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人们哪里敢说话,而且这些年来还不是就这样过来的,夫人那边骂老爷,老太爷愤愤不平,却也只是这样说几句,也没有真的让老爷休了夫人。

这件事情在金陵里议论了近半个月,才安静下来。

这些日子谢元娘去过顾府两次,都是陪着顾老夫人说话,这两次虽然也遇到了江篱,不过江篱没有再像上次那样热情。

顾大夫人那边解释说要准备年前回西北,所以在院子里收拾东西,谢元娘原本就没有多想,听说她要回去,谢元娘还准备了礼物送给她。

礼物她想了又想,知道江篱喜欢书画,最后又厚着脸皮临摹了一副兰襟居士的画。

这日顾老夫人又让她到府上来玩,谢元娘便将画带上了,哪知道进了府,下人带她却是直接进了竹笙居。

到顾府来了这么多次,谢元娘还是第一次到竹笙居来。

她对这里并不陌生,前世她来过几次,也正是那时看到了风腊花,然后喜欢上了。

不过她并不敢表露出对这里熟悉,由着下人带路到了书房后,看到小叔叔坐在窗下看书,外面下着雪,窗户开着,不时有雪花飘进来,可屋子里并不冷。

“过来坐。”顾远很随意的靠在软榻里。

谢元娘在他对面坐下,却有些拘谨,主要是这样坐在软榻上,是亲近的夫妻之间才做的,如今她却这样坐下来,总觉得关系有些不正常。

“听说母亲叫你来府上,我让人将你带了过来。”顾远想到母亲频频让元娘来,他知道母亲是为何,可想到这丫头在母亲面前叫她二爷,那娇弱弱的样子,顾远就有些头疼,为了不让母亲看笑话,他干脆将人直接从大门处拦到了这里,“那边有书架,喜欢什么书到上面去找,待中午我带你去母亲的院子,用过午饭便送你回府。”

谢元娘听了,放松下来,嘴上说的话却很甜,“小叔叔不用担心,在老夫人那里我不会暴露。”

“是,你做的很好。”小丫头天真的样子,鬼灵精怪的,顾远难得露出真心的笑来,“手里拿着的是什么?”

他放下了手里的公务,难得有兴趣多说几句。

谢元娘耳朵微微一热,“是一副画。”

“画?拿来我看看。”顾远坐了起来。

谢元娘不情愿的将画放到了方几上,“这是家师画的,我求了他画的,江姐姐要回大西北,我想着送她礼物。”

家师?

顾远已经猜到是什么了。

打开之后,一副雪景图映入眼帘,画风与他的十之八九,这丫头到是把他的画精髓都学了去,便是他也不得不暗暗佩服。

他放下话,“你与兰襟居士学了多久?”

谢元娘的脸就更红了,和别人说谎她是能说的有多真就有多真,可是面对小叔叔,她总是抹不开脸,却又不想扯破谎言,只能硬着头皮道,“有七八年了吧。”

“噢,那时你才几岁,你师傅很疼爱你吧?”顾远又问。

门外的江义正在偷听,听了这话嘴角忍不住抽了抽,疼不疼的二爷不是最清楚吗?

明明自己就是兰襟居士,不戳穿二姑娘在说谎,还逗弄起来。

原来二爷有这样的嗜好。

屋里,谢元娘不知道她两边的脸都已经红了,还在硬撑,“很疼,师傅他老人家说,此生收到我这样的徒弟是他最大的造化。”

噗嗤。

外面的江义笑喷了。

可不是最大的造化,二爷这样的人物,二姑娘嫁给二爷好就是捡了大便宜,几辈子烧了高香了。

第435章 如此贴近

不过立马就安静了。

江义也紧了紧脖子,鲁一同情的往他身后扫了一眼,江义的身子便是一紧。

屋里,谢元娘奇怪的往外看了一眼,“什么声音?”

“外传兰襟居士年逾古稀,不知可是真的?”顾远觉得有趣,特别是看着小丫头涨红的脸,格外的生动。

“嗯,师傅身子如今很不少,这次若不是我相求,也不会再动笔,他说过从今往后不会再作画。”谢元娘算着前世兰襟居士突然没有作品问世,此时才敢这样说,又会让人觉得真实一些,突然就有了底气,谢元娘笑容看着也轻松了,“小叔叔可喜欢我师傅的画?若是喜欢,我求他给你画一副。”

顾远紧绷着脸才没有让自己笑出来,“这样……不好吧?”

“那我回去便求师傅画一副,小叔叔喜欢什么样的?”谢元娘高兴起来,也忘记了称呼,顾远却注意到了。

他微微一笑,“你觉得什么好便画什么?”

谢元娘却没有听出这画里的意思,顾远看到她并没有察觉,暗暗后悔走视,到是说错了话。

好在小丫头正高兴着,也没有注意到。

顾老夫人那边,听到下人说二郎直接把人接回去了,她抿嘴笑道,“接过去好,两个人在一起相处久了,感情才会好。”

董嬷嬷也笑了,“老夫人费了这么多的心思,总是有用的。”

顾老夫人笑道,“那小丫头,我真是越看越喜欢,特别是她看二郎的目光,眼里只有二郎,什么也装不下。有一个心里装着二郎的人,我便放心了。”

“老夫人可莫在说这样的话,让二爷听到了又要伤心了。”

“是是是,我还要挺几年,得帮他看着孩子呢。”顾老夫人也笑了。

响午,在顾老夫人这边用的午饭,江氏带着江篱也在,饭后谢元娘把自己准备的礼物拿了出来。

江篱自从知道姑姑要送她回西北之后,人就沉默了很多,在江氏身边养大,有些话不说出来,彼此心里也明白因为什么。

看到谢元娘送的贵重礼物,江篱沉默了许久,抬起头来看谢元娘时,面上已经绽放出璀璨的笑,“妹妹的心意太重了,我定会好好珍藏。”

谢元娘笑道,“姐姐喜欢就好。”

顾远就在旁边喝着茶,也注意着那边的动静,看到小丫头当着外面人说起谎来脸不红心不跳的,反之在他面前却一副心虚的样子。

“二郎在笑什么?”儿子就在自己身边坐着,顾老夫人自然是能注意到。

顾远对上母亲笑意的眸子,知道怎么样做才能让母亲松手,如实道,“在看元娘。”

顾老夫人笑的眼睛眯了起来,“我看她们姐妹感情好,也高兴。”

一边对着谢元娘招手,“元娘,到这边来。”

谢元娘就走过来,“老夫人。”

然后还不忘记做戏的对着一旁的小叔叔抛了个含羞的眼神。

小神态娇娇弱弱的,让人看了就觉得欢喜。

顾老夫人的笑声就更大了,“眼看着要过年了,待年后就嫁进来怎么样?”

“老夫人。”谢元娘脸红了起来,又是惊呀,她没有想到老夫人会问她,偷偷往小叔叔那看了一眼,紧张的心情看到小叔叔后,莫名的就平静下来。

两人眉眼之间的交流,顾老夫人岂能看不到,心情越发,“知道你们小姑娘害羞。”

又拍了拍手,却没有多说旁的,可在场的人都明白,顾老夫人会去找别人说这事。

江篱在一旁看着,面上虽然带着笑,手里的帕子却不由得紧了紧。

江氏看了自然高兴,可是看到身旁的侄女时,忍不住担心起来,好在看着侄女与平时没有什么不同,又暗暗满意,虽有做错的时候,可能改过就是好孩子。

谢元娘从顾府里回来之后,照常先去祖母那里,母亲舒氏也在,说了在顾府里的事,她没有提起顾老夫人要她年后嫁过去的事,片刻之后回自己的院子后,便让令梅把笔墨准备好,冥思苦想的想着要给小叔叔画一副什么样的画。

令梅几个看了还奇怪,姑娘可还是头一次这么郑重其事的作画,几个人也不敢打扰,直到看着到用晚饭的时辰,要去夫人的院子了,这才出声叫人。

听到姑娘让进去,三个人才推门进去,只见桌子上已经摆好了一副画,是一副大草原的画,看了仿佛身临其景一般。

“姑娘画的真好。”令梅感叹出声。

“是我师傅画的,记住了。”谢元娘红着脸对三人挤挤眼睛。

三人笑着应下,不过寒雪却奇怪的看了姑娘一眼,弄假画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姑娘还是头一次脸红。

等听到姑娘让把这画送到顾府给顾大人时,寒雪这才明白怎么回事。

顾远没有料到这么快就收到了画,江义也好奇的在一旁探头,顾远不打开画,反而看着他,江义这才知趣的退了出去。

画卷打开,是一片大草原,草原上只有两只山雀,还有落日的余晖。

顾远面上的笑慢慢的退下去,眸光深邃,等发觉时,修长的手指已经触到了画上。

自由自在、放纵不羁的在大草原上纵马飞驰,那是顾远一直向往的生活,却只能深深的埋在心里。

那个小丫头,原只是逗逗她,却不想这副画却送进了他的心里。

待江义进来禀报事情时,被二爷身后的画吸引了眼球。

“没事?”听到阴冷的声音传过来,江义打了个冷战。

立马乖巧的低下头,拍马屁到,“二姑娘神来之笔。”

眼角的余光扫到二爷唇角一边翘起,江义暗松了口气,看来这次是拍对了,也免了一次罚。

“二爷,小爵爷偷偷溜出大营,据路上的探子追查,人是往金陵来了。”

“前几次二姑娘的婚事都是小爵爷搅合黄的……”江义没有再往下说。

“去自领十杖。”

江义:……他什么也没有说啊。

“不服气?”

江义连忙摇头。

他其实只是有一点点想看二爷什么反应,才禀报这件事情的。

真的只是一点点。

第436章 警告

谢元娘收到贴子的时候,还有些发愣,贴子是郭姑娘发出来的,按理说有了马尚的事情,两人是最尴尬的,何况与郭淑慎也不是没有见过面,不过两人都没有说过话,郭淑慎更是离她远远的。

突然收到贴子,谢元娘自然觉得奇怪。

“郭家送来的贴子,不爱去就不去。”贴子送到了门房,门房又送到了小舒氏的手里,小舒氏亲自给女儿送来。

“那就不去吧,我和她也没有什么说的。”谢元娘没有拒绝过人,如今母亲的话却让她迈出了第一步。

小舒氏笑了,“如今你定了一门好亲事,有些话我也敢说了,郭家这明显是抢了你的婚事,咱们孔家还没有和她计较呢,他们还一副咱们欠她的。这也就是有你祖父在那压着,不然我早就将贴子甩到他们脸上了。”

谢元娘抿嘴笑,“都是过去的事情了,母亲又何必一直放在心上,反不是让他们得意了。”

“你说的对,不能让他们得意了,看看我的元娘,得了一门好亲事,哪个不羡慕。”想到顾大人,小舒氏也感慨万分,“给你兄长们送了信,他们知道定了这门亲事也为你高兴。不过你四哥有些不高兴,说还要多留你几年。不过不用理他,他就那副样子。”

谢元娘想到四哥,再想到以前四哥与小叔叔的对恃,她的嘴角抽了抽,难怪四哥这些日子没有给她来信,原来是在气这个呢。

等母亲离开之后,谢元娘便写给给四哥,而郭家那边听到消息说有事不能来时,郭客暗松了口气。

“你看看,我就说用慎姐的名义请她她更不会出来,现在看到了吧?”郭客耸肩。

蒋才一脸的阴郁,“那就直接以小爷的名义叫她出来,要不然我就直接找到府上去。”

“你才刚回来,还没有回伯爵府,先回府中,二姑娘那边总能找机会让她出来,你这样冒然找到府上去,我看连面都见不到,孔家可是当世大儒,岂能让自家的姑娘随便出来见男子,何况还是定了亲的女子。曹大家的事你也听说了,曹姑娘只是被苏牧中救了,最后还不是不得不嫁给他?”说到这,郭客还呸了两声,“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苏牧中原来就不是个好东西,整日里用鼻孔看咱们,苏家出事后他被发配到边关,现在又被刘将军接回来,他本性难移,我看曹家姑娘就是他算计的。”

“行了,你一个男子,整日里八婆那些什么。”蒋才不耐的挥挥手,“行了,那我先回府,明日再说。”

郭客立马笑着将人送出去,看着人走了,才暗吁口气出来,总算把这位小祖宗给打发走了。

结果一转身,就惊呼一声,然后大叫起来,“母亲,我真的什么也没有做。”

郭夫人却是早就来了,看到儿子在这不知道干什么,不过看他这副惊吓的样子,也知道他没干好事,伸手拧着他的耳朵往院里走。

她嘴上还骂着,“整日里不安份,你也不看看你多大了,就该给你找个媳妇好好管着你,也省着你天天在外面胡来。”

“哪有妇人管着爷们的……哎哟哟…轻点,耳朵就被拧掉了。”

“呸,毛还没长齐也敢说是自己是爷们,爷们就像你这样在外面招猫逗狗?你小子给我听清楚了,再让我知道你在外面乱来,看我怎么收拾你。”郭夫人一直拧着人进了屋,这才松开手。

郭客一边揉着耳朵,一边笑着凑上去,“母亲最疼我,我自是将母亲的话放在心,又怎么会乱来。”

“你心里清楚就行。”郭夫人戳他的额头,“你刚刚在外面鬼鬼祟祟的做什么?”郭夫人这次却不好说话。

郭客干笑两声,“没什么,就是看看。”

“还不说实话?府里的人已经看到你和小爵爷在一起,小爵爷是什么时候回来的?”一想到小爵爷,郭夫人就一个头两个大,儿子才安稳几天,这回又有得闹了。

“就是今天刚刚回来,这不是回伯爵府了嘛。”

“哼,看你这副心虚的机,说,你们又干什么了?”

“母亲,小爵爷刚回来,能做什么?”郭客咬死了不说,他知道说出来才是真正的死呢。

“不说也行,这几日不许出府,听到了没有?”郭夫人的话刚说到这,便见郭淑慎大步的从外面走了进来,人还怒气冲冲的。

“这是怎么了?”

郭夫人才开口问,郭淑慎便怒气的打断她的话,“母亲还不如问问哥哥,他又以我的名义在外面干什么了。”

郭夫人看过去,只见儿子在那正双手合在一起对着女儿求饶,当场就怒道,“郭客,你给我说,你又做什么了?”

“我什么也没有做啊,是小爵爷做的,真与我关。”

“果然,我就知道你们在一起不会有好事。”郭夫人也不问什么,可见女儿气成这样,知道一定是又扯到女儿,左右看看,只有一本帐策,拿起来就扔了过去。

郭客立马跳起来往外跑,“母亲好没有道理,要找也该找小爵爷去。”

人却已经跑远了。

郭夫人又气骂了一阵子,这才气呼呼的坐下来,“慎姐,你别怪,和母亲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其实也没什么,是我偷听到了,想乍一乍他,也省着当着母亲的面说我冤枉他。”随后,郭淑慎就把偷听到的事说了。

郭夫人刚刚生气却不是真生气,这回却真真的脸阴了下来,“你放心,母亲知道你心里气的是什么,至于孔家那边,我会去解释。”

郭淑慎才满意了,“与马府的婚事,又不是我想抢的,如今大哥又这样做,还不知道让谢元娘怎么看我。”

哪个女子没有过浪漫的想法,想一世一双人,偏她这才刚定亲,这亲的对象便是与别人有过婚约的,让她总会有捡了别人不要的东西。

当日,郭家的贴子就又上门了,小舒氏听着又送贴子来了也奇怪。

第437章 正身

舒氏人的性子,或许骨子里就有那种狠劲。

待看到这次的贴子是郭夫人送来的之后,又言明之前的贴子不是郭家送的,而是小爵爷送的,舒氏面上的笑也淡了。

“回去告诉你家夫人,我们孔家没那么多的规矩,这一天送两次贴子,不管谁送的,事情总要说明白,你家夫人想上门随时恭候。”小舒氏淡淡的扫了郭府的婆子一眼,那婆子却觉得浑身一冷。

小舒氏身边的丫头有眼色,立马上前请了郭府的婆子离开。

“什么人家,我还没有去找他们,他们到是找上门来了。”小舒氏不怕事,却担心女儿,“这事不必让大姑娘那边知道,为些无关紧要的人,再让大姑娘心里不舒服。”

身边的丫头皆应了下来。

谢元娘那边确实没有心思放在这上面,今日她收到了江篱的贴子,约她去仙女湖旁赏雪,仙女湖那边已经结了冰,湖边的柳树却很漂亮,有时还有会雾凇出现。

时常能引得众人去观赏。

江篱的信是她身边的丫头亲自己送来的,信里说她要走了,临走时想在金陵城里转转,约她明日有空在仙女湖亭子那里相见。

相识一场,不久就要各奔东西,或许此生再也不会相见。

江篱又没有什么认识的好闺蜜,况且这也不算什么事,谢元娘看完信之后便让令梅几个准备明日出门的衣裙,晚饭后和母亲说了这事。

小舒氏正愁明日怎么让女儿不知道郭夫人要来的事,现在听到女儿明日要出府,自是高兴,一边又对着砚姐笑道,“白姑娘也约了你,你们姐妹明日出去玩也不必急着回来,就在外面吃,大冬天的难得出去玩。”

两人齐齐的应下,谢元娘也是才知道砚姐又约了白姑娘。

回去的路上,砚姐害羞的解释道,“白姑娘这几日都在练字,想让我指导一下,我记着姐姐不喜欢这些,便没有叫姐姐一同去。”

谢元娘拉过她的手,两人走在小甬道上,“还是砚姐最疼我,知道我不喜欢那些。”

在外人面前,都知道谢元娘是金陵双姝,才情好,又是兰襟居士的弟子,砚姐也一度认为谢元娘在府中做的最多的便是看书作画,可是直到两个人在一起生活了才明白,只要能不拿笔,她是绝对不会拿笔。

“这几日天气越发的冷,仙女湖那边去的人也不多,明日姐姐要身边多带几个人。”砚姐体贴的叮嘱着。

谢元娘笑着应下,又说自己那有一块好墨,她即要出去做客,总不能空手上门,正好又是练字,不如就带着一起去。

砚姐如今已经习惯了姐姐不时的送礼物给她,其实她是发觉姐姐想对一个人好时,就想送给一个人东西,便也不再拒绝。

顾府那边,江义揉着腰,一边往书房里望,想着白天暗卫打听来的事,这回老实的不敢再多嘴了。

直到听里面喊进来,江义这才恭敬的走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