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东西也不代表着就是喜欢对方。”谢元娘随口道。

其实她也觉得自己想多了,母亲怎么可能厌恶她,可多活一辈子,每每与母亲有冲突时,她便生出那样的感觉来。

谢文惠一脸严肃,“我知道刚刚的事让你心中不舒服,纵然如此,也不该如此想,像什么样子,日后不许再说这样的话。”

被姐姐训了,谢元娘笑了,“我就那么随口一说,姐姐别当真。”

谢文惠一副无奈的样子,这才笑道,“那日你多让我看看《黄帝内经》,当时我还说那是些养生的玩意没有放在心上,不想今日议题出的还真是这方面的内容,到让你给说中了。”

谢元娘笑眯了眼睛,“那便好。其实那日和表哥去族学,曹大家不是去了吗?当时我故意在背后说曹大家不懂《黄帝内经》,他那么心高气傲的人,我猜定会为自己正名,只是不敢肯定,所以之前只提醒了姐姐一句。今日听姐姐这么说,那我就放心了。姐姐一向注重养生,这些议题自是难不住你。”

谢文惠:……你个瘪孙。

谢文惠已经不知道怎么形容此刻自己的心情,难怪议题不一样,原来都是谢元娘在背后搞的鬼。

这哪里是帮她,根本就是在吭她。

“姐姐,是不是太惊喜了?”谢元娘见姐姐发呆,觉得惊到了也正常,“养生你最懂,这次族学辩论会,一定能把别人压下去。”

重活一次,谢元娘想改变与家人之间的关系,与母亲那边看来行不通,到是对自己关心的姐姐,谢元娘也贴心了几分。

“你……你怎么能这样做?这……这和作弊有什么区别?”谢文惠强压着骂出声来。

上辈子她是注意养生,可后来活的悲惨,那些又无用,早就不在摆弄,重生回来之后,她只记着上辈子的议题,专心准备,结果全让谢元娘打乱了。

此时她已顾不上生气,《黄旁内经》她早都忘记了,现在只能抓紧时间去补,也不知道能不能顶用。

“姐姐?”谢元娘见人起身走,喊了两声也没有喊住人,坐回软榻上。

令梅一直在旁服侍,“姑娘是帮大姑娘,大姑娘怎么还生姑娘气了?”

“姐姐向来恪守礼教,生气也正常。”谢元娘心里还想着早知道不说实话了。

那边谢文惠出了院子,就气的五官都扭曲的变了形,宝枝哪里见姑娘有过面目狰狞的神情,吓的大气也不敢喘一下。

回了里间,谢文惠强忍着摔杯子的冲动,“去把养生方面的书都找出来。”

宝枝暗松口气,叫了金云过来帮忙,不多时谢文惠的身前便多了一堆关于养生方面的书籍。

而今日族学辩论会出的议题,让各家族学的学长都很意外,以曹大家的秉性,竟然是养生方面的议题,那和太阳从西边出来给众人带来的意外没有区别。

这才是第一天,族学辩论会出的题与往次差距很大,又是这样不重要的东西,就已经让人议论纷纷,众人自是好奇明日的议题是什么样的。

曹大家原本是憋了口气才出养生方面的议题,一直隐隐担心,直到让人去打听,听说众人比往次热情都要高涨,心安下来,又隐隐暗暗得意起来。

傍晚,任家那边任显宏听说妹妹要与谢二去承恩寺,眉头拧着也不说话,白天在孔氏族学他是亲眼所见谢二调戏小爵爷,这样的举指作派,看着胆小怯弱的妹妹,他实在怕妹妹被带坏了。

可难得在妹妹脸上看到如此欢喜的模样,又不忍心拦人,辗转一晚,第二天看到妹妹一身桃花喜气打扮的模样,才变向的提醒两句,“你与谢二姑娘在一起,莫要乱了规矩,女子当恬静,不许胡来。”

任蓁蓁性子弱,兄长说什么便点头应什么,也不多问。

看到妹妹这般,任显宏一想到谢二那荒唐的举动,就更不放心了。

任夫人眸子乱转,“三个闺中的小娘子出去也不安全,你便护送着她们一同去吧。”

任显宏皱眉头,“于礼不合,若是蓁蓁一人,我自是护送,此次还有王家谢家两位姑娘,我一个外男岂能跟在左右,让人看到成何体统。”

任夫人了解儿子,自是知道说什么话能让儿子顺从,她拿着茶盏抿了一口,无心道,“族学辩论会,太元朝各地的才子学子多聚到金陵,人多事大非多,你总说‘祸福由天主之,善恶由人主之’,谁知道好瓜里会不会有个坏瓜。”

任显宏果然眉头又深了几分,再看小心翼翼打量他,对上他目光又快速移开目光的妹妹,面上还带着争扎,任夫人眸底尽是得意之色,心里又盼着儿子能入了谢家姑娘的眼才好。

“我知你不想错过辩论会的议题,这样的机会确实难得,谢府那边,一会儿我让人送去给谢二姑娘递个话,明日蓁姐先不去,改日有机会再去。”任夫人又下猛药。

任显宏苦笑,“母亲明明知道你这样一说,我便是不同意也会就下。罢了,明日是女子议题,又是养生之道,不看也罢,我陪妹妹去承恩寺吧。”

任夫人笑了,“正该如此,你只生了你们兄妹二人,眼见着你们一天天大了,日后在一起相处的时间也少,便是现在才要多多在一起才好。”

任夫人说的委婉,任家兄妹也是脸一红,自是明白母亲是指他们将要说亲的事情。

这边任家定下来,王家那边王夫人自是高兴,又哪里有不同意的。

反而是谢府这边的望月楼,宝枝撩起帘子,进里间时见姑娘还在灯下看书,心疼到,“姑娘也歇歇,莫累坏了眼睛。”

遂才又道,“言心在外面说有事要禀报。”

第79章 承恩寺1(谋算)

双耳不闻窗外事的谢文惠这才放下手里的书,揉着额头,“让她进来吧。”

宝枝转身出去,随后便带着言心进了内间,宝枝知道言心在帮姑娘打听青山居的事情,便又转身出去,如此言心才小心往软榻前又进了两步。

她声音也压的低,“响后的时候,奴婢见青山院的人去后院让人准备马车,打听了一下才知道二姑娘明日约了人去承恩寺。”

谢文惠颔道,“可打听了谁与同去?”

“是新上任的王御史家小姑娘,还有平日里常到府上走动的任主事家小娘子。”

“任主事?任……显宏?”

言心意外,“姑娘说的正是任管事家的任公子。任夫人到府上来时,常是任公子陪送,奴婢有一次去前院到是见过一次。”

谢文惠捻着手腕上的红玉手镯,眼睛望着窗外也不知道在想什么,言心便安静的侍立在那,直到宝枝端了茶进来,才打破了一屋的安静。

“辛苦你了,去金云那领二钱的银子,买花戴吧。”谢文惠收回目光,“那边平时你也多注意些,我到不是盯着元娘,只是担心她胡闹,如今府上不太平,总不能再让她惹祸。”

言心忙谢恩,“大姑娘是真心疼二姑娘,奴婢们自是省得。”

是个聪明的。

谢文惠点头,言心才退了下去。

宝枝见姑娘静静的喝着茶,心知是在想事,安静的站在一旁也不出声打趣,半盏的茶喝下去,谢文惠心中已有了盘算。

她放下茶盏,“我记得府里就一辆马车吧?”

宝枝不知姑娘是何意,还是把自己知道的说了,“平时一辆都是夫人和姑娘们出门用的,老爷那里有辆青棚小马车,这次表少爷和表姑娘过来,咱们出行都是用表少爷家的马车。”

“表哥在族学没有回来。”谢文惠思索了一下,“你一会去门房那里,让人去族学看看,随时有马车备着,表哥想回来也方便。”

宝枝微微一愣,对上姑娘看过来的目光,莫名的后背一冷,“奴婢现在便去。”

谢文惠垂下眼帘,“宝枝,你是不是觉得我变了?”

宝枝的身子一僵,“姑娘自有姑娘的用意。”

谢文惠笑了笑,“我知你是个好的,去吧。”

福了身子,宝枝退了出来。

谢文惠的面色才沉下来。

一向眼高于顶的谢元娘竟然与任主事家有了走动,到底是无意的,还是有意的?若是有意又是为何?

不,这绝对不是谢元娘的性子能做出来的,除非是谢元娘也是重生的,知道任家未来会成为金陵新贵,所以才接近任家。

还有族学议题之事,谢元娘真的会好心帮她所以才刺激曹大家?

想到与上辈子之间诸多不同的地方,还有突然之间不在任性的谢元娘,手指甲慢慢的抠进肉里,这一切还需要去论证吗?

不。

这些不足以证明谢元娘也是重生的,谢元娘又不知曹大家去族学,又怎么可能正好去刺激曹大家,细说起来,一切只是巧合。

虽然还有很多地方让她想不明白的地方,谢文惠觉得自己一定是太惊弓之鸟,这种患得患失的感觉才会如此强烈。

谢文惠想到她重生之后做的事,反观谢元娘无所事事只知道玩的性子,这样的人又怎么可能是重生的呢。

她紧张的心慢慢平复下来。

不过不管怎么样,她都不会让谢元娘与任家多联系,到也是谢元娘的举动给她提了题,她真要在母亲那里多提任家才是,任家未来是新贵,这样的人家多交好自然是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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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大早,谢元娘才刚梳洗完,就见寒雪急冲冲的由外面走了进来。

“姑娘,奴婢刚刚去马房那边,只有一会儿夫人她们出行用的马车了。”寒雪是个厉害的性子,“奴婢细问过马房,他们说昨晚大姑娘身边的宝枝去交代过,让表少爷的马车去族学里备着,怕表少爷会夜里回府。”

原本两辆马车,现在只有一个,还不能用,一会又要怎么出门?

这离卯时可快了。

谢元娘抬眸问,“马房的人可和宝枝说起我今日要出门的事?”

寒雪眼里透着光亮,“奴婢知道姑娘一定会问这个,所以便擅自做主问了一下,那边说和宝枝说了,宝枝说表少爷是客,总不能府内占着表少爷的马车。”

谢元娘颔道,吩咐道,“你现在出一趟去王御史家,和王姑娘把事情说清楚了,麻烦她坐马车来接我。”

寒雪微愣。

这样也太没面子了吧?

谢元娘笑着催促道,“快去吧。”

寒雪反应过来,这才退了出去。

屋里只有令梅和醉冬,谢元娘才说给她们俩听,“族学辩论会是大事,我总不能任性的去为这事闹腾。”

两丫头点头。

谢元娘又让醉冬去静安院递话,说今日在自己院用早饭,又说了不去族学的事,醉冬走了,谢元娘透过窗子望着院子发呆。

令梅能感觉出来姑娘不高兴,她嘴笨又不知道怎么劝,只知道姑娘是因为马车的事在不高兴,还没有想好怎么开口,到是听到姑娘说话了。

“令梅,换成以前遇到这样的事,你说我会怎么做?”

令梅道,“姑娘自然是大发雷霆,昨日又与夫人有了挣扎,又在族学辩论会的时候,姑娘不论怎么吵,都不会有马车用。”

谢元娘点头,“你说的在理。你这丫头平时比我看的明白。”

难怪上辈子她把日子过成那般。

还真怨不得别人,只能怪她自己。

思及至此,谢元娘才想起一事,“对了,府内私下里可有人议论母亲那边给姐姐相看亲事的事情?”

“夫人要给大姑娘相看亲事?”

一看令梅的表情,谢元娘便知道结果了,她咦了一声,“怎么不一样了呢?”

上辈子她记得便是姐姐族学辩论会第一天议题时没有过关,然后府内便开始有那样的话传出来,难不成这辈子是因为姐姐过关了,所以一切就都改变了?

第80章 承恩寺2(发觉)

令梅也一头的雾水,她还真不知道府内有这样的流言。

静安居那边,谢文惠及砚姐正陪着孔氏用早饭,孔氏的面色仍旧不好看,“昨日我才问了她几句,早上便甩了脸子,我也真不知道要拿她怎么办。”

谢元娘没有来用早饭,孔氏又这么说,砚姐便将昨日她走后的来龙去脉弄明白了。

她听谢府的下人议论过二表姐的脾气不好,总是与姑母顶着来,这几日看来到也如此。

“砚姐,你多吃点,若是不合口味,明日姑母再让厨子换几道小菜。”孔氏笑的和煦。

砚姐微不可见的点点头。

孔家规矩多,食不言勤不言,孔氏到不怪砚姐不说话。

一顿饭后,孔氏见谢元娘真没有来,便也不等她,只让人去备了马车,带着谢文惠及砚姐往孔氏族学去。

谢文惠这边猜着没有马车,谢元娘又好面子,自不会再去承恩寺,便也不放在心上。

哪里知道孔氏带着她们前脚刚走,后脚王御史家的马车便上门了。

等上了马车,谢元娘笑着道谢,“……没有麻烦妹妹吧?”

王薄言绷着脸,“你不必客气,原本我母亲也不赞同我坐姐姐的马车去。”

胖胖的小脸,绷着时一说话,两个脸蛋各边涌出个小酒窝。

谢元娘是少女的身子少妇的心,看着王小胖子这副别扭的样子只觉得像极了鸣哥,想着马上就能接到任蓁蓁,也不知道会不会看到任显宏。

上次碰面,场面很尴尬,也不知道任显宏是怎么看她的。

东街并不大,马车转了两上巷子就到了任家,没有等多久,任家兄妹便出来了,谢元娘挑了个帘角,就看到了一身褐色袍子的任显宏。

那日是晚上,所以也看不清楚。

此时再看。

他身姿挺拔,穿着朴素却气质超然。

谢元娘心中一喜,果然是未来的吏部侍郎,就是不一样。

似是察觉到有人打量,任显宏眸光看了过来,谢元娘不动声色的放下帘子,一抬头便对上王薄言打量的目光。

莫名的,谢元娘有种被抓包的感觉。

她清了清嗓子,“任妹妹出来了。”

王薄言点了点头,马车门被推开,任蓁蓁也上来了。

她一脸欢喜的打了招呼,坐下后才解释,“我母亲不放心咱们三个姑娘出行,便让我大哥护送咱们去承恩寺。”

“你母亲想的周到。”谢元娘心里很美,正合她意。

任蓁蓁心里是兴奋的,想说话又不知说什么,良久才憋出一句没头没脑的话,“我大哥自小就恪守礼教,又重规矩,总是教导我要重规矩,昨日还是母亲劝了再三,不然他一直拒绝,嘴上说着还有外人不合礼数。”

说完脸一红,便觉得不好。

王薄言性子直,从不在乎这些,听任蓁蓁说这些,也不觉得有什么。

谢元娘却是正想了解未来的侍郎大人,“任大哥看着温和,行事有理有度,古之成大事者,规模远大与综理密微,二者阙一不可。任大哥将来定是有大作为之人。”

任蓁蓁眼睛亮亮的,“谢姐姐说的真好。”

王薄言也道,“你还真会夸人。”

谢元娘脸不红心不虚,“我说的是实话。”

她一个内心三十多岁的妇人,还摆弄不明白两个闺中小娘子就白活了。

三人在马车里也没有故意压代声音说话,外面任宏显骑在马上,纵是被夸,也不见脸上有喜色,刚刚一出来他就察觉到马车里有人打量他,不用看也知道是谢家二姑娘。

也只有她那样胆大妄为的闺中女子才能做出这样的举动。

任显宏不喜在背后议化事非,更不曾做过。

只是谢二姑娘几次做的事情,着实打破他自小就墨守成规的礼教。

对于一个恪守本份又循规蹈矩的人来说,这样的感觉很不舒服。

一路上,说笑声从马车里传出来。

任显宏刻意让别的事物引走注意力,而不去听小娘子们谈论的话题。

马车里,谢元娘也刻意压低了声音,“识才会那晚怎么不见你?”

任蓁蓁脸微红,“我那几天身子有些不舒服。”

坐的都是女子,这个不舒服指的是什么就不言而欲了。

谢元娘知小姑娘说起这个会害羞,便转了话题,“那晚我遇到过任大哥,见他提了一盏梅花灯,可是送你的?”

“梅花灯?”任蓁蓁细想了一下,摇摇头,“第二日我还去书房找过大哥,他只说了谢姐姐在状元楼的事,到不曾提起梅花灯。”

谢元娘心一沉,面上不动声色道,“那时看他的同窗也在,可能是帮别人拿的吧。”

虽然往好的方面想,可此时的认证也告诉谢元娘一个实情,男人不喜欢被女人压过头,哪怕未来的吏部侍郎,也没有那么大的胸襟。

这样的情况对谢元娘来说并不好。

任蓁蓁浑不多想,“我大哥与他的同窗相处的是好。”

女孩子便是这般,说起兄长的好来,话也便多了起来。

与耿直的王小胖子和单纯的任蓁蓁在一起,谢元娘很轻松,一个多时辰之后,三人便到了承恩寺的山下,还有一段距离要走上去。

三人下了马车,由着身边的丫头把纱罩戴上,三人这才顺着台阶往山上去。

承恩寺便在半山腰,远远的望去,山上的树木已隐隐有了泛了绿色,其中更有一大片白色,一眼就能猜出是梨花。

金陵举行族学辩论会的原因,到寺院来的人并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