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虚,你是说那后池上神是在壳中之时便获得了上神之位?”

无虚点点头,拿过无妄手中的瓷瓶,放在鼻尖闻了闻,眯起了眼甚是享受。

“那之后呢…”无妄急急忙忙问道,总觉得有些意犹未尽的意思。

“之后古君上神将清池宫外设了结界,与世隔绝,听说那位小神君又隔了几千年才从壳中而出,且自小便不通神法,灵力也是极低,所以古君上神为了她还破例接纳了一些散仙进清池宫护卫。”

无妄不可置信的摸了摸下巴,喃喃自语道:“难怪仙界中人都说那位上神投了个好胎,原来如此…这倒是顶尊贵的命格…”他话说到一半,顿了顿,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压低了声音道:“若是这样,那九天上的几位殿下和景昭公主岂不是和这位上神还有些血脉干系?”

无妄朝天上指了指,一脸唏嘘,难怪景昭公主不喜人提起那位上神,原来是这么个缘故。

那位小神君生来便是三界之上的至尊存在,景昭公主的出身未必比她低,但位份却犹如天壑,两人身份又极是尴尬,换了是谁都接受不了。

九天之上的几位殿下和公主都是凭自身之力挤入上君行列,最小的殿下景德努力修行了千年,如今也只不过是个下君而已。

素闻天帝对这位唯一的公主疼若珠宝,极为骄纵,恐怕也是生了歉疚的心思。

“这话不错,都是天后所出,自是又血脉干系。听说古君上神游历三界,早已不知下落,那位小神君又从未踏出过清池宫半步,是以仙界如今没人敢提起她来了。”

为天帝一家所忌讳,想活的滋润点的神仙都不会这么不懂趣。

如此一来,这位小神君就当真是面子上最风光,里子里最凄清了。

“这么说的话,凤染上君也是因为小神君灵力弱,才会被古君上神接纳进清池宫的?”无妄想到了为三界所弃的上君凤染,急忙向无虚求证道。

“不错,凤染上君出自凤凰一族,本来身份尊贵,可她却偏偏是从未有过的火凤凰,你也知道…凤凰以金黄为尊,若是红色则代表邪恶,是以凤染上君一出生便被族人遗弃在了渊岭沼泽之中,乃是一千年树妖将其养大,后来仙界和妖界在渊岭沼泽开战,景阳大殿下和妖界三皇子在混战之中误杀了那树妖…”

无虚停了停,以一种格外赞叹的语气缓缓道来:“凤染上君一怒冲出渊岭沼泽,以一己之力迎战仙、妖两族大军,那一战格外惨烈,数万大军尽灭,就连妖族三皇子也丧于她手,要不是我家上君正好路过救了性命垂危的景阳大殿下,恐怕大殿下早就亡于渊岭沼泽了。也是在那一战之后凤染上君威震三界,被尊为上君,只不过获封上君的同时也为三界所不容。”

“难怪大殿下和我家上君如此要好,想不到竟是有这么一段渊源。”无虚也叹了口气,迟疑了半响才道:“凤染上君毕竟乃是凤凰一族的族人,况且她亦杀了妖族三皇子,于天界有功,天帝就算是看在天后的份上也不应如此为难于她才对。”

“你当别人不是这么想的,凤染上君才不过万岁便有了上君的实力,前途无量,况且只是一场误会,天帝当然想招揽,只不过…”

“只不过如何?难道是凤染上君不愿?”无妄见无虚卖起了关子,急忙屈身上前问道。

“她倒不是不愿…”无虚挽起了绣袍,砸吧砸吧了嘴道:“只是凤染上君在渊岭沼泽中放了话——若是天帝能将景阳大殿下处死,一命换一命,她便愿为天帝效犬马之劳。”

“什么?”无妄陡然拔高了声音,瞪大了眼:“这凤染上君好不识好歹,那妖树怎可和我天界大殿下相提并论?”

天帝乃上古之神,为仙界至尊,怎么受得了如此挑衅?这凤染上君当真糊涂!

无虚也点点头,露出几丝不赞同来:“天帝闻此震怒,下令捉拿凤染上君,凤染上君力战数仙,败退祁连山,性命垂危之际为古君上神所救,是以后来凤染上君就留在了清池宫,天帝也没有再追究。”

至于没追究的原因嘛…无虚二人心照不宣的对看了一眼,天帝对古君上神从来都很是忍让,想必那次也不例外。

“哎,想不到三界中竟还有这么一段历史,我今日真是开了眼界了。”无妄一边说着一边摇头,神色间颇为感慨。

“两位仙君,上君说明日启程去东华上君处,请二位仙君准备准备。”不远处小仙童的声音传来,无虚和无妄心神同时一凛,互相使了个眼色朝院外走去。

与此同时,清池宫。

华净池边的石岩上,一声懒洋洋的轻喝声缓缓响起。

“凤染,我说过多少次了,我不出去。不过我甚是喜欢柏玄最近捎进宫的人间故事,这样吧,我也不为难你,若是你能让山无棱、天地合…我便答应你,怎么样?”

相斗

山无棱、天地合…还说不为难我!古往今来三界众生中能做到的也只有上古祖神一人而已…

望着坐在石岩上拿着钓钩聚精会神的盯着水面的人,话被噎在半截的凤染一双凤眼瞪得圆鼓鼓的,嚣张的红发也气得无风自动,她上前一步,盘脚坐在那人旁边,僵持了半响才支支吾吾道:“后池,你好歹也说个简单点的…别忘了,上次古君上神回宫的时候,可是我给你提的醒,要不然柏玄给你带的那些人间戏本早就被发现了。”

‘叮’的一声响,鱼钩在池中荡起涟漪,在水面上一圈一圈震散开来。

“凤染,这都几千年了,这些年我给你在长阙那里担了多少事,早抵了。”被称为后池的女子停了停,头也不回,看着手中轻飘飘的鱼钩道:“这些鱼变聪明了,现在都不上钩,真没意思…”

凤染听到这话嘴角抽了抽,长在华净池里的鱼怎会是凡品,大多早就成精了,也只是为了让你消磨下时光,它们才不变成人形罢了。

“后池…凡间的鱼能上钩的。”她素来嚣张霸道惯了,但面对眼前这人倒是不敢太过放肆,只得讨好的笑笑。

“你就这么想去东华的寿宴?”似是从未见过凤染如此低声下气,拿着鱼钩的女子声音里也泛上了几许疑惑,她转过身,看着凤染,眼睛抬了抬,十分困倦的模样。

转过身的女孩面容甚是清秀,年岁不过才十五六岁的模样,一骨碌看上去还带着几分孩童的稚感,着一身青色布衣,格外普通。

若不是她出现在这仙家福地里,面前做低伏小的又是一介上君,任是谁都无法想象她便是这三界中的后池上神。

只有那双眼看着你时,恍惚间会有一种世间万物苍驹白隙的厚重感,若非凤染已识得她千年,恐怕也会微微愣神。

她初见时也曾惊疑过,后来倒也慢慢明白,小神君就算是灵力再差,破壳而出后好歹也有了几万岁,自是不能和寻常仙人相比。

凤染明白小神君能长成如今这般着实不易,当年她进宫时后池已是十岁孩童的大小,如今过了万年也未有成人模样,这些年来看着她一点一点慢慢成长,她才明白古君上神当真不易,若是寻常仙家,以后池这样的仙基,恐怕早就灰飞烟灭了,也亏得清池宫聚天地灵气,才能把她养成如今的模样。

纵使看起来再普通,言语之间也是一般仙人难以企及的威压,难得见到后池如此郑重的询问于她,凤染怔了怔,回道:“恩,我确实想去。上神的名帖也只有你拿着前往才行,要是我的话…古君上神不在,那些人巴不得我闹出点事来。”

“那倒是,想来东华也不敢找我的麻烦。”后池点点头,随手放下鱼钩,拖着下巴淡淡道:“东华的寿宴是什么时候?”

“五日后。”

“那你准备一下,我们四日后启程。”

“恩?”凤染听见这话明显一愣,连忙道:“后池,你愿意出去了?”

这倒真是奇怪,宁愿数千数万年呆在清池宫发霉的人居然这么简单就答应了?

“凤染,你来清池宫多久了?”后池抬步朝宫中走去,不紧不慢的问道。

“有一万年了吧…”

“你还…从来没有求过我呢…”后池转过身,朝身后明显一顿的女子看了看,眼底划过几分意味深长。

上君巅峰在三界中都极为少有,凤染出自凤凰一族,脾性更是高傲无比,虽说她得古君上神相救甘愿留在清池宫,可不代表她会对了除古君上神之外的仙君俯首称臣。

这万年来后池都没有看到过凤染如此急切恳求的模样,两人相处万载,嘴上不说,但情分却非比常人,虽然她下意识的不愿出这清池宫,可若是为了凤染,却也并非破例不得。

“我从未问过你当初为何进了清池宫,你也没有说过…昨日长阙告诉我,紫垣会去东华的寿宴,你是冲着他去的?”

万年前的纠葛,她也是昨日才通过长阙之口得知。

凤染点头,并未言语。她从不将过去的纠葛带入清池宫,也没有借古君上神之势报仇的心思,在她骨子里,她永远都是长于渊岭沼泽的孤女凤染,报仇只是她一个人的事,所以也从未将当年的仇怨告诉过后池。

“凤染,你是仙界上君,不论父亲当初下过什么命令,你做事都不需要畏首畏尾,瞻前顾后,清池宫纵使再不济,也护得住你。”

凤染看着说完这句话后顾自离去的后池,复杂的神情过了良久才缓缓恢复,她摸了摸下巴,记起当初古君上神离宫时说过的话,突然有些明白过来。

“凤染,后池自幼长于清池宫,性子淡泊,从不踏出宫门一步,但她甚是护短,若是有一日,你需要她,只管言明便是。”

想来当初古君上神早就料到了她迟早有一日会找那些人的麻烦,才会这么吩咐她一声的吧。

凤染站在华净池旁,眼底露出几分释然,良久之后,终是忍不住笑着低喝了一句:“不就是想帮我嘛,干什么说的这么大义凛然,真是别扭。”

东华上君的仙邸在东海之滨的大泽山中,临到寿宴前几日,已是高朋满座,众仙齐聚。

紫垣上君重新选了贺礼,紧赶慢赶终于在寿宴前一日到达,看着到了的众仙,眼底不免露出些许笑意,仙人越多,他明日在寿宴上发作起来也就传得越广。

与此同时,凤染满脸怒火的看着盘着腿坐在祥云上一脸无赖样的后池,神情简直悲愤到痛心疾首:“你说说,你说说…平时让你在清池宫练练仙法你不练,如今连个祥云都驾不起来,让那些仙人看了,还不知要怎么笑话你!”

后池懒懒的摆摆手,无所谓道:“有什么关系,我可是上神,你在我身边就足够了,三界有谁不知道我的身子骨一向不怎么样,难道还能让我表演不成?”

凤染苦口婆心的话被噎在了半截,她无奈的甩了甩绣摆,不再去看正大光明压榨着她的后池。

“记住,东华好歹也是德高望重的老上君,底下徒子徒孙一大堆,你可别上了门还摆出这么一副臭脸色来,到时候就算你有理也会变成无理。”后池慢条斯理的吩咐凤染,见她一脸硬气也知道多说无用,干脆眯着眼打起哈欠来。

算了,不管她怎么闹,总不会让她吃了亏就是。

不得不说,在一定思维上,这对主仆有着惊人的相似感,当然,一个是拿实力说话,另一个嘛…当然是拿着靠山说话了。

就这般驾着云一路慢行,凤染和后池终于在这日深夜赶到了大泽山,只不过像这样半夜才到的客人少之又少,仙邸前虽是张灯结彩,但却连个管事的仙君都没有,唯余几个焉巴巴的小童垂眼打着哈欠。

这二人一个是在清池宫蛰伏了数千年的煞神,一个是万年来只闻其名、从未现过身的稀罕上神,别说是小仙童了,就算是有点眼力的仙君恐怕都识不出来,是以当两人驾着云抵达半山腰的仙邸时,守着门的仙童连过来搭理一下都不愿。

以东华上君的名号,这些日来舔着脸来沾点好处、结交上君的神仙也不少,为了不让这些神仙太过难堪,东华上君的大弟子为他们在山脚下安排了住处。这个消息在递送请帖的同时就广为众仙所知,是以未执请帖的仙人都很自觉的去了山脚。

当然,广为人知并不代表现在站在门口的两人也知道,当深更半夜两人孤零零的站在仙邸前面的广场上等着时,竟生出了几分凄凉之觉。

凤染见久未有人来迎接她们,一双眼当即就瞪了起来,拉着后池大模大样的就准备往里走。

守门的仙童见两人往这边走,也是一激灵,怕自己看走了眼,急忙恭敬的问道:“不知是哪位上仙?可有请帖?”

这声音又轻又脆,还带着几分惶恐,凤染就算是再有气也消了不少,摆正了颜色喝到:“自是有请帖…”

话才说到一半就被身后之人拉住了衣袍,凤染回过头,看到后池对着她挠了挠头,平时清淡的神色里仿佛带了十足的不好意思:“凤染,我忘了找长阙拿请帖了…”

凤染一愣,翻了个白眼,道:“您还真是好记性…没关系,报上名号一样的…”

这边两人悄悄私语,那边的小童却听到了模糊的几句,见两人久未动静,便翻了个白眼,不客气的道:“两位仙君,我家上君在山脚为客人备了休息之处,仙君移步就可。”

凤染一愣,她自渊岭沼泽出来后就一直住在清池宫,论世情其实并不比后池强上多少,听仙童这话还以为所有客人都在山脚休息,随即也不啰嗦,拉着后池驾云就往山下跑。

只有后池眯了眯眼,在云上朝那几个小仙童意味不明的望了望,惊得几个小童出了一身冷汗。

山脚的竹林里横七竖八的盖了不少竹庐,意境很是不错,凤染随便挑了一间就进去打坐,后池白日在云上睡了一整日,劲头正足,看凤染闭目凝神,就留了张字条走出去溜达。

后山处仙雾缭绕,灵力充沛,比之清池宫也不遑多让,但此处靠近东海,海中生灵数万,依赖大泽山的仙气而生,按理说这里就算不枯竭,也不会如此灵气十足,更何况…这灵气总让后池有种熟悉感。

后池虽说灵力不高,但眼界却是极好的,想着这大泽山中必有蹊跷,生疑之下便慢慢一个人往后山行去。

两个时辰后,待她行到后山深处,正准备放弃时,却陡然惊得愣了下来。

枫林石台上,成千上万把断剑横插在其中,错综交杂,直指天际,远远望去,竟有一种远古的厚重感,带着蛮荒的苍凉,源源不断的灵力自剑冢中间而生,缓缓飘散,最终弥漫在整个大泽山周围。

这数里长的无名剑冢,就是大泽山灵力充沛的原因。

后池望着数万把残破不堪的仙剑,怔怔的立在了一旁,她竟不知三界中居然会有这么个地方存在。数万把仙剑,就算是残破不堪,也极是罕有,怎么会为三界所不知,安然存于至今?

“后池,原来你在这!”

身后传来凤染松了一口气的声音,后池回过头,见凤染驾着云朝这边飞来。

“你怎么随便乱跑,大泽山中仙兽不少,它们可识不得你的上神身份…”凤染喳喳呼呼的跑来,面上却并无多少担心,毕竟古君上神留给后池的护身法宝不知道有多少,等靠近了后池身边后她才发出一声轻咦:“这东华上君还真是好闲情,居然在山里修了这么大一座空冢。”

后池猛地抬头,眼底划过一丝讶异:“你说什么?空冢?”

“是啊,这坑里什么都没有。”凤染被后池陡然抬高的声音惊得一怔,又朝坑里看了两眼才道。

“你什么都没瞧见?”

“没有。”

后池转过身望着一冢断剑,狐疑的瞧了凤染两眼,摸了摸下巴以一种格外神秘的口气对着凤染道:“凤染,我终于明白为什么我会有上神的命格了…”

凤染被这语气弄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看着眯着眼分外惬意的后池,不由自主的问:“为什么?”

问完之后她就后悔了,这三界中有谁不知,后池上神的命格乃是古君上神在天帝大婚之时给强要过来的。

“天意啊天意,不可说也。凤染,你先走吧,我还要在这瞅瞅。”后池摆了摆手,围着剑冢细细打量起来。

“可是天快亮了…”一听这话,凤染翻了个白眼,连忙劝道。

晨曦微露,山半腰的钟声划破天际的沉静,或远或近的传递开来。

见后池根本没听到这句话,凤染叹了口气,道:“那我就先上去了。”

待凤染的身影消失在空中后,后池才对着一冢断剑微微眯起了眼。

为三界所不知,原来是这么个原因吗?那为什么她偏偏又能看得见?

半山腰中的东华仙邸格外热闹,紫垣上君站在众仙之中,满脸笑容,神情中有着毫不掩饰的倨傲,待他转过身看到和一众小仙一起走进大堂的熟悉身影时,眼底划过一抹微不可见的愤恨,哈哈一笑迎上了前去。

“我道是谁,万年不见上君出现在三界之中,本君还以为上君早已荣登极乐、得享永生了!”

对峙

紫垣上君的声音着实不小,再加上这话听着让人觉得甚是刻薄无理,热闹的大堂一下子便安静了下来,众仙随着紫垣上君的视线朝大堂门口望去,俱是一愣。

在一众小仙中,红衣长袍的凤染显得鹤立鸡群,再加上面带傲色,看起来冷若冰霜,不少仙君都下意识的退后了几步。

听紫垣上君的话,这女仙君分明是个上君,可是三界中有哪位女上君是如此不好相处、煞气浓重的?

凤染的煞名虽为三界所知,但她已有万年未出清池宫,除了当初和她交过手的一众上君外,皆无人识得她的容貌,此时宴席未开,其他上君又不像紫垣一般爱好名利,是以堂中便只有紫垣一位上君在此。

凤染在半山腰时发现和她一同驾云上来的皆是小仙,才明白昨晚被那小童戏耍,此时心头正有气,听见如此刻薄的声音,抬头一望便看见了面上洋洋得意、眼底却满是愤恨的紫垣。

“连紫垣上君你都甘愿在这凡世中受苦受难,我凤染又岂会独享永生!”凤染压下脸上的郁色,斜了斜眼朗声道,一举一动间竟颇带几分痞气。

这话当真有趣,那种‘你不先死,我誓不能先去’的意思明显至极,再加上说出这话的又是一位女仙君,众仙听得好笑,皆是忍俊不禁。

但等咀嚼完这话里的意思,众仙看着威风凛凛的凤染,眼底皆都生出了几分不可思议的神情来,万年前以一己之力灭掉仙、妖两族数万大军的上君凤染一直被外界传得如煞神降世般凶憎可怖,却不想竟是如此一位倾世脱俗的大美人,看她对着紫垣上君凤目微凛,满面煞气,高挑的身姿硬生生的袭上了几分寻常女仙君难以企及的英武大气来,众仙不自觉的面露赞叹。

女上君之中,除了景昭公主,这般的容貌心气,竟是难有一人能与之比肩!

看着两人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众仙暗叹传言果然不虚,这凤染上君和紫垣上君还真是仇怨不浅,纵使万年亦难以抹平。

紫垣向来在仙界横行惯了,又是个倨傲的主,见众仙对着凤染面露赞叹,眼狠狠的沉了下去。

“凤染,你不在清池宫里避世,跑出来干什么?外面可没有人能护得住你!”紫垣哼了一声,神色倨傲,看着凤染的眼底划过一道厉光。

众仙面面相觑,尽管平时便知紫垣上君骄纵蛮横,目中无人,却不想他竟然连古君上神都不放在眼底,竟然如此公然挑衅清池宫。

“本君才不像你一样需要人相护,这三界我哪里去不得,倒是你,紫垣,万年前我见你时你还只是一介下君,如今已位列上君之列,当真可喜可贺,只是…不知景阳珍藏的那些丹药可还有剩,够不够你一人可用!”

凤染把手背在身后,朝堂中走去,步履闲散,眼底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

紫垣于修炼一途素来便没有天分,当初因缘际会下救了天界景阳大殿下,得了许多珍惜灵药提高了灵力才有了上君的仙力,但在上君中却是末等,平时不受其他上君所喜,和众仙更是只有面子上的交情而已。

紫垣对自己的上君之位一向极是自傲,如今看到众仙因凤染之话眼底隐隐露出了不屑,顿时气急,大喝道:“凤染,你…”

话说到一半,竟是再也接不下去,面色涨得通红。他素来没有什么人缘,刚才费心和他结交的也不过是些小仙,此时当然不愿意得罪有着上君巅峰实力的凤染,一时间竟无人为他说话,场面登时僵了下来。

而他身后的两个仙君也不知为何自凤染进来后便有些神不守舍,是以并不像平时一般劝慰紫垣,也呆愣在了一旁。

就这么一呼一吸间,凤染已经走到了紫垣面前,一袭深红的长袍带着莫名的刚毅,神情肃然凛冽:“紫垣,当年一剑之仇,凤染万年来莫不敢忘,他日若有机会,定当加倍奉还。”

紫垣被面前女子如孤狼一般的目光惊得倒退了两步,沉压在灵魂深处的恐惧回忆陡然冒了出来。

当年渊岭沼泽中,全身浴血的凤染在重伤之下,还能杀了妖族三皇子,若不是他正好赶到,在暗处祭出仙剑,恐怕还真是救不了性命垂危的景阳,饶是如此,他也受了凤染一掌,毁了百年根基才勉强逃了出来,那时候的凤染,还不是上君,就已经如魔神一般可怖难缠,更遑论如今。

看到紫垣面上隐隐的恐惧,大堂里的仙君面上皆划过嘲讽之色,仿似不敢相信堂堂上君居然如此软弱可欺,一片沉寂的尴尬中,儒雅和祥的笑声在后堂突然响起。

“凤染上君万年来不曾出过清池宫,这次驾临大泽山,东华真是有失远迎。”身着青色儒袍的东华上君出现在内堂入口处,白发长髯,神态从容,带着长者的睿智通达。

东华是三界资格最老的上君,他一出现说笑,刚才凝滞的气氛倒是松动了不少,就连凤染也记起后池的话,懂眼色的连连摆手称不敢。

一众上君跟在东华之后出现在大堂里,虽未对凤染有多亲近,但看她的神情多是带着好奇和赞许。东华上君更是丢下了满堂宾客,和她探讨起灵力筑基之术来。众仙皆知东华上君嗜武如命,对他如此举动倒也不算意外。

这样一来,紫垣倒显得被刻意冷落了一般,他的脸色青了又白,白了又青,抬眼间不经意扫过身后站着的无虚无妄二人,记起了贺礼一事,眼中划过一抹恨意,对着堂中几位上君重重的咳嗽了一声。

“东华上君,我近日经得一事,实在怨愤难消,今日是您的寿宴,本不该说出来扫兴,但您素来德高望重,还望您能评评道理。”

紫垣一边说着还一边朝东华上君打了个揖,十足郑重的模样。众人俱都一愣,抬眼朝他看去,东华上君微不可见的皱了皱眉,略带遗憾的看了一眼凤染,转过身朗声道:“老夫素来不问仙界中事,上君若是遇到不平之事,只管上奏天听就是。”

听出东华上君言语中的推脱,紫垣急忙摆了摆手道:“上君,事关妖族,难道…您也不过问吗?”

仙妖两族虽说已停战千年,但堂中仙君大多和妖族仇怨不浅,紫垣话一出口,便惹得众仙面露凝重之色。

东华上君看紫垣说得煞有其事,敛神道:“若是事关妖族,当然就定当别论了,紫垣上君,你不妨说说看,到底是何事如此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