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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岫默默地合上了日记:“应该卖不了什么钱。”

第124章 曝晒(上)

虽然卖不了钱,他还是将日记留下了,不能用来谈判,就拿来当炸弹,对现在华英璋来说,这一把绝对是王炸。

考虑到远在天边、心急如焚的班主任,曹琋和程岫吃了顿饭就提出要走。蒋向峰十分不舍,一个劲儿地表示让曹琋走自己的路,程岫留下来多住几天。曹琋经过了一番不要脸的斗智斗勇才算把程岫从蒋向峰的“魔爪”下解救出来。

临别时,蒋向峰双眼泪汪汪,程岫实在看不下去,递了张纸巾后,扭头就走。

蒋向峰感动地说:“他也很舍不得我,才连回头多看一眼都不敢。”

副官:“…”

临近暑假结束,港口人流量应该处于往返高峰,奇怪的是,今天的港口特别安静,办理手续和排队的人也比往常少。

程岫和曹琋注意了四周的工作人员和乘客,但是并没有发现不妥。

上飞船之后,曹琋和程岫立刻感觉不对。与他们一道上飞船的普通乘客正在无声无息地离开,取而代之的是一群经过严格训练的便衣。

程岫刚要起身,就被人按住了,曹琋反应灵敏地推开了那人的手。

那人取出通讯器,上面显示着他的姓名、职务和编号:楼靖,国安局第九组组长,GA9A001。

他面无表情地说:“请配合我们的工作。”

程岫说:“怎么配合?”

楼靖说:“按你们原来的行程走就好。”说罢,就在他们的身后坐了下来。

程岫目光扫视周围,一共有十九个人,舱内十五个,左右各三前,前四后五,前后茶水间各二,腰间鼓鼓,应该是配枪,强行突破的几率不高。

他回转身,拿出通讯器,还没有动,就看到曹琋放在膝盖上的手指微微地摇了摇。

通讯被屏蔽…

看来这是一场有预谋的瓮中捉鳖啊。

程岫按了按眉头。有想法请安全局对付他们的人,应该是华英璋,但是这个手法不像是华英璋做得出来的,这么大手笔的,应该是华敏这个级别。可是华敏会听华英璋的吗?

曹琋握住他的手,在手心轻轻地写了个“华”字。托他们被老先生拘禁洗脑的那段时间的福,用手心写字技术已经练得滚瓜烂熟。

程岫轻轻地晃了晃手,似乎在提问。

曹琋什么都没说,只是张开五指,与他十指相扣,紧紧地握住他的手。

程岫心别的跳了一下,回头看他。

曹琋看着前方,仿佛…冷静无比。

该来的暴风雨总是要来。

程岫和曹琋干脆放下心事,该吃吃,该喝喝,该睡睡,等一觉醒来,飞船已经到了首都星上空。程岫左臂有点麻,低头看手,发现曹琋不停地换姿势,就是不松开。

“喂。”程岫轻轻地晃了晃他的胳膊。

曹琋将他的手放到自己的怀里。

程岫被他拉了下,人不由自主地倾向他那边。这种游戏他们私底下没少玩,但是,围观群众没有现在那么多。他翻了个白眼,正要说话,就感觉手心痒痒的,曹琋正一笔一划地写字。

等我。

程岫抬眸看他。

曹琋也正看着他,瞳孔幽深,仿佛诉说了千言万语。

程岫反握住他的手,慢慢地写了两个字:等我。

曹琋愣了下,程岫点点头。

“快到了。”楼靖突然站起来,从后面低头看他们。

程岫坐直身体,懒洋洋地调侃:“下船之后,会有专门的欢迎列队吗?”

楼靖斟酌着回答:“应该的。”

程岫脸色沉了沉。

飞船抵港,便衣们抖擞精神站起来,看神情,比押送重犯还要严肃。

程岫先从座位上起来,拉着曹琋往外走,走到出口,曹琋被拦住了。楼靖说:“只能送到这里。”

曹琋阴沉着脸看他,不开口,不发怒,却让人感到一股无形的压力。

楼靖能够爬到国安局第九组组长,并不是简单角色,却依旧从这个年纪轻轻的青年身上感受到了威胁。他皱眉,正要说点什么,就看到程岫一转身,抱住了曹琋。

曹琋立刻反手抱住他。

程岫说:“在法治国家,只要问心无愧,就不必怕。”

曹琋抬手摸摸他的头:“暗箭难防。”他看向楼靖,“你们打算带他去哪里?”

楼靖说:“国家机密,无可奉告。”

曹琋说:“我是他的监护人。”

楼靖说:“并不是吧?”

曹琋想起当初给程岫改监护人的时候,自己因为没成年而失去了资格,一阵郁闷。

楼靖想了想说:“需要你协助的时候会通知你。”

曹琋说:“就算是国安局,也不能随便带人走,逮捕令呢?”

楼靖说:“并不是逮捕,只是请他回去协助调查。”

曹琋说:“我需要请律师陪同。”

楼靖说:“抱歉,事关国家机密。”

曹琋说:“那我不会让他一个人走。”程岫正要说话,嘴巴就被他捂住了。

楼靖来之前就知道很棘手,所以并没有露出太意外的表情,走到一边向上级请示,过了会儿回来说:“既然你坚持,请一起上车。”

车穿过川流不息的繁华街道,开入政府机构林立的“总统区”,这里最出名的建筑自然是总统府。

国安局坐落在同一条街上,是一幢浅灰色的建筑,从外面看不出什么恢弘气势来,但是进去过的人都知道,国安局大部分的工作区域都是在地下。

程岫和曹琋被直接带到地下二层。在来的路上,两人已经通过“手拉手”进行了又一番的简单交流,尽管没有完全达成一致,但是曹琋的情绪平复了许多,看到他们被送进不同的房间也没有说什么。

程岫进入的房间显然是预先准备好的,采光好,装修好,还有预备了茶点。他大咧咧地坐下,拿了一块糕点吃,没多久,一个瘦高的老头拿着茶杯走进来,腋下还夹着一份文件。

“嗨。”他随手将东西往桌上一放,拿纸巾擦了擦右手,才伸到程岫面前,“很荣幸见到您,我是现任的国安局局长魏国勋。”

程岫随手握了握:“你好。”

魏国勋笑起来,露出两个酒窝,一大把年纪竟显得有点稚气:“做梦都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与伟人握手,我一个月都不想洗手了。哈哈哈哈…”他瞄了眼被动了一块的糕点,“这个糕点味道不错,我也很喜欢,我秘书买的。对了,我应该怎么称呼您,是林上将还是程先生?哟,看我,光顾着说话,还没给您倒茶。”他连忙凑过去倒水。

程岫不动声色地看着他:“我叫程岫,很高兴认识你。”

魏国勋倒完茶后,轻轻地将杯子往前推了推,才在他的对面坐下来,随手将那份文件往旁边一放,漫不经心地开口道:“暑假在哪里过的?听说您错过了高考,接下来准备复读还是有其他的打算?”

程岫说:“想结婚。”

魏国勋愣了下,笑道:“恭喜恭喜,以您的真实年纪完全可以了。不知道对象是隔壁的那一位吗?说实话,刚见到两位的时候我也吓了一跳,本以为永远不可能发生的事情竟然发生了,真是奇妙。所以说,这个世界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程岫说:“我什么时候能走?”

魏国勋看着他,半晌才说:“尽管您是我的偶像,您对这个国家的贡献可能是我几辈子都无法追赶的,但是,法律就是法律,在法律面前人人平等。”

程岫终于换了个姿势,身体微微前倾,笑眯眯地看着他:“那么请问,我触犯了哪条法律?”

第125章 曝晒(中)

魏国勋将文件递给他:“任何与人类相关的活体实验,都必须国家科技部批准申请,与人类寿命、人体功能、遗传基因等相关的创新技术,必须得到国政议会百分之七十五以上的票数通过。我想,关于这一点,您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才对。”

程岫翻开文件,第一二页是面部分析,一页是程岫长大,一页是林赢缩小,结果不用说,本来就是同一个人,结果当然是一一模一样。

第三页是两个人的DNA比对,一个是程岫,一个是从林赢当年练习用过机甲上提取的毛发。比对结果吻合。

早在他用英雄纪念馆里旧军装上的DNA来验证蒋向岚的身份时,就想到自己也许也会有这样的一天。毕竟,自己当年活动范围这么大,留下的痕迹这么多,宋恩平他们又不是曹燮,不可能完全擦除。

第四到第十页是他驾驶“星空天使”的战斗资料分析,包括技术、习惯性动作等,后一页是与林赢的技术对比,最后是结论,两人的技术和习惯性动作基本一致,程岫的稍显生涩,可能是身体尚未发育成熟的缘故。

再后面是他的学校成绩、生活习惯、近几年的活动轨迹以及桑乐的资料,因为曹琋手脚做得干净,倒是没留下什么证据,不过光前面的那些资料比对已经很说明问题了。

“对了,”魏国勋喝了口茶,慢条斯理地说,“派去希望星的人这两天就回来了,好像也有点收获。”

程岫合拢文件:“你属于哪个政党?”

魏国勋笑道:“都是为国家服务,这不重要。”

程岫自顾自地说:“国安局和中央情报局一向不对付,你不可能是民声党的人。”国安局和中央情报局一个负责行动,一个负责情报收集,是各大政党为免公器私用,互相牵制的产物,在权限和职责上有非常模糊的交叉地带,所以互相较劲的厉害,从来没有两个老大同属一个政党的先例。

魏国勋静静地听着他说,既不承认也不否认。

程岫接着道:“也不会是时进党,华家做事不留把柄,他们和我是私人恩怨,一定不会自己冲锋陷阵。”

魏国勋脸色不变。

“其他的,你说得对,这不太重要。”程岫端起茶杯,慢悠悠地喝了口水。

魏国勋笑了笑:“曹琋应该不算其他吧?看你们形影不离,他应该是很重要的了。相貌,血缘,还是其他的原因?”

程岫反问道:“你觉得呢?”

魏国勋说:“我觉得他是一个性格阳光开朗,态度积极向上的好青年,假以时日,一定会成为国家的栋梁之才。”

程岫无所谓地说:“你觉得是就是吧。”

“两位在谈恋爱?”

程岫笑了笑:“不然怎么结婚?”

魏国勋说:“与您保持联系的除了蒋向峰上将外,还有谁?”

程岫说:“当然是有一定级别的人,比如华敏和庞鹤园。”

魏国勋道:“只有这两位?”

程岫说:“你不肯透露你是哪个政党的,我怕我一不小心说错了,对你不太有利。”

魏国勋说:“我做人做事的准则是实事求是,只要您说的是真的,什么都可以。”

程岫说:“你秘书买的糕点并不好吃,我想上厕所。”

魏国勋丝毫没有为难的意思,点头说:“好的。”

程岫走到门口,魏国勋突如不经意地提起:“我虽然不是时进党,但您的事,时进党出力不少。”

隔壁。

和程岫受到的热情款待相比,曹琋受到的完全可以称之为冷遇了。水是凉的,盘子是空的,连人都是等了半天才出现。

楼靖手里捏着刚复印出来的资料,看向曹琋的眼里充满了同情。他每年都要碰到很多这样的人,自以为情深无悔,其实被心爱的人骗得团团转,有的是实在太蠢,有的是遇到的骗子段数太高。曹琋显然是后一种。

毕竟还是年轻。

楼靖想着曹琋傲人的履历,默默地叹息了一回。

从他一进门,曹琋就观察着他,自然没有错过他脸上并不掩饰的同情和惋惜:“我和程岫什么时候能走?”

“喝水吗?”楼靖答非所问。

曹琋说:“红茶,谢谢。”

楼靖将资料放在桌上,出去倒了杯水,回来的时候曹琋依旧老老实实地坐在沙发上,对那份资料视而不见。良好的教养让他心中多了几分好感,将茶水递给他之后,又将资料递了过去。

曹琋接过来随便翻了翻,除了程岫看到的那些外,还多了几张曹燮的生平以及与林赢的纠葛,一看就是临时从网上下载拼凑的资料。

楼靖说:“也许你很难接受,但事实就是,你身边这个看上去只有十二三岁大的少年,实际活了一百多岁,真正的身份是星国的七星上将,林赢。”

曹琋沉默了会儿,才说:“只有这些?”

他的冷漠落在楼靖眼里,就是内心受到剧烈冲击仍死鸭子嘴硬的别扭青年:“DNA说明了一切。而且我们已经排除了□□的可能。他就是林赢,曹家一百年前的死对头。”

曹琋将资料放在桌上,还将封面翘起的一角用手压了压:“这是阴谋陷害。”

楼靖说:“这份资料的收集手段绝对公开透明,符合国家法规以及国安局的操作流程。”

曹琋说:“我想见他。”

“请先协助调查,配合回答我几个问题。”楼靖问,“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曹琋看着他,慢慢地说:“我要见他。”

“据说你们初次见面的地点是DH33星?为什么会去那里?”

曹琋干脆闭上了眼睛。

“我看过您的人物传记,听说平时很喜欢到处旅行,最喜欢去哪里?”魏国勋对刚从洗手间回来的程岫笑着问。

程岫说:“回家。”

魏国勋道:“您家离DH33星一点儿都不近呢,怎么会跑到那里去?”

程岫说:“迷路了。”

魏国勋点头说:“的确很容易迷路,不过这个怨您。历代上将,您是扩张的领土最多的那个。”

程岫不接茬。

魏国勋自觉地接下去道:“所以,第一次见到曹琋,一定很惊讶吧?我看过照片,他与曹燮曹幕僚长的外貌非常想象,几乎一模一样。”

程岫嗤笑一声,说:“你应该看眼科了,明明是曹琋帅多了。”

魏国勋道:“您认识曹幕僚长的时候,他已经二十出头了,自然不能和风华正茂的曹琋相比。”

程岫说:“我们这场没有营养的对话还要持续多久?”

“那要看您准备什么时候配合。”东拉西扯地绕了半天圈子,魏国勋一点都不显得不耐烦,好像只要程岫愿意,他还可以再绕星国三百圈。

但程岫对这一套是相当反感的,这也是他反感政客的原因,总喜欢将话说半句,不留把柄,好像谁会逮着他的话头当令箭似的。他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魏国勋:“出具逮捕令,逮捕我,送我上法庭审判,或者我现在离开这里。”说完,也不管魏国勋的态度,转身就往外走。

“稍等。”

魏国勋叹了口气站起来,绕到程岫的面前,从口袋里抽出一张纸,递给他:“上将,抱歉了。我将以非法实验罪逮捕您。由于您的案件牵扯到国家机密,您的律师将由政府指派。还有什么疑问吗?”

程岫说:“那么,在我的罪名成立之前,我要求恢复七星上将待遇。”

第126章 曝晒(下)

魏国勋怔忡了一瞬间,立刻抓住他的话柄:“你承认是林赢?”一直不动声色的老狐狸此时此刻,也忍不住流露出几分激动。

程岫微笑着伸出手:“我是林赢,我回来了。感谢你的DNA证明文件,我想我不需要出示其他证明了吧。”

魏国勋噎住了。面前的手,好似一块发红的烙铁,碰触一下就会烫得自己体无完肤。但这只手属于有史以来绝无仅有的七星上将,自己显然不能拒绝。他犹豫了一下,就伸手去握,对方却缩回去了。

程岫仿佛没有看到魏国勋脸上一闪而过的错愕,淡然道:“我的财产应该已经过了追溯期,但是福利待遇可以继续享受。你尽快调拨一个警卫员给我,我有很多的事情要处理。”

魏国勋半晌才说:“这个,没有先例。”

“按照失踪人口回归条例,失踪时间在五年以上十年以下的,被转移的财产属于可追溯期,十年以上,国家给予一定的补助,自动恢复失踪前的个人档案,婚姻关系除外。”

程岫微笑着说出相关的法律条款——

将军。

那块烙铁依旧烫了他的手。

魏国勋被硬塞下这起案子的时候,就知道自己走在了刀刃上,无论多么小心,都可能鲜血淋漓,却别无选择。庞鹤园与曹琋、程岫私下来往的记录还在国安局的档案库里,于公于私,他不能将案子推给中央情报局。但是,程岫的这张牌出得太漂亮,他进退维谷。

控告他非法实验罪的前提是,程岫就是林赢。

既然程岫是林赢,那么在法院正式判定他有罪之前,他依然是这个国家的七星上将,享受上将待遇。

可是控告一个七星上将?

当年一大堆人干过这件事,最后,那些人都死了,七星上将还好好地活着。

多么讽刺!

就在魏国勋纠结矛盾又有些懊悔的时候,隔壁的门突然开了,楼靖从里面出来。似乎没想到门口站着人,他脚步一顿,转过身来,他身后的人也跟着露了出来。

曹琋看见程岫,立刻上前一步。

魏国勋趁机挣脱了尴尬的静默,挡在曹琋面前:“我在你这么大的时候连国安局的门都不知道在哪里,更不用说进来参观了。这里的茶水怎么样?希望没有太令人食不下咽。”

曹琋说:“我想和他单独聊几句。”

魏国勋退开了几步,依旧是监听的范围内。对曹琋不满的瞪视,他耸了耸肩:“我们不能站得太远。”

程岫走到曹琋面前:“他们有没有为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