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双大手突然将她的手包起,一道含著戏謔的声音在耳后响起,「想什麼呢,这麼入神?」

  不自在地挪了下身子,她想挣开他的手却没成功,只能微慍地扭头瞪他,「放开。」

  沐非尘耸耸肩,放开了手,人在她身边坐下,距离近到大厅内的目光马上都集中过来。

  「这几日妳睡得不好,怎麼不上去睡一会儿呢?」他的口气难掩关切。她毕竟是娇生惯养的千金小姐,这些日子下来,她已面带倦容、神色憔悴,果然还是不适应呢。

  「这就要上去了,倒是你,怎麼下来了?」掩饰了自己的心绪,她口气轻快地问他。

  他笑了笑,「我是担心有人吃得太多,把我吃穷了可如何是好,所以只好下来看看嘍。」

  窘然起身,她快步朝后院走去。

  沐非尘在她身后微笑,然后悠哉地跟了上去,身后是无数猜测的目光。

  回到客房的唐满月只是坐在桌前心不在焉地梳理著渐渐乾透的长髮,并没有去床上小睡。

  「既然这几日天气不好,我们不如就在这客栈多住几天。」

  她回头,看到沐非尘正关上房门,心头不由得一慌。

  「随意吧。」按下不稳的心神,她继续梳著自己的头髮。

  「有心事啊?」他再次缠过来,夺过她手中的梳子為她梳头。

  唐满月只得由他,反正也别想能抢得回来。

  「没有。」

  「可是累了?」

  「大概吧。」

  「妳最近的食慾不太好,想来是一路乏累造成的。」

  「或许吧。」

  沐非尘伸手捏住她的下巴,硬把她转了过来,盯著她的眼睛,「满月,妳很不对劲。」

  「累了,我先睡一会。」她推开他的手,从他的手里将头髮拉出来,转身走向床榻。

  看她和衣倒在床上,一脸倦意地闭上眼睛,沐非尘难得地没去闹她,只是帮她拉好被子盖在身上,然后坐在床边看著她。

  总觉得这些日子她不对劲,眉宇间少了些什麼东西,现在他知道了,是快乐。

  他所认识的唐满月,开朗而活泼,聪慧而狡黠,让他在听到她声音的那一刻动心,看到她人的那一瞬动情。

  如今看她神情失落,他的心揪得紧紧的,不想放,怕是一放就再也抓不住。

  

  「满月,满月......」耳边似乎有人在焦急的呼唤著,可是她眼皮沉重得无法睁开。

  手下皮肤灼热烫人,这让沐非尘忧虑起来。她还是病了,发了一夜的烧,现在都没能降下来。

  咬了咬牙,他将布巾扔进面盆,俯身脱起唐满月的衣服来。

  拧乾手中布擦拭那因发烧而变红的胴体,他的眉头紧锁著,擦过三遍才帮她重新穿好衣物,转身出去找人煎药。

  过了会儿,当他端著煎好的汤药站到床前时,脸上犹豫了片刻,这才将碗凑到唇边灌了一大口,俯身朝昏迷中的唐满月压去,口对口的将药汁渡进她的嘴内。

  过了会儿,唐满月过高的体温总算慢慢下降,而沐非尘紧锁的眉头也才渐渐鬆开。

  「是我大意了,满月,妳不会有事的。」抓了她的手放在自己心口,沐非尘囈语般地对著她说。

  当唐满月悠悠醒转的时候,映入眼帘的就是一张微带疲惫的放大俊脸,不由得吃了一惊。

  几乎是她一动,沐非尘便醒了,睁开眼睛一脸欣喜地说:「妳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我怎麼了吗?」她困惑地看著他。她似乎睡了好久,又似乎作了个让人羞赧无言的梦。

  「妳发烧了一个晚上,好不容易烧才退了。」

  「给你添麻烦了。」眸色一黯,她下意识想抽回手。

  沐非尘握紧她的手,摇头,「不,是我没照顾好妳。」

  「我太娇弱了。」总是让他操心,这让她觉得自己好像是个累赘。

  他握得更紧。她的心事很重啊,今天要不把话讲清楚,只怕她心结难解。

  「满月,」他抬起她的下巴,让她看著自己的眼睛,「妳只是需要时间适应,而我太心急了,是我不对。」她不是对他没感觉,只是两人背景相差太大,终究让她有所迟疑,加上......

  「沐非尘。」

  见她严肃的面容,声音虽然虚弱却十分坚定,他没来由的心头一惊,突然一点都不听她继续说下去。

  挣扎著从床上坐起,在他的帮助下半靠在枕头上,她认真地看著他道:「你的心思我知道,从你开始接近我,我就知道。」

  沐非尘石化中。他的心思就这麼容易看穿吗?记得无论庸人谷还是江湖中人都说,他是一个满腹心机、阴险狡诈的缺德鬼啊。

  唐满月有些苍白的脸色突然染上一抹红晕,眼瞼微垂,声音也低了下去,「男女情事原不是不可......」

  石化中的某人马上回神,激动的握紧手中的柔荑,但她下面的话马上就让他沉到了谷底。

  「只是我的婚约尚在,总不能在此时失了清白,徒给家里惹麻烦。」

  他就知道有问题,原以為她不知道,她却是早就猜到自己打的是生米煮成熟饭的主意。

  「妳打算怎麼做?」她今天肯这麼坦白讲出来,心里就一定是盘算好了。

  「我想回府去。」细若蚊蚋的声音逸出,她必须确保与平阳侯府的婚约已经取消,才能放心跟他发展下去。

  房里突然静寂得可怕,空气压抑得几乎让人喘不过气来。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唐满月以為自己会让这沉闷的气氛给压死的时候,她听到了沐非尘的声音,「如果这是妳的选择,那我无话可说。」

  然后,在她怔愣的目光中,他走出她的视线,消失在门外。

  很久很久,直到坐得身子开始发麻,她才梦囈般地道:「江湖上不是传言沐大少聪明绝顶、一肚坏水,那怎麼就没听明白我话里的意思呢?」她深深地觉得自己被欺骗了。

  倒掛在屋簷上的温学尔,差点儿因憋笑从房顶上摔下来。想不到师兄也有今天啊,哈哈。

  

  像微风拂过,如蝴蝶撩动,温热的气息带来一股异样的情慾。

  空气有些闷热躁动,这让原本沉睡的唐满月自梦中悠悠醒转。

  猝不及防,四目相对,她下意识张口就喊,却被人及时捂住嘴巴。

  「是我。」

  沐非尘!他不是走了吗?怎麼现在又出现了?

  看著她眼中满满的疑惑,他发出一阵低沉的笑声,「外面是连绵大雨,我即使要走也不会选这个时候,而我们是住一间房的不是吗?」

  话是没错,可是他一向秉持君子风度把床让给她睡,今天為什麼却爬了上来?

  「夜半爬床,於礼不合。」

  沐非尘差点儿放声大笑,任他再想,也想不到她会说出这八个字来。

  「满月啊满月,妳可真是块宝。」最后他趴在她肩胛处笑得难以控制。

  这种情形让唐满月尷尬却是不敢乱动,只能由著他像没骨头一样压在自己身上,颈边是他湿热的呼气声,腰上是他温暖而有力的大手,再往下烧红了脸,咬紧了下唇,她恨不得当下挖个洞把自己埋了。

  「沐非尘......」声音都不由自主地虚弱起来。明明就不是她做错事,可却感觉如此羞惭。

  「非尘。」他沿著她的锁骨细碎地落下吻。

  她浑身都僵了。

  「叫我名字。」

  「......」

  「满月,我想妳想得心都痛了......」吻到哪里,哪里的衣服就鬆开。

  「不可以......」她试图推开他。

  「难不成妳还真打算嫁给那个小侯爷?」沐非尘停下偷香的举止,直直对上她的眼睛,口气变得凝重而醋意横飞。

  「怎麼可能。」

  「那给了我又如何?」

  多理直气壮的口气啊,唐满月差点一拳挥出去,赏他一圈黑轮。

  「婚约未退之前不可以。」

  有人不乐了,口气酸得百里可闻,「妳还是打著万一退不了亲就嫁的主意。」

  「你胡扰蛮缠。」

  「妳心里没我。」

  他根本是在无理取闹,就像要不到糖吃的小孩。等她回过神察觉到他试图探进裙底,急忙出声,「停手。」

  他一双眼充满情慾地瞪著她,「满月──」她好残忍,这种时刻还一再喊停。

  「我身子不舒服。」

  「做做运动有利身体健康,搞不好一出汗,妳的病就全好了。」

  如果现在是白昼的话,沐非尘一定可以看到唐满月脸上的黑线。

  「你以前就是这样帮人治病的?」

  坏了,她的声音凉颼颼的。

  沐非尘马上神色一正,「不,我向来洁身自爱,从不踏足烟花之地。」

  「我看沐大少倒像是轻车熟路,技巧灵活得很。」

  满腔的情慾霎时消失殆尽,只觉凉意透骨。完了,她生气了,而且是很生气。

  「哼。」

  听到这记冷哼,他要再不解释一下,估计这辈子都别想抱得美人归了。於是,他马上开口為自己辩解,「满月,妳误会了,我们庸人谷的男人是最专情的,我们这一生都只会疼爱自己的妻子。记得我那个漂亮的师弟吗?」

  「嗯。」

  「妳别瞧他看起来花心风流,其实他比谁都纯情,所以,我就更不可能了。」

  狂风在窗外呼啸著,雨声击打著窗櫺发出密集的声响,这样的夜晚让人感觉有些萧索,带著冷冽,更是忍不住打从心里生出几缕不安来。

  感受著沐非尘身上传来的体温,听著他稳定的心跳声,唐满月悄悄伸手抱住了他,窗外的猛烈风雨让她有些害怕。

  「不怕,有我在。」察觉到她的不安,他低声安抚。

  「不要逼我。」她埋首在他怀中低语。

  他沉默了片刻,然后发出一声轻叹。

  「等我解除了婚约再......」她说不下去了,只能无声地贴紧他。

  因為躲在他的怀中,所以唐满月没发现沐非尘的眼中闪过邪恶的光芒。不就是解除婚约嘛,方法多得是,既然岳父您老人家搞不定,小婿我就僭越了。

  

  肆虐了三天三夜的狂风骤雨终於停止,天空恢復了湛蓝,几丝白云也被雨后带著凉意的微风吹了过来。

  坐在客栈大厅角落喝茶的唐满月一手托腮一手握杯,双眼定定地注视著靠近柱子的那一桌人。

  确切的说,是那个显然身分不一般的女人,虽然对方一身书生装扮,而且没有透露出一丝半点女儿家的娇态,但根据自己多年女扮男装的经验,她可以断定那是一个如假包换的女人。

  她看来很普通,却因随行的六个紫衣人而变得很不普通。

  尤其当两道熟悉的人影从门口走入,唐满月更加肯定。

  「平儿!」这是温学尔饱含情意的呼唤,然后是六个紫衣人毫不留情面的撑在前,温学尔故作西子捧心状的哀怨模样。

  突然,唐满月觉得有些冷,那一刻,她不禁佩服起那个面不改色、从容饮茶的女子。

  「平儿,妳瞧瞧他们啦,欺侮我,我们明明是夫妻的啊。」泫然欲泣的控诉。

  唐满月托腮的手不受控制的滑落,右手中的茶水也泼洒出来,几乎以為自己眼花了。沐非尘师弟的这个表情,真的太令人震撼了。

  「温学尔,停止你令人噁心的言行,你吓到我的满月了。」

  「平儿,妳瞧,师兄他又欺侮我了。」有人不知适可而止的挑战爱人的能耐限度。

  然后令人惊奇的一幕发生了,那个被唤做平儿的姑娘,轻轻的,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只开口说了三个字,「我累了。」下一瞬,温学尔就飞到她跟前,规规矩矩地挨著她坐下,一副小媳妇的恭顺样。

  「好玩吧。」唐满月回头就发现不知何时

沐非尘已经坐到身边,正一脸兴味的看著那一桌的动静。

  「她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