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孚直挺挺的跪下,带着种一往无前的气势,“皇兄,撇开这些,我还是个人,有自己的喜怒哀乐的人,会有喜欢的人,会有想做的事,我年届三十,只有这么个人让我想独占,让我想拥有,想让他给我一个家,这和他是男是女无关,不然,以我今时今日的权势地位,我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又何必来面对皇兄您必然会有的不满。

皇兄,这一刻我不只把你看成皇上,而是我的兄长,而我,是想得到你支持的弟弟,柳家如何不需我多说您也能猜到他们的态度,柳家的人,绝对不会让希及被一个男人亵渎,传出不好的名声,可是皇兄,我想要他,只想要他,只要他在我视线范围内,我便觉得心安,再烦恼再疲累也觉得不算什么。

原本,我可以瞒得更紧一些,让您察觉不到,不用过早的面对您可能的怒气,进而迁怒于希及,在我还没有抓住的时候便惊了希及,让他远离我,可是…我还是不想欺瞒您,皇兄,我从没向您求过什么旨意,现在,我只求您给我一个自主的权利,让我可以没有后顾之忧的去争取。

更何况,我一直觉得我不需要有后代。”

要是他没有后代,不止皇兄可以放心,皇兄的继任者,他的侄子也可以对他放心,这点不需要说得太透,他也相信皇兄绝对明白,大预朝唯一的王爷,掌握着暗中强大的势力,若是有了后代便是有了变数,谁都会为自己的孩子着想,就算他现在没有这心思,谁知道以后会不会有。

皇帝脸色阴沉的看着卫孚,这些话已经算得上是犯上了,更何况话里的意思还有着更深层的意思,皇家确实薄情没错,但是他自认没有薄待过自己的亲弟弟,虽然这也不排除是因为这弟弟一直让他放心,连自己的婚姻都舍弃的人,他还能有什么想法?他在闻听这个年纪孩子都好几个了。

卫孚袖中的双手握成拳,面色却冷静依然,他在赌,赌皇兄对他的那点兄弟之情,赌皇兄心里猜疑的心思会更占上风,赌他没有后代对皇兄的吸引力,他的权力很大,随着大预朝的愈趋稳定愈大,他毫不怀疑,总有一天皇兄会削弱他的权力为继任者铺路。

现在他这么做,只会更合皇兄的心意,更为自己争得了自己想争取的人,何乐而不为。

想到这里,卫孚再加了一个砝码,“皇兄,臣弟以后想培养晓宇。”

因着这句话,皇帝的脸色终于是好转了些,“晓宇适合?”

“对,好好磨一磨,他能比臣弟做得更出色。”

更出色?皇帝失笑,“起来吧,你不用太过贬低自己,朕带在身边长大的人有多大本事朕心里有数,现在他还小,先观察观察再下论断,若是不能肯定他对皇位没有念想,你那摊子事便不能交给他,若是他有那心思又得了你手里的力量,不管接任皇位的是谁,都不会是他的对手。”

“喏。”卫孚知道最危险的时候已经过去了,皇兄只要没当场发怒,这事便算是缓了下来,就算没有同意,也有了转圜的余地。

在雕花大椅上坐下,皇帝挥了挥手,“你先回去吧,不管什么事都以后再议。”

“喏。”卫孚迟疑了下,还是开口问道:“皇兄,您不会去找希及的麻烦吧。”

皇帝回答得异常没好气,“你选在现在这个时候坦白,不就是吃定了朕这时候绝对不会动柳希及吗?这开科取士还需要他保驾护航,方熙锦去一趟柳府便能拿回点东西来,还都是大有益处的,朕要是动他,方熙锦第一个找朕麻烦。”

卫孚理亏,今天坦白这事本来就是突然决定的,天时地利人和都到位了,要是放过了就太对不起自己了。

“臣弟先行告退。”

出得御书房,从容的往前走了几步,还向几个同他见礼的统领笑了笑,直到出了他们的视线,才倚着一处柱子站定,腿脚发软,背上衣衫都湿透了,他真是置之死地而后生了。

要是皇兄这里不松口,前有狼后有虎,中间的希及还懵懵懂懂,他就真的难以动弹了,只要皇兄这里不插手为难,他才能空出手来应付柳家,至于希及,除了用温水煮,他实在想不到更好的办法,那人哪,就是尾滑溜的鱼,难抓得很,偏偏他还就看中了。

第一三三章参与其中

柳卿完全不知道皇宫里那一场因她而起的兄弟谈心,第一轮的科考结束后,方熙锦非常不顾及脸面的把一些有争议的答卷交给了他,让他给评个好歹来,敷衍的还不行,一定得有根有据,让人信服的才行。

柳卿一阵阵的头疼,看着堆满了书桌的答卷,这全是竹简啊,堆得没一个空余地方了,这可不是丝帛,她真担心这书桌会塌了去。

“先生,我记得我没有兼做考官,这阅卷的事怎么都轮不着我吧。”

方熙锦眼底一片青黑,显然是熬了不少夜,喝了口特意吩咐人泡来的浓茶,“没办法,后面那几题灵活性太大了,没有个特定的答案,有些考官根本接受不了,更不用说评个好歹了,你受点累看看这些。”

这只是第一轮科考,后面还有两轮,再加一轮殿试,按理说虽然刷下来不少人,剩下的也绝对不止这么些才对,仿佛是看出了柳卿的疑惑,方熙锦解惑,“其他那些过关了的是考官都觉得不错的,没有这些争议性这么大。”

好吧,柳卿明白了,这些答卷就相当于以前班上的刺儿头,又有本事,又不本份,让人恨得牙痒痒,又让人舍不得舍弃。

“可以给我多长时间?”

知道他这是接下了这事,方熙锦松了口气,“只有半天时间,我就在你府里等,如何。”

“先生,您这不是故意寒碜学生我吗?我要是这么做了,被人知道能用口水把我淹死,这样吧,您就在这和我一起阅卷吧,也可以讨论一下,每个人的想法都不一样,总不能因为我说好,这人便留下了,我说不好,这人就被刷下去了,先生,我无法为这么多人负责。”

“说穿了就是不愿意背负这么多人的命运,知道了知道了,我原本是想在你这休息一阵的,这些天太累了。”方熙锦不顾形象的搓了把脸,自打接下这个差事,他就连个囫囵枣都没睡过了。

柳卿向全婶打了个眼色,全婶会意的出去了一趟,打了盆冷水进来,拧了帕子递给方熙锦,方熙锦也不客气,好好给自己清醒了一番,才推着椅子靠近书桌,面对面的商讨起答卷上的答案起来。

全婶看两人中间隔着张书桌,离得也不太近,这才放下心来,不过在方熙锦离开之前,她是不准备离开书房了,一会得让颜青去告诉红玉一声,今儿个的晚饭就由她准备了,看样子还得多做了,方先生是肯定会留下用膳的。

才看几份答卷,柳卿便明白为什么这些人会单独拎出来了,言语都太过犀利,这样的人向来不讨中规中矩的考官喜欢,可是偏偏他们还言之有物,方先生这类明白皇帝心思的考官却知道,这种有锐气的人会为皇上所喜。

抛开其中几份太过虚浮的,再挑出小半需要搁浅的,过关的居然有一半,柳卿在每一份考卷上都附上了自己的意见,一个下午下来,手腕都酸了,说了太多话,声音都沙哑了,“这一半我这一关算是过了,要是接下来的几轮考试都能保持住水准,以后能大用,至于这一小半,我建议也让他们进入下一轮考试,看能不能再压榨点东西出来,就这水平,还稍显不足了。”

方熙锦也没好到哪里去,声音同样是沙哑的,比柳卿还要严重些,“你都给我分析了一下午他们的优劣,要是我再不明白,就真要反过来拜你为师了。”

柳卿呵呵一笑,喝了口甜甜的梨汁,干涩的喉咙舒服了点,“全婶,晚膳准备好了吧。”

“喏,不久前红玉过来禀报过,奴看公子快忙完了便没有提醒您,现在去吃刚刚好。”

“行,肚子都开鼓了,先生,一起吧。”

在柳府吃惯了的方熙锦也没推辞,随着柳卿起身去了外边的饭厅,至于这些考卷,他相信在希及的书房里,没人能动得了。

后面几轮考试都只间隔十天,但这还是让远道而来却囊中羞涩的学子吃了苦头,城中的客栈自然是住不起的,外城那些能匀出房屋的老百姓准备了些临时客房出租,倒也生意不错,要是钱不够,遇上心地好的也没把他们赶出去,真要说起来,他们谁又比谁更好呢?这时候帮一把总归让心里舒服点。

于显荣回去了一趟,把自家已经空置了的屋子收拾了一番,除了些重要如书籍的东西锁起来外,其他东西都没动,把一些没地方可去的人领到家里收留了,柳卿看在眼里,虽然没说,心里却是满意的。

她自己这个时候不能去做些什么,但是底下的人要是做了,她只会高兴,暗地里吩咐全叔以于显荣的名义送了不少吃食过去,稍尽了尽心。

这也是经验不足吧,下一次的科考就应该杜绝这样的情况,柳卿在丝帛上把这一条记上,现在是大家都没有准备好,若是下一次,她不敢肯定会不会出些什么事惹浑了科考。

会钻空子是中华儿女的天性,她不相信这个拐出历史轨道的朝代就能来个大转变。

第二次科考的答卷最有争议的又送到了柳卿面前,她已经不打算拒绝了,她也挺好奇上一轮经她之手留下来的那些人有多少又回到了她手里。

结果明显比她想像的还要好,那些人并不是一味的图新奇,以言语挑起考官的注意,而是真正的点出了些东西,她有些期望第三考他们的成绩了。

可是比第三考来得更快的,是柳家的到来。

城外的宅子在五月底的时候就建好了,全叔向她禀报过,当时她一门心思在科考上,没太在意,想着柳家还不知道藏在哪座深山里,一时半会的也不可能会出现。

怎么都没想到,居然这么快就到了,难不成这柳家离京城其实压根就不远?从那些史书上看到的情况来看,这大预朝的皇城不止一次成为某朝的中心,由此可见它的重要性,就算柳家没有远离,也是可以想得通的。

她想不通的是,为什么柳家早有人在她身边,她却不知道。

“这么说,礼行兄和莲容兄都是柳家人?”

两人不闪不避的对上柳卿的眼光,刘礼行道:“对,从辈份上来说我们都是你的兄长,而我,姓柳名莲柏,表字礼行,是你的亲兄长,莲容的名没变,改成柳姓便可。”

刘莲容是柳家人柳卿没那么吃惊的,毕竟是全叔找来的人,看气度也不像是为下人的,不过是基于对全叔的信任,知道他不会害她,她才懒得去盘根问底,可是刘礼行…都在柳府这么长时间了,她真的一点都没怀疑过,说心里没一点想法那是骗人的,“那这么说,刘捕头也是柳家人?”

柳卿没有生气质问,反倒让两人有些惴惴不安,柳莲柏回话都带上了小心,“不是,刘世兄确实是刘家人,刘家和柳家世代是姻亲,所以我要他帮忙时,他才没有拒绝。”

被欺骗的感觉疯涌而上,柳卿拼命压制着,只是握着扇子的手太用力,指关节都泛起了白色,嘴角不自觉的就带上了嘲弄之意,“为什么如此做,是打入内部好知道第一手消息么?”

“不,不是,这是因为族长的命令,在族长允许我们出族前便下了禁口令,不到时候不得以柳家姓氏出现在你面前,若要和你结交,也得改名换姓,卿儿,我绝对没有要从你这里得到什么的意思,族长不许所有人插手你的事,更不得干涉,我进入柳府,成为你私塾的先生,都是因为我想就近看顾着你,以前是因为不行,不然,又岂会让你独自在外这么多年。”

怕妹妹再误会,柳莲柏匆忙解释道,有些话不能由他解释,他的份量还不够,就算他是嫡孙也轮不着他,但是他也不想妹妹对柳家的误会更深,那道裂痕本就够大的了,实在不需要再增加。

对柳家的情况一直都很模糊,从在这个世界上重新醒过来后,柳卿便没有刻意去问起过,更不用说了解,但是隐约的,她也知道柳家不一般,不然卫孚不会那么忌讳,毕竟卫孚身后的可是皇帝,卫孚忌讳基本就等同于皇帝忌讳。

出现在她身边,却不能用真实身份接近,还有所谓的时机不到,这个词她已经听过不止一遍了,究竟是一个怎样的时机?和她有什么关系吗?

“那现在是怎么个意思?让我去城外柳家本宅觐见吗?”

果然还是有怨的吧,柳莲柏心里黯然,若是卿儿以这样的态度对待母亲,真不知道母亲受不受得了。

“不,卿儿,你只需在家里等着就好,等他们安置好了便会过来见你,爷爷说了,是他该来见你,所有的解释也该由他来,而我…也不想再瞒着你了,自己的亲生妹妹就在眼前却不能相认,这种滋味并不好受。”

“爷爷?”

“对,爷爷,也就是柳家现任族长,卿儿,你先平复下心情,相信我,柳家没有任何一个人愿意牺牲族人,你虽然放养在外边,但是对你的关注从来就没少过,等爷爷来了后,你会明白的。”

第一三四章柳家入世

可能是等待的时间太久,消磨了原本的期待,也失了应有的热情,连柳卿以为很重的怨气都变得淡淡的,电视小说中抱头认亲的场面没有出现。

看着自己面前的三个老人,柳卿居然异样的平静,平静的超乎所有人想像,包括她自己。

“卿儿,这是族长,也就是我们的爷爷,另外两位是族里的长老,善长老和智长老。”柳莲柏自动承担起中间人的责任,只是心里也在琢磨,为什么爹娘没来?以娘的性子,知道妹妹就在眼前,她应该会比爷爷还来得快才对。

柳卿执了晚辈礼,不卑不吭的,一开口便摆明了自己的立场,“柳族长,还有两位长老好。”

“卿儿…”柳莲柏大急,想要提醒自家妹妹族长和两位长老在族里的地位和权力,可以说是真正的一言决定生死。

柳氏族长柳松君挥了挥手,示意柳莲柏退下,脸上的表情出乎意料的祥和,甚至能看出几分慈祥的味道,“远道而来,这把老骨头都快散了,咱们坐下聊,如何?”

若是柳家非常硬气倨傲的对柳卿,那柳卿绝对不会卖帐,她都已经做好的对抗的准备,可是柳松君这一来软的,她反倒没了脾气,也无法对一个老人摆脸色,怎么说,她也是个晚辈。

肃手做了个请坐的动作,全婶动作利落的上了茶,静静的站到柳卿身后。

一时间,暖阁里安静得针落可闻,三老对这小辈是耳闻太久,初一见面便下意识的把听到的那些往她身上套,居然也不显得突兀,仿佛她就该是这样的。

没有华服加身,也明明不是在金窝银窝中长大,但是那通身的气派,自在从容的神情哪里像是个山野中长大的孩子,就算面对着他们也丝毫不怯场,他们这一辈这么多个孩子里,她是第一个。

没见那平时没法没天的柳莲容都收起了爪子在一边没敢吭声?

同样的,柳卿也在打量这三个年纪差不多,长得有五分像,胡子飘飘,只是表情各有不同的老人,衣服看上去像是正式场合穿的正装,和现在的人穿的衣衫有所不同,却更显得精美大气,领边袖口的图案若隐若现,就如同柳家的神秘一般。

这就是掌握着柳家实权的几人吧,她柳卿的面子还真是不小。

带着这样自嘲的心理,柳卿一直害怕自己会输得一败涂地的心终于是安安稳稳的落了回来,至少说明她被重视了,这于她来说无疑是有利的。

论涵养功夫,柳卿远不是擅长隐忍的柳家族长的对手,轻咳一声打破沉默,说出来的话居然有着温声软语的感觉,“不知道柳家是想对我如何?”

柳松君放下端在手里却一口没喝的茶,眼神中没有了以往的犀利,“卿丫头,心里是不是有怨?”

柳卿想了想,“也许曾经的柳卿,但是现在的柳卿没有,要真说有,也只是怕。”

“哦?怕什么?”

“怕这个突然出现的家族带给我的不安定,怕一直由自己掌控的生活变得由别人来掌控,怕命运不再由自己…怕很多事,而这些事,都和柳家有关,所以您不能怪我不欢迎柳家出现在我面前。”

柳卿的直白让三个老人都不太适应,他们都习惯了拐弯抹角的说事,也习惯了以拐弯抹角的心思去揣测别人,柳卿这样的,他们还没碰到过。

“可是你现在的生活却是由柳家提供,就算你不是在族里长大,但是你依然是由柳家养大,很多事本就由不得你。”

柳卿笑得无奈,“看看,就因为知道你们会想得这么理所当然,所以我才不喜欢,若是不想养,当初又何必生呢?我若是有选择的权利,您又怎么知道我就愿意投生在柳家呢?你养的不情不愿,又怎知我不是被养得甘愿呢?”

“可是就算如此,也无法改变你是由柳家生养的事实,不是吗?”柳松君虽然早知道这个孙女儿不好把握,但也没想到到了这程度,极少被小辈忤逆的柳氏族长有些光火了。

柳卿的笑意没有从嘴角褪下,只是渐渐没了温度,“那您是要论斤来称还是论日子来算柳家对我的养育之恩呢?只要您开得出价,我也相信自己付得出代价。”

突然而来的针锋相对让善长老和智长老来不及阻止,柳莲柏急得想跳脚,爷爷这是怎么了?在族里的时候把卿儿说成柳家救世主似的,怎么一见面就成这样了?

相处半年有余,他早就摸清楚了卿儿吃软不吃硬的性子,也传过消息回去,现在这是…

门外没被允许跟进去的文语菲被柳逸时捂住嘴巴死死按在怀里,满手的眼泪让这个有着傲骨的男儿眼睛酸得发疼,那也是他的女儿,没能带在身边已经是愧疚不已,现在还这般被父亲逼迫,不说语菲受不了,就是他都无法言语心中的怨气。

可是他知道现在不能冲进去,柳家,族长是不可忤逆的,语菲已经犯过一次,那次也是因为父亲心里有愧才没有计较,若是这次再冲动坏了父亲的事,语菲只怕会被迁怒,对卿儿更是不利。

柳松君被挑起了火气,“就一个家具铺子,一个酒坊为依仗,你也敢大言不惭说付得起代价?你现在住的地方也是用的柳家的钱置办的吧,真要算起来,你有什么?”

柳卿也不恼,用扇柄指了指自己的脑子,“我这里有的,是你们所不敢想象的,只要我愿意贩卖,我相信一定有人买,天下除了柳家,还有皇家,柳族长,你说…我敢不敢与虎谋皮?”

“你…”

在情况变得更坏之前,善长老曲起食指和中指敲了敲茶几,对这个掌握着族里占卜之术的长老,柳松君从来都是客客气气的,再说三位长老在族里的地位向来没有多少差别,更何况他也发现了自己的不智。

善长老意味深长的看向柳卿,“卿丫头,故意让族长失去理智不是聪明人该做的事。”

柳卿无辜的眨眨眼,“善长老在说什么。”

“真要我说明白?”

柳卿嘁了一声,没有接话,她就是故意的,既然摆出一副谈判的架势,就不要带着高高在上的味道,想用势把她压制住也得看她乐不乐意。

柳松君恍然,却也不得不佩服这嫡亲孙女的好手段,明明就什么都没做,却不着痕迹的把他yin*了出去,自动的跳进了她布下的陷阱,要不是阿善提醒,他真要再说点不好听的出来,这卿丫头只怕就顺着杆子溜出去了。

她那脑子里有些什么他是不清楚,但是自打她入京后的所作所为也可以看得出来很了不得,之所以现在还这么小打小闹的,也不过是在势没成之前懂得藏锋罢了。

要是能解开前面的结,去除卿丫头心里对柳家的成见,他相信柳家会因这丫头而以最快的速度重现人前,而这丫头,也会因为有柳家的护持大展其才。

这明明就是对双方都大有好处的局面,却差点因为他的失误而破坏了,这个丫头可真是…他练了一辈子的忍性居然在她的三言两语下破功了。

善长老冲柳松君微一点头,示意由他来说,今天的族长失了平时的冷静,大概因为这到底是孙女吧。

“卿丫头,有没有解气一点?”

真是,人家一来软的就没了脾气,出拳都没了着力点,柳卿抿了口茶,答道:“无关于解不解气,我只是想探探柳家对我的态度。”

“那让你满意还是失望?”

柳卿没有马上接话,而是转了个话题,“在三位来之前,礼行兄说你们会给我个解释,我现在想听听。”

三位老人对望一眼,依然由善长老主导,“这个就算你不说也会告知于你的,不过本来是由族长来说,现在嘛,还是换我来吧,呵呵。”

柳卿作了个请的手势,“洗耳恭听。”

“柳家避世一百二十八年了,这是自有柳家以前避居人前最久的一次,相信你也听说过,柳家有一门一脉相传的占卜之术,柳家之所以能传承千年不断,可以说这占卜之术起了大作用,每一次的灾难降临之前卦象上都会有提示,时机合适时卦象上也会有提示,而我,就是这一脉的传人。

可是中间百余年,几代的人不惜用生命为代价使用禁术卜卦,也没能获得一点警示,这让我们几代人甚至开始怀疑是不是我们柳家的占卜之术出了问题,可是就在你出生之时,一直没有动静的卦象突然就有了变化。

我花了两年时间得出结论,柳家要想重新兴盛,和你有莫大的关联,但是若把你拘在族里,却会限制你的成长,而且在你十六岁那年会有一个死劫,只要你能度过,你以后的人生将是一片坦途,柳家,也会迎来重新入世的机会。

所以在你两岁那年,我们便把你送出族,选了一处对你非常有利的福地,并且把族里数一数二的高兴柳全夫妇派在你身边照顾你,每隔一段时间更会派族里的先生来教你知识,所以卿儿,柳家从没抛弃过你,只是不得不把你放在外面养而已。”

第一三五章针锋相对后的和谈

怪不得那个荒无人烟的地方会有那么大一个书房,怪不得她识文断字没有引起任何怀疑,原来一直有先生在教她。

柳卿用手抚了抚额头,“十六岁那年后,我不再记得关于以前的任何事。”

“原来如此。”善长老有自己的理解,没有多问,还是转回了前面的话题,“你现在相信了吗?柳家从来没有放弃你。”

柳卿心里是信的,这么大一个柳家,要养她一个绝对没有问题,却偏偏把她放在了外面,果然是事出有因的。

只是啊,心里认同嘴里却不想示弱,“柳家的避不见面也是必须的?才两岁便没有亲人在身边,你们有想过这么小的孩子是怎么熬过来的吗?”

善长老很坦承的摇头,“没想过,或者说好不容易有了变化的卦象让我们根本没时间去考虑这些,在我们心里,家族永远比个人更重要。”

个人全是为家族服务的,这就是古人的思维,有了家族就什么都有,没了家族就什么都没了,所以,家族的兴盛比什么都重要,柳卿压下心里淡淡的失望,这些事她不能计较,也计较不来,观念如此罢了,强求不来。

“但是你的母亲因为你的离开卧榻一年有余,差点连命都丢了,那时候我们几个人都不敢见她,一个母亲的怨恨我们无法承担。”

原来族里还是有人记挂着她的,心情有了好转,柳卿笑意中却不乏嘲讽,“但是一个母亲的怨恨和你们对家族的大义无法相提并论,是么?”

“确实如此。”善长老直言不讳的承认,那时候他们只想着一件事,好好护住这个族里兴盛的希望,其他的根本入不了他们的心。

“真伟大。”柳卿用扇柄敲了敲掌心,赞赏的话中却是十足十的嘲讽,“那现在是要如何?利用我的时候到了?”

“不,应该说是你回族的时间到了。”善长老不是感觉不到卿丫头的抵触,可是事实如此,他也没什么好欺瞒的,在他们心里,家族才是一切。

“那我是不是该跪拜道谢你们终于肯让我回族了?”柳卿终于还是落下了脸,这般的高高在上,还期待她感恩戴德么?“你们有问过我愿意回族吗?对你们来说是天是地是一切的家族对我来说是什么你们知道吗?也许柳家在其他人眼中是枝大叶大可攀附的对象,可是对我来说…”

望了三人一眼,柳卿淡淡的接着道:“是枷锁。”

善长老却没有动怒,反而笑了起来,眼中露出了柳卿无法理解的欢喜,“不错不错,虽然忍性稍嫌不够,却是完全不落下风,真不错。”

“…”这是一报还一报吗?她激得柳氏族长动了肝火,善长老不但马上还了回来,还变本加厉的多套了许多话出来,她果然还是太嫩了,又或者说,是她想占上风的心理让她着急了。

闭眼平了平情绪,柳卿拱了拱手,“善长老,您赢了,柳希及甘拜下风。”

善长老摸了摸胡子,又是自得又是高兴,“你也不错,若是不这么急进,胜负难说。”

输就是输了,柳卿没什么可说的,至少心里的郁气是出了不少,“您不妨直说,柳家想要我如何。”

“这个嘛,我说了不算数,族长,你来说。”

看到孙女吃憋了,先头的不快尽数散了去,重拾族长威严的柳松君捻了捻自己的胡子,“柳家没有需要你做的事,只需你回族便行,以后你的一言一行背后都有柳家在你身后撑腰,你要做什么也能放开了去做,而不需担心来自其他世家大族的反扑,族里都是可信之人,你需要什么人手都能找得出来,如何?”

“好得我不敢想像,听起来像是我占尽了便宜,就不知道柳家能从中得到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