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了片,大夫说她那块栓不知道怎么自己就消了,再观察几天就能出院了。”

“那很好。外婆是吉人自有天相。”叶之远这么说时,我没告诉她包括外婆在内的我家人里的大多数,都把叶之远看成了那片“相”着老太太的“天”。

他要是天,那这天未免也太不禁挠了吧,整个被我抓花了一大片。我递上手里的东西:“我下手重,你快擦擦药吧,不然真毁了容将来讨不着老婆,就算你家里人不找我拼命,我家里人也会杀了我的。”想起出门前,他们人手一副那可是你亲老公下手怎么这么狠的嘴脸,我头疼的递药给叶之远。

他和我说谢谢。

外创药膏是我在药房开的,铝皮纸包的软膏,密封状态,我看叶之远打开盖子瞧了半天,似乎在发愁手边没有工具打开软膏。数学系的高材生都笨成递减数列了,动手能力忒差,我心里嘲笑着,伸手又拿回了软膏:“这种情况,你就该从尾巴下手啊。”

我演示着逐层打开软膏尾巴上的卷边,心里美滋滋:一挤不完了,笨的。

谁知道,这一挤压根没完,我劲儿使大发了,白花花的软体药膏直接挤到了我脸上,可真丢人。

我放下药膏,在身上摸索着找纸巾擦脸,可夏天,衣服穿得都单薄,身上连口袋都没有,更别说纸巾了。我转身准备回住院处的水房清理一下,叶之远却叫住了我:“等等。”

“你就这么回去,不少人都得和你行注目礼。”拦下我的他拿出药盒里自配的塑料手套,对我说:“站着别动。”

他把药膏从我脸上刮下来,直接抹到了自己脸上,动作连贯自然,这让开始觉得有点别扭的我说不出哪里别扭。他说这是废物利用。

我脸上的东西怎么就成废物了!我想争辩,可叶之远的手机响了,我只得咽下嘴里的话,看着他讲电话。

似乎是出了什么事,我看他脸色都变了。

“中华,家里出了点事,我要回去看看,外婆这边我过几天来。”

哦。我说你去吧。

他个子高,步伐迈得也大,几步就走出了我的视线,直到那刻,我才反应过来究竟是哪里不对了,我被他摸了脸,还好几下!

还有,他什么时候叫我名字叫这么溜了?我试着叫了声“之远”。

啧啧,我抖掉身上的鸡皮疙瘩,忒酸了。

【叶之远】

家里真出事了,还不是件小事。

叶文彦在外面那个女人死了,死在叶文彦买给她的别墅里,死因我不清楚,唯一知道的是在我接到电话前,叶文彦已经作为嫌疑犯被警方带走了。

刘婶给我开门,才一进门,我就看到刘婶通红的眼睛。说句实话,刘婶和叶文彦感情不深,那小子从小爱犯浑,我记得有次因为什么事儿来着,文彦害刘婶的儿子受了伤,挺严重的伤,前年刘婶儿子来家拜年时,我见他胳膊上还有上次那起事故留下的疤。

刘婶不会因为文彦这样,她只可能为了我妈才红了眼。

“刘婶,我妈呢?”我问刘婶。刘婶指指楼上:“楼上书房打电话呢,都打了一个小时了。”

我拍拍刘婶开始驼的背说没事,我去看看。

刘婶朝我张张嘴,却什么也没说,其实不需要她说我也知道她要说什么,大约在叶家人眼里,我这个只会演算方程式的书呆子,除了说得了嘴边几句安慰的话外,一无是处。

一无是处有怎样,我总要做点什么。站在书房门口,我敲了几下门,没人应,我直接推门进去,看到坐在窗前的我妈,电话似乎早打完了,她手里握着个旧烟斗。

我妈喜欢抽老式旱烟,在烟斗篓里加点烟草,点上火,吧嗒吧嗒的抽。我不吸烟,无论是卷烟还是我妈这种,我体会不了这东西能让人体会什么快感,除了烟味儿够呛外。手握成拳,放在嘴边,我咳嗽两声,我妈发现了我。

“幺儿,来。”她朝我招手,我走过去,蹲在我妈腿边,我发现老人家比之前又苍老了不少,这才几乎一天不到的时间。好在她是个经惯风浪的,精神气儿还在,她拍着我的手:“幺儿,文彦这次,悬啊……”

她和我说了文彦的事,提了许多之前电话里没说的事,文彦的那个女人是被人砍了八刀死的,发现尸体时,有人看到文彦就站在尸体旁边,手里拿着一把沾血的刀。

我在临水城郊的第五看守所里见到的叶文彦,千山和我一起去的。他虽然不是叶家的专属律师,不过因为擅长打刑事案件的官司,所以文彦的案子我妈请他做了文彦的辩护律师。

我们在会面室等了大约五分钟,门口传来连锁相互撞击,然后文彦出现在门口,他还穿着自己的衣服,白衬衫,黑色西裤。只是衬衫沾了灰,西裤有褶皱,我注意到他右膝上的变化,应该之前单膝跪地过。

“还好吗?”等他坐下来我问。叶文彦神情有些呆滞,看起来受到的刺激不小。我问他当时为什么在那儿,可连问几声他都没反应,我皱起眉,脑子里乱飞的数学定律在这时候丝毫不能帮助我和叶文彦沟通。

贝祖定理为什么就不能活学活用到计算人类脑思维上呢?我挺苦恼的。好在顾千山懂心理学,他尤其擅长循循善诱,我觉得如果顾千山但凡再流氓那么一点点,我就要看好家里几个女孩儿了,靠近他,实在是危险。

顾千山没几句话让叶文彦掉了眼泪,我还是头回见文彦哭,他捂着脸说不是他杀的女人,可却记不清自己怎么就拿起了刀子。

“这就很麻烦了。”离开看守所,站在黑漆大门前,顾千山对我说:“好好一个人怎么会记不得当时发生了什么呢?可能性有两种,一是你这个大侄子磕了药,二是……他有意隐瞒了什么。”

文彦能隐瞒什么呢?千山说等公安局的法检报告出来再说。

夜晚,我坐在书桌前,看着手里的几张照片,我第一次见这种血淋淋的照片,是那个女人的死亡现场照,这是顾千山费了些周折取来的物证副本。

我看着趴在地板上已经死亡的女人,一时看不出个究竟。

有人敲门,是刘婶,她说有电话找我。我下楼去接,中途我遇到了文彦的妻子,她抱着平萱往楼上走,看样子是去找我妈。平萱这孩子总让我心疼,之前没受过父爱,现在还可能失去接受父爱的机会。

坐在沙发上,我拿起电话,情绪不高。我喂了一声。

穆中华心情听上去比我稍微好点,但也没好多少,她问我什么时候能去医院,外婆想见我。

我犹豫了一下,把文彦的事情大致说了下,当然这其中我是隐藏了文彦和那女人关系的。谁知道接下去,我竟然听到认识穆中华以来她情绪最好的一句话:出人命了啊!不早说,这事儿找我啊!

她那个口气,听起来就像我小学同学他奶奶,每次听到超市打特价老太太就兴奋到跳脚,穆中华和我同学他奶奶,简直一模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内小孩,别瞅别地儿,说的就是你,又被这章的短介绍蒙了吧!捏哈哈,允许坏坏的私语酱去捂嘴笑十块钱的,请耐心看完下面这段话唠,话唠之后,有更精彩的2逼问题哦~~~~(>_<)~~~~

针对这几天大家问的几个问题,私语酱在这里说一下:

1酱:顾千山南禕,还有子美的故事在这个文里都会有完整的交代,至于会不会单独开文,2逼的私语酱脚的可能性不大,因为今年档期已满,就开3个文,老穆和老叶的是第一个,预计最迟4月中旬完结。

2酱:内些天天嗷嗷待哺的想吃肉的小伙伴们,私语酱请你们把心好好放回肚子里,这个文以搞对象的如何搞的过程为主,肉最早也要在25章往后,失望了吗,绝望了吗,捏哈哈,米事,因为有个好消息,那就是三酱。

3酱:提前剧透一下,老穆和老叶的肉是老穆先扑的哦,不过咋说呢,归根到底还是老叶算计的,因为老穆太难从外侧攻了,而且由于是第一人称还是双视角,肉肉咩,我个人脚的会很香,很香。

4酱:第一次写双视角,个人感觉比单视角的行文慢点,私语酱尽量改正,实在改不了小伙伴就多包涵吧,不过我脚的看这俩人玩智斗是很有意思的。

蓝后就是2逼问题了……将将将将……提问:老穆脸上的药膏老叶刮下去后,咋处理了?答案A 吃了 答案B 当成脚油抹脚底了 答案C 抹自己脸上了。我知道这个问题很有难度,所以是道选择题哦,我赌吃货都会选A,因为我就选A。

2月9日话唠完毕,万岁爷们,身体基本痊愈的私语酱跪安去写文了,虽然私语没能回复万岁爷们的每条留言,但我都看了哦,私语知道你们稀罕我,我也可稀罕你们了,爱你们,么么哒!!o(≧v≦)o~~

☆、第十四章

第十四章

【叶之远】

穆中华不来我家,我猜她是觉得身份尴尬,其实大可不必,非常时期,我妈是没那个心情和时间查她户口的,但这种情况换做将来的话,发生的几率还是很大的。我盯着面前那杯红茶,脑子里想着某个阳光刚好的下午,我带她跟我回家,我妈和她,一老一小,一问一答,一个眼光挑剔斜着眼睛打量着未来的儿媳,然后另一个淡定自若,举着棒球杆把我妈投来的“球”一一击回,还个儿个儿都是全垒打。

就算这样,我相信中华和我妈也能相处愉快,虽然我妈对季海默不错,但我知道她骨子里不喜欢性格太软的姑娘,而中华她,够硬。

穆中华连着叫了我三声我才听到,我抬起头,她冲我晃着手里的照片:“这女人中的几刀集中在背部右侧,刀口分布较分散,凶手使右手,该是骑在死者背上将其杀害的。至于其他,我没看过现场,暂时只给得出这些意见。”

“已经很多了。”我脑子里模拟出穆中华说的案发模型,做模型是我们学数学的习惯,也算种职业病吧,于是有件事突然就跳进我脑海里,顾千山说过,警方到达现场时,文彦的确是右手持刀,当时是刀尖向外,我觉得哪里有点怪。

费了番口舌,我在咖啡吧要了把刀,回到座位,我递给穆中华:“这种姿势拿刀能制造出你说的那种凶杀现场吗?”

我让她按照文彦被抓时握刀的方法拿着刀,正握刀柄,刀口向上。穆中华瞧了我一眼,突然懂了什么,她盯着刀柄嘿嘿一笑,也几乎在同时,我被人一扯转了个身,屁股上紧接着挨了一脚,我直接就趴在地上了,下巴真疼!

可疼劲儿没过去,我背上又多了股重量。

穆中华骑我身上,快速的挥舞着手里的刀,一下一下,嗖嗖的刀声夹杂着四周越来越响的议论声钻进我耳朵,可奇怪的是我没觉得窘迫,当时我脑子里想起朋友和我说的一个故事,一男的骑车撞了一女的,之后男的每天骑车接送女的,一个月后,男的和女的说:要不你做我女朋友吧,反正你也让我骑这么久了,然后他们成了男女朋友。

我就想,如果我问穆中华的话,她会是个什么反应。不过我问肯定不能那么问,我问要说:要不你做我女朋友吧,反正我也让你骑了这么久了……

思绪被穆中华的笑声打断,她拍拍我,拉我起来:“叶书呆,看来你这书没白读,竟然会想到凶手是倒拿着刀的,我都想建议你转去我们系了。”

这没什么,我不过是发现了一个如果文彦是凶手,他正向握刀的方法并不好从死者背上使力的事实罢了。

我站起来,觉得鼻头热热的,原因不明,说不清是撞得还是怎么,我换了个话题:“八十八,你该长点肉了。”

穆中华先是一愣,接着像看怪物一样看了我一眼:“身高?”

“168.5。你鞋子是38码,手掌22厘米长,偏小。”我挠挠头,并没隐瞒我在人体各项数据指标方面有敏锐的洞察力。

穆中华低头看看自己,再抬头时脸不知怎么就红了,我听见她说了句“流氓”后,转身出了门。我挠挠头笑了,她也会害羞,我不是没报那个尺寸吗……

A,其实不小。

店员过来问我,先生你需要什么帮忙吗?

我后知后觉的发现,店里的人看我们已经很久了。这次我也有点不好意思了,结了账,我出门,穆中华早就不见了。

回家后,我把我和穆中华发现的这个新证据告诉给了顾千山。顾千山听完,摸着下巴沉默地看我:“你什么时候和穆中华对上眼儿的?”

我没打算瞒他,实话实说:“我单方面发射,对方还没反馈信号。”

“单恋啊……”他感叹一声,脸上露出的笑让我看着发堵,我不想只让顾千山看我的笑话,于是我十分不经意的和他提起那天偶尔听到的事。

“千山,差点忘了和你说,你喜欢的那个南禕,我听穆家人说她正给自己筹备婚礼呢……”就是新郎不是你。我相信我和顾千山说这话时,我的眼神相当诚恳。

毕竟戳心窝的事要两个人一起有,才叫兄弟。

我看顾千山那张脸,知道这刀戳的不轻。结果那天,我们喝的有点高,晚上回家,迷迷糊糊的我竟看到“穆中华”坐在我家客厅里等我。

【穆中华】

外婆死而复生之后,恢复的情况竟然出奇的良好,没几天就出院回了家。好事情还不止这一件,毕业后一直在家的穆子美,找到工作了。工作地点是在市区的一家书店,规模不大,书店的收银员前阵跳槽了,店主人一时找不到人接手,刚好穆子美去应征,就得到了这个机会。

这天,韩琤特意没去超市,在厨房忙活。才出院的外婆拉着南禕坐在客厅里看电视,偶尔韩琤出来一趟,老太太总是厌弃的白上韩琤一眼,然后提高嗓门问屋里的穆子美:“子美丫头,你们那个书店没开在国务院门前啊,我咋瞧你妈这个架势都要比照中南海国宴的菜式了?又是鱼,又有鸡,还有酒的。”

穆子美和子业在屋里玩,声音哇啦哇啦的,早盖过了屋外,压根没听见外婆的话。韩琤倒是听到了,她刚好进客厅找酒,在做鱼。她也没气,呵呵笑了两下:“工作是不高,不过子美能找到就不容易,是吧,妈?”

我看着外婆扇了两下蒲扇,瘪嘴没说话。这么多年了,外婆和韩琤的相处模式一直如此,外婆隔三差五总要挑回刺儿,可不管外婆的话再刺儿,韩琤总是笑眯眯的照单全收。

说实话,我看不透韩琤这人,因为换做是我,之前受了气,现在轮到我当家作主了,我是肯定要打倒那些让我受气的人,最后再补两脚的。不过韩琤不这样也好,因为我不想被人踩,也不想被人补两脚。

家里没饮料,我拉着南禕陪我下楼去买。路上我接了个电话,是叶之远的。叶文彦的案子今天宣判,叶之远是来告诉我检察院因为那个新证据,已经撤销了对叶文彦的杀人指控,现在案件重返回公安局再查。他和我说谢谢。

我笑了笑:“也不全是我的功劳吧。”

我自动忽略了他的内置秤砣外加雷达眼,尴尬。我想起了外婆之前说的话:“哎,叶之远,有空没,我家吃饭,外婆刚才还叫我喊你呢。”

我心里巴望着他说没空,可,嘿,他答应的痛快。

“我大约十分钟后到。”说了再见,他挂了电话。

暑假为什么还没结束,人为什么总有空呢?回家的路上,我捧着两瓶雪碧感叹。南禕碰碰我胳膊:“喂,你就没考虑过假戏真做?”

南禕知道我和叶之远的事儿,我没瞒她。我胳膊有点酸,抬了抬不让雪碧掉下去:“不来电,咋真?”

“等你来电的时候,说不定煮熟的鸭子早飞别人盘子里了。”南禕看我的眼神有点无可奈何。

我耸耸肩:“第一,这只鸭子目前我没发现哪里特别好吃,第二,鸭子都熟了压根就没机会飞,这句谚语从根本上就不合科学,第三,如果后来我发现我真看上这只鸭子了,就算它飞别人盘子里去了,我也不在乎拿着叉子再去把他叉回来。你知道我压根不是什么斯文人,也从来不干什么为了面子委屈自己的腼腆事。”

“当然。”我站在家门前,掏钥匙,“你忘了给你这句话加个前提,那只鸭子对没对我来电还未必呢。”

我不觉得我有哪点值得叶之远看上的,但我也不知道自己哪根脑神经抽了,开门看到门里站着的叶之远时,我会问出“鸭子,你说是不是”这样的话来……

“这么早?”我赌我刚刚声音小,叶之远没听见。穆子业踢踏着小拖鞋从客厅出来,很乖的接了我怀里的雪碧往厨房跑,边跑他边冲屋里喊:“妈,我姐想吃鸭子了,今天我们吃鸭子吗?”

韩琤说没有。

我希望时间倒回十秒前。

换完鞋,我经过叶之远身边,听见他说了这么一句:“如果你刚刚那句是跟我说的,那我可以回答你,我对那职业没兴趣。”

我:……

我真想告诉叶之远,我们说的不是一只鸭。

一顿饭,我专注的吃着手里那碗米饭,饭终于吃完了,我松了一口气。可外婆似乎就是个不爱消停的老太太,她拿着牙签剔牙,眼睛看着电视,嘴巴却没忘照顾我:“中华,你和之远坐那么远干嘛,来,坐我旁边陪老太太我看会儿电视。”

我翻个白眼,只得过去和叶之远并肩坐在一起。好在外婆没做出什么“位置越来越小”这类事儿,看完半集情感剧场,叶之远起身告辞。

我送他下楼。

分开时,我想起件事,喊住了他:“喂,叶之远,等过几天开学返校,我们就可以和平分手了哈,这段时间谢谢你。”

不知为什么,那天的叶之远的表情总让我觉得他不开心。怎么就不开心了呢?菜不好吃吗?

没想明白,我往家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