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忙传召太医,又唤来中宫女官责问。内侍女官也慌乱无措,只说自从小皇子病后,皇后就变得疑神疑鬼,不许任何人将小皇子抱走,也不许外人靠近小皇子。而小皇子从前夜开始,一直哭闹不休,吃过太医开出的药剂也不见好,夜里反而哭得越发厉害。女官迟迟疑疑地说,“皇后一直说,有人要加害小皇子……”

我心头一紧,“这话皇上可知道?”

女官忙道,“陛下知道,只是……只是说皇后忧虑过度,不可胡说。”

原来前天夜里,宛如姐姐突发噩梦,梦见有人向小皇子行刺,醒来便听见小皇子大哭不休,从此就疑心有人加害孩子。这话自然是无人相信的,连太医也说小皇子一切安康,只是新生婴儿难免孱弱之故。宛如姐姐亲口将那噩梦告诉我,一脸凄惶地求我相信她……望着她憔悴容颜,我只觉心酸无奈。她小心翼翼将那小小襁褓递给我,“阿妩,你抱抱他吧,他很乖的……轻些,别吓着他。”

初生婴儿竟是如此娇嫩,眉目依稀可见他父母的影子,小小的手脚脸蛋让我不敢触碰,他躺在我怀中,已经没有什么力气哭闹,却皱着一张小脸哽咽不已,仿佛受了极大的委屈。我不知不觉落下泪来,心口莫名牵动,万般疼惜歉疚,恨不得付出任何代价去减轻他的难过。这一刻,我开始明白宛如的感受,原来这就是母亲的心……她至少还有机会为这孩子心痛担忧,而我连这样的机会都不曾有过。

太医很快赶到,为小皇子诊视之后,面色惶惑,沉吟半晌,只说小皇子并无大碍,只是体质太过嬴弱,只怕是先天不足。皇后一再追问,他又惴惴说道,“微臣贸然揣测,小皇子似乎有受到惊吓的迹象……”太医说完此话,俯地不敢抬头,我与宛如姐姐相顾失色。昭阳殿里都是皇后的心腹宫人,终日有宫女和奶娘小心翼翼侍候着小皇子,未曾有外人接近过他。若说孩子受到惊吓,实在让人难以相信。

“难道是咒魇!”宛如姐姐脱口惊叫,咒魇二字一出,令我也变了脸色。宫中每个人都知道“咒魇”意味着怎样严重的后果。皇后当即下令彻查后宫,掘地三尺,将每位妃嫔宫中女官都收押讯问,但有可疑之处,一律上刑。

我仔细查问了小皇子身边的每一个人,却不见可疑之处,从奶娘到宫女都是宛如姐姐身边多年的旧人,尤其两名老嬷嬷更是昔年谢贵妃身边心腹旧人,在宛如入主东宫成为太子妃之后,被谢贵妃送来她身边服侍,算是她娘家的亲信旧人……我踱步窗下,蓦然顿住,谢贵妃清雅身影浮现在眼前,仿如不食烟火气的仙子,渐渐却化作另一个面貌相似的影子,青衫广袖,澹定依然。已经许久不曾想起那个人,此刻他的身影蓦然浮现,却令我指尖渐渐泛起凉意。

“慧言。”我低声唤来护卫侍女之首的尹慧言,“你从今晚开始扮作侍卫,留在昭阳殿中,不可露了行迹……仔细留意小皇子身边的人,尤其是两位嬷嬷。”

离宫返回王府,一路上我都心绪不宁,后悔留下慧言在宫中,害怕她真的查到什么,害怕那是我最不愿意看到的结果。

我在书房门口驻足片刻,敛定纷乱思绪,这才推门而入。萧綦正伏案低头,专注披阅案上小山般的文牍,抬头见了我,深蹙的眉间才舒展开来。我将小皇子的事择要简略说与他听,只略去了留下慧言一节,也不提那两个嬷嬷。萧綦静静听了,目光莫测深浅,只淡淡道,“小皇子倒也叫人担忧。”

我叹息道,“你还没见到那孩子,瘦瘦小小的一个人儿,实在可怜……投生在皇家,也不知是他的幸或不幸。”萧綦沉默,我知道失言触及了他心中隐痛,也缄口说不下去。他揽住我,眸色温柔怜惜,无需言语已尽知彼此的心意。

用过晚膳,他如平日一般守着我喝药,非要看着我喝完才满意。这药十分辛涩难喝,每次我都忍不住抱怨,却总赖不过去。今晚侍女刚奉上药,便有人来通禀什么事情,我趁他不备,悄悄将药汁倾入花盆。还未来得及藏好剩下的药渣,萧綦已经迈回房中,堪堪撞上我倒药。

我自知心虚,吐舌笑道,“这药太难喝,太医都说我已经大好,以后就不用喝了罢!”

“不行。”他面无表情,转头吩咐侍女,“再去煎一碗来。”

见他竟如此严肃当真,我有些不悦,索性倔强道,“我说不喝便是不喝!”

“不行!”他越发扳起脸来。

我脱口道,“我又不是小孩子,不要你管!”

他猛然拽过我,俯身狠狠吻下来,越吻越深,久久攫住我双唇,直至我酥软下来,无力挣扎。

“不要我管?”他似笑非笑望住我,眼中犹有余怒,“哪怕到你七八十岁,这一辈子我都管定了。”我一时啼笑皆非,心中却甜蜜无比。侍女再端上药来,我也只好喝完,却忍不住问道,“这药到底有什么要紧,非得天天喝?”

萧綦笑了一笑,“只是滋补而已,你身子太弱,除非养到白白胖胖,否则每日都得喝。”

我哀叫,“你想折磨死我!”

伤情

一连多日过去,慧言并没有发现什么,我亦开始觉得自己疑心太重,或许小皇子真的只是先天不足。然而宛如姐姐却一直不依不饶地清查六宫,弄得宫中人心惶惶,几名宠妃纷纷向皇上哭诉,皇上也无可奈何。

这日回家中探望父亲,还未离开镇国公府,便有人匆匆来报,说皇后正大闹乾元殿,逼着皇上处死卫妃。等我赶到乾元殿,才知起因是卫妃对皇后含怨,私下说了一句“小婴孩本就孱弱,夭折了也不是什么新鲜事,偏她这么大惊小怪”——这话被人告发,皇后怒不可遏,认定是卫妃诅咒了小皇子。皇上一向宠爱卫妃,闻知此话也只是轻责了几句,更激怒皇后,誓必杀了卫妃才肯罢休。

宛如姐姐狂怒得失了常态,所有人都拿她无可奈何,直待我赶到,才勉强劝住了她。皇上为了息事宁人,也将卫妃暂时禁足冷宫。好容易将皇后劝回了昭阳殿去,我和皇上相对苦笑,一起坐在高大空寂的乾元殿上叹气。

“皇上……”我刚开口,他却打断我,“又没旁人在,叫什么皇上王妃的,还跟从前一样叫吧!”

从前,我是叫他子隆哥哥——倏忽多年,我们已很久不曾这样坐下来好好说话了。他好像终于逮到一个可以说话的人,开始喋喋不休地对我诉苦,不停抱怨做皇帝的烦闷无趣。眼下他刚刚即位,朝中诸事未宁,江南叛军还来不及出兵清剿,宫中却又闹得鸡犬不宁。我心不在焉地支颐听着,心里却在想着,你这皇帝只不过做做样子,国事大半都在萧綦肩上压着,未听他说过一个累字,你倒抱怨不休了……

“阿妩!”皇上突然重重吼了一声,惊得我一愣,脱口应道,“干嘛?”

“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他瞪住我,一脸不悦。

我怔了怔,支吾道,“在听啊,刚才说到御史整日烦你是么?”

他不说话了,定定看了我半晌,一反常态没有抱怨,神色却黯淡下去,“算了,改天再说……你退下吧。”

我也有些疲惫了,一时无话可说,起身行礼告退。退至殿门转身,却听他在身后低低说,“刚才朕说,要是不长大该有多好。”

我驻足回头,见那年轻的帝王孤伶伶坐在大殿上,耸塌着肩头,明黄龙袍越发映得他神情颓丧,像个没有人理睬的孩子。

就在我打算召回慧言的时候,她终于查出了昭阳殿里“魇咒”的真相。

宛如的直觉果然没有错,那大概就是所谓母子连心,而我的多疑也被证实是对的——正是宛如身边相伴最久的两个嬷嬷,趁夜里奶娘和宫女睡着,突然惊吓小皇子,反复引他号哭不休,长时不能安睡,便自然而然的萎顿虚弱下去。难怪查遍小皇子的饮食衣物都不见异常,谁能想到折磨一个小婴儿最简单的法子竟是不让他睡觉。可怜小皇子多日以来竟不曾安睡过一宿!我惊骇于她们竟能想出这样隐秘奇巧的法子,完全不露痕迹,连慧言也窥探多日才瞧出端睨,更想不到两个年老慈和的嬷嬷会有如此歹毒的心肠。

在秘刑逼供之下,两个嬷嬷终于招认。她们自始至终都是谢贵妃的人,当年被送到东宫侍候太子妃,便是谢贵妃为日后设下的棋子。在姑姑的铁腕之下,谢贵妃无力与之相抗,便在侄女身上下足工夫,从而抓住姑姑唯一的软肋——太子。谢贵妃没能完成这番布署,便病逝了。两名嬷嬷留在东宫依然时刻想着帮三皇子夺回皇位。太子身边无法下手,她们便一心断绝皇家后嗣,只要太子无后,皇位终还要落回子澹手中。早年东宫姬妾大多没有子女,曾有一个男婴也夭折了,能平安长大的都是女孩。如今想来,只怕全是她们从中动了手脚。

谢贵妃,那个婉约如淡墨画出的女子,至死都隐忍无争的女子……竟用心如此之深。我渐渐明白过来,假如谢贵妃果真没有一点心机手段,又岂能在姑姑的铁腕之下立足不败,恩宠多年不衰。或许这深宫之中,从没有一个人是干净的,也或许干净的人都已如子澹一般,被贬入不见天日之处,甚至如更多无名冤魂,永远消失在宫墙之后。

不寒而栗之余,我仍觉庆幸,这幕后的主谋不是子澹——若连他也卷入这血腥黑暗的纷争,才是最令我恐惧的事情。受此真相刺激最深的人,却是宛如——最残酷的阴谋和背叛,来自她嫡亲的姑妈和身边最亲信的宫人。

两名嬷嬷当即被杖毙,而此事的幕后主使者一旦供出是谢贵妃,必然连累子澹和整个谢家。宛如再三挣扎,终于忍下对子澹母子的愤恨,推出卫妃做为替罪羊,赐她自缢。

我一手找出真相,保护了小皇子,又一手隐瞒真相以保护子澹,而这背后却是另一个无辜女子的性命被断送。翻手是生,覆手是死,救人与杀人都是我这一双手——或许哥哥说得对,我的确越来越像萧綦。

自此之后,宛如姐姐也终于变了,变得越来越像一个皇后。她开始铁腕整肃后宫,妃嫔稍有获宠,便遭她贬斥。普通宫人被皇上召去侍寝,次日必被她赐药。皇上与她的争执怨隙越发厉害,几番闹到要废后……谢皇后善妒失德的名声很快传遍朝中。

又到一年元宵,宫中开始筹备元宵夜宴,而萧綦却在准备讨伐江南叛军。

这日我们一同入宫,他去御书房决议南征大事,而我去昭阳殿商议宫宴的琐事。

方一踏入殿内,便看见一名女子跪在殿上,被左右宫人强逼着喝下一碗汤药。谢皇后冷眼坐在一旁,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喝。我虽早就知道宛如整治后宫的手腕严酷,但亲眼见她逼侍寝的宫人喝药却是第一次。见我怔在殿前,宛如淡淡笑着,起身迎上来。那女子猛的挣脱左右宫人,将药碗打翻在地,扑在皇后脚下苦苦哀求。宛如看也不看一眼,拂袖令人拖走那女子。

那药汁在地上蜿蜒流淌,殿上隐隐有一股辛涩药味……这药味,竟异常的熟悉。

宛如同我说话,我只怔怔看着她面容,脑中一片空白,却不知她在说些什么。

“阿妩?”她诧异地唤我,“你怎么了,脸色为何这般苍白,是不是方才那婢子惊吓到你?”

我勉强一笑,推说一时不适,匆匆告退。

离开昭阳殿,也不及等待萧綦,我一路心神恍惚地回府。

从前曾问过府中医侍,都只说我每日所服的汤药是寻常滋补之物,我也从未多想。然而今日在宫中闻到那种药的辛涩气味,竟和我每日服用的汤药一模一样,这种味道我绝不会记错。

房门外步履声急,萧綦匆匆步入内室,人未到,声已至,“阿妩——”

我回转身看他,他额上有微汗,看似走得甚急,“皇后说你忽觉不适,究竟怎么了,可有传太医来瞧过?”

“也没什么大碍。”我淡淡笑,转头看向案上的那碗药,“刚叫人煎好了药,服下就没事了。”

萧綦看也不看那药一眼,立即道,“这药不行,来人,传太医!”

“这药怎么不行?”我望住他,依然微笑,“这不是每日不可间断的良药吗?”

萧綦一下顿住,定定看我,目光微微变了。看到他如此神色,我已明白了七八分,心下反而平静无波,只端起那碗药来看了看,“果真是么?”

他没有回答,双唇紧绷似一片锋利的薄刃。

我笑着举起药碗,松手,任它跌落地面,药汁四溅,瓷盏摔作粉碎。我开始笑,从心里觉得这一切如此可笑,笑得无法自抑,笑得全身颤抖。萧綦开口唤我,似乎说了什么,我却听不清,耳中只听见自己的笑声……他陡然将我拽入怀抱,用力抱紧我。我如溺水般挣扎,绝望到极点,不愿让他再触碰我半分。无论我怎样踢打,他都不肯放手。挣扎间钗环零落,长发散乱下来,丝丝缕缕在他胸前缭绕,仿如爱恨嗔痴,怎么也逃不过命中这一场沉沦。

我再也没有了力气,软倒在他臂弯,似一只了无生气的布偶。丝丝的寒意从肌肤袭来,仿佛有无数只冰冷的触手,密密在心底滋生蔓延,将周身爬满,缠绕得不见天日,只剩下心底一片空洞。没有愤怒,没有悲伤,什么都没有,只有空落落的死寂。

——原来,他给我服的是这种药。

他不肯让我再拥有他的子嗣,不肯让他的后代身上流有王氏的血,不肯让我的家族再有机会成为“外戚”。什么鹣鲽情深,什么生死相随,终敌不过那颠峰之上最耀眼动人的权势。他仍在一声声唤我,神色惶急,嘴唇开合,仿佛说了许多许多,我却一个字也听不见,陡然觉得天地间安静了,周遭一切都蒙上了灰沉沉的颜色。他的面容在我眼里忽远忽近,渐渐模糊……

恍惚感觉到他的怀抱和体温,听到他一声声低唤。

可是我不想醒来,不想再睁开眼睛。又有药汁喂进口中,苦中回甘……药,我陡然一颤,不由自主地挣脱,却被一双手臂禁锢得不能动弹,任由药汁一点点灌入口中,毫无反抗的余地。我终于放弃挣扎,泪水却从眼角滑落。

他放下药碗,轻拭我唇边残留的药汁,举止轻柔仔细。我睁眼看他,微微一笑,声音轻若游丝,“现在王爷满意了?”

他的手僵在我唇边,凝目定定看我。

我笑道,“你不想要王氏血脉的子嗣,只需一纸休书,另娶个身份清白的女子便是,何必如此大费周章!”

他瞳孔骤然收缩,森森寒意如针,难掩伤痛之色,“我在你眼中,真是如此不堪之人?”

我还是笑,“王爷是盖世英雄,是我一厢情愿,以终生相托的良人。”

“阿妩,住口!”他握紧了拳,久久凝视我,眉目间的寒霜之色渐化作惨淡。

“在这世间,我只有你一个至亲至爱之人,如今连你也视我如仇敌。”他的声音沙哑得怕人,我亦痛彻心扉。

还能说什么,一切已经太晚,这一生爱恨痴缠,俱已成灰。

(下)

母亲从汤泉行宫回京,连家门也不入,便直接住进了慈安寺。这一次我明白她是真的心如死灰了……心如死灰,这滋味我如今也知道了。

紫竹别院,冬日霭色将青瓦修竹,白墙衰草尽染上淡淡凄清。我与母亲对坐在廊下,于袅袅茶香中,听见远处经堂传来梵音低唱,一时间心中空明,万千俗事都化作云烟散去。母亲捻着佛珠,幽幽叹了一声,“我天天都在佛前为你们兄妹祈福,如今阿夙知事许多,我也不必挂心他,唯独对你放心不下。”

眼见天色不早,而母亲又要开始唠叨,我忙起身告辞。母亲却又留我一起在寺中用过素斋再走,我着实讨厌这寺中斋菜的口味,只得苦笑着推脱。

徐姑姑接过话头笑道,“必是有人在府里等着王妃吧,都说豫章王夫妇鹣鲽情深,今日看来果真是浓情似蜜,依奴婢看啊,公主还是不要挽留的好。”母亲与她相视而笑,我亦只得浅笑不语,心中却阵阵刺痛。在旁人眼里,我与萧綦依然是伉俪情深,然而我又怎忍心让母亲知晓个中苦楚——自那日之后,他便搬去书房,不再与我同宿,整日早出晚归,同在一处檐下,竟数日不曾碰面。我不去见他,他也不来看我。想起宁朔初遇的时候,我们也曾各自矜傲,最终是他低了头……一时间,鼻端微微酸涩,竟险些在母亲面前失态。

辞别了母亲,徐姑姑一路送我出来,叮咛了些家常闲话,却几番欲言又止。我朝她笑了一笑,“徐姑姑,你怎么也学着母亲那般脾气了,往日你是最不爱唠叨的。”徐姑姑望住我,眼中忽有泪光闪动,朝我俯下身去,“老奴有几句话,自知冒昧,却不能不斗胆说与王妃知道!”

我忙扶起她,被她一反常态的郑重模样惊住,“徐姑姑,你看着我自幼长大,虽有身份之别,但我向来视你如尊长,若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她抬起头来,目光幽幽,“这数十年,老奴亲眼看着公主和相爷的前车之鉴,这世间最不易长久的便是恩爱二字。如今王妃与王爷两情正浓,只怕未将子嗣之虑放在心上。老奴却忧心日后,假若王妃的身子无法复原,当真不能生育……王爷迟早会有庶出子女,届时母凭子贵,难免又是一个韩氏!王妃不可不早做打算,防备在先!”

她一番话听在我耳中,深冬时节的山寺,越发冷如冰窖。

我猝然转头,胸口急剧起伏,竭力抑止惊涛骇浪般心绪,半晌才能稳住语声,“什么无法复原,你说清楚一些?”徐姑姑哑然怔住,望了我不知如何回答。我再也抑止不了语声的颤抖,“不能生育,又是怎么回事?”徐姑姑脸色变了又变,语声艰涩,“王妃……你……”

“我怎样,你们究竟瞒着我什么?”我直视她,心头渐渐揪紧,似乎有什么事情是所有人都知道,唯独我蒙在鼓里。

徐姑姑陡然掩住口,满面悔恨之色,哽噎道,“老奴该死!老奴多嘴!”

“既然已经说了,不妨说个明白。”我笑了,止不住满心辛酸,却仍想笑,想知道究竟还有多少不堪的隐秘。

徐姑姑双膝一屈,直跪了下去。只听她语含哽噎,一句话断断续续说来,却似晴空霹雳,刹那间令我失魂落魄,僵在了原地——她说,“当日王妃小产之后血崩,性命垂危,虽经太医全力施治,侥幸脱险,却已落下病根,往后若再有身孕,非但极难保住,且一旦再次小产,只怕便是大劫。”

我竟不知道是怎样浑浑噩噩回到了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