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阳郡主也不挑理,仍旧和蔼的问了一下湛哥的功课,气氛看着很好,听到外面下人说二爷和大少爷回来了,话题才止住。

顾远一身的冷意,看到湛哥后,眉头紧了紧,“怎么今日回府了?”

已经摆饭了,顾老夫人看到儿子又要训孙子,在一旁帮着解释,“族学那边放假。”

“母亲,我在教子。”顾远不喜欢母亲护着湛哥,目光落在湛哥身上仍旧没有一点温度,“纵然族学放假,你大可在族学里温书,不过是两日的功夫,你这样来回奔波要浪费多少时间温书?”

“儿子知错。”

“用饭吧。”顾远起身,大步往饭厅走,“用过饭,让人送你回族学。”

“二郎。”顾老夫人实在看不下去了。

自打元娘出事,二郎就像一块冰,对湛哥都冰的让人看不下去,湛哥还这么小,他怎么就忍心,孩子已经没有了母亲,父亲又这样,让孩子怎么想?

“母亲先用饭吧。”顾远却不说这个。

顾老夫人摇头。

南阳郡主也在一旁劝道,“夫君,不若今日就让湛哥住在府上吧,明日一早再送他回族学。”

“罢了罢了,就这样吧。”顾远已经大步的进了饭厅。

众人这才松了口气。

江氏也在一旁道,“还是郡主劝得动二郎,不然今晚湛哥可又要受罪了。”

南阳郡主的脸一红,“夫君实则也是心疼湛哥,只是不善于表达罢了。”

顾老夫人笑道,“好了,都用饭吧。”

一行人这才进了饭厅,湛哥是男子,坐位被安排在了顾远的旁边,一家人吃饭也没有外人,所以男女也没有分桌。

顾庭之看着湛哥安静用饭,小小的孩子这么安静,再想到二叔对湛哥的态度,心中也有气,所以一顿饭都在给湛哥夹菜。

“让他自己吃,五岁了还让人帮着夹菜,那是不是你还可以帮着他吃?”顾远的声音一起,气氛又是一凝。

顾庭之放下筷子,“二叔,湛哥还小。”

要不是有众人在,他想问问二叔为什么要这样对湛哥,湛哥才五岁,亲生母亲也不在了,二叔是牵怒吗?

谢二没有被寻回来,后来私下里也有流言传出来,说是谢二与贾乘舟是私奔,并不是被劫持走了。

这样的流言也不知道是谁放出来的。

二叔也不知道是怎么了,竟然就相信了,甚至对湛哥越来越冷淡,就像对仇人一般。

“还要让我再重复一次吗?”顾远眼皮也没有抬一下。

轻飘飘的一句话,后面散发出来的冷意却也震到了顾庭之,顾庭之闭而不言,可面上却是不服。

一顿饭罢,顾远起身,“你随我来书房。”

湛哥还没有用完饭,立马放下筷子起身站了起来,顾老夫人拧着眉,可看着儿子已经大步的走了,孙子又跟上去,只能叹了口气。

这日子再这样过下去,真是要憋死人了。

书房里,顾远一直站在窗口,望着窗下的风腊花,“你娘最喜欢这些花。”

湛哥的身子微微一顿。

顾远又道,“你可怨为父这样对你?”

“儿子不怨。”

“不怨就好,回去吧,明早我让江义送你回族学。”

“儿子告退。”

身后传来了关门声,站在窗口就能看到儿子小小的身影孤单的离去,顾远背握在身后的手慢慢的握紧。

“爷,大少奶奶说有事要见你。”江义在外面回禀。

顾远回过身来,“可问她是何事?”

“大奶奶说只有见到爷才能亲口说。”

“让人进来吧。”

舒蜜进了书房时,看到二叔心里也有几分的害怕,不过还是壮着胆子来了,“二叔,今日和小婶婶出府,在街上我好像看到了元娘姐姐。”

顾远猛的站起身来,“你说什么?”

舒蜜就把当日在街上看到的形容了一遍,“…多年不见,我也不敢确认是不是元娘姐姐,她怀里还抱着一个三四岁的男孩。”

顾远深吸一口气,“这事你还对旁人说起过吗?”

舒蜜摇头。

顾远又道,“不要和别人说。”

舒蜜应下,也不敢多呆,福了福身子走了。

江义已经进来了,“二爷,这些年一直让暗卫在四下里寻找,若是二夫人回来,定会第一时间传来消息的。”

“那就是有人暗下里阻拦了。”顾远大步往外走,“我出去一趟,不必让人跟着我。”

江义望着大步流星走出去的二爷,猜到二爷是往孔府去了。

若真是二夫人回来,他们亦是为二爷高兴的。

第638章 战斗

夜色下,孔府的大门紧紧的关着,一道身影轻松的跳进去,动作快的让人以为是眼花,根本发现不了。

顾远并没有多绕路,而是直接往后院一处偏院而去,只见偏院的角落里,屋里的灯光昏灯倒映在院子里。

顾远停下来,心也软了,他没有动,凭借他习武练出来的耳力,哪怕站在墙角下,也隐隐能听到屋子里母子两人的对话。

“娘,外祖父真的会喜欢我吗?”稚子的声音透着奶气。

“衡哥这么乖,当然会喜欢你。”谢元娘坐在灯下,给儿子做着内衣,这几年在山谷里,儿子的内衣和自己的小衣都是她亲手做的,哪怕回了金陵能买到,谢元娘却也还是喜欢自己做的,“不过我们不回江南了,就在这里等你外祖父他们回来。”

外面,顾远听到这句话,按捺住心里的激动,屏息听着屋子里母子两个的对话。

“母亲骗我。”衡哥从椅子上跳下去,“从小到大,母亲从未告诉我,这世上还有亲人,现在到了这里,还住这么大的院子,母亲还有何事没有告诉我?”

谢元娘抿嘴笑,“那你还想知道什么?”

“我父亲呢?母亲总不能说我是石头里蹦出来的。”

顾远目光一厉,死小子,真是欠打。

屋里谢元娘亦敲儿子的头,“休得胡说,你是从娘肚子里出来的。至于你父亲,他心中有别的女子,咱们总要成全他,你说是不是?”

“原来母亲嫁的是个忘恩负义的男子,那我明白了。”衡哥拍拍胸口,“日后我保护母亲,母亲若看上哪个男子只管告诉我,到时我定给母亲绑了回来。”

“好啊,那可说好了。”谢元娘空落落的心被儿子暖到了。

外面的墙角下,顾远压着火气,若不是此时不宜,他定要将这臭小子绑出来,竟然敢老子戴绿帽子。

“好了,不早了,睡吧。”儿子今天很兴奋,谢元娘纵然心里闷闷的,此时也忘记了。

哄着儿子睡下了,才又坐回到榻上,认真的纳着手里的衣衫,屋里的灯亮了多久,顾远就在外面站了多久,哪怕屋里的灯灭了,他却也是待天亮之前,才悄声离去。

孔府里,谢元娘哪怕吹了灯,却也睡不着,她想过第二天一大早就出府去江南寻母亲,可是想到二爷就真的这么成了家,她却像见不得光一样的躲开,又咽不下这口气,凭什么他娶了旁人,她就要躲开?

最后一想,谢元娘不走了。

她不但不走了,还要在金陵活的精彩起来,让别人明白,不是离了谁她就活不起。

心里憋着这股劲,谢元娘就在金陵城住了下来,而第二天早上,看着出现在眼前的人,谢元娘傻眼了。

“四哥?”

“死丫头,总算是回来了。”孔澄握着她的两肩,声音哽咽,“你这些年去哪里了?”

四年过去,四哥仍旧没有变,人不过多了份沉稳。

谢元娘也一肚子的话,“你们不是都回江南了吗?”

“我留在了这边的书院,父亲不愿母亲一个人回江南,便跟着一起回去了,学院这边又不能没有人,我留了下来。”

衡哥挤到两人中间,“你是谁?惹我娘哭,你是坏人。”

孔澄这才注意到还有个小娃娃,他激动的蹲下身子,将人一把抱了起来,“这是那个孩子?”

谢元娘点头,“衡哥。”

“衡哥?很好。”孔澄高兴的逗着衡哥,“叫四舅舅。”

衡哥虎头虎脑的看了他半响,“四舅舅。”

孔澄高兴的应了一声,又腰间戴着的玉佩拿了下来,放到了他手里,“这是四舅舅给的,拿着。”

衡哥握在手里,“四舅舅好看又有钱,最好。”

孔澄被逗笑了,回头对一旁的妹妹道,“元娘,他可不像顾家人。”

谢元娘却不愿在儿子面前提起顾家,叫了九渊带着衡哥出去玩,兄妹两个这才有空说起这几年的事情,经过谈话,孔澄知道了元娘这几年在哪里又怎么过的,谢元娘也知道了因为她的事,母亲伤心,身子一直不好,最后父亲才提出回江南,不想祖父那边也说故土难离,孔家一大家就又搬回了江南。

“是我不孝。”

“你也是为了救祖父。”孔澄却不允许她这样说,“顾府那边你回来也听说了吧?”

谢元娘点点头。

“你怎么想的?”

“我能怎么想,我不过是个旧人,以后我只是孔家大姑娘,顾府的二夫人也是南阳郡主。”

孔澄欲言又止,“这是圣上赐婚,当初顾二也在圣上那边抗过旨,在大殿外跪了三日,后来圣上叫他进殿,不知道两人说了什么,他出来之后就接了旨,或许他也有不得已的苦衷。”

“当年你出事之后,他抛下一切出去寻你。”

“四哥,都过去了,不必再提了。”谢元娘出声打断兄长的话,“四哥,我回来的事我还不想让外人知道,衡哥也刚见世面,我怕他被吓到。”

“你放心,我已经交代下去,不会让人知道你们回来。”孔澄却有旁的担心,妹妹不让说,他也不能不说,“南阳郡主是南阳王老来得女,听说当年三皇子去外面历练的时候,还得南阳郡主出手相救,你如今回来了,只怕消息一传出去,便是皇上那边也会担心。”

“担心什么?担心我回去要顾府二夫人的位置?”谢元娘嘲讽道,“他们大可放心,那个位置我不稀罕。”

“元娘,你明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

“是觉得我一回来,他们便名不正言不顺了吧?”谢元娘嗤笑,“那让我一辈子躲躲藏藏的活着?”

“元娘。”孔澄听了心疼。

谢元娘到是笑了,“四哥,我到是有个办法,不如你说有义妹要出嫁,帮我寻一门好亲事如何?我若嫁了,自然不会妨碍他们了,也不让那些人担心了。”

谢元娘不过是临时想到的办法,却越发觉得好,二爷已娶梳妆打扮人,她自然也要嫁人,不然落在二爷眼里,许是还以为她心中有他呢。

第639章 决定

孔澄知道妹妹是在说气话,气被抛弃,这和当初知道顾远要娶别人之后,他当时的愤怒一样。

“元娘,别胡闹。”

“四哥,我没有胡闹。”谢元娘低下头,“这样也不会让大家都为难了,我不想再因为自己,而让孔家被盯上,如今父亲母亲年岁大了,不想再让他们劳心。我不求大富大贵人家,只要真心待我和衡哥好就行。”

“他不会同意的。”

这个他,指的自然是顾远。

谢元娘望着门外,“四哥当真以为我回了金陵他不知道?以他的手段,若要有心,只怕我一从山谷里出来,他就得到了消息。”

孔澄没有反驳,元娘说的没有错,顾二确实有这样的能力,说他支手遮天也不为过。

知道元娘和衡哥的消息,却迟迟没有行动,更没有露面,说明什么?说明他也不想再面对元娘?

想到这,孔澄的眉头蹙到了一起,“元娘……”

他不知道要说什么安慰的话。

谢元娘淡淡一笑,“四哥,我没事,在贾乘舟的身边我能安然的渡过三年多,以后不论遇到什么事,我也能承受得住。何况感情没了,大家就是陌生人,也不一定非要是仇人。”

她不想去恨,原本二爷就没有错,只是他们没有缘分,与二爷在一起的日子,也是她偷来的,这样一想,谢元娘心里好多了。

她现在还有衡哥,已经知足了。

“四哥,湛哥好吗?”

“他在族学里上学,半个月回一次,别看只有五岁,很沉稳,像座小冰山,平时也不爱说话,不过很优秀。”孔澄说起外甥,语气隐着骄傲,“有时在湛哥的身上,我会看到你的样子。”

谢元娘面上终于有了笑,“这几年他过的好吗?在顾府?”

“他从不说,我也从没有问过他,可是他的话很少,少的不像个孩子。”孔澄面上的笑淡了,“我看得出来,湛哥一点也不开心,可他很懂事,他不会让人为他劳心。”

谢元娘低头抹泪,“一直不想错过他的生长,可最后…是我对不起他。”

两世,都让湛哥一个人过孤单的长大,谢元娘紧咬着唇才没有让自己哭出声来。

她的湛哥,怎么会这般的命苦。

不,不对。

“四哥,他是二房嫡长孙,难不成没有人疼他吗?”

“顾二并不待见湛哥。”

“什么?”谢元娘跳了起来,“他不待见湛哥?凭什么?”

前世明明湛哥不是他的儿子他可以耐心教导,自己的儿子却可以这样冷血无情。

“我知道和你说这些,你一定会激动。”孔澄示意她先不要激动,“顾二成亲两年,南阳郡主一直也没有子嗣,或许他这样做也是为了保护湛哥吧。”

“四哥不必为他说好话。”男人无情了,还需要什么理由和借口。

“你也不必生气,其实还是有人为你出气的,小爵爷这几年一直也没有成亲,而且他总会寻顾二的麻烦,这已经是金陵城中众所周知的事情,大家都知道小爵爷对你有……意。”孔澄觉得和妹妹说这些实在不妥,可是事实不说,日后有什么事,妹妹也没有一个准备。

谢元娘张了张嘴,“他…对我有意?”

她没听错吧?

孔澄尴尬的轻咳两声,点了点头,“有一次他在街上拦下顾二吵架时亲口说的,当时说的话我现在还记得,他说‘要不是你顾二老牛吃嫩草,人早就是他的了’。”

孔澄想到当时的事情,“街上人很多,都听了去,这事不祥义论了几个月,暗下里不少人在笑话顾二。”

谢元娘看着兄长,在确认一件事情,“顾…大人不是今年刚成亲的吗?”

“今年成亲?”孔澄反而被问住了,“他们两年前就成亲了,贾乘舟不会告诉你是今年成亲的吧?”

谢元娘点头,神色有些呆滞,喃喃自语,“我一直以为也是这几个月,从山谷里出来之后也没有问,原来已经成亲两年了。”

若是之前如四哥说的还那些还能让她有一点相信二爷是有别的原因,那么现在听到成亲两年,没有再让她相信的理由了。

明明已经不抱希望,可是在反应过来事情实真相是什么之后,谢元娘的心还是紧拧了起来。

“元娘,你没事吧?”孔澄也后悔一下子和她说了这么多,“你真的没事?”

谢元娘摇头,强打起精神,“四哥,我没事,就是有些累了,事情太多脑子有些乱。”

“那就先休息,这几天书院正好放假,我在府中陪你。”孔澄又叫了人进来去中午备些好吃的,说出来的菜名都是谢元娘爱吃的。

爱人的背叛,亲人的温暖,让谢元娘在冰与火之间折转,她深吸一口气,才让自己平静下来,看着撞到怀里的衡哥,谢元娘笑了。

“跑一头的汗。”

衡哥一脸的兴奋,“娘,我要和九渊学功夫,可以吗?”

“好啊。”回答完了,谢元娘才惊呀的看向九渊,“你会功夫?”

九渊干笑两声,“奴才只是会些表皮功夫,到是有个护卫身上功夫了得,私下里可以让护卫教小公子。”

“也好。”衡哥前世就喜欢习武,谢元娘见现在儿子这么兴奋,也愿意让他去学。

孔澄吹下眸子,用过午饭之后,又与妹妹说了会儿话,看衡哥困了,孔澄才回书房。

书房里,孔澄阴着脸,“现在按你说的做了,你满意了?”

想到元娘哭时候的样子,孔澄的目光又阴沉几分。

顾远站在窗前,背对着孔澄,其实在一大早他就来了,屋子里孔家兄妹说了什么话他也知道,听到元娘要嫁人的话,顾远差一点就忍不住冲到她的面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