皇帝只道:“不要紧,他们估计只说两句话。”

皇帝都这样说了,暮晚摇就不好退下。只是她心脏剧跳,手规矩地放在膝上,却紧紧地握紧自己的袖子。她已经好多天没见过言尚了……她就要见到他了么?

“臣向陛下请安、向公主殿下请安。”

熟悉的温润嗓音,如春水般流淌而来,潺潺入人的心房。枯槁一般的心房,好似都因为那道声音,而枯木逢春。

暮晚摇微微侧了下脸,向言尚看去。

对上他目光。

他却也不敢多看,很快移了目光。他后退一步,站在了太子身后。太子和皇帝都在观察暮晚摇和言尚,见他二人如此,皇帝和太子也对视了一眼,太子露出一丝放松的笑,觉得自己的筹谋可得。

皇帝则淡然,心想未必。

太子来见皇帝,是说起出访各国的使臣人员之事,说起大魏开商路之事。说来说去,便又是没钱,来找皇帝了。

皇帝啧一声,看向太子:“去年豪强之事,户部刚发了一笔财,这么快就用完了?未必吧。”

太子一凛。

皇帝对他的暗示到此为止:“你自己想法子吧。”

太子觉得皇帝好似在点自己贪污一般,却又没有多说。他一时闹不清楚皇帝对户部的事知道多少,便只咬牙笑:“是儿臣唐突了,儿臣会想法子补缺口的。”

皇帝淡漠的:“嗯。”

太子急着转移话题:“大魏和各国开商路一事,是言素臣负责的。儿臣叫他一同来,便是让他向父皇详细演说此事。”

皇帝颔首。

暮晚摇一直在一旁听他们说政事,她有时走一回儿神,心想言尚不是才到户部么,太子这么着急就用上了?

到中午的时候,皇帝竟然留太子和言尚用膳。

暮晚摇惊讶了一下。

皇帝对太子一直是淡淡的,不说好也不说不好。但毕竟是太子,皇帝通常情况下都是给太子面子的,留太子在这里用膳,虽然少见,但也不奇怪。奇怪的是,为什么要留言尚?

凭什么留言尚?

言尚只是一个七品官,刚刚摆脱芝麻小官而已。论理,他这样的品阶,连上朝的资格都没有,连面圣的资格都没有……皇帝凭什么对他另眼相看?

暮晚摇探究地看向言尚。

见言尚目中也露出一些惊讶。

原来他也不知道。

暮晚摇定了定神,提醒自己要警惕。

用膳倒是规规矩矩的,只是皇帝和太子喝酒时,二人发现言尚不能喝酒,便都觉得有趣,多问了两句。言尚跟着两人喝了点儿浊酒,只是不多。而喝开了酒,紧绷的气氛就松懈了很多。

暮晚摇在旁听他们只是聊一些无聊小事,便也放下了心,开始专心用起膳来。

她垂着眸,优雅无比地拿着箸子夹菜,箸子从始至终不挨杯盏小盘一下,又一点儿声音不发出。这般用膳姿势,赏心悦目,不愧是公主风范。

太子数杯酒下肚,有些熏熏然。他看着暮晚摇,再看向另一旁规矩而坐的言尚。言尚从头到尾没有多看暮晚摇一次,让太子赞叹言尚的本事。换成其他年轻人,早忍不住偷看那般美丽的公主了。

何况太子知道言尚和暮晚摇关系不一般。

然而言尚和暮晚摇在皇帝和太子面前表现出来的,就好像他们不是很熟一般。

真能唬人。

太子哂笑,忽然倾身,看向言尚:“素臣啊。”

言尚抬眸。

太子对皇帝笑道:“父皇,您觉不觉得,素臣和摇摇看起来,格外相配?”

暮晚摇一僵,抬起了脸。

皇帝目光梭过他们,微笑着配合太子:“是挺配。朕当日不就为他二人指过婚么?可惜摇摇不懂事,拒了。朕记得言爱卿也说自己配不上公主殿下?”

言尚正要说话,太子强势打断:“是么,言素臣原来也拒了啊。”

他半开玩笑一样,手指着暮晚摇,对言尚似笑非笑道:“素臣,你今日再仔细看看,我们摇摇,是哪里和你不相配,你又哪里配不上?你们年岁相仿,都是少年俊容,岂不正是最相配的?你还在南山时帮过她,难道一点儿心思都没有?孤可不信。”

太子懒洋洋的:“你说,如果父皇再给你们指一次婚,言素臣,你还要拒吗?”

言尚眸子一顿。

他看向太子,再看向上位的皇帝,他明白过来这二人的意思,竟是在撮合他和暮晚摇。上一次的指婚不欢而散,而今他们再一次动了心思。

言尚沉默着。

他一时间,竟然想要不就这样吧。

皇命他是抗不了的,他也不能以死相抗,再次说自己配不上公主。皇帝和太子就好像推了他一把,他本还在茫然,还在不知道怎么处理自己和暮晚摇的关系……这样一来,他不用想了。

有人把婚事给他安排好了,不管日后如何,反正他也抗拒不了。他只用想日后怎么应对难题,不用再做选择题。

言尚的默然,让太子心中一喜,知道以言尚这般内敛之人,如此几乎可以表示言尚是同意的……暮晚摇却冷冰冰道:“父皇,大哥,你们再一次把我忘了么?”

太子怔然,看去:“怎么?你又不同意?”

暮晚摇被他诧异的语气气得眼红,冷笑着摔了箸子:“难道我的婚事,我就总是没有一点决定权么?你们就总能一次次当着我的面来讨论,替我安排么?”

她站了起来。

不在宴上,只有这几个人,暮晚摇不掩饰自己的脾气。

她冰冷的眼睛看着言尚,一字一句:“不同意!我依然不同意!”

说罢,暮晚摇直接扭身,掉头就走,出了宫殿。

宫殿气氛瞬间冷下。

言尚起身,向皇帝和太子俯身行礼。他要多说几句话,听皇帝淡声:“行了,你追去看看吧。摇摇脾气大,估计生气了。”

言尚眸子微缩,觉得皇帝如今对公主,似乎忍耐度比当初第一次赐婚时,高了很多。

言尚匆匆出了殿,暮晚摇已经走得没影了。

他正要追去,身后传来太子跟出来的声音:“素臣,等等。”

言尚心急如焚,却还是停了下来,回身向出殿的太子行礼。

太子说:“务必要哄好摇摇,知道么?”

言尚自是应下。

太子沉吟了一会儿,说:“你不要不当回事,孤已经打听到,金陵李氏和洛阳韦氏,有让摇摇和韦七郎定亲的意思。你若是不抓紧机会,不能让摇摇回心转意,她可能就嫁韦七郎了。”

言尚怔住。

他看向太子,眼眸静片刻,说:“原来这才是殿下你想指婚的真正缘故。”

原来并不是为暮晚摇着想。

太子眯眸,敏感觉得言尚好似冷淡,但言尚很快调整了态度,恭敬地说自己尽力,又向太子再次行礼后,匆匆离开。

暮晚摇早已驱车回府,言尚一路追进了公主府去。

他在她寝舍门外好声好气地敲门,求她让他进去。里面人不应,言尚咬牙,低声:“殿下,我们今日必须解决这个问题!此事不能再拖了!殿下岂能一直逃避?”

里面女郎冷笑声传来,她说:“进来。”

言尚推门而入,见暮晚摇端坐着,目光冷寒地向他扎来,早就在等着他了。

言尚关上门,在原地站半天,说:“殿下方才为什么又拒婚了?”

暮晚摇:“呵,你倒是不想拒婚。想指望别人推你一把,给你直接把难题解决了。日后就是这门婚事是皇命,你身不由己,你反抗不了。我给你的难题,你根本不用解决,你只要应对之后的问题就行了。”

言尚向她看来,说:“如此有什么不好?我只要想如何应对我父母,应对族人,应对世人的眼光便是……有何不好?”

他语气也忍不住带上了一丝怨怼。

暮晚摇拍案:“因为你根本不是出于本意!你是被逼着走到这一步的!你本心是犹豫的,是没有想清楚的!你只是懦夫,不敢细想!”

言尚红了眼,忍不住道:“那你要我如何?你要我如何?我当场向你发誓说没关系,你说我虚伪。我现在应下,你又说我不是出于本心。本心是什么?难道我不需要时间么,我不需要考虑么?这么大的事……你就要我毫不犹豫地认定你,支持你……你只图一时痛快,你就不想想后果,不想想我的难处?”

暮晚摇大怒。

她猛地站起,抓过手中的杯盏就向他身上砸去。

她道:“那你好好地想去吧!不过我告诉你,你想不想根本没用,因为……”

言尚:“因为不管我能不能想清楚,你都不会嫁我!”

二人一时静下,暮晚摇呆呆看他。

看他红着眼,本是温润的郎君,却被她气成了这样。他强控着情绪,声音却还是因此而绷着:“你在考虑和韦家的婚事,在考虑联姻……我到底如何想,根本不影响你,对不对?”

暮晚摇扬下巴,脸色白了两分。

她冷声:“我要公主府封锁了消息,谁告诉你的?”

言尚轻声:“原来你还想着一直瞒我么?我们之间的问题,不只是我如何想,还有你是如何想的……你终是不愿意给我一个名分?你的婚姻,只和利益挂钩?你就要嫁去韦家,也不考虑我?”

暮晚摇:“我不会嫁的。”

言尚目中刚有惊喜,就听她冷冰冰:“但我不嫁,只是因为利益不足动我心。我会应付好这一次的婚事,但这和你无关,不是因为你。”

言尚:“为什么……我们走到这一步,你还是觉得利益更重要,我不重要?我愿意为你而一生无子,你不愿意为我放下你的……”

暮晚摇:“可笑!你愿意?你是被逼的!”

言尚盯着她。

暮晚摇看到他那碎了般的目光,心中竟一时发软,有些不忍。她语气放缓,有些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告诉他自己不能生子。

暮晚摇尽量温声:“言尚,不如我们各退一步吧。你也不用考虑我能不能生孩子,我也不嫁别人。咱们恢复以前的关系……做情人,不是挺好么?”

言尚轻声:“你觉得做情人就很好?不用负责的关系就很好?”

暮晚摇:“你有什么不满的?吃干抹净,不用你担心会不会闹大我的肚子,不用你对我负责。男人不都不喜欢对女人负责么?我直接帮你解决了这个问题,你说这不好么?你又不亏!你又没有失去什么,你又没有损失!”

言尚眼前发黑。

既生气,又失望。

他一阵阵发冷,整个屋子好像都开始因为酒的后劲而在他面前旋转起来。

他努力地克制着,声音却还是忍不住抬高:“我没有损失?我又不亏?我在你身上花费的情感,都不算什么吗?我的情,我的爱,这都不是付出?只有物质的付出才叫付出么?

“明明是你先来招惹我!你最后却这样对我!你让我怎么办?许多事你一开始不告诉我,现在才说。我付出的感情覆水难收,你要我怎么办?!”

第102章

暮晚摇用一切尖锐和防备来面对言尚。

他那般伤心地看她, 他说话语调抬高, 他少有的真正动了怒……这一切都让暮晚摇背脊越挺越直, 下巴越抬越高。

他口中的“许多事你不早告诉我”, 更是直接刺激到了她,让她眼睛刷地一下红透,瞳孔震动。

暮晚摇怒:“早告诉你如何?让你早早抽身而走,不用和我搅和在一起么?!”

言尚愣一下,勉强控制自己的口不择言:“我不是那个意思……”

暮晚摇冷笑:“趋利避害,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这不就是你的意思么?我哪里说错了?你就是个木头,我不戳你你不动。是我一直撩拨你, 可是难道你自己就很清白么?不是你一次次给我机会么?你要是真坚贞不屈,在岭南我第一次亲你时,你就应该一头撞死,以死明志!

“你没有!你有享受, 你有沉沦……是你给我的机会!”

言尚辩解不能,脸色雪白。

他确实、确实……不管出于什么心态, 不管是想和暮晚摇搞好关系, 还是不想和暮晚摇成为仇人, 他一开始, 确实……

他微冷静了一下,轻声问:“好,是我不清白,我确实对你态度暧昧。那么,你说的让我做你情人, 不给我名分,又是什么意思呢,殿下?”

暮晚摇不说话。

言尚盯着她:“是让我看着你嫁别人,和别人成为夫妻,我却只能和你在暗地里偷情?”

暮晚摇不耐烦:“我说了不会嫁人……”

言尚打断:“只是利益还不足以让你心动!一旦让你心动,你就会嫁。你想让我躲在暗处,将我当作什么?面首么?你见不得人的情郎么?年年岁岁,你和别人光明正大地同时出现,我却只是祈求你的一点儿施舍么?”

暮晚摇:“别说的这么可怜。我也不阻止你娶妻生子。”

言尚望着她:“是么?你不会阻止么?”

暮晚摇愕然看他。

他眼睛冰雪一般照来,那看透她心的目光,让她本想说自己才不会管他的话,硬生生咽回去,说不出来。

他是如此洞察人心。

但凡他不感情用事,但凡他不被她搅得稀里糊涂,他就是能轻而易举看透一个人到底在想什么。

暮晚摇不会说,言尚就轻声帮她说:“你口上说得好听,不会管我,但是我若娶妻生子,你真的能接受么?殿下,你是那种能接受的人么?你这么说,不过是你觉得我现在不会娶妻生子,不过是你觉得我对这些既然无所谓,为什么不顺了你,继续跟着你消磨。

“你希望我跟着你,一年又一年,一日又一日。你要我和你一直这么下去,让我一辈子和你这么磋磨下去……你太自私了,殿下。”

暮晚摇静静盯着他,半晌,她一下子好像失去了所有怒火的源头。

她自嘲地笑了一下。

他期待婚姻,期待孩子;她厌恶婚姻,讨厌责任。

他对不能有子嗣而犹豫,却想要一个名分;她因为利益牵扯不想给名分,却心安理得想享受他的陪伴。

他们都不纯粹。

暮晚摇淡声:“那你想怎样?”

言尚轻声:“我知道我的态度让你失望,可是我真的不是那种靠着冲动行事的人。我确实需要想清楚一切后果,才能给出明确答案。然而……对你来说……

“殿下,你是否觉得你不配得到正常的婚姻?你是否觉得,利益野心权势比我更重要。你是否厌恶一段婚姻厌恶对爱人的承诺和责任,连我也不能让你垂青?”

暮晚摇看着他。

看他身如松柏,质如金玉。却这样狼狈地站在她面前。

暮晚摇突然说:“我们分开吧。”

言尚大脑空白,呆呆看着她。

他呆了片刻,目中浮起怒意,又更加恼恨,也几多伤心。知道她终是不肯好好和他谈,终是放弃他,选择她的权势。

他在这里变得这么可笑。

他的一切压力,他打算如何去承受没有子嗣的痛苦……都变得这么可笑。

终究是对他的戏弄。

终究是触及她的利益,她就放弃他。

这般羞辱一样的感觉!

言尚怔怔地看着她,他不知自己还在指望什么,他心里难受至极,眼中的光也如泪光一般,清湖涟涟。暮晚摇别目不看,坐了下去,高声:“来人,送客!”

侍女们进来。

当着言尚的面,暮晚摇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吩咐:“日后没有我的允许,我的公主府不欢迎这个人。他要是能再不通禀就来我公主府,我拿你们试问!”

侍女们担忧地看一眼言二郎,见言二郎睫毛颤动,脸色惨白。这般羞辱,就是言尚也待不下去了。

他向她拱手行个礼,转身便走。

暮晚摇呆呆地坐在寝舍中,低着头。

她看着一地瓷器碎片,是她刚才拿去砸言尚的。她再盯着地衣上的一角,想那是言尚刚才站过的地方。

他眼睛由一开始的期待,到后来的死灰一般。

他终是失望了。

可是他又算什么?一个子嗣问题,就困住他,让他犹豫,让他不想做决定!

他也不纯粹!他不爱她!

她不后悔!

侍女夏容回来,轻轻在外敲了敲门,问公主可不可以进来清扫瓷器碎片。暮晚摇应了一声后,侍女们才静悄悄地进来打扫。

没有人敢和这时候的暮晚摇说话。

夏容悄悄看公主,见女郎挺着腰背坐在榻上,垂着脸,看着她自己的手掌心发呆。公主的睫毛浓长,面容冰冷。

公主分明一点儿脆弱的样子也没有露出来,但是夏容忽然觉得,公主一个人坐在那里,不哭不笑,好像很孤单、很寂寞。

她想,公主好像很伤心。

平日夏容是不敢来多劝暮晚摇的。虽是府中侍女,但是自从春华离开后,其他侍女对公主的过去不了解,就没有一人能走进公主的心里。她们多说多错,错了还要受罚,干脆不说。

然而这一刻,夏容突然想说点什么。

夏容立在暮晚摇身边,小心地将一杯茶放在公主旁边的案头上。她小声:“婢子方才在外头,其实听到殿下和二郎在吵什么了。”

暮晚摇抬头看了她一眼,眼神清泠泠的,却到底没发火。

夏容心里难受,想原来公主不能有子嗣啊。难怪公主以前总是那样讨厌小孩子……她大胆继续:“殿下,二郎是喜欢你的,方才二郎也说了,他还是想要名分。说明比起孩子,二郎更在意名分。

“奴婢知道殿下也喜欢二郎。既然如此,殿下为何不松口,给二郎名分呢?”

暮晚摇反问:“你凭什么觉得我很喜欢他?”

夏容呆一下,结巴道:“因为、因为公主平时和二郎在一起时,就像个小女孩一样,喜欢跟二郎撒娇,喜欢让二郎抱殿下……殿下和我们从来不这样,殿下和谁都不这样。

“殿下虽然总是说二郎,但是殿下其实不怎么真心跟二郎发火的。只要二郎出现,殿下的心情都很好,让奴婢们也跟着、跟着心情好……奴婢想,殿下一定是非常、非常喜欢二郎的。”

她大着胆子,鼓起勇气:“奴婢觉得,殿下心里,比殿下表现出来的,还要喜欢二郎。”

暮晚摇不说话。

她当然知道她是非常喜欢言尚的。

正因为她的经历不同寻常,她才在心里那么喜欢言尚。她的爱干干净净,剔透无比……这是唯一的,美好的,不容任何人破坏的。

哪怕是言尚自己。

暮晚摇垂下眼,轻声:“正因为喜欢他,所以但凡他有一点迟疑,我都不要。我什么都没有,这世间什么都不是我理所当然应得的,只有我的爱最美好。

“我不要他的犹豫。”

暮晚摇便再不见言尚了。

有时马车在巷子里堵上,暮晚摇坐在车中,也从来不向下看一眼。言尚也许有来找过她吧,她不清楚,但是从夏容犹豫不决的神色,暮晚摇能猜到言尚应该是来找过她的。

但是她不稀罕。

断就要断干净。

她最清楚自己对言尚的喜欢有多不正常,她清楚她只是看他一眼,她就是会心动。因为他是那么好,是她的黑暗中最美好的光。她不知道世间有没有比言尚更好的郎君,反正她没有遇到。

他对她的影响太大了。

她不容许自己懦弱,不容许自己见他一眼,就头脑发热,就想要找他回来。

有时到了晚上,她就会恨自己为什么要把一切挑明,明明继续哄骗下去,她就能继续享受言尚理所当然待她的好;有时喝多了酒,她就有一种冲动想去找他,想说自己后悔了,不管什么原因,只要他们在一起就好……

而到了白天,冷静下来的时候,暮晚摇就庆幸自己又捱过了一天,她再一次告诉自己,自己的选择没有错。

权势是先于情爱的。

任何人别想夺走她手中的权势!

不管是言尚,还是李家、韦家!或是太子,皇帝!

她拼尽全力也要自己过得好,要让自己身边人受自己的庇护,过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