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我,是这片桃林,当初我就是在这里长大的。那个老头子本事没多大,保命的东西倒是琢磨了不少。”

凤染朝林中看了一眼,神色中有一抹怅然,话音刚落,她手中长鞭便化为一道红光,击在桃林中的空地上。

霎时间,十里处的桃林开始快速的移动起来,密密麻麻的细小妖光自桃树上而起,穿破金光,朝天空中怒吼的龙影袭去。

与此同时,金色的阵法终于承受不住火焰的吞噬,完全碎裂开来。

“凤染,带后池走。”清穆朗声道,朝空中飞去,此时万千桃林幻化的光线也瞬间朝三首神龙袭去,落在巨大的龙身身上,竟让那三首火龙一时动弹不得。

凤染眉色凝重,拉住正欲御剑帮忙的景涧和面色突变的后池,挥出一道仙力裹在三人身上,急速朝渊岭沼泽外飞去。

“想逃跑!哼!一群卑劣的仙人!”

轰隆的声音自空中传来,在细线束缚下的三首神龙庞大的龙头越发狰狞,三只嘴中同时吐出炙热的火浪朝三人袭来,清穆突然出现在半空,挡下了大半炙热的能量,同时将后池三人向远处推去。

“快走!”

“清穆!”后池还来不及回过头,只感觉一阵晃动,就已经出现在了渊岭沼泽外。

残余的火浪追赶而至,眼看就要落在三人身上,景涧祭出仙剑挡在火浪上,拉住后池和凤染连退数里。清脆的碎裂声响起,仙剑应声而毁,景涧嘴角逸出鲜血,面色变得更加苍白。

与此同时,炙热的火息瞬间将渊岭沼泽全部笼罩,一时间竟难以靠近那片灰雾所在之地。

凤染一把拉住就要往里面冲的后池,大声道:“后池,不要进去,你根本帮不了清穆。”

这声音如此刺耳,让后池顿时停下了脚步,她缩紧指尖,缓缓闭上了眼。

里面轰隆爆炸声不断,但凤染和景涧却能听到后池清晰到惨然的声音:“所以,我就只能让他一个人留在渊岭沼泽?”后池回过头,墨黑的眸子定定的看着凤染:“凤染,放手。”

那双眸子中化不开的浓墨深沉让景涧兀的一愣,仿佛突然间,大泽山上的后池和面前的少女缓缓重合起来,一样的威严凛冽。

“后池,以清穆上君的灵力,若是一个人在里面,还有自保的可能…”景涧一时情急,竟连尊称也忘了,急着对后池道。

凤染亦是微微一怔,她猛地咬住嘴角,手抓得更紧:“后池,不要忘了古君上神和柏玄在你身上花的心血,若是你出事,如何对得起他们?我去帮清穆,景涧,带后池离开,越远越好。”

景涧顿了顿,正欲接过凤染递过来的手,却听到渊岭沼泽中三首神龙冲天的吼声。

“炙阳枪!你怎么会有炙阳枪!”

受伤

看着三人消失,三首神龙正欲追赶,却突然感觉到一股熟悉气息席卷而来,源自灵魂的恐惧让它打了个寒颤,盯着已经近到身前的枪身,顿时停止了攻击,庞大的身躯甚至生生的后退了数米。

“你是谁?炙阳枪怎么会在你手里?”

暗哑的声音从空中传来,嘴里喷着黑紫的浊气,三首火龙巨大的眼珠一眨不眨的盯着清穆手中抓着的兵器,里面有一丝惊恐和不可置信。

它命格属火,又是上古凶兽,本来甚少有兵器或阵法能克制于它,可偏偏天地间生了一把能焚万物的炙阳枪,乃是它天生的克星。只是炙阳枪自白玦真神陨落后便消失了,如今怎么会出现在这年幼的仙君手中?

“在下清穆,这炙阳枪乃是在瞭望山传承而来,我等无意打扰尊上晋位,还请让我们离去。”清穆升至半空,沉着眼望着不远处盘旋的三首火龙,郑重道。

“胡说,炙阳枪怎么会传承!”三首火龙斗大的嘴一张,嗤笑了一声,随即盯着炙阳枪的眼神变得火热起来:“不过就是你运气好,拾到了这把炙阳枪罢了,小子,要是炙阳枪在白玦真神手中我还会忌三分,可是在你这等小辈手中,也妄图让我罢手,简直可笑,待我吞了这炙阳枪和你,自然会灵力大增,到时候晋为上神指日可待,就算是天帝亦不能奈我何!”

三首火龙庞大的身躯扭动,顶着炙阳枪的威慑迎面而来,大嘴张开,紫红的龙息从它嘴中吐出,笼罩在清穆周身上下。

清穆脸色顿沉,握着炙阳枪的手猛的缩紧,赤红的火焰自炙阳枪顶端而出,和火龙的龙息缠斗到一起。但很显然,虽然火焰的力量更精纯,但却顶不住延绵不断的龙息灼烧,三首火龙庞大的身躯离清穆越来越近,甚至可以感受到它嘴中的那股浓郁的腥臭之气。

清穆的脸色变得苍白,细微的汗珠从额边滴下,握着炙阳枪的手腕处甚至被沁透的龙息划开一道道伤口。看见逐渐抵挡不住的清穆,三首火龙眼中划过一抹得意,巨大的龙爪朝前面那抹玄色的身影抓去。

“去死吧!”

在龙爪即将抓到清穆的瞬间,他伤口的鲜血同时滴入了手腕处那条墨色的石链和炙阳枪中。几乎是立时间,一股强盛的金光自石链和炙阳枪中而出,朝迎面抓来的龙爪袭去。

金光穿过龙爪,直直的射进了三首火龙其中的一个龙头中,那龙头瞬间化为飞灰,不留一丝痕迹。

清穆愣愣的看着腕上的石链,突然感觉一阵疼痛感自脑海中传来,面色顿时苍白无比。见三首火龙还来不及反应,迅速收起炙阳枪,身形一动,瞬间消失在了桃林上空。

与此同时,在灰雾之外的后池亦感觉到手腕上的石链流淌过一阵灼热的感觉刻在上面的印记似乎更加清晰。

几乎在清穆消失的一瞬间,火龙巨大的身子在空中翻腾,嚎叫声愤怒无比:“你竟敢毁我一首,清穆,本尊和你不共戴天!”

渊岭沼泽之外,正准备重新闯入的三人看到御枪而出的清穆,面色一喜,迅速驾云离开。

半个时辰后,终于远离了渊岭沼泽千里之外,后池看着面色苍白的清穆,紧握着手不出声。

清穆见后池神色冷冷的,站到她身边将头发拂了拂,笑道:“后池,别担心,我没事。”他握住后池紧缩的双手,慢慢舒展开,见白嫩的掌心处深深浅浅的印痕,眼中的心疼一闪而过,随后慢慢握紧,拍了拍后池僵硬的身子,轻轻揽住了她:“后池,我没事。”

半响之后,后池才埋到清穆肩膀上,声音闷闷的:“是我没用。”

清穆摇头,感觉到一股灼热的刺痛感从额间而出,咬住了牙,努力平缓了一下气息才道:“不是,后池,这不关你的事。”

见后池的神色冷冷的,凤染摸了摸鼻子,知道惹这个小神君不痛快了,叹着气站到了一旁,景涧见到清穆和后池的相处,眼中有些明了,见凤染苦着个脸,打算缓和下气氛:“凤染上君,多谢你刚才在桃林中出手相救。”

“不用谢我。”凤染冷冷的看了他一眼,眼底划过一抹嘲讽:“二殿下难道不知道我是被千年树妖养大的吗?那桃林里的阵法是那个老家伙留下的,你要谢就谢他,和我没什么干系。”

“那那位老妖君…”

景涧被凤染冰冷的眼神弄得一愣,渊岭沼泽的千年树妖…凤染的修炼之地…还有那片桃林,似是想到了什么,他心底原本的一丝窃喜彻底变得冰凉起来。

“看来二殿下是想起来了,万年之前,仙妖两界在渊岭沼泽开战,你要谢的人,早就死在你兄长手中了。”

冷厉的话语一字不落的传入了景涧耳中,看见凤染眼底的仇恨和厌恶,他长吸了一口气,本就苍白的脸色彻底变得惨白,伸向凤染的手无力的垂下,眼底划过一丝黯然。

你一定不知道,我找了你多久…凤染。

这万年来我无数次走进渊岭沼泽,就连这次也不例外,可是却不知道,当初救我的女童居然是你。

万年前,他年轻气盛,入渊岭沼泽历练,和妖兽大战后身受重伤昏倒在一片桃林外,是一个小女童救了他,那女童年纪不大,一看就知是刚出生的妖兽,但性子却跋扈无比,一双凤眼格外伶俐,也不知是何原因,他竟然无法看穿她的本体,醒来时就已经被扔在了渊岭沼泽的灰雾之外。

因为受伤过重,花了数百年时间他才慢慢恢复,所以才错过了那场仙妖大战,只可惜等他回渊岭沼泽找那女童时,却再也难觅其踪影。

眼底的暗淡被彻底掩盖,景涧收回了伸出的手,悄然握紧,面上却恢复了一贯的温和从容:“凤染,我兄长之过,景涧愿一力承担。”

“一力承担?老家伙神行俱灭,连轮回之路都进不了,景涧,你如何承担?”凤染冷冷的朝景涧扫去,却因他眼底那份认真猛地一怔,心底升起怪异的感觉来。这家伙,好像并不是在说笑…可是那又如何,她愤愤的转过头,正好看到清穆额间的赤红之色。

“清穆,你怎么了?”

听见凤染的声音,后池心底一凛,连忙从清穆怀中挣脱,朝他面上看去,赤红的血丝自清穆额上涌现,逐渐朝全身蔓延,清穆紧抿住唇,密密麻麻的冷汗自他眉角沁出。

“三首火龙已拥有半神之体,它的龙息太过霸道,侵入了清穆上君的体内。”景涧急忙走过来,用灵力在清穆体内探知了一番才道。

“后池,别担心。”清穆扯着嘴角笑了笑,安抚的拍了拍面色大变的后池。

“不要紧的,我这里有父神留下的丹药…”后池急忙解下腰间别着的乾坤袋开始翻找。

“上神,没有用的,三首火龙乃上古凶兽,龙息太过霸道,会逐渐化去清穆上君的仙力,最后灵根尽毁,父皇说过没有任何一种仙药可解。”

后池翻找仙药的手顿住,猛地抬头朝清穆看去,他额间的红线已经蔓延至颈间,漆黑的瞳孔也染上了赤红的色彩。

“谁能救他?”后池转过头,一眨不眨的盯着景涧,神情冷冽。

似是被后池眼中的冰冷凝住,景涧顿了顿,才道:“三首火龙的龙息虽然厉害,可是毕竟只是半神而已,若是以更强的龙脉之力凝入他体内,就可以化去。”

听着的三人俱都愣住,更强的龙脉之力!三首火龙已经是半神之体,比它更强,这天地间只有本体为五爪金龙的天帝和上古蛟龙而化的古君上神才有这个能耐,古君上神早已不知所踪,唯一能救的只有…九天之上的天帝!

可是龙脉之力乃是神龙本源,天帝又岂会轻易答应相救?哪怕是景涧亲自相求,恐怕也不见得会成功。

“回瞭望山。”清穆连想都没想,抓住后池的手朝凤染道,眉头紧皱。

手被抓得很紧,炙热的气息一点点侵入骨子里,赤红的血线森冷可怖,后池闭上眼,随即睁开,定定的看向清穆:“不,我们去天宫。”

“后池…”凤染猛地起身,不敢置信的望着后池笔直的身影,出了清池宫,为了找柏玄,就算是再困难,后池也从来没有想过要去寻求天帝和天后的帮助。

“不行,后池,你不能去天宫。”清穆面色苍白,神情却坚定无比:“无论如何,你都不能为了我去求天帝,绝对不行。”

“哪怕是我灵脉尽毁,沦为凡人,你也绝对不可以去九重天宫。”

后池看着清穆,没有出声。场面一时冷了下来,仙云飘荡在天际,凤染呐呐的站在一旁,眉头紧锁,景涧站在她旁边也叹了口气,若是清穆坚持不入天宫,根本就没有办法可以救他,以三首火龙的龙息之力,最多不过一月,便能让他灵脉尽毁,与凡人无异。

“我父神说过,若是有一天两全不能相得,便让我择其重。清穆,我一定要去天宫。”

后池的石链中陡然爆发出一阵强大的灵力,将清穆完全裹在其中,清穆缓缓闭上了眼,最后只来得及看到后池格外坚定的神情。

“后池…”凤染面色一变,失声道:“你能用石链中的力量了?”

就算清穆受了伤,可是如此简单就能将其制住,这石链也太古怪了?

“刚才在渊岭沼泽外突然能凝聚灵力了。”后池将清穆放好,背过身,清冷的话语自口中而出:“凤染,我们去天宫,就算要借助外力,我也要试一试。”

后池说话之间,凤染愕然看到,一股墨色的灵力从石链而出涌进后池身体里,几乎是顷刻间,她身上的青色布衣化为绛紫的古朴长袍,大开大合,火红的桃花之景从腰际缓缓蔓延直至袍边,长发披散,碧绿的发簪将其斜斜挽住,黑色的金纹长靴踩在她脚下,神秘而庄严。

这样的她,和大泽山时的气度神韵一般无二,好像在顷刻间变了一个人般。

“后池。”凤染喃喃的开口,伸出的手缓缓收回,站在这紫色的身影之后,她竟有种恍惚的惊艳感。

看着这样的后池,景涧苍白的脸色泛起一阵奇异的神色,眼底划过不可置信的异样和无措。

如果这样的后池,出现在母后面前…她可否会后悔,错过了陪她长大的岁月。

天宫

后古界开启以来,仙界天宫始终屹立九重之巅,受人间万民朝圣,三界众生臣服。天帝掌管三界数万年,载物厚德,恩享天地,和天后同御三界,其威望尊崇早已超过了数万年前就已消失的上古界众神,虽说仍有古君上神名隐三界,但毋庸置疑,天帝才是三界之中名副其实的主宰之神。

所以说,让天帝将龙脉之力自体内剥离,三界之中,古往今来都无人有这等胆量和勇气。但自渊岭沼泽中而出的三人未有丝毫停滞,端着这一目的驾着祥云直接停在了南天门外。

后池并未遮掩身份,甚至不用景涧先出口吩咐,就这样领着凤染大摇大摆的自南天门正门走来,景涧用灵力将清穆扶好跟在她身后,行走之间堪堪只是和凤染处于同样的位置,落了后池半步。

守护天门的天将早已看到远处而来的一行人,只是那一马当先的女子紫袍袭身,冠玉于额,清冷的面色间夹着淡淡的冷冽和疏离,观之便似风华万千,甫一抬头,便怔在了当处。

转眼见二殿下景涧恭谨的跟在那女子身后,平时常有的呵斥话便哽在了喉间,随即狠狠的吞了下去。

尽管仍不知道这紫袍女仙君是谁,但天将仍是低下了头,行了半礼迎接不远处的几人。

低头的天将在扫到凤染的时候,眼中的一丝疑惑瞬间变成了惊愕,上君凤染蛰伏清池宫中万载,虽说认识她面貌的人不多,可这性子却是三界众知,面前的红衣仙君红发披肩,神态狷狂,几乎不需要辨认,她一出现,守门的天将便看出了她的身份,转念间,愕然抬头望向景涧和凤染身前的紫袍女子时便带上了不敢置信的讶然。

凤染上君伴随左右,天界二殿下恭谨跟随,三界之中,能有此身份的——不过也就一个清池宫的后池上神了。

只是没想到清池宫中传了万余载的小神君,竟然是这样的灼灼芳华,威仪高雅。

几乎是立时间,原本只是颔首微行半礼的天将手中长戟本能的铿然向前,半膝跪地,面容肃朗,眼底有着连自己也未察觉的尊崇叹服。

上神啊,还是活得,这都多久没见到了。

“见过上神。”

清越的声音锵然入耳,已经一只脚踏进南天门的后池微微一愣,眼中划过一抹波动,垂眼扫过跪倒在地的天将,颔了颔首走了进去。

凤染挑了挑眉,嘴角一勾紧跟其上,只有后面扶着清穆的景涧,见到这一幕似是有些怔然,眼落在那些天将的身上时多了一抹复杂,他在天宫活了数万载,从未想过天界的仙君对后池竟有种近乎本能的尊崇,他轻轻叹息一声,见后池和凤染已隐隐不见踪影,急忙快走几步跟上前去。

看来,后池的到来对仙界众君的影响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大。

在景涧的带领下,三人绕过九重渊阁,华贵宫殿,停在了一座古朴的殿宇之前,门前守着的小童正在打盹,听到声响迷迷糊糊的睁开眼,见到景涧面色一喜。

“二殿下,您回来了。”小童虎头虎脑的,清脆的声音在看到凤染的时候停了停,待一双大眼落在后池身上时,眼珠子更是立时便瞪了起来,嘴微张,神情呆愣。

“平遥,吩咐下去,将殿后的紫松院收拾出来,带后池上神过去休息。”景涧看自家小童呆傻的模样,尴尬的咳嗽了一声,摆了摆手。

“后池上神…”平遥低声嘟囔了一句,没站稳,打了个趔趄,待回过神来才猛地站直,连声应着,看向后池的眼底满是稀罕,黑滚滚的眼珠子转溜着,在门口赖着就是不愿进去。

“平遥,还不进去。”这脸丢的!景涧脸色顿时黑了下来,牙咬得‘嘣嘣’响,平时温淡的面色头一次陷入了破裂。

这小童一副憨厚可掬的模样,倒让后池心底有几分意外的喜欢。也明白平时景涧定是没什么架子,才养出了如此性情的小童来。

“二殿下,我这就去。”平遥回过神,见自家二殿下脸色黑沉,唬了一跳急忙朝里奔去。

看见后池面有忧色的望向昏迷的清穆,景涧忙道:“上神,父皇应该在玄天宫中,清穆的情况我去说一说,待会再回来。”

后池点头,知道此事由景涧先为提及更好,凤染从景涧手中接过清穆,两人跟着平遥就欲往里走。

“景涧,此事拜托。”行了两步,后池终是停住了脚步,对着急急转身的景涧轻声道,回首之间,神色沉然。

景涧面色微怔,腰间的双手猛的握紧,看到面前少女垂眼之间的恳切,心底竟诡异的生出了一丝豪气干云的兄长之责来。

“好好,你不要担心,清穆是为我而伤,我定会让父皇出手相帮。”景涧愣愣的看向后池,干巴巴的摆手连道,伸出手去扶后池——可那深紫的挽袖却在他触到的一瞬间躲避开来。

后池愣了愣,看向自己的双手,眉宇间有些愕然,她并未解释,只是皱了皱眉,转过了头。

见到后池下意识一般的动作,景涧收回手,尴尬的搓了搓:“你别急,我现在就去玄天宫。”

话未说完,人已跑得老远,凤染看着那有些尴尬消失的身影,看向后池:“看来你不是不介意。”

后池并未说话,转身朝里走去,凤染眉宇微动,跟在她身后。

短短片息时间,凤染充分体验到了天宫消息传开的速度之快,一路行来,不时会有小仙娥冒冒失失的从犄角旮旯里跑出来请安,看后池的眼神都有种瞧珍稀物种的稀罕感,凤染哭笑不得打发了一波又一波,在后池的脸色彻底变黑之前终于走到了紫松院。

平遥守在院门前,对着一群靠近的仙娥、童子张牙舞爪,颇有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只是那小身板着实有些不靠谱,他看见后池走进,嘴一咧乐颠颠跑来:“上神,紫松院已经收拾好了,我带您进去。”

“不用了。”后池摆摆手,话还未说完,见他脸上瞬间浮现的沮丧感,顿觉有些好笑,从袖中掏出个木盒朝平遥扔去:“这是清池宫后山上的松仁,十年开花,百年结果。”

一听这话,平遥的眼眯成了一条线,立时将木盒抱得死紧,藏在了衣服里,忙不迭的行礼道:“多谢上神,上神吉祥。”

此话一出,万籁俱静,不远处的仙娥童子个个捂紧了嘴面带忧色的看着嘴无遮拦的平遥。

后池抬起的脚一顿,轻舒一口气,面不改色的跨进了院门,只是速度却快了不少。凤染听见这话,朝前面的后池瞥了一眼,嘴角抽了抽,使劲端正了肃容跟着一同走了进去。

院门‘轰’的一声关上,凤染见后池面色不善,一个忍不住,大笑了起来:“说说,你给这小家伙一盒松子干什么,自讨苦吃。”

“他本体是只松鼠,想必喜欢吃。”后池叹了口气,也觉得有些丢脸,摆手道:“把清穆送进房间吧,景涧等会就会回来,若是天帝不答应,明日我亲自去一趟。”

凤染见提到这事,面色一整,点点头,扶着清穆朝院中房间走去。

紫松院中简朴清素,在这威严端庄的天界别有一番意味。院中栽满松树,葱翠欲滴,仙气缭绕,是个养病静心的好地方。

此时已近傍晚,因心中有事,后池干脆坐在院中石凳上,杵着下巴发起呆来。数万年来,她对仙界天宫的抵触之意从不曾少,是以从来未曾踏足此处,但一路行来,却也发现,她不喜的也只有那九天之上掌管三界之人,至于仙界其他人,她并无怨愤…若是天帝不肯答应景涧,那明日面对那人,她要如何开口…

后池叹了口气,听见院门外略显急促的脚步声,眉角微皱,转过了头,正好看见景涧面色凝重的推开院门朝里走来,不由得心底微沉,看来…天帝并未答应。

“上神。”看到后池微沉的眼神,景涧有些愣然,连忙疾走几步,道:“不是你想得那样,父皇未在天界,我没有见到他。”

“哦?”后池怔了怔,舒了口气,眼底的冰冷也稍稍化了开来:“不在天宫,那天帝何在?”

“我去渊岭沼泽已近半年,刚才去玄天殿,才知道父皇两月之前离开天宫,并未交代去向,但他亦有留话给司职天君,说是三月内必回。”景涧娓娓道来,见后池面色稍缓,暗舒了一口气。

“你可有方法找到天帝?”后池皱了皱眉,问道。

“没有,我们四兄妹中只有景昭身上留有父皇金龙印记,危险时能让父皇感知,只是她在聚仙池中闭关已近两年,不知道何时才能出来。”

“也就是说,还有一个月天帝才会回来。”清穆体内龙息发作的时间也正好是一个月,后池算了算,点头道:“即是如此,我便留在天宫等天帝回来。”

父神消失,天地间唯一能救清穆的唯有天帝,她不能不等。

“那好,你就在紫松院中休息,若是想出去走走的话,可以让平遥带路。”景涧看着面色凝重的后池,眼眨了眨,从挽袖中掏出一物递给她:“这是东海的万年玄冰,虽然不能遏制龙息的发作时间,但能够减少身体灼热之苦,放在清穆上君额间便可。还有…这是聚仙果,乃聚仙池中以灵力孕育而出,能聚天下之灵气,我听闻你灵气始终难以凝聚,不妨试试。”

后池微愣,见景涧神情小心,手中的玄冰寒气内敛,温润如玉,略一迟疑,接过了玄冰,点头道:“多谢,只是幼年时我已经服过聚仙果,并无作用,二殿下费心了。”

见后池神色淡漠的转身朝里走去,景涧嘴唇动了动,还是忍不住道:“你是不是很失望。”

后池停住,未转头也未言语,只是垂眼间,如水的眸色骤然深了起来。

“大哥性子高傲,败于凤染之手后心有不甘,这万年来从未打开过心结,对紫垣护短也是如此。三妹生来便只听得到称赞,以为凡事只要她想要就能得到,才会养成如今这般骄纵的性子,而我…”景涧顿了顿,咬了咬牙:“明知道三首火龙只是对父皇有威胁而已,还冠冕堂皇的利用清穆和凤染之力将其晋位之事挫败…”

“后池,你是不是很失望,我们只不过如此而已。”是不是很失望,母后当初放弃了孱弱的你,远离清池宫,却只能把我们教成如此模样?

温润清越的声音飘然入耳,后池转过头,眼神幽深,眸色隐隐波动,看着景涧淡淡道:“贵家之事,与我何干,二殿下言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