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是心虚。”苏朝歌闲闲开口。

她真的不是心虚,可在神宫中开始的对墨箴的怕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缓过来的呀,看她那一脸纠结,苏朝歌都要开始往不好的方向想了:这位宣大公子当年在神宫对这姑娘做了什么灭绝人性的事情让她离开这么久还怕!

“不是我不替你回绝,宣大公子的拜帖直接是要见你,我觉得你是个聪明的姑娘,知道该怎么做。”苏朝歌把拜帖给她,茱萸打开,只看到明晃晃的“茱萸”二字。

宣墨箴来访的前一天,茱萸彻夜未眠,原本水灵灵的眼睛愣是熬出两个黑眼圈,脸颊似乎都凹进去一些,早饭后就一直在苏朝歌的书房里绕圈,书房不大,她怎么绕都是在苏朝歌眼前晃,晃得原本神清气爽的苏朝歌隐隐都有了睡意。

巳时一刻,苏玉亲来通报说宣大公子已到了巷口下马步行,很快就到了,苏朝歌合上书,喊茱萸一起去迎贵客。

宣墨箴一身冷清气质,苏朝歌对陌生人也不冷不热的模样,加上茱萸因紧张而板起的脸,苏玉跟在三人身后甚是紧张,他总有一种一不留神三个人就要动手你死我活的错觉。

等到落座,茱萸的心还在砰砰跳,头略低着看地面。宣墨箴此人极其直截了当,他开口就让苏宅的主人“回避”,他有话要问茱萸。

以苏朝歌大人的脾气,这当然,不行!

“宣公子不过是想知道茱萸姑娘的来历,这又不是什么秘密,更何况,茱萸姑娘因受到惊吓失声恐怕也无法回答宣公子的问题,不如还是苏某来回答宣公子的问题吧!”苏朝歌不软不硬的说道。

茱萸向他投来感激的一瞥。

“那在下就不客气了,既然苏公子说茱萸姑娘的来历不是秘密,可否告知?”

“就像宣公子知道的那样,她是出云神宫的杂使啊,神宫遭难,她被误当做神宫弟子绑架,因为她身负重伤,半路上歹徒就把她扔在荒郊野外等死,适逢我奉九公子之命办差路过方才救了她一命。”苏朝歌捡宣墨箴想知道的半真半假的告诉他了。

“茱萸姑娘,你可记得当日行凶者有什么特征?比如长相、衣着、武器或者口音?还有,可还有存活于人世的神宫弟子?”宣墨箴继续问道,眼睛里掠过一丝悲凉。

存活于人世的,蘼芜,云兮啊,可苏朝歌交代过,事关神宫的一切都不能说,否则会惹祸上身,既然蘼芜已经有了很好的归宿,以宣墨箴的地位,早晚会知晓蘼芜成为县主了吧?也不必她说,所以茱萸缓缓的摇了摇头,为了表示自己真的不知情,还假装比划了半天。

茱萸假把式,宣墨箴不懂手语,自然看得一知半解,但看她摇头,又有苏朝歌在旁,想必今天是问不出什么的,于是宣墨箴倒爽快,撩袍起身说道:“茱萸姑娘可能是受到惊吓忘记了一些事情,没关系,我相信假以时日会想起来的,到时候在下再来拜访。”

茱萸看眼苏朝歌:他的意思是这事还没完?苏朝歌冲她点点头,然后看到茱萸没了精神,蔫搭搭的和他一起送了宣墨箴出去,回来的时候,苏玉也跟了进来,似乎有事禀告苏朝歌,茱萸就识相的要退下,顺便把刚才的茶具收走——不想白吃白喝的茱萸这些天已经很主动的做起了丫环的活计,端着走到门口,一手要开门,另只手前两天拎东西扭到有些不吃重,歪了一下,只听哗啦一声,茶壶茶杯向地面飞身而去,这套茶具是她买来招待客人的,有些贵,茱萸当然舍不得它毁了,能救一个是一个,立刻就倾身去接,总算给她抓到了雕饰着莲花纹的茶壶和一个茶杯,余下的,稀里哗啦,碎了。

呀,茶壶里还有滚烫的水,好烫!原来茱萸斜抓了茶壶,壶嘴里滚烫的茶正汩汩流出洒在她手上。茱萸又慌忙把茶壶抱在怀里急忙出去了。

这突发的一幕看呆了苏朝歌,苏玉说什么就没大听清,又问了一遍,苏玉说:“属下想成亲。”

“成亲?”苏朝歌提高了音量,吓了苏玉一跳,有些讷讷的点了点头。

老爷不是说过等他有了合意的人之后就可以跟他提成亲之事了吗?

“你要和谁成亲?”

“是属下同乡的一位姑娘,流离失所到晋都的。”

“你怎么能和别人成亲呢!”苏朝歌语气里带着不悦。

苏玉就懵了,老爷这是什么意思?明明是他自己说他找到属意的人就可以成亲了啊?怎么能出尔反尔呢?而且,什么叫“怎么能和别人”?好像他以前和别人有过婚约似的。

“老爷,属下不明白。”

“你怎么能不明白呢?你和别人成亲了,她怎么办?”

“老爷,属下更不明白了,还请您明示。”苏玉仔细回忆了一遍,他确信自己是个洁身自好的男人,从没有和别的姑娘家暧.昧不清过。

苏朝歌看着苏玉,这混蛋家伙,明明之前对茱萸还很不错,他都决定等安顿下来为他们操办喜事了,怎么忽然就移情别恋了?没看茱萸刚才听闻“噩耗”都失手打碎了茶具?

“好了好了,你先出去,这件事我要好好想想。”苏朝歌挥手,待苏玉要走到门口了他又骂了一句,“你这个家伙,做人真是朝三暮四。”

苏玉迈出房门,看看天空,漫天疑问。

☆、不期而遇

苏朝歌觉得没有管好自家下人,颇有些对不起茱萸,对茱萸的态度都谦和了不少,茱萸打破头都不会知道他的心思,见他这般心里不禁犯了嘀咕,终于有一天忍不住问苏朝歌:“苏大人,你是不是打算把我给害了啊?”

“何出此言?苏某是那种人吗?”苏朝歌自觉受了“侮辱”。

“苏大人你这几天总是一副‘我要对不住你了’的表情,你也不能怪我多想啊,我一个孤女,无依无靠在苏大人府上打扰,心里着实不踏实啊。”茱萸说道。

说者无心听者却有意,以为她意指苏玉“移情别恋”这事,于是轻咳两声说道:“我知道,他这件事做的确实不对,我会好好训诫他,反正事情还没尘埃落定,算不得数……你这样看着我,是什么意思?”

“苏大人,你在跟我说话?他……是谁啊?他做了什么错事?好像还跟我有关?”茱萸如坠五里云雾,苏朝歌是招了什么脏东西吗?态度奇怪就罢了,说话也奇奇怪怪让人摸不着头绪。

这病,得延医啊。

“就是,苏玉他看上别的姑娘的事!难道你……”

茱萸看着苏朝歌,把那天在门口听到的话回忆了一遍,又联系起这几天苏朝歌诡异的态度,好像是明白了,一时间对苏朝歌“瞎想”的能力无限佩服。

“苏大人,我对苏玉从来没有任何想法,你就不要想东想西了,我将来是要去周游列国的,还不想这么早成亲,苏大人有这份闲心,还不如多花点心思去寻找凤古先生,这样我们都能得偿所愿,你说是不是?”茱萸说的很坦诚,眼睛好不闪躲的看着苏朝歌,表达着自己坚定的立场。

“天下那么大,一个人要是诚心躲起来哪里那么容易找到。”苏朝歌说道,好像不抱什么希望的样子。

“那其实反正我也对你来说也没什么用处,苏大人不如你就高抬贵手……”

“不抬,万一有用呢,你说是不是?”苏朝歌说的理所当然,很无耻,然后,仿佛了却心事一般迈着轻松愉快的步伐如同要去踏青一般出去了,看得茱萸牙痒痒的,心里又一次兴起了偷溜的念头。否则苏朝歌一万年找不到凤古,她难道还要在这里转世轮回几次?

茱萸偷偷的做着准备,真是万事俱备,只差苏朝歌不在府了,耐心的等了几天,终于有一天,苏朝歌一大早郑重的穿戴打扮骑着高头大马出门去也,天赐的机会,茱萸回房换上缝好了钱币的衣裙,装作苏朝歌吩咐的模样要出门去。

走到门口,没人拦,很好,迈出大门的那一刻,茱萸有种久在樊笼中复得返自然的欣喜,若不是死死握着拳头,她真怕自己跳起来。之前去过几次市集,知道晋都城门朝哪开,本来站在苏宅门口就能看见一道城墙的,但苏朝歌若发现她跑了,肯定会派人先从那里找起,所以她得反其道而行之,往北走,中途顺便还能买点放得住的干粮。

晋都的冬天,虽然只是初冬也还是很冷的,茱萸刚出门时瑟缩着肩膀,一直走到觉得自己头顶都腾腾的冒着热气——才走了不知道有没有一半的距离已经饥肠辘辘两腿酸软,茱萸扶着牌坊大喘气,人果然不能□□逸啊,还是先去买两个热包子填填肚子。

路边卖肉包的大蒸笼泛着阵阵香气,茱萸跑过去买了两个,刚啃了一口就见一个衣着褴褛蓬头垢面的小男孩盯着她瞧,还狠狠咽了下口水,也不开口要,就那么直直盯着,盯得茱萸咬着包子的嘴怎么也下不去牙!看看包子,好香,又贵,舍不得给,又看看小男孩,他肚子的咕噜声听得好真切,于是茱萸姑娘一咬牙又跑回大蒸笼边忍着肉疼喊一声:再来俩包子。

拿着烫手的包子走回到小男孩面前递给他,孩子怯生生的,犹豫了一会儿猛然抢过包子,怕茱萸后悔似的跑了,看着孩子跑在前面的背影茱萸才开始放心的吃自己的包子,走了没多远却听见孩子的哭声,一群大些的乞丐正围成一圈欺负人,茱萸瞥了一眼发现是刚刚那个瘦弱的小家伙,孩子死死抱着包子不肯松手,被大些的乞丐又拉又踢。

茱萸姑娘这腾腾火气就抑制不住了,大步跑过去大喝一声:“给我滚开,不许欺负他。”

大乞丐们回头,见是个穿着灰不溜丢粗布衣裳浑身没几两肉的姑娘就没当回事,继续去打那小孩子,茱萸把一半包子都塞进嘴里,上前一把一个拽住两个扔到一边,然后叉着腰气势汹汹的瞪着其余的乞丐们:“里们实在呃过混,呃!固许欺呃户他!(你们实在太过分,不许欺负他)。”

乞丐们面面相觑两眼,然后爆发出哄堂大笑。

“哈哈,是个结巴啊”“话都说不明白还敢出头”“连她一起收拾”……

茱萸虽然“甚有勇力”,但耐不住对方人多势众啊,况且两个包子根本也换不成多少力量,茱萸又要护着那小孩子渐渐就有些不敌,被两个领头的大孩子看到弱点,两人一左一右向茱萸撞过来,硬生生撞在她肚子上,踉踉跄跄倒退了好几步,直到撞到别人身上,茱萸被冲撞的力道不小,她以为会把人连累得倒地,可这人脚下纹丝未动。

“对不住。”茱萸头也没回,大声跟人家道歉,一边还对眼前这群乞丐摆出防备的姿势,可是……他们怎么就忽然做鸟兽散了?跑得干干净净!那个被欺负的小男孩也抱着包子跟他们后头跑了,茱萸追了两步:“喂,你还跑,他们会抢你包子的!喂,你好歹先回来把包子吃掉……啊……”

小孩子已钻进人群再也看不到影子了,茱萸放下手臂,好吧,各人有各人的命,他爱怎样就怎样吧,刚刚冷风中吃了包子的肚子又被狠撞了两下,此时一停下来分外不舒服起来,像拧起的绳子似的疼,她一会儿找地方歇一会儿吧,还是郑重的跟被她撞到人道个歉比较好,可是,当她一转身看到那岿然不动的人时——

“呃!呃!呃!”响亮个嗝声,又来了。

“墨、墨,墨箴公子。”

宣墨箴面无表情,用看死人的眼光看着她,一股由心底而发的寒气冻得茱萸都要站不住了。

两人就这样面对面站着,天空不知何时飘起了雪,除了纷纷的雪花,时间好像都凝滞了。

“就是那个娘们,给我上!”身后忽然传来一声恶狠狠的吼叫,茱萸只是刚刚转过身要迎敌,就再次被狠狠撞飞,直直的撞向蒸包子的高高的大蒸笼。

完了,这要是撞翻了,她身上这些铜板估计都要抠出来赔给人家了,她只能一边要饭一边周游列国了!

歹命啊,回头跟苏朝歌说她只是出来逛逛买点女人用的东西他会不会相信啊?

眼看蒸笼就在脑门前一手臂的距离,茱萸紧紧抱住头,她可知道热汽的厉害,被熏着,脸上皮都能剥下来的。

咦?怎么没撞上?怎么又落地了?

“袭扰百姓,聚众作乱,抓起来。”这是宣墨箴的声音,她知道的,拿开手臂,只见伴着踏踏踏的脚步声,兵士们正在抓捕那些乞丐,街上一时间乱哄哄的。

“大哥,你,你……你……”纷乱的人群中逆向走来的宣墨笺嘴张得能一起吞下四个包子,“你怎么抱着茱萸姑娘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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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牢狱之灾

宣墨笺的出现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救了茱萸,因为他一喊宣墨箴就立刻松了手,任茱萸砰的摔到地上,刚才还没来得及吃就忙着打架被茱萸塞进袖中的包子掉落出来,在地上滚了几滚,停住了,余温的一丝热气袅袅升天而去。

茱萸一向俭省,况且肉包子花了一文钱,不能白扔,胳膊一伸捡起来,然后一边站起一边把包子皮撕掉,三口两口将包子送入腹中。

宣墨笺揉了揉眼睛,这姑娘在苏公子府上过的到底是什么日子啊,连脏了的包子也能泰然自若吃吃下去,好可怜的姑娘,如果大哥喜欢她,就算娶了做妾也能吃香喝辣的……

她现在怎么办啊,跟宣墨箴道歉还是再次道谢然后假装无事走开啊?看宣墨箴的脸色也不像那么好通融的,怎么办?屋漏偏逢连夜雨,就在她纠结的时候,苏朝歌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狐疑的打量几眼茱萸说道:“出来怎么不让苏玉陪着?”

陪着还能跑吗?还有,苏公子,你不要用这样柔和的语气说话,没看我脸上都要起鸡皮疙瘩了吗?

“苏公子,茱萸姑娘,她……我哥……”

“茱萸姑娘与人斗殴,滋事扰民,要带回审问,协同抓住另犯才能再行释放。”宣墨箴打断了宣墨笺的话,一副公事公办的语气。

山野里长大的茱萸姑娘被吓了一跳,这算“滋事扰民”?她不过是想保护那个小男孩别被欺负了啊,这算古道热肠吧?怎么能不问青红皂白呢?茱萸看向苏朝歌,却发现他正与宣墨箴隔空对视,专注的,凝神的对视,不算笨的茱萸立刻就反应过来,宣墨箴是故意的,因为他要从她嘴里问出焚毁神宫凶徒的线索,就在前几天,苏朝歌还在说她受了惊吓不能开口,可她刚刚就当着宣墨箴的面大呼小叫了,他一定以为她和苏朝歌联合起来骗他,一定隐瞒了什么,抓住这个机会当然不会轻易放过。

同样被吓了一跳的还有宣墨笺,他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可茱萸就算与人斗殴了也不至于要带回审问吧?他哥这是……嗯,生气,顺便找借口把茱萸带回府。

一定是这样。

思及此,虽然觉得苏公子人也不错,但茱萸姑娘在他家都吃不好啊,再说宣墨箴可是他大哥,当然得帮自家人,于是脑补过度了的宣墨笺也开了口:“虽然要行审问,不过苏公子放心,我们会照顾好茱萸姑娘的。”

不用了,她现在只想回到苏府白吃白喝,茱萸一边心里鄙视自己一边小碎步跑到苏朝歌身边,用力抓住他的手臂,可怜巴巴的看着他,用眼神表达着:苏大人,救命。

苏朝歌斜着眼,似笑非笑,以茱萸对他的了解,他一定是在说:有本事要跑就别求我!

宣墨箴显然是没什么耐心的,手一挥,他的手下立刻围了上来,宣墨箴言简意赅下令:“带走。”

苏朝歌一根根掰开茱萸的手指,以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的,几乎是耳语的声音对茱萸说道:“放心去吧,什么也不要说,稍晚我就去接你。”

原本稀疏的雪忽然就大了起来,街上的人很快白了头,茱萸被士兵挟持着在大雪中走远。

“不去吃吃苦头怎么知道世道险恶呢!”苏朝歌自语。

京兆府临时关押的监牢里,茱萸坐在草堆上,看着牢门上那把黑黝黝的大锁害怕的身体控制不住的颤抖着,看来宣墨箴对上次受到欺骗一事很生气,而且是抱着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态度要撬开她的嘴得到线索了。

就算苏朝歌没交代什么都不许说,她也不会说的,虽然是燕国人毁了神宫,可姬元瓒没杀她,苏朝歌现在又收留了她,她若说了,苏朝歌现在晋国,以宣墨箴此时的态度,恐怕恨不得把苏朝歌大卸八块挂城墙示众吧?保不准宣墨箴还会鼓动晋王对燕国发兵,一打仗,老百姓又要遭殃,她虽没有心怀天下的胸襟,但……反正她不说,宣墨箴一时半会也拿她没什么办法,万一苏朝歌就有办法救她了呢。

“茱萸姑娘?茱萸姑娘!”宣墨笺的声音忽然传来,伴着呼唤声,他已经出现在牢门口,一脸不耐烦的恐吓牢头给他打开牢门。

“祭司大人吩咐过,没有他的许可任何人不得与要犯互通有无。”牢头严词拒绝。

“通什么通!你懂个屁,我告诉你,我大哥那是在气头上呢,你要真敢把她给冻着饿着,我大哥能活剥了你。”宣墨笺大声训斥着,然后又拉着那牢头到一边窃窃私语去了,没一会儿,牢头哗啦哗啦打开大锁开了门,一边还小声叮嘱宣墨笺有话快说,否则他担待不了之类,被转脸不认人的宣墨笺给轰苍蝇似的给轰走了。

“可真让人急死了,你不好好跟我大哥说几句软话求饶,怎么偏生跑去求苏公子,难怪他要把你关到牢里反省,茱萸姑娘,唉,你有什么话要我转告大哥的,哎哎哎,看我这脑子,都忘了你不能说话了……”宣墨笺语无伦次的。

既然他没听到她今天大呼小叫,那就让他继续以为她是哑巴吧,反正这时候多言是祸。

“哈啾!”茱萸打了个喷嚏,不怪她现在身娇体弱,实在是白天先是打出一身热汗又被吓了一身冷汗,一冷一热交替,难免受凉。

宣墨笺由这个喷嚏又开始絮叨,说了半天终于一拍脑袋想起来了:“我说好像忘了件什么事,忘了给你带些好吃的,牢里饭菜又有老鼠屎又是发霉的,吃了一定会坏肚子,茱萸姑娘,你可千万别吃,等会我命人给你送来热乎乎的饭菜,这里怎的如此冷,来来来……”宣墨笺开始解他的大披风,还顺便帮茱萸披上了,“衣服也忘了给你带,你先凑合着我这件,一会儿……”

只见那牢头匆匆跑进来,一边急促说着“小公子来提人了,快快……”一边就去抓披着披风的“小公子”,牢头抓惯了人,力气大得很,一把抓得茱萸一个趔趄,头撞在了躲避不及的宣墨笺鼻子上,然后就被头也不回的牢头给抓出了牢房,无视牢里正捂着鼻子的宣墨笺。

没跑几步,牢头就松了她的手强作镇定给来人请安:“大人,小公子来瞧瞧……卑职……”

茱萸揉着手腕,被牢头铁一般的手攥得生疼,虽然宣墨箴和苏朝歌面色阴郁,但是,她也很无辜好不好!

“大、大哥,我就是来看看茱萸姑娘……什么都没说,真的。”身后,宣小公子终于赶过来了。

茱萸回头,一眼就看见他两道鼻血还在流的滑稽相,一时没忍住,笑了。

在这阴森恐怖的监牢里,还有苏、宣两人冷脸在场,笑声显得特别突兀,宣墨笺又立刻捂住鼻子责备茱萸:“茱萸姑娘你好生没同情心,我这还不是因为你!”

“茱萸,还不快把衣服还给宣小公子?没见小公子已经冻得流鼻血了吗?”苏朝歌出声轻斥。

茱萸把披风还给宣墨笺,看他血流不止,只好忍痛把自己白白的手帕借给他了,然后束手而立,等着宣墨箴发话。

结果,宣墨箴说:“人你可以带走了,但是不得离开晋都”这显然是对苏朝歌说的,然后他又说道,“好像你还挺喜欢牢里,那就在这儿住一晚体验一番吧。”这……

茱萸同情的看看宣墨笺,眼睛里满满的同情和感激,宣小公子,如有有机会,我一定会报答你今天的大恩大德的。

随同苏、宣二人走出牢房,远远还能听到宣墨笺“我不要住牢房,放我出去”的凄惨回音……

回苏府的路上,茱萸很诚心诚意的感谢了苏朝歌一番,苏朝歌说:“苏某去的好像不是时候,再晚点,宣小公子没准都能送你出城了吧!”

“这个应该不会,他显然怕宣墨箴怕到骨头里,怎么敢私自放了我。”

“那也未必见得,有时候人会生出一种无所畏惧的勇气,比如茱萸姑娘,刚才不是笑得挺开心?”苏朝歌话里带刺。

“是我太没见过世面,加上看到苏大人你来救我,一时太高兴有些得意忘形,下次不会了。”茱萸说的真心实意,让苏朝歌脸色好看了点。

茱萸偷觑着他,经过这些时日的相处,她算看明白了,苏朝歌这人爱听好话,反正这次他救了她,说几句好的哄他高兴,也许他就忘了她为何出现在街上这件事了,但显然,她有点低估了苏朝歌,因为他稍微高兴了一下就又板起脸问道:“你去街上晃什么?”

“就是,逛逛,苏大人你知道我是山里人,没见过繁华城邑……”

苏朝歌点点头,忽然却伸手过来抓住她衣袖,一寸一寸的摸索着,吓得茱萸敛声屏气。

苏朝歌抠出一枚铜钱,摊在手心举到茱萸面前:“茱萸姑娘,你钱掉出来了。”

☆、复仇之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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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粗暴的“护工”

蘼芜发现莲姬对自己的态度有了变化,而这样的态度转变仅仅是她去了趟燕太后宫中见了几位郡主的时间里。短短一个多时辰,等她回来,莲姬像对待一个真正收养的女儿一样,客气有礼,往日的慈祥却不再。

蘼芜先是惊讶,但很快想通,甚至松了口气,她是茱萸的娘,再对自己那么好恐怕早晚自己会跟她坦诚一切的,到时候伤了莲姬的心,她也不愿意看到,况且她现在有自己的烦心事,刚才去燕太后宫中见的那几位郡主,和她差不多年纪,听燕太后的意思,好像是要给她们赐婚,她可一点也不愿意,天下再好的男子也比不上苏朝歌!可是苏朝歌,竟像人间蒸发了一般不见了。

她不想继续等下去,她想离开燕王宫去寻找苏朝歌,哪怕穷尽一生的时间,而她能想到的可求助的人只有姬元瓒,可姬元瓒想必一定不想看到她,怎么办呢?蘼芜搓着手,在寝宫里走来走去想办法,想说辞,不管他待不待见,她没有别人可求,厚着脸皮也只能拼了。

蘼芜忐忑着跟莲姬说要去拜见姬元瓒,莲姬笑笑准了,就是她的笑——等蘼芜出了宫门时一回味还觉得脊背发凉,好像她知道自己要去做什么似的。蘼芜努力忽略了这种不适,只想快点见到姬元瓒,迎她的是当年安排她住处的老管家,老管家转达了姬元瓒的意思:公子近来身体不适,任何人来访均不见。从老管家闪烁的眼神中,蘼芜可以想见姬元瓒一定没这么客气。

“就算他让我滚,我也还是不能滚,我有关于莲太妃的要紧事要跟他讲,管家,求求你再跟他通报一声。”蘼芜可怜兮兮的哀求着,老管家只好硬着头皮再去通报一次,终于这次说通了姬元瓒,只是带蘼芜过去时小声的嘱咐她:小心些,公子近来心情不好。

蘼芜印象中的姬元瓒,虽面有伤疤,但这也没能削弱他天生的贵气,可是,一推门,见到那张被邋遢的胡子遮掩了半张脸的姬元瓒时蘼芜还是愣了一下。看来,莲姬的私生女一事对他打击极大。

“你最好真有要紧的事,否则我让侍卫把你街上。”姬元瓒声音沙哑,恶狠狠的。

“我听到了你和莲太妃的谈话……”

呼——砰——蘼芜只觉一道劲风从耳畔划过,身后的墙上就传来沉闷的撞击声。

“你是来跟我耀武扬威的吗?”姬元瓒起身,一步步走过来,一身黑袍的他像小时候神宫里的老妇人们讲的暗夜里出行的鬼怪。

“我有什么可炫耀的,我又不是莲太妃的女儿,九公子,我今天来就是要跟你说明这件事,莲太妃的亲生女儿,是茱萸。”蘼芜赶紧把话说完,生怕姬元瓒走过来真的掐死她。

姬元瓒嘲讽的看着蘼芜:“怎么可能?你这种为了自己不惜推别人出去挡箭的自私行径简直和你的母亲一模一样,你怎么可能不是她的女儿?”

“真的不是,她以为我是被刘媪收养长大的茱萸才认了我的,一直对我太好,好得我心生愧疚,好几次想要跟她说实话,可昨天,莲太妃娘娘忽然变了态度,对我像对客人一般有礼生疏,我不知道是不是她知道了真相……”

“那你来找我做什么?证明你的身份还是想博得我的同情?嗯?”姬元瓒站在她面前,语气变得轻佻,“还是怕哪天我那个脑子不大好的母亲赶你出宫你又无处可去所以想要回头投奔我?”

蘼芜快被吓哭了,杏眼里泪光闪闪,蘼芜却忍着不让泪水滑落,只是轻轻摇头,姬元瓒立刻变回冷冰冰的表情慵懒的坐回椅子里:“快说,我没耐性跟你继续谈论她。”

“我想离开王宫。”蘼芜鼓足勇气说道。

姬元瓒奇怪的盯着她,静默了半晌忽而爆发出一声大笑:“离开王宫?你以为这是过家家吗?你想做这个县主就做,不想做就走吗?我告诉你,除非你死了或者因罪被褫夺封号,否则这县主你得当到死。”

说到那个“死”字,姬元瓒有点幸灾乐祸。

“所以,我才求九公子您,我知道您一定有办法帮我的。”虽然姬元瓒仍旧很厌恶她的样子,但来之前蘼芜已经决定厚着脸皮求到底。

姬元瓒终于找到报复的机会似的,双手一摊道:“没办法,你就好好做你的县主吧,天下那么多女子才几个县主,你这无依无靠的孤女也该知足了,相比之下,比那个活活被烧死的茱萸不知要好出多少倍。蘼芜,你梦见过茱萸来索你的命吗?”

蘼芜瑟缩了一下,提裙跪在了地上:“我知道九公子瞧不起我,以为我是贪生怕死,我不知道怎么为自己辩解,我只求九公子看在我好歹为您做了次事的份上帮我离开王宫。”

“你帮我做了事,不还霸占了我的母亲,身份只低了我一级,还要求我?对不住,蘼芜姑娘,我此时自身尚且难保,实在无法帮你,你请回吧。”姬元瓒喊声来人,老管家就推门进来客气的把蘼芜请出去了。

颓废了多日的姬元瓒心情好了点,至少蘼芜不是他娘亲的私生女,但好心情也不过持续了眨了几次眼的工夫,因为他记起了茱萸,这个不是,那个是啊!

眼看就到宣谨言成亲的日子,苏朝歌说请了裁缝来为茱萸量体裁衣,做一件适合的观礼服,观什么礼,她又不认识宣家老爷,去了见到宣墨箴又要被吓出一身冷汗,大冷天的,吓病了可不好办,苏朝歌听她这样说辞,点头附和表示非常有道理,但话锋一转又说宣墨笺百般叮嘱了,说他娘亲一直想跟她当面道谢,让她一定要去,茱萸不好再推脱只好不情不愿答应了,任裁缝将她当提线木偶一样这里量量那里比划折腾了小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