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中,王维智把自己拾掇得精神十足,今儿可是他答应去迎娶紫玉的日子,虽然他有婚约在身,不过在那之前迎娶个侍妾进门不为过吧。

“智儿,娘看你还是听你爹的话,在家安生的呆着吧,外面现在乱得很,再说你娶个男人回来不是丢王家的脸吗?”貌美妇人满脸宠溺,边给儿子整理衣衫边劝道。

王维智哼哼出声,在娘亲面前带着点理所当然的娇气,“娘,我要是不娶紫玉才会被人笑话,都当着那么多人放下话来了,再说,孩儿是真喜欢那个紫玉,娘,你见一面就知道了,他那气度一点不比柳卿差,爹不老是说柳卿如何如何吗?紫玉比他还要好,你信我一次啊,娘。”

“好好好,智儿说好的肯定错不了,现在你爹还在气头上,你先别把人抬回府里来,别院那边娘派人去收拾了,你先让那个紫玉住那边,等你爹气消了,娘再替你说说好话,到时候再看能不能把人抬府里来。”

“那哪里叫迎娶啊,娘…”王维智急了,这话都放出去了,要是不能做到,他王家嫡公子的面子往哪里放,挽上妇人的手臂粘腻的晃了晃,“娘,我把新房都收拾出来了,最多…最多在爹消气前,我和紫玉都不出现在你们面前好不好?”

王夫人轻拍了下撒娇的儿子,又给他正了正头冠,“多带些人在身边,你爹说了,姜家不会罢休的,你要注意着点。”

知道事情成了,王维智撒着欢儿的往外跑,声音从近到远的传来,“知道了,娘,姜家不敢把我怎么样的。”

虽然京城有种风声鹤唳的感觉,但是这王家公子迎娶双壁楼名ji紫玉的热闹依然把不少人都引了出来,柳卿带着换了身装扮的红玉在一处眼界好的酒庄二楼等着,这是去王家的必经之路,怎么着都能看到的。

红玉双手死捏着丝帕,如果那桩交易需要陪上弟弟的终身,那还不如不要了,王维智这样的人只是贪个新鲜,一朝恩爱罢了,以后失了宠,却也得困守在那高门大院里,她怎能不急?

柳卿用扇柄轻敲着自己的脑袋,她没想到那王维智真敢在这个时候迎娶紫玉,是不是也太没脑子了一点?王家老爷子不管?

“来了来了。”同来看热闹的人高声嚷嚷着,柳卿依着窗台,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果真是用的八抬大轿,从远走近,那满眼的红占据着所有视线,骑在马上的男人居然给人一种幸福的感觉,至少这时候,这王维智是真把紫玉放在心尖上了吧,柳卿心想,只是这种人的宠爱太过短暂。

看样子这桩交易真要把一个人陷下去了,那天不该拿话激他的。

后悔的情绪还来不及漫延,眼睛已经先受惊了,刚还安安份份的马匹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突然就暴躁的昂立而起,随后带着人横冲直撞,护卫动作慢了一步,没有抓住马匹。

上一刻还骑在马上笑得得意的男人吓呆了,只能下意识的抓紧僵绳,这才没有把自己甩出去。

其他马匹像是被传染了般,同时躁动起来,有被甩下马的,也有机灵的自己跳下马的,这些他们都顾不上了,自家公子现在人影子都不见了,再不追过去,谁知道会发生什么。

轿子停放在路中间,一直捏紧拳头,指甲都掐进掌心的紫玉这才稍微松了口气,外面的动静与他无关,若是这场动静能让他一直停在这里不动,他宁愿饿死在这里。

“公子…”红玉紧张的唤了声,却不知道自己想问的是什么。

柳卿不用想多久便明白了其中的弯绕,回头安抚道:“是姜家,现在最恨不得吃了王维智的便是姜家,王维智若是在家安生呆着,便什么事都不会有,他姜家也不能冲到人家里去不是?居然敢这么明目张胆的出门,不是自己把自己送上门去给姜家报仇吗?”

“那我弟弟…会如何?”

柳卿想了想,到底还是没有瞒她,“若是王维智死了,紫玉赔命是肯定的,若是没死,王家和姜家斗还来不及,短时间内应该不会想到要为难紫玉,所以,你可以劝劝你弟弟,找到机会赶紧离开。”

“我一定劝他,奴一定劝他离开。”

听她话里的意思,却是知道她是要离下的,柳卿笑笑,要造就这副玲珑心肝大概需要付出不小的代价。

“红玉…想离开吗?”若是她愿意,就算招惹点麻烦,她也是愿意送她离开的,这样一个受尽苦难的女人,她实在不忍为难。

红玉摇头,咬牙的表情有点倔强,“奴家虽然不聪明,但是也知道,若是我们姐弟两同时消失会给公子引来**烦,现在谁不知道奴家是住在柳府的?公子大恩奴家已经无以为报了,哪能再给您添麻烦。”

第九十七章毁容

“京城…不是个好地方。”沉默了半晌,似叹息般,柳卿喟叹道,“随便惹上一个便不好收拾。”

望着那顶红轿,红玉像是在和朋友聊天般的问道:“那公子您又是为什么要留在这京城呢?”

“因为我没地方去,京城也好,其他府城也好,都是我可以停留的地方,整个京城也只有一个地方吸引我,可惜,现在还找不到机会去瞧瞧,一开始我就是冲它来的。”

在一个不算熟悉的人面前,柳卿第一次说出了上京的目的,这本就没什么好隐瞒的,她抱的心思从来都没有见不得人的地方,只是人总是把人想得太过复杂了。

“不知道有没有人说过,公子是个好人。”红玉偏过头,看着倚窗而立的男人,光线照在他身上,两侧细腻的绒毛都清晰可见,这样一张脸,太过干净了。

被发了好人卡的柳卿不回话,只是笑得有些嘲弄,她若真是好人,又怎么会把两个完全无关的外人扯进这潭浑水里?看他们在里边挣扎,她却在外边看热闹。

这样的人,哪还能称之为好人,自私自利罢了。

街道上一片冷清,两边的房子里却是热闹非凡,一个个眉飞色舞的讨论是谁在捣乱,从来就是看热闹不怕事大,只要事不关己。

“哪还用得着琢磨,这事要不是姜家干的,我杨字倒过来写。”

“话是这么说没错,现在姜家和王家斗得这么厉害,姜家嫡子又被毁了,不毁了王家嫡子怎么甘心,不过你们不觉得这做得太明显了吗?还不如干脆挑明了杀上一场呢”

“说不定姜家打的就是这主意,就是要让所有人知道这事是姜家干的,又能拿他们如何?王家毁了姜家的儿子,姜家就不能毁了王家的儿子?”

“说不定还真是这样…”

时间不紧不慢的已经过了一个时辰,不过那顶轿子还在,想看结局的人也没一个离开,直到一顶不算华丽,但是却也不掉身份的马车停在花轿面前。

向来安安静静没什么存在感的王维滇步下马车,不理会投在他身上的视线,定定的走到花轿前问道:“可是紫玉公子。”

一直形同虚设的喜娘战战兢兢的抬起帘子,里头的人这才回话,“是。”

王维滇微微点头,“家父让我传话,这事今天是办不下去了,请紫玉公子暂回双壁楼。”

紫玉出人意料的从轿中走了出来,神情淡得不像是要大喜的人,那一身的红却把他衬得脸色红润,秀色可餐,“公子这话的意思,我可不可以理解为回了双壁楼后,我也不能接待其他客人?”

“确实如此,不管怎么样,你是舍弟想要迎娶之人,在他自己做出其他决定前,我们都不好更改。”

紫玉无可无不可的点头,抬头看向柳卿所在的方向,他和姐姐是双胎,他知道那里站着谁。

“今天王公子若不是为了实现承诺来迎娶于我,也不会受这无妄之灾,紫玉心里有愧,哪里还有脸再见王公子。”

谁都不知道紫玉身上为什么带着匕首,但是那反着光的东西他们不会有错,两边原本的议论沉寂下来,心也不知不觉的悬起,像是听人说书到了最紧张的时候。

“若是没有这张脸,谁还会识得我紫玉,既然如此,这张脸便不要了吧。”

王维滇只是个读书人,根本来不及阻止,等他反应过来时,那张精致剔透的脸已经血流如柱,右边脸从耳际到嘴角,狞狰的血痕,而紫玉本人像是根本感觉不到疼痛般,若无其事的丢了匕首转身走入花轿中。

“麻烦把我送回去吧,从现在起,再也没有紫玉。”

王维滇除了叹息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反应,这其中最无辜的便是紫玉,但是人家却赔上了自己赖以谋生的脸蛋,看父亲那意思却是还打算迁怒于他的,不知道这结果父亲可不可以接受。

花轿渐行渐远,柳卿收回视线,转头看到红玉已经哭得不能自已,同样一张脸蛋,这张就算带着泪也还是依然明媚,另一张,却是毁了。

“这样也好,脸蛋都赔上了,也算是给了王家一个交待,红玉,你要知道,你们姐弟两这样一张脸不管在哪里都是招祸端的,毁了,说不定还能活得自在点。”

“红玉知道,只是想到紫玉要受那种痛,心里就疼。”虽然不知柳公子为什么对他们姐弟如此关注,但是她却那么的想要相信一次,信这人不会害他们。

掏出丝帕递给她,“擦擦吧,该回了。”

她可还等着回去听消息呢,王维智不知道怎么样了,相比较于死了,她更希望他残了废了,这样不至于让王家疯狂,因着吴怀玉的关系和那王维滇接触过几次,她真觉得王家交到他手里才能保得住,他的稳,是王家的掌权人都没有的。

“如何了?”进了屋还来不及坐定,柳卿便迫不及等的问道。

在王维智的马失控的那一刻,陶峭便机灵的跟上去了,虽然速度慢了点,循着痕迹倒是没有跟丢,甚至比王家的人还先一步找到人。

“回公子,按小的看,应该是从马上颠下来后拖着跑了不少路晕过去了,小的赶到时,有六人围住了他,身上煞气很重,应该是真正上过战场的,他们的手法也很独特,小的不敢靠得太近,只能隐约看到其中一人在王维智身上几处下了狠手,等他们离开后,小的上前看过,除了擦伤,明面上完全看不出来其他伤痕。”

上过战场的,姜家可不就是马背上打下来的功名富贵,看样子姜家是完全不想遮掩了,“去收收消息,看能不能把王维智的消息打探出来。”

“喏。”

王维智若真和姜宁诚一样残了,那这两家会更势如水火,最后得利的…不就是皇帝吗?

这幕后最大的推手,也只可能是皇帝了,开国皇帝都是很英明的,看来这一位也不例外。

“全叔。”

“小的在。”

“把紫玉送出京城,问问他想去哪,若是不离谱就顺了他的心意,还有,多给他些银钱。”

“喏,那红玉这边…”

“她先留在府里,我会让她明天过去道别,你明晚就安排人送紫玉走。”

“喏。”

第九十八章柳卿的试探

看着只有半边脸能见人的弟弟,心底的酸楚来得汹涌,挡都挡不住,哽咽的声音透出阵阵无力,“弟,这次我们还是要分离了,这张脸…没了这张脸也好,若不是这张脸招祸,我们姐弟又何至于在这一日还陷在这泥潭里。”

擦掉姐姐脸上的泪水,紫玉脸上的表情柔和得不可思议,那是别人不可能见到的真心,“姐,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毁了这张脸,就是断了这京城的人再对我起心思,我一点也不觉得可惜,你不用替我难过。昨晚那人来见我时和我说过,等机会合适会送你来与我会合,家里曾经有过一处别庄你还记得吗?早年我偷偷买回来了,姐,我要先回家了。”

回家…原来,他们还有个家,红玉艰难的笑了笑,给紫玉理了理衣摆,“好,你先回家,在家等姐姐回来。”

“恩。”紫玉温声应了,想起姐姐现在的处境,心里不得不担心,“姐,柳公子…对你可好。”

红玉这次是真的笑了,少了苦涩的味道,“再好也没有了,紫玉,你不用担心我,虽然我现在在柳府,却是住在独立的院落,柳公子安排了人伺候,平时他不会踏入半步,就算是要见我也是在待客的花厅里,他把我当客人了,真是稀罕的经历。”

听到这里,紫玉才稍微安了心,嘴巴动了动,还是没有说出自己的猜测,到了京城后,他就一直在寻思究竟是哪家公子把他们姐弟请到了京城,知道王维智是目标后,范围也就缩小了许多,而柳公子,是他最疑心的人。

昨天来见他的那人说出他们的打算时,他几乎就肯定了这点,他们从一开始的约定便是事成后两姐弟一起离开京城,换了其他人,当然是要想办法去和姐姐接触,想个法子让两人一起离开,可是昨天那人的说法,却是以柳府为先,根本没想过要这时候把姐姐一起送走,他当然看得明白,姐姐这时候若是一起消失,柳府必定会被人疑上。

这足以说明太多问题了,对方好像没打算在他面前遮掩,不然不会让他明白这些的。

看样子柳公子确实是打算护住姐姐了。

“姐,你对柳公子…有没有什么想法?”

看着说话带着迟疑的弟弟,红玉哪能不知道他在担心什么,“那样的人,我哪里有资格肖想,若是连这点也看不透,我也白在这欢场受这么多年折腾了,那样的人家也容不下我们这样的人,我何苦自找苦吃,再说,那柳公子对我也没有那些心思,我就当是找了个清静地方养老了,可惜你不在,我住的院子离柳公子的私塾近,每天早上就能听到稚子的读书声,紫玉,我从来没有哪一刻有过现在的安宁。”

大概是红玉脸上的笑容太过美好,紫玉不再说什么,只是握住姐姐的手,这次分别,少说也有半载,往多了说,还不定要多长时间,长这么大,却是头一次分离了。

当天晚上,全叔便派人悄悄的把紫玉送走了,这个引起了一场大混乱的紫玉公子来得突然,离开得更是悄无声息。

城楼上,卫孚眯眼看着远走的马车,眼里的神情太过莫测,身后的人没一人敢吭声。

果然是希及布的局,只是没想到因为那个书局,他却是舍得下本钱,若不是因为一开始便有了猜测,他也不会等在这里,若他不是和希及交好,现在就出现把人截住,只怕以希及那个管家的能耐也把后面的痕迹全部扫除干净了,真要查起来,他也抓不到什么证据。

只是,他干嘛要去抓证据?这样一场乱子获利最大的是皇室,若是可以,他还想去谢谢希及呢既然这样,那皇兄那里也就不用上报了,皇兄每天要处理那么多大事,何必拿这么点小事让他扰心。

“刚才你们有看到什么吗?”

“回主子,小的几人今晚轮休,这时辰自然是在床上休息,什么都没有看到。”

“很好,东,他们几个这些天辛苦了,好好赏他们,再放他们三天假。”

“喏。”

马车已经不可见,卫孚把斗篷的帽子探手拢上,大半张脸隐在里面,在暗夜中,更显得鬼魅。

柳卿在书房中等着了柳全,平时这个时候,她已经准备歇息了,不是天生谋划大事的人第一次做这样的事总觉得底子有些虚。

“公子,送走紫玉了。”

“全叔,你知道我想知道的不是这个。”

“喏。”柳全看自家公子难得一见的紧张,不敢再拖拉,“卫公子应该是已经怀疑到公子身上了,不过,他并没有阻拦紫玉的离开。”

果然如此,虽然还是没有摸清卫孚的真实身份,也不知道他有多大的权力,但是隐隐的,她能猜到那个男人平时是习惯于隐在暗中的,这样的人,只怕京城有一点点风吹草动都瞒不过他,更何况是送紫玉离开这样的事。

她这次也是在赌,赌那个男人到底是拿什么态度对她,和她的相处中,又有几分真心实意,就算是卫孚真的动手,循着这事他也查不到什么结果,就算双方都心知肚明,也没有证据,这点她还是相信全叔的。

“公子,红玉这里要怎么办?小的天天在府中出没,并不能保证次次都可以避开她。”

“不用避开,明天你送些小物件去她院子里,见到你,明白了你的身份自然就什么都明白了,她是个聪明人,会权衡利弊的。”

“喏。”柳全躬身应了,自家公子就是如此,不太爱那些阴谋诡计,总喜欢明着来,阳谋虽是正道,公子到底年轻,有时候还是显得稚嫩了些,不过有他帮衬,也坏不到哪里去。

他希望可以让公子继续把这种坦荡保持下去,毕竟,不是每个人都可以做到这个程度的,他也相信自家公子再磨砺磨砺,阳谋能用得更光明正大,这种正气,适合公子。

第九十九章不算熟的先生

京城一触即发的局势让柳卿也识相的把伸出去的爪子都收了回来,原本想让人探探王维智究竟如何了,说起来她实在好奇得紧,虽然王家没传出一点消息来,不过看他们这样子也知道好不到哪里去。

身为大家子,纨绔点是正常,可要是没脑子,迟早会被人生吞活剥了去。

难得没人来拜访,柳卿慢慢的晃到了书局,于显荣看到他刚想见礼,就被挥手制止了,在这沉沉墨香中,她真不爱想起这年代的尊卑有序。

书局里很安静,以前偶尔还能听到走动的声音,现在铺着地毯,真的做到了悄无声息,书局中放取竹简的学子也自觉的轻拿轻放,就怕扰了这一室的安宁。

不少人坐在地上,手指还下意识的在地毯上写着什么,就算有人从他身后经过也没抬头看上一眼,这才是有心做学问的人。

“柳希及?”

声音极轻,明显是压抑过的,知道她表字的人不少,但是交情好到能以表字称呼她的人却不多,柳卿回头,看到一个有些熟悉的中年人。

这是…

“怎么,不认得了?”来人轻笑,仿佛想起这是哪里,对看过来的人脸露抱歉。

“柳公子好。”不少人朝柳卿施礼打招呼,柳卿匆匆回了礼,对着中年人道:“先生请跟我来,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中年人点头,“扰了大家了,抱歉。”

能被柳卿以礼相待的人,大家当然不会见怪,再说看那气度就知道也不是普通人,人家也道歉了,自然不会死抓着这点不放,齐齐回过头去看自己的书。

想也没想,柳卿便带着人入了暗门,这让一直关注着这边的于显荣暗暗吃惊,猜测来人是什么身份,公子那个私塾可不是一般人能进去的,平时也不是没人好奇过,装着不小心去推那张小门,却无论如何都推不开,好些人试了后便死心了,以为是里面落了拴,他却知道,那门是认人的,一般人打不开,他要是没有特殊事情,也是不能轻易进入的。

没想到这人却能让公子破了例…

其实,柳卿就是没想那么多罢了,想起来这人是谁后,不想坏了规矩打扰看书的人,下意识的带着人便从最近的门离开而已。

“希及见过先生。”一进入里边,柳卿便赶紧行礼,替她取表字之人,就算不熟,也该尊敬着的。

“想起来了?”中年人托起柳卿,轻轻扫了眼今天在这边轮值的陶石一眼,那警觉的眼神让他觉得很有意思,耳朵还听到了另一个男声,正在绘声绘色的讲解春秋。

眼睛循着声音望过去,透过窗户,能看到端端正正跪坐着的一排小脑袋。

这便是京城中人只听过却不得见的柳公子的私塾?倒也挺似模似样的。

“学生惭愧,不知道是先生来了。”对真有学问的人,柳卿向来都非常尊敬,和她这个取巧之人相比,他们的学问才叫扎实。

“才回京城几天,就听到不少人提起柳公子和这古今书局,没想到这个柳公子居然是你,两年时间能做成这样,很好。”

“误打误撞罢了,先生,跟我去前屋坐坐吧。”

小孩子心性不定,就算这些孩子被教育得很好,这时候也在偷偷往这边看了,影响了他们可不好。

中年人却带着趣味的眼光望着私塾,半是玩笑半是认真的问道:“我对这私塾也好奇的紧,可以在旁边听听吗?”

算了算时辰,还有半个时辰才放学,柳卿肃手相引,“先生请跟我来。”

看着从后门进来的两人,刘礼学眉毛一扬,当作没看到,除了他授学第一天卿儿来了外,后面便再没来过,今天这是怎么了?和她在一起的那男人是谁?看年纪也不可能和卿儿有什么牵扯才对。

刘礼行讲解的春秋并不像其他先生那般难懂,他会引经据典,也会加入自己或者从柳家族学中听来的见解,所以孩子们都听得懂,只是比起上午柳先生的课来,下午这一个半时辰依然觉得难过。

中年人听得很是兴起,向来带着几分讥诮的脸上这时候全是兴味,是对柳卿的,是对此时讲书的年轻先生的,也是对书局和这个小私塾的。

柳卿也不去打扰他,心里思量这男人究竟是个什么身份,能被清远府官学山长引为知己的,怎么都不可能差,可别又是出自哪个世家才好,她现在对这些世家感冒得很。

“好了,今天就到这里了,回去后好好温习先生给你们讲的,明天如果我提的问题有人回答不出来,可是要受罚的。”

“喏。”童声稚气的应喏声很是好听,收拾好东西准备离开前,又恭恭敬敬的来到柳卿面前躬身行礼才离开,有礼得让人心生喜欢。

“先生,我有事想和您说。”晓真让晓宇和晓言去外边等他,自己蹭到柳卿面前,小心翼翼的道。

柳卿原本想把刘礼行向先生介绍一番,听到他这么说也只能先放到一边,用扇子敲了下他脑袋,“有话就说,吞吞吐吐像什么话。”

“喏,我就是想问问您,可不可以带别人来听课。”看到柳卿的笑容马上收了起来,晓真急急的接着道:“先生,我就是问问,你不答应我回去直接交差了就行。”

“这是谁的意思?”她都接收了三个烫手货了,还想往她这塞人?再送人来,这柳府还姓柳吗?柳卿根本懒得掩饰自己的怒意,若这是卫孚的意思,她会把刚对他起的那点好感砸他脸上去。

晓真有点被吓到了,他从没见先生发过火,好可怕。

“希及,别吓着孩子。”中年人淡淡的提醒道,虽然他不是希及正宗的授业恩师,但是这样的提点还是有资格的。

柳卿也知道自己过火了,压下怒意温声道:“晓真,先生不是对你发脾气,你别怕,来,告诉先生,是谁让你来问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