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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边捣药一边犯愁。

药熬好之后,我终于想到一个法子,对门外的向钧道:“向左使,麻烦你去一趟凤仪殿,叫容琛带着我的药箱来,里面有味秘药需加进去。”

向钧嗯了一声,过了会儿,领着容琛前来。

容琛进门挑了挑眉:“你这是在做什么?”

“做□。”

他略略一怔,看着我的眼神,内容丰富。

我忙道:“不是我吃。”

他忍不住笑了。

我正色道:“唉,你过来,我有件事要对你交代。”

“什么事?”

我对着他耳朵边轻声道:“昶帝要我配一副□给明慧。”

“这样不好吧。”

“我也觉得是,所以,打算糊弄他,给他一副温柔乡。”

“温柔乡?”

“是一副幻药。与所爱之人最想做的事都会在一场幻梦中圆满,如同真实发生过一样。”

“哦,那你又如何确定昶帝的所爱之人是明慧?你又如何确定昶帝最想做的事,就是,嗯......”他瞟了一记“你懂的”眼神。

我怔了一下,的确如此。表面看来他对明慧一往情深,但很多人,其实并不真正晓得自己内心最想要的是什么。他对明慧的感情,或许不是喜欢,只是因为她会房中术而已,他心底真正喜欢的人是谁,我并不知道,保不准这温柔乡一吃下去,昶帝的梦里,是和向左使来了一场鸳鸯被底翻红浪。

门外的向钧打了个惊天动地的喷嚏,我连忙掐住自己的胡思乱想,正色道:“我觉得应该是明慧,所以打算冒险一试。”

“若不是呢?”

“这就是我叫你来的目的。”

我翻开药箱,从夹层里摸出一颗鹅黄色的小药丸。

作者有话要说:求撒花,不然让女主一直“处”到结尾哦。。。。哈哈

第 9 章

“若是被昶帝发觉,我就服用诈死药,假装畏罪自尽。届时,眉妩定会哭的死去活来,人事不省,你一定要将我们两个运出宫城,然后给我喂一颗醒药。”

我将醒药放在他手心里。“拜托了。”

他笑嘻嘻道:“嗯,那万一,昶帝见你死了还不解恨,要大卸八块怎么办?”

“你个乌鸦嘴,啊呸呸呸。”

“我是和你开玩笑,有我在,绝不会让你死。”

容琛敛了笑容,静静地望着我,眼中是一片瀚海般的深沉无涯。

我心念一动,忽然觉得这一句话熟悉之极,仿佛他曾对我这样说过,而我又万分确定,这是相识以来,他第一次对我这样说。这种感觉就如同走过一个地方,看到了极其熟悉的景物,但却是第一次来到这里,世人传说这是前世里的画面。他莫非是我前世的故人?我忆起第一次在海边见到他,也是一种隔山望海故人重逢的感觉。

“你看了我许久,该念经了吧。”他收起认真严肃的表情,忽而勾唇一笑,如春山雪融万物生发的那一刻辰光,一下子照亮了整个房间,我站在璀璨夺目的光里,低声问他:“什么经?”

他笑笑地望着我:“□。”

我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何时,我也能如他这般从容闲逸,谈笑风生中,万事不放心上。

可是一切的一切,都要一个前提,就是先活着。

我打开房门将一丸温柔乡递给向钧,郑重其事道:“这一粒药丸的妙处,陛下今夜一试便知。”

向左使当即满面潮红,还不忘杀来一记正人君子的不耻眼刀。

我无奈地回了一个“我也不想这样猥琐但我更不想死”的无辜眼神。

趁着向钧去向昶帝进献药丸的空挡,我连忙去掬月阁报信。

明慧一身姹紫嫣红,一头金银珠宝,看得我眼皮直抽。

我对她挤了挤眼,她知道我有话要说,便喝退了服侍的宫女太监。

“方才殿下找我要了一份药。”

明慧眼皮都没抬,显然没有听懂我欲表达的意思,自然也就更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

我挠了挠头,硬着头皮道:“大抵是想,嗯,和你双修。”

出乎我的意料,她竟然面不改色。我发现这脂粉涂得厚也有个好处,便是脸上什么表情都看不出来,只是一片屹然不动的花红柳绿。

半晌,她才淡淡地嗯了一声,抠着手指甲里的泥巴悠悠道:“这有什么奇怪的,男人的最终目的不就是这个吗?”

我:......

她撩了撩眼皮:“我这么百般折腾他,存心恶心他,他都能忍,我倒也服了他。你说他是真傻,还是装傻?”

我:“......大约殿下是情到深处无怨尤。”

她嗤了一声:“情到深处睁眼瞎吧。”

......姑娘你真是一针见血。

她拍了拍手,冷冷一笑:“你说死都不怕,我还怕失贞么?”

我心里莫名地起了寒意,忙道:“我知道你不喜欢他,所以我给他的温柔乡并非□,乃是种幻药。与所爱之人最想做的事都会在一场幻梦中圆满,如同真实发生过一样。他在梦中得手,也许会就此罢休。”

我从袖中拿出一瓶药丸:“他若要你侍寝,你就偷偷放入酒中给他饮用,可保贞洁。”

她接过我手中的小瓶子,并没有意外也没有感谢的意思,只是清淡地笑笑:“多谢你的好意,但,我其实并不在意贞洁,他要,我给他便是。”

我怔了一下,原来她根本没有死守贞洁的意思,那她既然不介意贞洁,又为何不肯顺从昶帝呢?

她的面容隐藏在一片厚重的胭脂水粉中,看不出真正的表情,唯一没有遮拦的是那一双眼眸,清冷如月,冷漠凉薄。

“你可知道房中术?”

“略知一二。”

她冷冷道:“我会房中术。”

我有些莫名其妙,不知她为何突然说起这个。

“我和你甚是投缘,这有一本房中术的秘籍,送给你。”她将一本薄薄的小册子递给我,“你生的太难看,靠这张脸,必定是留不住男人的心。但好在身材曼妙,凸凹有致,好好研习这房中术,将来会让男人离不开你。”

我哭笑不得,她的这份好意,我是领呢,还是不领呢?

“不过房中术也并非人人都能习成,需要至阴至柔之体质,需寻得和你相合之人。”

若是靠房中术才能留住男人的心,那也实在太伤自己的心了。

我婉谢道:“我一向阳气十足,更不大可能寻得到那个人。这册子还是留在你这里吧。”

她忽然生出一股戾气,“你若不要,扔了便是,我一生误在这册子上,再不想见到这个东西。”

我只好收下。

她目无表情地看着我,突然咯咯笑了起来。因为脸上敷着厚厚的脂粉,我甚至瞧不出这笑,是开怀大笑,还是无奈苦笑,还是嘲讽讥笑,只是让人觉得身上冷飕飕的摸不着头绪。

从掬月苑出来,我心里很是忐忑,那温柔乡万一被昶帝识破,恐怕我就要被埋在御花园做黄瓜肥,死有葬生之地了。我冒死想要帮明慧保住贞洁,那知她根本不介意失贞,看来自作多情这种事,小了说是不要脸,大了说就是不要命。

但事已至此,也无可挽回,只有听天由命了。我心神不宁了一晚上,大清早便起身,等着眉妩从掬月苑回来。她每日前去给明慧梳妆都要捯饬半个时辰,费尽心思的让她难看,今日却很快就回来了。

眉妩一见我就道:“今日明慧好奇怪,居然让我给她化了个正常的妆容,还穿了一件素白色的宫装。”

“真的?”

“嗯,总之,又回了以前的模样。”

我心里好生奇怪,百思不得其解,便忍不住对着眉妩叽叽咕咕说了昨日之事。

眉妩转了转眼珠,突然眼睛一亮,“难道是昶帝昨夜梦中功德圆满,醒来便觉得索然无味,厌弃了明慧?男人都是这个德行,到手了就不稀罕了,所以明慧也就不再故意做戏,恢复了原样。”

我一听也觉得唯有这个可能,当即兴奋地抱住了眉妩亲了一口。啪叽之后一抬头,只见容琛站在门口,怔怔的望着我,手中的一枝笔啪嗒一声掉到了地上。

眉妩一脸窘色,立刻见色忘友地把我推开了。

我正欲解释两句,幸好向钧及时前来,宣读昶帝口谕:“皇上有旨,宣三位到承天门。”

“向左使可知陛下召见我们何事?”

“神威军西征凯旋,皇上在承天门前犒赏三军,恩赦战俘。陛下特意让灵珑姑娘前去领赏。”

神武军乃是昶帝最得意的一只铁骑,所向披靡战无不胜,听闻这次出征西域,大胜而归。昶帝他要给我的一个惊喜,莫非是赏我几个西域战俘不成?

随着向钧走到承天门前,只见甲光向日金鳞开,数千铁骑如墨云压城,步成一个天地风云八阵,气势如云。一股刚猛雄壮的萧杀之气弥漫在空气之中,让人呼吸亦不敢放肆。

向钧将我们领到昶帝西侧落座。

侧目看去,昶帝身边的明慧,一身白衣似雪,姿容清雅,目无表情。

台下山呼万岁,军旗一展,阵法突变,正中天门开,一骑神驹出阵,黝黑如墨,四蹄踏雪。

马上跃下一人,落地无声,却势如惊雷,他一人站于阵前,似是黑甲军魂,风神磊落,令三军失色。

我看得目不转睛,原来这世间,竟然能有人身着战甲亦这般光华皎皎,华采卓然。

他托盔于腕,单膝跪下:“臣元昭,参见陛下。”

原来,他就是神威将军元昭。

第 10 章

我从没见过他,但他的赫赫威名却早已耳闻。传说他曾在天山的雪线上猎杀过雪豹,曾在沙漠的暴风中救过一城的百姓,曾在千军万马的阵中夺下西夏王的坐骑......他一直是故事里的人物,是一个传说,但现在真真切切地就在这里,所有的传说都在脑海里活了起来,栩栩如生。

昶帝朗笑:“爱卿平身。上来叙话。”

元昭阔步登上承天门,步伐中似有塞外烈风相随,朗朗旭日下,一身战甲熠熠生辉,他像是笼在一圈金色的光影中,一步一步走到我的眼前。

昶帝亲亲热热将他安排到自己身侧落座。

“爱卿替朕西征辛苦了,向钧,赐酒。”

向钧奉上一鼎酒。我坐在一旁,亦能闻见美酒的香气。

元昭谢恩,一饮而尽,磊落洒脱。

昶帝笑道:“爱卿凯旋归来,赐金赏银封万户侯自不必说,朕另有一个赏赐。”

他笑眯眯转向我:“这位便是神医莫归的得意弟子灵珑姑娘。爱卿沙场征战多年,顾不上儿女私情,如今功成名就,西域东蛮皆已臣服,朕欲成人之美,将灵珑姑娘赐你为妻。”

这个消息不异晴天霹雳,将在场的人系数劈成了焦木桩。连千军万马阵前亦不眨眼的元昭亦是眉目一怔,可见这个消息有多惊悚。

我望着昶帝,言语不能。

......陛下你不能仗着自己是皇帝,就随便乱掐鲜花去插牛粪。况且,牛粪也分很多种,有一种既有自尊,又有自知之明。

我寻思着,接下来大概是鲜花怒而据婚,昶帝震怒,将鲜花掐了,投入死牢,然后堂而皇之的剥夺他的兵权。情爱戏演变为朝斗戏,腹黑皇帝赐婚释兵权,功高将军无奈入牢笼。

我认为这是腹黑奸诈的昶帝演的一出激将法。

谁知,我没猜中开头,也没猜中结局。

元昭看了看我,竟然镇定自若地躬身:“谢主隆恩。”

昶帝哈哈笑道:“妙极妙极,今日乃是良辰吉日,朕亲自为你们主婚。”

“谢陛下恩典。”元昭的声音甚至带着欣慰,仿佛昶帝赏赐的是一桩久候了多年的锦绣良缘。

我再次言语不能,难道元昭的审美观也扭曲至此么?他竟然都没看见我眉间的一大坨黑墨么?

忽然,身边的容琛站起身来,“回禀陛下,灵珑已经有了婚约。”

周遭再次静默无声,我和眉妩齐齐一愣,我何时有了婚约?

谁知昶帝怔了一下之后,无谓地拂袖一笑:“有也无妨,废了便是。”

容琛眉梢一挑:“这份婚约不可废。”

昶帝敛了笑容,面露不悦。

眉妩对容琛拼命的使眼色。显而易见,他这是在逆龙鳞挑衅君威,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偏偏他毫无惧色,更无退缩的意思,迎着昶帝犀利冷硬的眼神,气定神闲,犹如谪仙。

我恨不得扑上去将他的嘴巴堵上,我嫁给元昭与他何干,为何为了一个我都不知道的婚约而去挑衅昶帝,难道不怕死么?

气氛有点剑拨弩张。昶帝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依照我对他的了解,接下来他一定会笑得风情万种,然后说一句让你遍体生凉胆战心惊的话。

正在这时,一直默默无语的明慧站起身来:“陛下,听闻这次的战俘都是西域人,我想看看。”

我悄然舒了口气,暗暗感激明慧的解围。

昶帝侧身道:“好。”

他不再理会容琛,起身陪着明慧走到封台前。众人自然不敢就坐,纷纷随着昶帝起身,恭立在他身后。

微风轻拂明慧的如雪白衣,背影婀娜,弱不胜衣。

居高临下,可见军纪严明阵势迫人的神威军,西域战俘臣服在天地风云八阵正中,俯首低头。

昶帝一手负在身后,一手不屑地指着军中战俘:“你看,这些便是西域战俘,长的与我们中原人大不一样,一看便是野蛮宵小。”

明慧俯视着那些战俘,突然凄然一笑,喃喃道:“今宵剩把银釭照......”

我记得下一句是“犹恐相逢是梦中”,莫非战俘中有她旧识?

她只念了这上一句。

突然,白光一闪,她竟然从承天门上跳了下去。

一片惊呼声中,明慧如一只白蝶,倏忽飘下。

昶帝脸上瞬间失色,仿佛所有的血液都在明慧的纵身一跳之中流出体外,惨白的一张容颜毫无一丝血色,如同一座风中的玉石像。他就站在她的身后,但事发突然措手不及,他甚至没有来得及抓住她的一片衣角。

我亦震惊地不知所措。

眼前身影一闪,元昭第一个跃下了封台,我反应过来,和容琛一起奔下了台阶。

一滩殷红的鲜血,衬得明慧一身白衣单薄苍凉,如孤零的落雪。

元昭扶着她。她目光涣散,依依有最后一丝气息,我蹲在她身前,心颤抖狂跳,手指却镇定地去摸她的心脏脉搏。

“我,恨你,骗我。”

这是她留在人世间的最后一句话,一字一顿,合着血泪,却是对我说的。

我呆呆地望着她合上眼眸,心里一片死寂,她为何寻死?为何恨我?

“快叫太医,快!”身后传来一声嘶喊,仿佛是从撕破的胸腔中吼出,沉闷而绝望。昶帝一掌推开我和元昭,将明慧抱在怀中,颤抖的手掌抚上她的脸颊。

她肌肤本就白得透明,被血迹一抹,更是触目惊心。

周围一片混乱,内侍奔走的脚步声杂乱无章,侍女惶然拥下观礼台,围在三丈之外不敢近前,天地黯然,唯有神威军依旧阵容不变鸦雀无声。

昶帝晃着明慧的身体,她已经毫无反应。

“陛下节哀。”向钧弱弱的说了一声。

昶帝凤目一凛,一道厉光让向钧身子一颤,再不敢言。

昶帝突然看见我,一把抓住我的手腕,力气大得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