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显宏不语。

董府把日子订的这么急,便是他也想不通。

总觉得不是好事,可有些事却不好和母亲说。

任夫人说起这事来,便高兴,“院子早就收拾好了,就在你的院子,这些年我一直准备着,就想着等你中了之后便早早把婚事办了。现在你进了翰林,你父亲走到哪里都被人高看一眼,如今又与董府结亲,将来母亲就等着你为母亲挣一个告命回来。”

任夫人自打儿子中举之后,腰板就直了,走到哪里都被人叫探花郎娘亲,以往宗人府这些几家人都巴着郡王府和孔氏,郡王爷下去之后,孔氏也低调了了很多,反而是任夫人现在接到的贴子多了,也多是上流之家。

说起这个来,任夫人又想到了什么事,“程大学士这有的旁支到府上来提亲了,相中了你妹妹。”

程大学士府的嫡女,可是二皇子妃。

若是与程家结了亲,也就与皇家攀上亲了。

任夫人从来没有想过这些,差点就被晃晕了。

任显宏拧眉,“程家偏支?可知男方叫什么?”

“好像单名一个荣字。在大营里是个武官。”

“这事不妥。”任显宏的两道眉只差拧到了一起,“当初在贾侯府宴会,那出来轻薄蓁姐的便是这个程荣,此人品行一看便不妥,母亲将亲事推了吧,蓁姐还小,过两年我在翰林这边稳下来,会有更好的亲事。”

母亲在乎什么,任显宏最知道,只说程荣人品不可,看着程大学士及二皇子那边,母亲也不会舍了这门亲事,除非能攀上更好的亲事。

他最后一句话,劝动了任夫人。

任夫人也不会承认,“竟是那个程荣,你说的对,这样的人品不行,哪里配得上你妹妹的。”

任蓁蓁原是想过来看看兄长,结果就听到这样一翻话,母亲什么性子她最情楚不过,若不是兄长,她怕是真要与那个纨绔子弟结亲。

拧着手里的帕子,任蓁蓁没有惊动书房里的人,转身走了。

谢府那边,谢文惠一直等着谢元娘,待谢元娘前脚刚换了常服,谢文惠便来了。

谢文惠如上次一样,将暖阁里的人都消退,“谢元娘,当初约好的……”

“是啊,当初约好的,你还不是利用我算计贾乘舟,让贾乘舟现在记恨上我。我不过是还过去罢了,再说不也成全了姐姐吗?”谢元娘低头记好腰间的束带,才回过身来,眸里带笑,打量着谢文惠,“前世我到没有发现姐姐对小叔叔有意。”

被戳破心思,谢文惠又羞又恼,“谢元娘,那是我的事,与你无关。今日的事便算了,日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咱们俩河水不犯井水。”

“还有。”她又补充道,“贾侯府一年后便会出事,即便是贾乘舟记恨你,也不过是短时间。”

左右两人都是重生的,谢文惠也不担说出这些。

“这些就让你觉得利用我也没事?”谢元娘靠进榻里,翻了个身,一副大度道,“罢了罢了,前世你爱慕小叔叔,只可惜因为你也不能嫁给他,只能远远的看着,你利用我的事我便不和你计较了。”

“谢元娘。”谢文惠气的想骂人。

谢元娘就是这么讨厌,总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更是让人恨的直咬牙。

谢文惠怒气冲冲的走了,谢文惠撇嘴,原本她也知道害羞啊。

前世谢文惠年轻轻守寡,整日里穿的素雅人也沉默,及少有笑的时候,难得像今生看到她这气的又蹦又跳的样子。

谢元娘心情大好,今日她算是旗开得胜,探到了谢文惠的心思,见到了小叔叔又看到了马尚。

现在只盼着外祖家那边早早回信,这样便可以与马府的亲事订下来。

谢父今日与同僚出去吃酒,其中便有任大人,任大人现在被人捧着,在他们这行人中也算是最让人羡慕的。

第286章

谢父不重名利,可看到这些,终也难逃世俗,晚上回府之后,与妻子休息时,便提起了岳父那边,“你可写信去那边?”

与马首辅家结亲,是好事,谢父也不想拖太久,让马府那边多想。

孔氏小意靠在夫君怀里的身子便是一僵,“已经去信了,那边还没有回信,想来也快了。”

谢父说好,便也没有再追问。

次日是沐休的日子,谢父叫了女儿和儿子到书房里说话,先是考问了鸣哥这些日子学的东西,才又关心的与两个女儿说了说话,最后便是每次不可少的与小女儿下棋。

谢父拧着眉,“元娘棋意见涨,如今我都不是你的对手了。”

“父亲不是说教会徒弟饿死师傅吗?我的棋可是父亲教的。”谢元娘笑嘻嘻道。

一旁谢文惠暗下撇嘴,前世谢元娘总与顾老夫人下棋,听说顾远的棋艺便从顾老夫人那里学的,谢元娘现在棋意为何这样好,还不是因为这个。

以前不知道谢元娘重生,谢文惠还不觉得什么,现在知道了,从哪个角度看谢元娘,都觉得她太虚太假。

又嫉妒谢元娘重活一世,有那么多出彩的地方,到是她前世一直在自悲自怜,重活与不重活没有什么区别。

“中秋你们姐妹就及笄了,也是大姑娘了,现在天气好,中秋前是你们外祖母的寿辰,今年咱们都回去,我在衙门那里也早早备了假。”谢父望着没心没肺的小女儿,“你外祖母他们最疼你,你想好了准备什么寿礼?”

“父亲偏心,怎么不问问我和鸣哥。”谢文惠凑上前来,“元娘送什么外祖母都喜欢,谁让外祖母就喜欢她呢。”

谢父朗声笑了,“好好好,元娘不用管她,左右你们外祖母喜欢,到是你们姐弟两个,可想好了准备什么?”

谢文惠不理会谢元娘嘲弄的目光,“女儿做外祖母做了鞋子,除了女红,女儿也没有拿得出手的东西。”

不像谢元娘又是诗又是字的,想想就气人。

鸣哥双手背在身后,“我抄了经书给外祖母,在佛堂前供着。”

谢父满意的点头,“你们很好。”

原是想提醒孩子们不要忘记这个,却不想他们早早的都想到了。

晚饭时,谢父笑着与妻子提起了这个,孔氏握着筷子的手微微一顿,也没有多说,一直到晚上夫妻两个就寝之后,孔氏才犹豫的开口。

“母亲寿辰,做儿女的岂能不回去,只是今年事多,老爷又连连降级出事,回去之后少不得让人问起来,到劳父亲母亲费心。”孔氏说着,不时的探视着丈夫的神色,“我的意思是今年备了东西让人护着鸣哥去,咱们便不回去了。”

江宁县离这里并不远,六百多里,快则四天,慢也超不过七天,以往孔氏时常回去,到是做母亲后,反而不怎么回娘家了。

“人怎么能拦住别人议论的嘴,我活我的,别人说别人的,与我又何干,夫人不必担心这个,岳母大人的寿辰怎么能不回去。而且我也有个想法,元娘她们的及笄也在中秋前,既然这样,到不如在那边过了及笄礼在回来。”

孔氏一听,整个人几乎是跳起来的,“哪有及笄礼在外面过的,纵是我娘家也不妥,这样的话老爷日后不可再说。”

“好好好,不说不说。”谢父笑着赔礼,“府里开销吃紧,岳母那边的寿礼不能省,改日我去母亲的库里挑件礼物出来。”

“母亲私库的钥匙在你那里?”孔氏惊呀。

婆婆回了老家,私库却留在了这边,孔氏一直知道婆婆有些好东西,却又没有机会拿到。

“母亲走的时候放到了我这,说有急用时可动用里面的东西。”谢父感慨不已,“从小母亲将我养大,我不能尽孝,还要动用她的私产,着实不孝。”

孔氏听到有好东西,心下高兴,面上也劝着,“只要老爷过的好,母亲自是高兴的。有哪个做母亲的不这般想。”

夫妻两个一直说到了深夜,才歇下。

次日谢父与同僚出去钓鱼,孔氏独留下刘妈妈说话,“母亲寿辰原不想回去,老爷不同意,看来这事只能回去。”

刘妈妈知道夫人担心何事,“不如夫人再去一封信,在信里提提二姑娘亲事的事情,至于之前的一封信,只说是之前写的,这样到时真说起,也不会让人多想。”

孔氏不愿回娘家那边,也是怕没有在信中写元娘亲事的事情暴露,而且只要回去,母亲他们定会提起这事。

“眼下也只能这样办了。”孔氏略有些无力,“马府也不知道什么眼光,惠姐温柔娴熟,怎么就不挑惠姐?”

这话刘妈妈岂敢接,也接不下来。

这边孔氏又补了封信,让人送到娘家那边去了,谢父当天回府后,就从引泉那里听说了,谢父挥手让引泉退下,才叹气出来。

那晚问话,他就知道妻子没有说实话,这也才说了回去给岳母做寿的事情,妻子是看瞒不过去,才又往那边写了信。

夫妻多年,谢父见事情办了,便也没有戳破。

到是心里越发觉得对不起小女儿,晚上又叫了小女儿一起下棋,原想劝几句,可女儿不知这事,又无从说起,最后一直到父女两个散了,谢父也没有张开这个口。

谢元娘装傻只当没有看出父亲欲言又止,回到自己的院子后,才叹气出来,母亲往外祖家今日写信的事她听说了,虽不知道为何,她总觉得与她脱不开关系。

此时已进了七月,雨水天越发的多了起来,三天中有两天都在下雨,七月上旬的时候江南那边传来了消息,今年的河堤又决堤了,淹了一大片的村庄和农田,死了很多的人,圣上震怒,派顾次辅去救灾。

谢元娘得到这信的时候,还是寒雪盯着望月楼,从言心进进出出的举动发现这事的。

谢元娘经此一事,到是记起一件事来,前世她嫁进顾府之后,小叔叔确实去江南那边救灾,而且还失踪过数日,为此顾庭之还从边关那边回来到江南去追查,随后小叔叔寻到,回府却养了数月身子才好起来。

第287章 利用

谢元娘想着两世,小叔叔都有照顾她,如今她知道小叔叔此行有危险却默而不语,于良心上她也过不去这道门槛。

这事一定要说,但是要怎么说,就是个难题。

她的目光透过窗口看向院子,越过院墙,落到对面的望月楼上。

看来只能鼓动谢文惠了。

谢元娘的眸子闪了闪,心底已经有了算计。

晚上,谢文惠出望月楼去前院时,刚进长廊就听到有两个小丫头在说话,声音偏巧入了她的耳。

“雨水这么大,现在看来若是出远门,还是走官道安全一些,走水路谁知道会不会翻船。”

“走水路才好,雨水大,水路自是好走,你懂什么。”

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的争论着,越走越远。

宝枝见姑娘停下来,这才小声道,“奴婢看着像是二姑娘院里的小丫头。”

谢文惠的眸子闪了闪。

水路?官道?

两个小丫头为何说这个?难不成是听说了什么?

若说有要出门的,在谢文惠看来只有顾远,谢元娘是不是也在暗下里讨论这个,才让下人听了去?

心里存了疑惑,谢文惠在陪孔氏说话时也在想着这事,一直到回了望月楼,晚上歇下时,她才猛想到了些什么。

前世她还没有嫁入贾侯府,只是与贾乘舟定了亲,也正是这一年顾远出了事,又修养了半年,最后甚至落下雨天双腿疼痛的毛病。

这些,都是她守寡之后去顾府陪谢元娘,从她那里听说的。

今生,顾远又要走发,谢元娘明知道会出事真的会置之不理吗?

眼看着放顾远出行的日子越来越近,青山院那边一点动静也没有,谢文惠却沉不住气了。

她不能让谢元娘抢在她的前头。

重生回来,她没有谢元娘那些金手指,既然如此,即有了知道未来的先机,总不能浪费了。

隔日,谢文惠便以买胭脂为借口带着言心出府了。

她前脚一出府,谢元娘后脚便跟了出去。

今日是顾远出行的日子,金陵城外的十角亭里,谢文惠一直望着城门口,看到有人影过来,总要仔细看一番,确定不是顾远才收回目光。

谢家姐妹的行踪一直被暗下里盯着,谢文惠前脚到了十角亭,顾远那边便得到了信。

江义道,“属下看谢大姑娘似很焦急。”

顾远靠在马车里,眼帘也没有动一下,江义又道,“二姑娘随尾在谢大姑娘身后,一直在暗下里看着。”

顾远这才有了动作,他放下手里的书,一边又将衣袖下的念珠滑到手里,慢慢的捻着,“按行程走。”

江义不敢有疑义,应声退出马车。

十角亭子,谢文惠终于看到了顾府的车队,她拧了拧帕子,对言心点点头,言心这才冲了过去,直接被护卫拦住。

言心手里高举信件,“奴婢是谢府大姑娘身边的丫头,我们姑娘有重要事情要禀报给顾大人。”

鲁一纵马到了她身前,打量了她一眼,伸手将信拿了过来,调转马头又回到了马车旁,将信递了进去。

马车里坐着的并不是顾远,而是王掌柜的,二爷那边早就坐着青篷小马车从小路走了,这个顾府的车队不过是个幌子。

王掌柜的打开信之后,脸色都变了。

将信装回信封,王党柜的敲了敲马车壁,一边挑起布帘将信递了出去,“最快时间送到二爷手里。”

一个闺中的女子是如何知道二爷会出事,甚至还会落水?说起来天方夜谭,偏这次二顾自己独走的是水路,明面上走的是官路。

这也是为何王掌柜的脸色大变的原因。

若是知道二爷会落水,定是知道明面上走官道的不是二爷,那么二爷现在很危险,行踪又是如何暴露出去的?一个闺中的小姑娘又是从哪里知道的?

王掌柜的如是想,看到信之后的顾远同样这般想,甚至觉得有趣。

谢家姐妹让人看不透,也越让他想挖出背后的秘密。

此次出行,要上马车前他才临时决定走水路,但是身边的几个亲信也是才知道,算算时辰,便是真有人传出去也不会这么快到达一个闺中女子身上,何况暗卫送来的消处,谢家大姑娘是早早的就守在那里,信自然也是提前写好的。

未卜先知。

顾远眼底的笑意慢慢退去,换成寒光替代。

若不是亲眼所见,他岂能相信世间有这样的事,若说抛开这个,这事还真解释不通。

“二爷。”江义犹豫着开口,“时辰不早了。”

顾远将信递给江义,“你如何看?”

江义一脸的莫名,待看了信上的内容后,神色大变,“这……二爷身边的人是我亲自挑出来的,都是顾家几代忠仆,不可能有叛徒。”

顾远不语,江义看了,便知道他没有说对,便又仔细看了一遍信,慢慢的他还真品出些不对来了,“谢大姑娘如何能第一时间知道二爷的决定?若按时辰来算,甚至比二爷还要早知道?”

这也太诡异了。

顾远颔首,“谢大姑如此,谢二或许也如此。”

或许,这才是一直找不出谢二问题的原因,而谢二却如此与他相同的地方。

江义的脑子乱了,“二姑娘的习性与二爷很多相似的地方,只是若真有未卜先知的能力,为何接连出事二姑娘算不出来?谢大姑娘知道二爷行程,却不知到哪里寻刘将军平反的证据,这姐妹二人的能力能乎有局限性。”

顾远赞赏的看了江义一眼,分析的很对,而且姐妹两个相比,那小丫头似乎更像他一些,比如那踹人下马车的动作,比如将人从马车上揪下来的狠劲,他小时野的时候可没少这样做。

这事若放在外人眼里,指怕还当小姑娘是在他身边丫大的,与他一同生活过,与他的习惯才如此相似。

“二爷,先不说谢大姑娘知道二爷行程的事,便是信上说二爷会出事,行程便不能再这样走。”江义是知道二爷不会水的,不然看到信之后,也不会神然大变。

第288章 怀疑方向

在所有人眼里,二爷是个神一般的存在,可是对于凫水,却是一点也不精通,按理说会功夫的人不可能,偏二爷是这其中的一个例外。

顾远手指若有若无的敲打在茶几上,他慢慢的勾唇角,“有人想过来凑巧,路上也会热闹一些。”

江义神色一凛,应声退了下去,“我这就让人去准备。”

即知有危险,总要好好布置一下,让背后之人明白有些事不是想做便做了。

十角亭,谢文惠看着马车越走越远,整个人的心仿佛也被带走了,言心安静的守在一旁也不出声打扰。

良久,谢文惠才叹气道,“走吧。”

她知道她在博。

成功了,顾远那边她就是特别的存在,只要他注意到她,她总会利用自己知道的那些先知而在他的面前出彩,让他永远觉得她是特别的。

不成功,让顾远怀疑她,可这次她的提醒一定能救了他,也会让他记着这份恩情。

谢文惠是真的被逼急了,谢元娘重生,和她一样有先知的能力,甚至有她不具有的那些金手指,她不能在等下去,她怕时间越久她的特别之处就越弱,最后变成普通。

对于顾远,她即是陌生的,又是了解的。

她的了解都源于谢元娘那里,她从谢元娘那里听说了很多。

陌生的,她对于他的一切,都只是听说的,从不是她亲眼见到的。

这样患得患失的感觉,谢文惠总觉得自己像棵浮萍,没有家,永远在飘浮。

谢元娘早在谢文惠将停递出去之后,便带着寒雪又原路进了城,今天要外出,令梅的小日子又来了,她便带了寒雪出来。

谢元娘猜想的无非也就是谢文惠拦人说话,不过以谢文惠那小胆子,不可能这样做,那也就是写信了。

果然,谢文惠是写的信。

信里写了什么,谢元娘已经不去想了,反正只要让小叔叔有警觉就好了,目地达到了,过程不重要。

谢元娘却没想会遇到董适,她正扶着丫头的手下马车,两人一抬头,同时看到了彼此。

“相缝不如巧遇,听说今日茶楼里进了新茶,谢妹妹要不要一同看看。”董适先开口。

这人可不是这么多事又喜欢亲近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