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打消怀疑的不是第一夫人的真诚,而是她的话:“曹先生真是料事如神。军团长听说了中央星系的情况之后, 立即答应了。”

程岫惊讶:“没想到他有这么高的思想觉悟。”

曹琋等第一夫人回房收拾行李, 才说:“趋吉避凶是人的本能,政坛的人更是个中高手。”看到程岫不认同的眼神,又笑了笑,“我们当然是例外。”

“我们?”

“嗯,我是夫唱夫随。”

程岫自动略过这一句, 说:“趋吉避凶…他预感到这里会出事?”

曹琋说:“中央星系发生这么大的事, 只要有脑袋的人都能想到是马哈人所为。他们的爪子既然已经伸到了中央星系,那么接下来的动作一定惊天动地。小天鹤星系是阻拦他们猛虎出笼的第一线,一定是首个打击目标。”

程岫沉下脸来。

曹琋说:“你回中央星系的作用更大,我现在担心狄福拉国…”

一肚子气无处发泄,程岫说:“陪我去练一场。”

“…好。”

七星上将要去模拟场训练的消息迅速传遍了整艘星舰,不需要当班的人全都涌去观看。地小人多,很快连走廊都站满了。

偏偏当事人毫无所觉,慢慢悠悠地挑拣着机甲。

“一看就很久没有更新系统了,都是老机甲。”程岫摇头。

曹琋说:“军用的都要付费更新。”

程岫说:“是吗?我记得以前奥特工厂是免费的。”

曹琋说:“那是因为有你这个免费的形象代言人。”现在的军部可没有像林赢这样风靡世界的偶像了。

程岫说:“既然没新的,我们干脆用最老的吧?”

曹琋看着他不断往上翻的手指,神情复杂地说:“你不会想用最原始的那种?”

程岫扭了扭手腕:“这种最刺激了。”

曹琋说:“那不如真人?反正没有武器,只能动手动脚,和真人也没有区别。”

“有区别的。”程岫认真地说,“不容易擦枪走火。”

曹琋想了想真人肉搏的画面,不得不承认程岫…说得对。

当程岫和曹琋选择最原始的机甲出现在比赛场上时,围观群众的表情完全可以用简笔漫画的人物形象来替代,都是白茫茫的一片。

这时候,他们想起了程岫的百岁高龄。

但是一百年前的机甲,好像也没有这么落伍。

尽管比赛还没有开始,围观者的眼睛已经透露出浓浓的不屑。

程岫和曹琋坐在各自的机甲里,并没有察觉到他们态度的前后变化,当然,就算察觉了,也不会在意。在他们的心里,这是两个人的战斗,两个人的世界,其他人完全是背景画面。

程岫手抓着摇杆,前后左右地找感觉。

曹琋就静静地摸索。

一动一静地闹腾了半天,总算开始。

围观者抱着既然来了不看白不看的心态看了下去,然后…惊呆了。

程岫猛然地跃起,不等围观者进入状态,那两只笨重的、粗壮的钢铁脚已经在空中完成了一套复杂得几乎看不清楚细节的动作,将曹琋踢了出去,并且落地之后,抢在对方站起来之前,一脚踩住了对方的脖子。

战斗结束得那么快,完全出乎意料。

现在曹琋在他们心目中并不是那个文质彬彬的曹幕僚长,而是经过严格训练的军校优秀毕业生。他居然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而更令人震惊的是,这群围观者丝毫不觉得是曹琋太弱,因为刚才的情形,他们替换自己上阵,一样反应不过来。

没有人怀疑作弊。

程岫太快了。

虽然是模拟器,但是所有数据都比照着现实来。程岫能够在模拟器中做到,在现实中也一样能够做到。

被打倒在地的曹琋也有一瞬间的蒙圈,直到程岫将他拉起才回过神来。

“…这是你的真实实力?”

本以为四年的锻炼拉近了自己与程岫的距离,谁知道他们的距离远的不是一条线,而是好几个层面。

程岫说:“你可以再感受一下。”

曹琋表示自己非常愿意,但是,离开星舰之前,还有许多事情需要准备和交代,以后有的是机会。

程岫只好作罢。

从模拟器下来,四周响起一片掌声。

程岫习以为常地挥挥手。

从热情的围观群众出来,程岫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回头看到曹琋站在一边,兴致不高的样子,凑过去,笑嘻嘻地说:“输了不要哭鼻子呀。”

曹琋牵住他的手,十指相扣着往前走。

程岫说:“生气了?”

“没有。”

“太久没练了,没守住脚。”他以前挺喜欢找蒋征他们玩老机甲,高兴不高兴都会找他们过来虐几下,重生后就没试过了。这次真是兴奋过头,下手没轻重。易地而处,一招落败的确有点丢脸。

曹琋无奈地说:“打架输给你,怎么输都是正常的。”

“那是哪里伤着了?”

程岫想挣脱他的手,细细查看,被曹琋一把捏住,幽幽地说:“又开始招蜂引蝶了。”

程岫竖起耳朵:“什么?”

“那么多人喜欢你…”曹琋幽幽地叹息。

程岫漫不经心地说:“可是你最喜欢啊。”

曹琋忍不住用力地抱了他一下,不等抗议又松了手,一路笑吟吟地回去了。

曹琋毕竟不是孤身一人,现在要走,也要将手下带走。

他原本倒是想过将人留下,后来考虑到自己本身带来的人就不多,并没有左右战局的作用,而且他们和第十一军团的磨合期未过,关键时刻很可能使不上力不说,还要拖后腿,而且回中央星系的路也未必平安,留几张底牌也是好的。

曹琋虽然是中校,但深受蒋向峰“器重”,手下有两百多号人,五艘飞船。

程岫趁他不在,又吃了几口第一夫人带来的点心,美美地睡了一觉。

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又亮。

曹琋坐在旁边打字,见他醒来,低头亲了一下:“肚子饿不饿?”

程岫皱着眉头抱着被子滚了一圈才坐起来,咕哝道:“你在干什么?”

曹琋说:“写报告。”

“什么报告?”

“□□。”

程岫眯着眼睛想了想:“还要写多久?”

“还有很长。”

“那我再睡一会儿。”程岫重新倒下。

曹琋好笑地戳戳他的脸:“你不问夺什么权?”

程岫扭身将脸藏在被窝里:“你个屁大的中校能夺什么权,还不是帮我打工。”

曹琋止不住脸上的笑意,将电脑往旁边一丢,人扑上去,扒掉杯子亲他。

程岫犯困,恼怒地推了推他,将脸埋到枕头里。

“让我亲亲。”曹琋从后面搂着他,嘴巴对着他的耳朵轻声说。

程岫摇头。

曹琋说:“亲一下。”

程岫还是摇头。

曹琋越发起劲儿,脑袋一点点地往枕头和程岫的缝隙里凑。

砰!

房间又安静下来。

176.奇袭(中)

逃命的时候,军团长的效率还是很高的,花了两天的时间交接,连申请报告也一并写好了。这时候他倒是不嫌弃程岫“杀人如麻”, 理由一栏上非常明确地写着:听从林赢将军调派。

不过在继任人选上,他与曹琋分歧极大。

他刚开始希望由自己的副手接任,后来是除了原来那个, 谁都可以。

理由明眼人都看得明白。他好不容易走裙带关系把第十一军团抓在自己手里, 还没捂热呢, 又交了回去, 那这些日子的基础都白打了。

关于这个问题, 程岫在曹琋的“操纵”下, 态度格外强硬。

到最后, 程岫干脆地说:“总统危在旦夕, 第一线至关紧要, 不容有失。换了个没经验的上来, 出了差错算你的算我的?我看, 算我的不如算你的, 还是你留下来和马哈人对峙吧。”

一边是命,一边是权, 怎么选?

军团长脑子还是清醒的。有命没权还能过,有权没命没得活。他安慰自己,当初能把第十一军团抢过来,以后一样可以。

曹琋将他的想法当笑话说给程岫听。

程岫很是钦佩:“七十多岁了还觉得自己能蹦跶,真是难为一把年纪这么乐观,挺好挺好。”

左右都是走,晚走不如早走。等原来的军团长一到,军团长就随便糊弄了一下交接手续,带着人准备跑路。程岫与原来的军团长聊了几句。

原来的军团长说:“保家卫国,职责所在,上将放心。但凡我活着,就不会让他们从这里越过去。”

这话说得不祥。

程岫说:“不,如果守不住了,你要千方百计地活下来。任何时候,活人的价值都远在死人之上。”

原来的军团长想了想说:“我明白了。”

连夜出发。

在第一夫人的盛情邀请之下,程岫、曹琋和军团长都搭乘同一艘飞船。安顿好第一夫人,军团长就自顾自地休息了。

换了个新地方,程岫难得的没有睡意,曹琋陪他聊了会儿天,实在困乏得不行,才被程岫赶回房间睡觉。

程岫又玩了会儿游戏,到凌晨才入睡。

曹琋睡得很死,但程岫上床之后,又自发地靠过去。

两人睡到中午,到餐厅吃午饭,见第一夫人正与军团长谈笑风生。程岫和曹琋随口打了声招呼,草草吃了一些就回房。

没多久,第一夫人就出现在他们的房间里。

秦凯与庞鹤园失联之后,她就将程岫当做了救命稻草,抱得极牢。

程岫最不耐烦这种没话找话说得套近乎方式,谁能从满屋子的尴尬中萌发出友谊的新芽,那也是闲的。

第一夫人坐了会儿,看出程岫的心不在焉,才讪讪地告辞。

但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

她几乎每天下午都抽出固定的时间过来“培养感情”。

程岫吃不消了,冲曹琋抱怨:“她是不是把我当做固定任务了?每天都来刷一遍。”

曹琋装傻:“我以为你很享受。”

程岫说:“不如从明天开始你不要找借口溜出去,留下来和我一起享受啊?”

曹琋笑道:“好吧,有难同当。”

第一夫人再来的时候,就听说程岫跟着曹琋去机甲模拟室练习去了。她到底识趣,对方都躲出去了,也就暂停了“感情交流计划”。

程岫获得清净之后,也没有闲着,将新马哈星系的模型拿出来反复推算演练。这种时候,如果曹琋在旁边,就免不了受一顿数落。

“星国这么大,星系这么多,为什么给新马哈星系?”

曹琋表示无辜:“不是我给。”

“如果我记得没错…”

“是我爸。”曹琋认错很快,“你公公的错。”

程岫立即纠正:“是岳父。”

曹琋笑眯眯地点头:“这个等事实婚姻以后再慢慢商讨。”

程岫:“…”人都过世了,还一定要分得这么清楚嘛?

他似乎忘了,先计较的人是自己。

交通部长和教育部长之争终于落下帷幕,教育部长凭人气获胜。

程岫和曹琋起先在网络上看到消息,随后第一夫人也过来通知。她摸清楚了程岫的性格,知道先前那样没事就过来坐坐的行为纯属讨嫌,有事情就不一样了。

她来的时候还端了点小点心——边吃边聊的程岫比平时好相处得多。

“目前,国政议会大多数人都赞成撤换人选,由教育部长暂代总统之职。”第一夫人说,“交通部长受不住党内外的压力,同意让贤,但是事情还没有成定局。”

程岫说:“我之前就在想,昏迷的人很显然是按照总统继承人的名单来的,那为什么停在交通部长这里。只是幸运的话,为什么排在他后面的都没有事?”

曹琋说:“也有一种可能,对方笃定交通部长没有威胁。”

程岫说:“这么说来,教育部长也很可疑。”

第一夫人问:“抱歉,我没有听懂。可否再解释得清楚一点。”

程岫说:“当对方动机不明确的时候,我们可以从结果推论受益者。副总统和一众部长相继昏迷之后,会导致什么结果?首都星没有大乱,政府依旧运行,唯一的区别是当老大的人换了。”

第一夫人毛骨悚然:“你是说交通部长有可能是…”

曹琋说:“国政议会一定也有这方面的考量。”

程岫问:“你有没有剩下几位部长的名单资料?”

曹琋不止有,还将它们制作成了表格,连家庭成员都有,一目了然。

程岫接过电脑,将表格反反复复地看了好多遍,突然指着文化部长的妻子说:“你有没有觉得她长得有点像一个人?”

曹琋说:“如果你觉得她像一个人,那在她的身上应该是出现了返祖现象。”

程岫说:“…我是认真的。”

曹琋看着她的照片,想了又想:“你背着我认识的?”

程岫在电脑上搜索了一个名字:“像他!”

两张照片比对,相似度高达百分之七十二。

曹琋惊讶:“这个人是…”

“马哈人。”程岫神情冷漠。

曹琋说:“我记得,他是你轰炸马哈星系后的幸存者。”

程岫摇头:“他不仅是幸存者个,更是告密者。不过这个故事应该和现在无关,我们最该关心的是,文化部长的妻子和他有没有关系。”

第一夫人疑惑道:“文化部长排在交通部长和教育部长之间,并没有介入这场竞争。”

程岫说:“也许是伏兵。”

尽管曹琋觉得程岫仅凭两个人长相的相似度就猜测他们有联系有点异想天开,但是,在外人面前他还是支持到底的。

曹琋说:“我马上查一查她的来历。”

查完之后,发现她的身世非常复杂。先是母亲未婚生子,父不详,后来母亲过世,被送入孤儿院,被领养后,养父母遭意外过世,又回到孤儿院,直到成年。

程岫说:“所以不能排除她是马哈人的可能性。”

第一夫人再度强调:“那又怎么样?他不参与竞争啊。”

程岫说:“你刚刚说,教育部长只是小占上风而已,还没有成定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