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灯里的水爆响,打破了书房里的安静。

“盯着顾府那边,我猜过不了几天,谢府便要出事。”顾远手指有节奏的敲着桌面,灯火微微晃动,他半隐在黑暗中的脸也透着诡异的光。

“您看顾大姑娘得到的东西,要不要拿出来?”江义寻问。

“苏府与谢府结了大仇,你觉得苏家人真的会有这样的心胸,还把好事给谢家?”

江义微微一愣,“那那副画……”

顾远颔道,“谢府自己送上门,不怪别人算计他们。”

江义神色凛然,“属下明白。”

谢府那边谢文惠不知道她已经惹了大祸,谢元娘这两日心里却不踏实,她觉得事情不会那么简单,苏莹莹给谢文惠的好处,能诱惑谢文惠,显然不是小事,可苏莹莹会这么好心吗?

不,决对不会的。

想了一上午,谢元娘还是去了望月楼。

谢文惠听到人来了,拧着眉头将画收了起来,刚端坐好,就见谢元娘撩起帘子走了进来。

“难得你到我这来。”谢文惠笑着点了一句,又让宝枝上茶。

谢元娘在她对面的榻上坐下来,“姐姐今日怎么没去母亲那?”

“在母亲那吃了午饭才回来,正要睡个午觉,正巧你就来了。”

言外之意是说打扰到她睡觉了?

又有送客的意思。

平日里谢文惠面上功夫做的好,可不会像今日这样急着赶人,除非是她有什么事要急着办。

比如与昨天见过苏莹莹有关。

谢元娘明知道谢文惠有事情瞒着她,偏又不能直说更不能挑的太明白,她真恨不得把背后这些关系都说出来,偏那些话又是不能说的,若说出来她是又怎么知道的?根本解释不清楚。

“妹妹怎么这般看我?”谢文惠被盯的浑身不舒服。

谢元娘才发觉她一直盯着谢文惠看,“我是还在想昨日的事。姐姐去见了苏姑娘,就是不知道被有心人看了,会不会觉得父亲与苏大人也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关系,就怕影响了父亲。”

谢文惠面上的笑淡下来,“妹妹多虑了。平日里与苏姑娘走动多的闺中女子不少,比我还要亲近,如今苏府出事,也不也没有多说到她们身上?”

“是啊,平日里与苏莹莹交好的都没有去,怎么偏就姐姐去了?我也想不明白这个。”

“元娘,过去的事便不要提了。我昨日也说我为何去见苏姑娘,到是你,怎么这么巧,我从客栈出来就碰到了我?”谢文惠觉得她再不说几句,谢元娘会一直觉得她好欺负。

“其实我之所以去客栈,是因为我也收到了苏姑娘给的信,邀请我去客栈见面,不过我想了又想,觉得这样做都不妥,所以就没有去,后来我也想过姐姐是不是与我一样也收到信了,我赶过去只是想看看是不是自己想多了,没成想看到姐姐从里面出来。”说话时,谢元娘一直紧紧的盯着谢文惠的眸子,一步也不肯退让。

两世了,她不想追究前世的事,更没想过报复,谢文惠似乎却没有想过放过她。

第212章 目地

谢文惠不开口,谢元娘也不会让她开口,“姐姐,你细想一想,我与苏莹莹一向不合,她为何写信让我去?还有信是在我院子里捡到的,她又是如何将信塞到我院子里的?这样的人不可怕吗?我不去,正是因为知道她可怕,那么姐姐呢?你又是如何知道消息的?姐姐一向比我稳重,若是和我一样是在院里捡到的信,便知道这事有古怪的地方,那为何还要以身冒险?”

她语气顿了顿,“那么姐姐为何还要以身试险?”

谢文惠被反将一击,愣住了。

她不能说信是她送去的,她想利用谢元娘引开别人的注意力,甚至在出事时让谢元娘出来顶罪。

可谢元娘最后一句话又直戳到她的心上,那也是她想见苏莹莹的目地。

为何以身试险?

是因为她要寻找到刘将军平反的证据,她知道刘将军平反的证据在苏府的手上,前世就是苏府为刘将军平反的。

便是此时,谢文惠也认为苏将军被暗杀,那是因为知道了刘将军平反的证据,而后来的出来以兵充匪的事,也不过是受了朱尚书的牵连。

“姐姐想做什么我不知道,可姐姐是个顾大局的人,苏莹莹一看就目地不纯,姐姐还要三思才好。”

谢文惠目光突然犀利起来,“元娘,今日的你不像你,昨日的你也不像往日的你。平日里只知道胡闹的人,突然能分析出事情的轻重来,你说我要不要觉得奇怪?”

谢元娘淡淡一笑,并不惧怕她的目光,淡淡的迎视上,“我捡到过账本,后有苏府出事,姐姐又与苏莹莹扯到一起,我又不傻,怎么能分析不出来这里的利弊。”

谢文惠被回驳的一堵。

谢元娘却奇怪道,“姐姐总说我变了,难不成我不该是这副样子?”

又为何觉得她不该是这副样子?

谢元娘脸上明明带着笑,眼里的笑却退了下去。

一个想法在她的脑子里升起,除非谢文惠见过她不是现在这副样子的模样,所以才会一直说她变了。

叮的一声,一直遮在眼前的东西,那层迷雾退去,谢元娘看到了真相。

谢文惠是重生的,因为前世见过她不是现在这样,今生她做的与前世不同,所以才会总说她变了。

难怪谢文惠的装扮那么新潮,分析是前世后来流行起来的。

谢元娘只觉得头疼,她怎么就忽视了这一点?

突然,谢元娘问,“姐姐,当初族学辩论会,我擅自做主而引得曹大家改了议题,你不会怪我吧?”

是啊,前世她一直觉得谢文惠擅长养生,所以才引得曹大家改了议题,谢文惠若是重生的,那么就一定会知道前世的议题,若是没有她掺和一脚,或许这世谢文惠在族学辩论会就大放光彩了。

问话的时候,谢元娘盯着谢文惠的眸子,看到她的眸子微微一顿,越发确定了心里的想法。

果然谢文惠是重生的,与她一样。

不用再证明了。

可此时谢文惠面上还一副好姐姐的模样,“怎么又提起这事了?你也是为了我好,只是我学的不精,到是白白浪费了妹妹的心意。”

暗下谢文惠却差咬碎了牙才没有指责出来。

谢元娘视情复杂的看着她,突然就笑了,声音清脆像清晨活泼的鸟儿,“姐姐能理解就好。我也是为了帮姐姐,实在没有想到最后姐姐还是没过关。”

谢文惠的笑僵硬住。

谢元娘起身,“姐姐,那我就不打扰你午睡了。”

人风风火火来的,又话说到一半就又风风火火的走了。

谢文惠却胸口堵的慌,别说在耐心下来去找线索了,气的躺了一下午。

另一边谢元娘的心情也很不爽。

前世谢文惠看着她过的愧疚却也不说清,就看着她痛苦,甚至还理所当然的享受着她的照顾,今生重生回来,不但不知悔改,没有一点的愧疚,甚至还要故伎重演,让她继续走前世的路。

现在回想她族学辩论会做的那件事,虽是阴错阳差的坏了谢文惠的好事,如今看来,却也是大快人心,多亏没有成全了谢文惠,不然这辈子她岂不是又做了一回的傻子?

回到自己的院子,谢文惠一口气灌了两杯凉茶,心底的火气才消下去。

谢文惠重生了,她想出头,却没有一次成功,比如族学辩论会、比如状元楼一事。

单从这两件事……

不。

谢元娘微勾起唇角,还有铺子里首饰的事情,前世她是听谢文惠说过杨家姐妹戴的首饰大放光彩,此时她才明白为何谢文惠去了那首饰铺子,也是想抢杨家姐妹的机缘吧?

令梅和醉冬对视一眼,两人摇摇头,主子一会儿笑一会儿又生气,还真不知道怎么了。

谢元娘确实高兴。

她回想了一下重生回来之后的事,郡王府的杏花宴谢文惠半路生病回去了,那么也就是说谢文惠也是在那个时候重生回来的,知道前世郡王府杏花宴出了何事,怕丢人所以先回去了。

不过谢元娘还真庆幸谢文惠回去了,不然她在杏花宴那日的表现太明显,真怕谢文惠看到了会猜疑什么。

回想着从那之后发生的事,也才惊觉到有很多次谢文惠在试探她是不是也是重生回来的,结果都被糊弄过去。

谢元娘真的庆幸自己的运气好,阴错阳差的避开了谢文惠的试探。

如今知道谢文惠是重生的,那么就更方便分析谢文惠为何一定要见苏莹莹了。

前世与苏莹莹没有来往,今生却主动示好结交,知道她有账本后,谢文惠也很紧张,甚至一直提醒她重要性,如今苏府出事,谢文惠仍旧不怕被盯上,而去见苏莹莹,那么到底是什么诱惑呢?

这件事与前世的事联系起来,就好找些方向。

前世苏府出事面上是苏侍郎为刘将军平反而被暗杀,实际上真正被杀原因没有几个人知道,除了顾庭之这样权高位重的人。

谢元娘微微勾起唇角,她想她知道诱惑谢文惠的是什么了。

第213章 送画

刘将军平反案的证据。

谢元娘抿嘴笑,谢文惠聪明一世糊涂一时,自以为知道前世的事,却根本就不知道前世苏府出事的真正原因。

走了望月楼一趟,发现了这么多的事,特别是谢文惠也是重生的,谢元娘当时并没有太过惊呀,她觉得这与往日里她曾怀疑过也有关。

暖阁里,挥退了令梅几个,谢元娘一个人看着窗外发呆。

与谢文惠重生之后做的事比起来,她的追求似乎就小了很多,不那么远大了。

一个人足足坐了整个下午,谢元娘才从这种复杂的心情中慢慢平静下来,她想了很多,以后要怎么做而不让谢文惠怀疑,谢文惠想出人头地她要不要拦着?以前世谢文惠自私又虚伪的做法,谢元娘觉得她应该报仇。

想了很多,可等到晚上去静安居用晚饭时见到谢文惠,谢元娘就觉得那样做没有意义了。

重生回来之后,她什么也没有做,甚至还想帮谢文惠出过头,最后怎么样?谢文惠还不是一事无成?

再想想谢文惠想交好苏家,她又暗下里想拦着谢府与苏家走的近,似乎也在无意中破坏掉了谢文惠的好事。

罢了罢了,冤冤相报何时了,谢元娘觉得只要谢文惠不来惹她,她就可以既往不咎。

孔氏坐在上首,她回了丈夫一眼,摇了摇头。

最后还是谢父问的,“你们姐妹俩吵架了?”

今日谁也不说话,只顾着安静的吃饭。

谢文惠笑道,“食不言寝不语,我想说还怕父亲说我没规矩呢。”

谢父笑了,“你们没事就好。”

最后还是扫了默不作声吃饭的小女儿一眼,虽没有说话,可举动间也看得出来他的关心。

谢文惠的笑淡了些。

孔氏也不满丈夫的作法,她声音有些尖,“元娘,你父亲问话呢?怎么不做声?一点规矩也没有。”

“姐姐不是说食不言寝不语了吗?”谢元娘淡淡回道。

这话没有错,可这种不痛不痒的态度,还真是气人。

孔氏眼睛厉了起来,可惜谢元娘没有抬头,自然也不会看到。

谢父打圆场,“今日的排骨做的不错,你多吃点。”

孔氏摔了筷子,“看看她这毛病,你就宠着去吧。”

谢父一脸的无奈,“你不也宠着吗?怎么最后就成了我的错?好好好,都是为夫的错,夫人先用饭吧。”

当着儿女的面低头,孔氏的心情好了些,这才半推半就的又拿起筷子。

一顿饭后,谢父还特意叫着小女儿说了会儿话,孔氏在那边催着天色不早了,父女两的话题这才打住。

回去的路上,谢元娘看到谢文惠,就会想起她见苏莹莹的事,苏莹莹不可能只见谢文惠一面,定是做了什么,可是她又要怎么问呢?

之前已经试了两次,谢文惠咬的死死的,谢元娘知道不能再问,心里有些烦燥,想到父亲,就想到了被谢文惠偷走的官印。

“姐姐,父亲的官印是什么样子的?你看了都能好奇拿回去看,可见一定是特别的吧?”如今,谢元娘已经知道谢文惠为何要偷走父亲的官印了。

那是因为谢文惠知道父亲会出印结案,偷走官印,是不想父亲出事,然后还有立功吧?

可惜,又被她提前做了布置,而破坏掉了。

谢元娘忍不住想笑,她觉得天老爷真是公平的,算计越多,反而到头来一场空,她这没想算计人的,最后反而还占了便宜。

谢文惠心里一定不爽极了吧?

谢文惠不知道谢元娘想到了什么,只看到她的嘴角裂的越来越大,胸口就沉闷了起来,“妹妹在高兴什么?”

“也不知道怎么了,就是突然之间想笑,也没什么可笑的事,姐姐你说怪不怪?”

这语气,这态度,就像在嘲弄傻子一般。

谢文惠原本休息了一下午,刚松快的胸口就堵了些,“天色不早了,妹妹也早些休息吧。”

谢元娘笑道,“是啊,明日约了王姑娘出去玩,她还约了任妹妹出来,眼下就要殿试了,她兄长要参加,难得她还能出来。我也回去早早休息,准备明天出门。”

谢文惠看她一眼,笑着叮嘱她明日出门注意安全,姐妹两这才散了。

回了院子,谢文惠还想不明白谢元娘为何最后告诉她明日要干什么?这样的目地是什么?

不,谢元娘能有什么目地?

不过是和她显摆罢了。

从苏莹莹那里得来的画还没有找出线索,谢文惠也懒得理会谢元娘要做什么,只要不影响到她的事就行。

再次将画摊开,谢文惠细细的念着上面的诗: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

就这么一句诗,画上又没有做别的手脚,谢文惠只能从这两句诗下手。

千山鸟飞绝,没有植物也就没有鸟留下,也就是草枯萎了,万径人踪灭,很沉闷的气愤,沉等于重。

草和重加在一起就是董。

前世董家后来也出了事。

谢文惠的激动的握紧了手掌,“是了,证据在董府。”

断的的线索,已经失去的希望,在这一刻又被点烧。

再想着她一直亲近董适,如今也不算是做了无用功,不说日后董适成为侍郎夫人,便是眼前也可以利用。

另一边,谢元娘早早的就睡下了,她先前和谢文惠说那句话,其实就是想试探一下谢文惠知不知道她对任显宏有意,看样子她并没有注意这方向。

令梅从外面进来,“姑娘,三日过去了,小爵爷的画还没有送过去。”

实在不是令梅帮着外人,而是小爵爷的性子真让人摸不准。

谢元娘一拍头,“我到是把这事忘记了,我现在就画,明日带出府让赵贵送去。”

令梅听了也就放心的下去了。

谢元娘又起来自己研磨,对着纸发了会呆,原本她是想画只猪,想了想眼下还是不惹那个小霸王,画了个背影上去。

男子身影修长,从发髻和装扮上看,有九分是蒋才的模样,蒋才平日里总是一身锦服长袍,黑色棉靴,手握一把长鞭,最习惯的动作也是鞭子搭在肩上,嚣张着望着对方。

第214章 寒雪归来

谢元娘画好,由着墨自行的干,便上了床,想到前世她与蒋才是死对头,恨死了对方,今生到是还送起了书画,她自己想想都觉得人生总是这样让人意外。

次日令梅进来后直接将画卷了起来,又找盒子装进去,谢元娘由着醉冬洗漱完,还没等去静安居用早饭,就见外面有人快步走了进来。

她眼睛一亮,“寒雪?”

寒雪看着黑了,人却精神,“姑娘,奴婢回来了。”

谢元娘看她风尘仆仆的样子,“赶了几天的路吧?先去洗洗,再吃点东西,等我从静安居回来咱们再说。”

寒雪也不客套,清脆的应下,由着姐姐拦着下去了。

令梅也高兴,“奴婢看寒雪虽瘦了,不过人却结实了很多。”

“是啊,人就是要常运动,这才有精气神。”这么有道理的话还是衡哥与她说的。

衡哥调皮,时常惹祸,明明是小叔叔在管教他,可是每次他惹了祸都要先跑到她这里来说一顿的大道理。

前世不明白,今生回想起这些,谢元娘心有些酸,衡哥这般做也是希望得到母亲的关注,可惜她只顾着愧疚,忽视了儿子们的心情。

谢元娘到静安居时,见到孔氏与谢文惠说笑的场面,面上的笑也淡了,谢父早就去了衙门,早饭也就母女三人用。

孔氏一抬头,就不快道,“大早上的,又谁惹你了。”

谢元娘自顾的找了个椅子坐下,“母亲这是关心我?”

孔氏道,“谢元娘,你这是对我不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