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这真是生肌丹的丹液?”

交易了玉谷之后还没有离开的林肃本正坐在路边听那个凡人老板娘说着这五百下品灵石能置办点儿什么,听见原城的呼喊,他的双眼一下子亮了起来。

第26章 定价

见到林肃冲过来那一瞬间, 原城浑身绷紧, 险些就要出手将他打飞。

体修的修炼是从外而内,生育繁衍不像法修那样艰难, 大部分散修的体修即使这一生运气好、根骨佳也不过堪堪进锻骨境前期,寿命二三百年, 虽然身负神通, 可也没什么通天彻地之能, 他们往往活得十分世俗, 娶妻生子, 多为寻常。

林肃的爹林诸就是如此一个体修,六十年前,他是临照城里很能说得上话的一位锻骨境修士, 有一次他出海游历,一直没有音讯传回, 三年后带回了一个孩子, 就是林肃。

原城只隐约听说林肃的母亲是个远岛上捕鱼为生的凡人,生产的时候难产死了, 这并无可稀奇之处。

这样的一个孩子,本该跟其他人一样,从小开始修炼体魄, 二三十岁时铸体,然后外出游历寻找灵材, 或者就在临照城的周围开一片荒田种灵谷——一如他的父亲。

林肃却在六年前做出了一件大事。

那年灵谷大丰收, 临照城里的两家丹堂——依靠落月宗的卢氏丹堂和海源阁的善水丹堂却联手压低了灵谷的价格, 品相最好的胭脂谷从一下品灵石二十斤被生生压到了一下品灵石可换五十斤。

林诸不愿在此地贱卖灵谷,便带了几万斤极好的灵谷出海去了远岛——那里毗邻海渊阁,常有门派修士采购材料,价格比别处更高些。

可林诸死了,不明不白地死在远岛上。

消息传回来的第二天夜里,林肃一人一刀独闯善水丹堂,重伤了两名丹师和无数的护院…原城是城中体修里接到消息第一批赶过去的,他到的时候,就看见林肃浑身浴血地与善水丹堂的护卫们对峙,那孩子一双眼睛变成了深深的蓝色,裸露在外的手臂上似乎覆着一层黑甲,上面淋漓着别人的鲜血。

刘集敲响了大钟叫醒了沉睡的城主,才在紧要关头保下了林肃的性命。

只是被善水丹堂打断的一条腿无人愿意给他医治,再之后,善水丹堂退出了临照城,卢家丹堂除了辟谷丹之外再不肯卖一粒丹药给林肃,他身上本有的一份婚约也被女方退了,守着他们林家世代经营的灵谷田,那昔日也飞扬过的少年变成了一个阴沉的瘸子。

可原城心里一直记着那一幕,蓝色的眼睛、黑色的手臂,狰狞可怖的神情,这林肃,大概是个怪物。

“我要买生肌丹,给我生肌丹!”冲到宋丸子面前,捧着那袋灵石林肃这样急切喊道。

“不着急不着急。”宋丸子笑眯眯地让替她看锅的那个小女孩儿替她找个吃过生肌丹的体修来尝尝这“丹液”,心里飞速地算着小账,一头羊是她用两颗牛肉丸子换的,这一大锅汤用了一条羊腿外加两个多时辰的功夫,加加减减…

一碗汤就卖两块下品灵石是不是有点太心黑了?

一锅汤就能换几百下品灵石的买卖真是让人想都不敢想啊!

“宋道友,这、这丹液我从未尝过,我吃过的生肌丹并不曾让我腹内发热,不过旧创之处有热感是确实的…虽然服下您这丹液后的伤感是轻一些。”

嘴中忍不住细细地品着味儿,吃过一颗生肌丹的刘集缓声说道,见宋丸子又给自己手中的木器里添了一些“丹液”,他险些躬身向她行礼。

宋丸子搓搓手,小声问道:“那我这一碗汤卖两块下品灵石,你觉得怎么样?”

刘集的手抖了一下。

“宋、宋道友?”

“要不就…五个下品灵石卖三碗?”这汤虽然药性不足,积少成多总是可以的,实在不行就配着玉谷面饼一起卖,功效大约能更好一点?

花了五百灵石换玉谷,宋丸子一点儿也不后悔,可是这钱花出去,总得再赚回来吧?

刘集的手抖得更厉害了,他张了张嘴,终于找回了自己僵直的舌头。

“宋道友,六年前善水堂撤出了临照城之后,卢氏丹堂一年只卖二十颗生肌丹,价高者得…在别处,一颗生肌丹不过卖三十下品灵石,可我临照城中人想买这丹,非四五十灵石不可得。”

四五十灵石?

宋丸子掰着手指算了一下。

“你的意思是我卖便宜了?可我这一碗汤、丹液的效用比不上一颗丹药啊,大概十碗顶一颗药?”

“宋道友。”刘集出言打断了宋丸子的计较,“我所说四五十灵石一颗的生肌丹,是有丹毒的下品丹,服下之后我用了足足半年的时间才散去丹毒,一身沉伤也不过好了五分而已,您的丹液毫无丹毒,虽然饮下五六次才能抵过一丹之效,可没有丹毒,已经是世所罕见的极品丹液…”

刘集痛心疾首地看着宋丸子:“宋道友,我们何德何能,让您不眠不休地炼制了补气丹之后又如此赠与生肌丹啊!您的大恩大德,我、我等临照散修,没齿难忘!”

不,我不是,我没有。

用力扶着刘集防着他跪下,宋丸子的心里有些羞赧,她所做之事不过是因缘际会,根本当不得别人的谢意。

就在此时,一道火光从高高的城墙上直冲而下往宋丸子身旁的大锅而来,两块带筋带肉的羊骨头从锅里被拎了出啦,飞到了从火门中走出来的木九薰手上。

“比起你之前做的丹药,这个有些寡淡了。”

羊骨上的筋肉早炖到酥烂,用牙一扯就悉数从骨头上掉了下来,身穿黑罩袍的木城主吃了一口,轻轻皱了皱眉头。

“若是想要吃这个,小姐姐你这还少了一步。”

宋丸子手里捏了一块儿晒干的大蛤蜊肉,双手往上一碾,又搓了一把花椒味儿的叶子,两种味道就在她的手中融合交汇了起来。

既不是法修功法,也不是体修的法门,木九薰看着宋丸子的手上灵气汇聚,卷起一道清风轻轻打在了自己手中的羊腿上,那肉的香气变得更加浓郁,所含灵气也变得更加精纯,大概就明白了为何这人所炼的丹药里全无丹毒。

这样的一招,她竟然从未听说过。

“果然让人更痛快了。”

啃一口羊腿,木九薰素来冷淡的脸上露出了真切的笑意。

看着城主倚靠在塌上吃着水炼法弄出来的“药渣”,看锅的小体修眼睛都快要瞪出来了,虽、虽然宋道友的水炼法确实神异无比,可这小火煮过之后的羊骨明明就是药渣啊!

“宋道友,城主她…那个药渣…”哼哼唧唧了两声,那个小体修突然闭上了嘴。

距离这么近,城主一定能听到她说什么,要是让城主知道了自己吃的是药渣,说不定会就地把宋道友炸了,还、还是别说了,谁、谁都不能说。

怀着满心的愧疚忐忑,小体修又蹲回到了大黑铁锅之前。

见到城主出现,尽管片刻都不愿再等,可林肃也不敢造次,只用一双无限狂热的眼睛盯着那大锅里的“丹液”。

宋丸子则继续跟刘集商定这汤应该售价几何,两人一个计算了成本之后难得有了点良心,一个生怕宋道友赔多了灵石难以继续给城中体修供给丹药,所以竟是卖药的不肯涨价,买药的不肯少掏钱,反复扯皮之后,以一木碗为计量,每碗“丹液”售价三块下品灵石。

每人限购五碗。

匆匆抓出一把灵石,林肃就站在锅前捧着一木碗豪饮。

原城从旁边的凡人家里借来了饮水的陶碗,一陶碗约合两木碗,他自己掏出了六块下品灵石换了这样一套碗的“丹液”咕咚咕咚喝了下去。

整座临照城中有几千修士,其中受过伤的不知凡几,有钱有本事的自然可以弄到治伤的丹药,更多的修士们则只能忍着、等着…听闻宋丸子所造的丹液只要不到二十块下品灵石就能抵得上一颗生肌丹的效用,就连散修的法修都坐不住了。

在黑夜中看着人群滚滚而来,宋丸子仿佛是看见了万千灵石滚进了自己的口袋里,眼睛都笑眯了。

“诸位不要着急,这丹液不像补气丹随煮、随时都有,一锅怎么也得两个时辰,一锅能出二百碗,大家先回去,估着时辰来也一样。”

见自己说了一通话,人群中竟没有一个人转身离开,宋丸子只能默默低下头继续搓牛肉丸儿。

大铁锅用来炖汤了,她又借了一口大锅烧水煮丸子,当然这锅用起来远不如她自己亲手锤炼的大铁锅这样贴心舒服,好在煮丸子这事儿本就不需要太在意火候,能吃就行。

一边是煮的牛肉丸儿,一边是炖的羊汤,身后还躺了一个啃完了羊骨头还不肯走的城主,宋丸子想了想,暂时停下搓丸子的手,从储物袋里另取了个在试炼场里找到的金丝果,此物在此界还真叫金丝果,常被人用来炼制些温补气血的丹药。将果子贴在黑锅外壁上烤软,取出来果肉混以白色的玉谷粉揉匀,然后再放在锅壁上重新烤成金黄色。

这饼本是给吃腻了牛肉丸的自己换口味的,有一个城主在那儿躺着,宋丸子自然也颠颠儿地送过去了一份。

气味香甜的饼掰开后能拉出细细的金丝,吃进嘴里也是绵软可口,本来昏昏欲睡的木九薰忍不住吃了一个,又一个。

赶在午夜之前,一步三丈远带起身后十丈风尘的荆哥终于进了临照城的城门。

还没等他弄明白眼前这些人是在做什么,他的鼻子里已经钻进了一股香气。

“道友,你是我长生久的有缘人!”

忙到快昏头的宋丸子看着这蓬头垢面还插队的不速之客,语气淡淡地说:

“越是掏不起饭钱的人的人,越是要说点儿好听的,后面排队去。”

替自己师兄送信的荆哥吞了一下口水,转身就要往人群后面走去,突然,他又转了回来,身影一闪,已经站在了宋丸子的背后。

“九薰师姐!”

那声音可不像是见到了自家师姐,更像是见了鬼。

“嗯。”

鼻子里哼了一声,木九薰一弹指,荆哥已经被一条火蛇卷到了人群另一头。

“刚刚那个扁丹药,再给我来十个。”

第27章 姻亲

从子时之前排到天色将明, 荆哥终于又蹭到了宋丸子的面前, 此时他已经搞清楚了这些人都是在排队买丹药的,走过来, 先偷偷瞄一眼似乎正睡着的木九薰,他那张孩子似的脸上挂着一个憨憨的笑容:

“宋道友, 我是长生久修士荆哥, 我樊师兄跟你约定十日之期, 他如今还在苍梧之野有事未完, 特意打发我来护送你去疏桐山。”

荆哥?

看看这人黑黢黢的娃娃脸, 宋丸子在心里想着:这还真是个适合占便宜的名字。

“樊道友实在是守约之人。”

这两日急急忙忙地搓丸子赚钱,她早把这十日之约抛到了脑后,对方却千里迢迢打发人来送信, 还真是有大胸怀。

如此想着,宋丸子见荆哥探头探脑地看看丸子、瞅瞅汤, 开口说了一句会让自己后悔的话:

“荆道友你也一路辛苦, 这是我自己做的点丹药丹液,你想吃点什么?”

“哎呀, 宋道友你太客气了,叫我荆哥就行,不用叫我道友。”嘴里说着, 两眼发光的荆哥已经老实不客气地将手探向了装羊汤的碗。

叫你荆哥岂不是被你占了便宜?

也不知道这股比散修还潦倒的气质是不是樊归一他们门派所特有的,看着自称长生久弟子的荆哥吃了五份牛肉丸三份羊汤又把渴望的目光投向还没做好的金丝饼, 宋丸子正在搓丸子的手指一不小心把牛肉泥戳了个透。

“长生久是欠了你一百年的辟谷丹么?”

懒懒地打了个哈欠, 木九薰悠悠转醒, 一双眼睛冷冷地看向荆哥,将他直接定在了原地。

“九薰师姐。”乖乖放下手里的木碗,荆哥向木九薰低头行了一礼。

“苍梧的事情都了了?”

“我和师兄摸到了宿…的老巢,他不在,我们把落月宗的几位道友都带了出来,落月宗的几个长老赶去了,师兄应付他们,让我来送宋道友去疏桐山。”

落月宗?

木九薰凉凉一笑:“那群皮痒的又在找事儿了是么?”

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略略抬起,小心打量着木九薰的神色,荆哥终究不敢撒谎,“嗯”了一声。

明明是他和师兄把人救了出来,那落月宗的弟子却疑心他们和那夺人灵根的魔头有勾结才能找到人,屡屡出言不逊,他自然气不过,略施小计让那几个区区筑基期的小子吃了几个亏。不巧的是,落月宗的金丹长老要到了,师兄就让他先来了临照城,送信,顺便也是躲事。

只是万万没想到,恨不能一觉八百年的九薰师姐居然醒着。

早知如此,他宁肯留在苍梧跟落月宗三个金丹长老死磕,大不了就是打架么,长生久出来的人,只要不死就不输!

“樊道者什么都好,就是太宽忍了,何必给那群人面子…”

木九薰把荆哥叫去说话,变相拯救了宋丸子,让她不至于被生生吃垮,到了此时,肉泥剩的已经不多,煮羊的锅里也已经添了六次羊骨。

虽然赚了上万灵石确实让人开心,宋丸子的双手也早就变得酸痛无比,她心中已经打算卖完了这一趟之后歇息半天再开工。

那卢家丹堂被木九薰教训过之后短时日内必不敢再生事端,只要这临照城中的底层体修们不至于修炼无以为继,她大概也就可以功成身退了。

先去疏桐山看看有没有治疗丹田之法,若有,就可以修复丹田,重塑金丹,待进入金丹期之后,她便可以寻机缘重返沧澜界;若是没有…再做计较。

心里的算盘正打得震天响,不远处传来的一阵争吵声让宋丸子不由抬起了头。

被林肃从队伍里拖出来的时候,李歇脑海中一片空白,此地都是临照城的体修,他这法修若是出手,必然被人群起而攻之。

可惜了,他离那生肌丹液只有咫尺之遥,却终究成了一场空。

“林肃,你放开我,我自行离开便是。”

“自行离开?你一个法修混在这里,谁知道你要做什么?”

喝了五碗生肌丹的丹液,林肃能感到自己那条断了六年的腿在气血回转肌肉重生,可是,还不够,他还需要更多的丹液让自己恢复如初,于是他在这城门处守了一整夜,想等着所有人买完了丹液之后他去包下剩下的,没想到天一亮,他就看见了一个混在其中的“故人”。

想到自己当日被断着腿还要忍受被当面退婚的屈辱,林肃看着李歇的眼里更多了两分狠厉。他即将康复的可不止是腿,还有满腔雄心壮志——那些欠了他的人,他都要从他们手里把自己失去的一一讨回来!

“你们李家一贯狗苟蝇营,今日被我抓了现行,我看你还能怎么狡辩?”

“我何须狡辩?”

李歇面相文雅,即使被林肃抓着衣襟,神色略有些憔悴,也遮不住他的一身文气。

“我来买丹药,炼丹药的道友并未说过法修不可来此处买药,你们体修之前与卢氏丹堂相争,元气大伤,自然将丹药看得紧些,可这又与我这等法修何干?有人卖药,我来买,不让我买便罢了。”

自从受伤后,林肃平日里说话都少,嘴巴张了张,半晌憋出了两个字:

“诡辩!”

宋丸子本以为是抓了个贼,又或是有想不开的卢家人混进来捣乱,没想到听起来倒像是另有隐情。

林肃看那人的样子不像是看贼,倒有点大仇得报的意思。

“李道友的妹妹之前和林道友订了亲,后来林道友爹死了,腿断了,婚事也被退了。”见宋丸子饶有兴趣地看着那纠缠的二人,帮她看锅的那个小体修小声说道。

“哦,法修和体修订婚?”宋丸子有些诧异,看这临照城中法修和体修之间剑拔弩张的样子,没想到居然还互通姻亲。

那女孩儿挠了挠头说:“李道友的妹妹不是法修,是体修。”

“体修进阶艰难,我们这些散修若有了孩子,养到四岁就去测灵根,若是有三品以上的灵根,便能入六大宗门,要是其中恰好又有适宜炼丹的,那这一家子的生计便不愁了。法修哪怕是资质更差些,当个散修,筑基也比体修锻骨容易,也更容易讨生活。”

这话是原城凑过来说的,他早看出宋道友对这些俗事不甚了解,有空就来说上几句。

“哦。”

曾经是个阵修的女人点了点头。

当年她还是在襁褓中就因为天生灵识被师父直接带回了御极殿,并没有测过灵根,虽然假扮着水灵根的法修,可她自己本是百万人中未有一个的天骄之才,自然并不将灵根之类的放在心上,也从没有考虑过体修家出了一个有灵根的孩子会怎样。

“李歇是家中长子,二品的水灵根,如今才四十多岁,已经是练气后期,他爹还是铸体境中期。他妹妹是个体修,退了林肃的婚事之后一直也没有成亲,也有几分修炼的天赋,前几年成了天轮殿的外门弟子。”

对林肃和李家的事情原城知道的更多些,不像小体修对林肃的遭遇满含同情,还在说话时不自觉带出几分。

众目睽睽之下,林肃竟然说不过李歇,拳头一握就要揍人。

原城连忙冲上去,锻骨境体修的修为一出,那林肃和李歇二人就宛若两只鸡雏般地被他拎开了。

“原大叔。”李歇躬身对原城一拜,抬头说道,“当日之事您是见证过的。他林肃孤身一人大闹善水丹堂,家父与我就在他家里替他父亲张罗丧事,他竟然一声不说,这便是将我李家当成姻亲么?”

接着,他又转而看向那瘦高男人:”林肃,你当日口口声声让我们‘莫欺少年穷’,家父心软和善,又与你先父情谊深厚不忍直说,我才将话忍到今日,我们何曾是嫌弃你少年穷困?我们是心冷于你冷心冷情未曾将姻亲放在眼中,偏又不知悔改,当年我小妹才二十岁,堪堪铸体境前期,若是成婚后你又一言不吭惹下了什么祸事,你福缘深厚可化险为夷,我小妹岂不是要被你牵连至死?!敢问我李家人欠了你什么,不明不白就要以身家性命相陪?”

闻得此言,林肃竟然呆住了,六年的孤独困苦,他一恨海渊阁杀他父亲、断他左腿,二恨丹堂不予他治伤丹药,三恨这李家背信弃义,今日所说的话他竟然从未想过。

突然仰天大喊了一声,他拔腿便往城外跑去,一双腿脚利落了起来,再不是一瘸一拐了。

对呀,你不把人家当姻亲,人家自然要跟你退婚啊。

磕着肉丸子看八卦的宋丸子听李歇的话听得连连点头,谈婚事不是做买卖,女儿也不是一锤子交易卖出去就两不相干的货物。

“我今日卖药就卖到正午,明天再来,你们要买药的就快些排队啊。”

若是有凡人界来的人在这里,就会发现宋丸子这一声喊得不像是个卖丹药的修士,更像是个街头卖烧饼的。

听了他的话,略有些松散的队伍又立时挤得满满的,李歇遥遥地对宋丸子一拱手就要转身离开,却被原城拦了下来。

“原大叔?”

“你是去年的伤还没好吧?”

“是。”李歇苦笑了一下,“本想趁夜来买药,没想到人竟这么多,天一亮还是被发现了,我也不让你们为难,现下便离开。”

“喂,那人,排到你了,你怎么要走啊?”

手里一颗丸子飞到了沸水锅里,宋丸子扬声对李歇说道。

这次,呆住的人变成了李歇,他愣愣地被突然笑了的原城推回到了队伍前面,手里端上了一碗热气腾腾的“丹液”。

“谢、多谢道友。”

“卢家作死,不卖药给体修,惹出了一堆事端。我可从没说过我不卖药给法修,临照城的大门谁都进得,我宋丸子的‘丹药’自然谁都买得。”

谁的钱也都赚得,咳,这句话就不说了。

听了她的话,无论是默默排队的散修们,还是她身后的两个长生久修士,一时间都静默了。法体相争,从门派到散修无处不在,哪有那么简单就能分辨清楚的,可这黑瘦的矮子,说得竟然也真有几分道理。

宋丸子倒不觉得自己有什么了不得的,活动了一下肩膀,手上的丸子一个接一个进了锅里,这些丸子们在锅里亲亲密密挨着,又哪里在乎自己将来是进了法修的肚子,还是体修的肚子?

卖完了丹药,看着人们终于散去,宋丸子很想瘫在地上直接睡了,收拾好自己的大黑锅,还了借来的凡人锅碗,她背起大黑锅就要找个地方休息。

“忙完了?”

身后幽幽传来了一个女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