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公主你要出去?”

“是。你不要拦着我。”

“不行!水王有令…”

“姨姆!”采采的语气中充满了坚决,“我们在小相柳湖十六年,为的是什么!不就是为了制止族人那不可能成功的妄想吗?”

“这些我不知道。”萝蘫说,“无陆计划的后果,不是我敢去预测的。但我相信水后——不管是十六年前她率领我们离开,还是今天她率领我们回来,我都相信她。采采,回去吧,不要让我难做。”

采采叹了一口气。原来一开始她就有硬闯的准备了。她双手交叉:“兰花沐!”

水流结成兰花形状,把萝蘫困住了。萝蘫大惊道:“小公主,你要干什么!快放开我!水王知道会责骂你的!”

“萝蘫姨姆,对不起。”说完这句话,采采匆匆向湖口漂去。

眼见就要出湖界,背后一个声音悠悠吟道:“兰花沐。”

一听到这个声音,采采心里一颤。“妈妈!”采采呼道,见到水后,她知道自己硬闯出去的想法已经行不通了。“妈妈,你让我出去。至少我要和有莘他们再谈谈。”

“采采,你怎么还是不懂!”水后神色坚定有如铁石,“他们过去对你和善,是因为不知道我族握有水漫天下的法力。现在他们却连无陆计划也知道了。只要我们存在一天,平原上的民族就会食不安寝不宁!你难道以为他们解除我们武力之后,还会留下我们的性命吗?”采采一阵颤抖,水后继续道:“只要留下哪怕一点血脉,我们的仇恨和力量也可能再次觉醒,对他们来说要一劳永逸,最好的办法就是把我们一族杀个干净!”

采采颤声道:“可是当年您不是…”

“当年我那样做,是因为我知道凭我们的力量根本无法成事!”

“那现在呢?现在难道就行了吗?”

水后无语,过了一会道:“或许行。”

“就为了这个或许,把全族的性命都押上?”

“采采,你怎么这么对我说话!”

“对不起,妈妈。”采采抽泣说,“可是这件事关乎全族生死。”

“可是,采采。”水后说,“难道我们还有选择吗?”

“妈妈…”

“不要再说了!”水后的语气变得坚毅起来,“今天如果不是来了一个重要的客人,我提前出关,差点就让你的胡闹得逞。”

“重要的客人?”

“西北方来的客人。”

采采奇道:“我们这里已经是边陲了,西边还有民族存在吗?”

“这件事你就不用知道了。从现在开始到整个无陆计划成功,你都给我老老实实地待在碧水水晶里!”

采采惊道:“妈妈,你要把我关起来?”

“你对平原上的人心存幻想,让你参加计划只能坏事!”

“不!妈妈,我不要…”一股阴力袭来,采采四肢一阵冰冷,再也说不出话来。

月圆如盘,月凉如水。天地间一片静谧。

“当!”师韶的瑟弦断了一根。龙爪秃鹰目视苍穹,一飞冲天。桑谷隽在九地之下被地动唤醒。驺吾警惕地昂起头从“一品居”蹿了出来,打翻了一钵热汤。

“终于来了。”江离心道。七香车腾空而起,飞下雪山。大相柳湖湖口,有穷商队的其他几个首领早已会齐。

有莘不破问江离道:“功力都恢复了吗?”

江离淡淡一笑。

芈压突然叫道:“看!”

众人一齐望去,大相柳湖的上空,映出一幅壮观的景象:月色和湖光交相辉映,就如湖上悬浮着万千面镜子,把月光无穷无尽地反射下去,水月相射中,两个巨大的身影浮现出来——胸部以上是水王水后的赤裸裸的人身,胸部以下却是两条巨蟒的蛇尾。巨大的蛇尾盘绕在一起,不断地扭动摩擦,竟然是在半空中肆无忌惮地交尾!

芈压见识有限,不知这是蛇类交合的场景,说:“这是什么?”桑谷隽忙走上一步挡住不让他看,骂道:“无耻!”

羿令符哼了一声,取箭拉弓,嗖地就是一箭,但一碰到笼罩大相柳湖的水月大阵,马上被反弹回来。他轻挥落日弓,把反射回来的箭拨开,道:“看来水月阵的威力还在。”

有莘不破道:“按原计划行动吧。江离,你来安排人手。”

江离道:“看他们这举动,召唤‘水之鉴’的仪式用的乃是男女交欢的巫舞淫祀。按照独苏儿前辈的说法,这阵法现在应该有三个破绽。但我们能否在他们召唤出‘水之鉴’之前成功找到天、地、人三门并攻进去却是一大问题。为了拖延他们召唤的进度,必须有一位高手坐镇阵外,发出平和的力量干扰这淫祭的进行。”

师韶微笑道:“如果心宗宗主肯出手,以她无所不至的心力当能令这淫祭半途而废。我的《清心曲》虽然有些药不对症,却也能大大延缓他们的进度。”

江离又道:“破坏召唤有两个办法。第一是釜底抽薪,从地门或人门攻入内部,瓦解水族的祭典,这可能会遇到死命抵抗。第二就是打破天门,直接攻击处于召唤中的水王水后。我们必须双管齐下,两方面都有所准备。因此湖口另需要一个高手坐镇——一旦我们破了水月阵的反射之力,就马上攻击水王水后。这需要极迅疾的行动力,要办成这件事情,自然非羿兄不可。”

羿令符点了点头,算是接令。

江离问道:“你要用什么箭对付他们?”

羿令符道:“水火相克,对付他们自然是用祝融之羽。”

江离道:“这两人非同小可,虽然他们会把全部精力全放在召唤‘水之鉴’上,如果我们破阵成功,你乘虚而入自然可以一击而中,但我怕‘祝融之羽’还是难以一击功成!”

羿令符沉吟不语。芈压抢道:“那就加上我的重黎之火!”羿令符点了点头。

江离本来就有这个意思,却怕芈压又因为不让他冲锋而闹意见,当下道:“好!接下来就是天、地、人三门。如果我们知道三门的位置,集中兵力攻打自然最好。但现在第一步却是要确定三门的所在。因此分头行动胜算更高。反正水族内部除了水王水后之外,再没有足以和我们三个抗衡的高手,我们不怕被他们各个击破。”

桑谷隽道:“我找地门。上次我曾侵入地门,虽然他们可能会调整阵形,不过应该还是能够找到蛛丝马迹。”

江离点头道:“好。那我去寻找天门。不破,你寻找人门去。”

有莘不破道:“怎么找?”

江离道:“那我怎么知道。好了,部署结束,大家行动吧。”招呼了七香车,径向天空飞去。

桑谷隽笑道:“有莘台侯大人,你慢慢琢磨吧,其实你动不动手无所谓,等我和江离把阵法破了,你再进来捡现成就行。”

有莘不破一听大怒,桑谷隽却已微笑着沉入地面。

芈压突然愤愤道:“糟糕!我上当了。”

有莘不破道:“什么上当?”

“上江离哥哥的当!这样一来,我岂不是又要待在一旁看热闹?不破哥哥,我们换一下好不好。”

有莘不破道:“换?你知道人门在哪里吗?”

芈压吐了吐舌头,说:“不知道。算了,我还是等着帮羿哥哥提炼重黎之精,到头还有一份功劳。不破哥哥,你这回要是找不到人门,可就糗大了。不过至少你名义上是我们这群人的首领,无论我们做什么,到头来都会算上你的功劳的。”

有莘不破怒道:“臭小子胡说八道!好好看你不破大哥的手段吧!我一定会第一个进那个水月破烂阵的!”举足向湖口走去,走了两步,回头问羿令符道:“老大…”

“别问我。”羿令符道,“我对这个阵法也是一头雾水。”

有莘不破转头看师韶,师韶没有眼睛,却仿佛能够感受到有莘不破的眼光,笑道:“我有个预感,你会第一个破阵。”却没提供半点有实质性帮助的信息,并慢慢向湖外的一座雪山走去。

“算了,求人不如求己!”有莘不破不再废话,发足绝尘而去。

芈压抬头看了看大相柳湖上空那两个山岳般高大的人影交尾,突然想起了什么,腹部一热,脸不禁红了。

羿令符道:“别乱看!好好提炼重黎之精去!”

芈压点了点头,不再看那暴露在天空中的淫乱场面,但心中却怎么也静不下来。他今年才虚岁十六,从小家教甚严,此时情窦初开,被那交欢场面引动了欲火,非但无法平息,反而越烧越烈,腹下有如火烧,双颊如贴炮烙。就在这时,一个小丘上传来一阵竽声,音律中正平和,乐而不乱,哀而不伤。芈压一听,心中才慢慢静了下来。

羿令符举目望去,半空中的交尾果然在竽声响起之后出现窒滞。

桑谷隽闯过一次地门,轻车熟路。虽然水后用了挪移大法把地门的方向修改了,但临时改弦更张,终究无法做到无迹可寻。没多久就让精通地行之术的桑谷隽找到门路。

桑谷隽大喜,直闯进去。地门后面布满土偶幻象,却半点也没能阻住桑谷隽的步伐。周围的泥土越来越硬,桑谷隽知道地门最后一道关口近了,往最坚硬的地方潜去,用力一冲,果然眼前一亮:“哈哈,我还不是第一个?”

他心中得意,心想江离多半也不可能那么快找到天门,有莘不破更不可能比自己快!但眼睛才适应了光亮,不由暗叫一声苦:踏在自己脚下的,竟然是一片沙漠。

“这会丢脸丢大了。”桑谷隽自言自语道,“地门没找到也就算了,居然还走错了路!”

正自懊丧,空中一个声音道:“你没走错路啊。不过这么快就到这里,倒真是吓了我一跳。”

桑谷隽闻声抬头,两人一照面,一齐叫道:“是你!”

出现在桑谷隽眼前的,竟然是在“五行地狱”和毒火雀池两度遇见的那个女孩子。在五行地狱的时候,桑谷隽看见的只是一个折射了的幻影,但当时已经为她的飒爽英姿所倾倒;之后在毒火雀池相遇,这个女孩子问了他几个问题,当时他心情极为复杂,竟讷讷不能回答。他随有穷商队西来,其中一个目的就是为了寻找这个两度相见却两次错失的女孩子,谁知道竟然在这里遇见。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如果有莘不破听见桑谷隽此刻结结巴巴的声音,非恶毒地讥笑他不可。

“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啊?”风中的少女笑道,“没想到这么快就遇到你了,看来要坏水族大事的就是你们一伙了?很好,很好,我还想办完这边的事情去巴国找你们,看来不用了。”

桑谷隽又惊又喜:“你要来找我们?”

少女笑道:“虽然我们在毒火雀池只是匆匆一会,但我主人听我转述之后,对你们都很有兴趣哩。”

“主人?”桑谷隽不由得一怔。这个少女风度甚佳,怎么看都不像是奴隶之流。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少女问。

“啊,我叫桑谷隽!”桑谷隽想起有莘不破在屡屡笑话他之余老说“下次见面记得要问问对方的名字”,没想到真见了面还是由对方先开了口,忙问道,“你呢?你叫什么名字?”

“嗯,我叫燕其羽。”

“燕其羽…好名字。”

“我可不觉得有什么好的。”燕其羽说,“那天和你在一起的,还有一个背着大弓回答我话的,一个拿着把大刀的,一个长得很漂亮的小伙子,还有一个很清雅的大姑娘,哦,对了,还有几个老的。都是你的伙伴吗?”

桑谷隽老老实实道:“年纪比较大的是我的长辈,其中一位是我父亲。年纪比较轻的都是我的伙伴。背弓箭那个叫羿令符,拿刀那个叫有莘不破,长得很漂亮那个叫江离,那个大姑娘叫雒灵。还有一个昏迷的小孩子不知道你看到没,叫做芈压。”

燕其羽笑道:“你这人真有趣,跟我报家谱么?”

桑谷隽脸上一红。

燕其羽又道:“你来闯地门,怎么干说话不做事?”

桑谷隽一愣,笑道:“也是。这里真的就是地门吗?”

燕其羽一指,说:“其实你已经过了地门了。这里算是地门后面的阵势。过了那个山崖,你就能看见湖水了。”

桑谷隽道:“这样啊。谢谢你指点。对了,你住在这附近吗?”

“不是。我住在天山天池附近。今天来这里是为了办点事情。”

桑谷隽知道了对方的住址,心中狂喜,又道:“那你会在这里待到什么时候?”

燕其羽笑道:“办完事情就走,应该不会很久。”

“这样啊。我有点很重要的事情得先去办完。办完后我们再见个面好不好?”

燕其羽笑道:“只怕不行。”

桑谷隽道:“那我以后再到天山拜访你,好不好?”

燕其羽微笑不语。

桑谷隽喜道:“那就这样定了,我先去办事。”就往燕其羽所指的那个山崖走去,突然脚下一飘,竟然被一股狂风卷了起来。

那风不像有莘不破施展的“大旋风斩”,竟然像是天然的龙卷风,一开始他还以为是突变的自然现象,被卷上半空后转了个头昏脑涨,一眼瞥见燕其羽盯着自己冷笑,明白了什么,大叫道:“燕姑娘!这风…难道是你?”

燕其羽冷冷道:“当然是我。”

“为什么?”

“为什么?”燕其羽失笑道,“你这个人真有意思。你来地门闯关,我在这里守关,你居然还问我为什么?”

桑谷隽脑袋轰的一声,大骂自己色迷心窍。然而还是不愿意和燕其羽对敌,大声说:“燕姑娘,你为什么要帮溯流伯川他们?他们要水漫天下你知道吗?”

“那关我什么事?”

桑谷隽一听顿时语塞。

燕其羽道:“你乖乖束手就擒,我办完事情好早点回去。”

桑谷隽大声道:“不行!我决不能让这什么‘无陆计划’成功!那会害死很多人的。我的故乡巴国是个盆地,这个计划一旦成功,第一个要亡国的就是我们巴国。”

“亡国就亡国,与我何关?”

桑谷隽心中一凛,心想自己对她虽然大有好感,但那只是一厢情愿的恋慕,现在处于非常时期,必须先把正事办完。于是他高声道:“燕姑娘,你快放我下来,不然我可要出手了!”

燕其羽笑道:“你以为自己还出得了手吗?”

桑谷隽被狂风卷在半空无可借力,正要召唤幻蝶,只听燕其羽道:“这风是一瞬三十转,你居然若无其事,看来太小看你了。咄!大漠飞沙,一瞬三百转!起!”

旋转风速突然变成原来的十倍!在强大的旋转中心,桑谷隽只觉得连血肉骨头都要往外散!心中大惊,忙用“千斤坠”,身体的外表裹了一层岩皮,利用重力向下急坠。燕其羽冷然道:“进了我的风轮,若还让你出去,我‘燕其羽’三个字倒过来写!”手一挥,一股风倒卷而起,竟然把桑谷隽的千斤重力托住了。再一挥,劈出连绵不断的风刃。这风刃比起有莘不破的刀罡来毫不逊色,加上旋风的助力,不多时就把桑谷隽的护体岩层劈得七零八落。燕其羽的手再一次抬起,又是三十六把风刃,却一把把斩向桑谷隽的咽喉。桑谷隽大骇。他身陷风轮之中,非但缓不出手来招呼幻兽,更无法借用大地之力,于是竖起手用土之铠甲硬挡,没挡得几下,两手便几欲折断。

燕其羽笑道:“我这风刃用的不是自己的力量,乃是天地所赋予的煞气。只要有阴阳之气就有风,有风处风刃便无所不在,看你怎么挡?试试我的天罡螺旋刀!”

桑谷隽只觉得一股凌厉的气息从脚下袭来,向下一望,不看还好,一看之下骇得魂飞魄散:锋芒比方才的风刃更厉害的螺旋形风刀,正沿着暴风席卷而上。桑谷隽心中微微颤抖着:“难道今天就是我桑谷隽的死期?没想到我会死在她的手上!”

这一瞬间他忽然觉得,自己这一辈子活得太亏了!

第二十八章 云海之战

芈压指着远处的龙卷风,问道:“羿哥哥,那是有莘哥哥的大旋风斩吗?”

羿令符沉着脸道:“不像。”又道:“怪了。无缘无故怎么会出现这么厉害的龙卷风!如果是人为的,那对方的实力也太可怕了。难道水族还有这样的好手!”

“那怎么办?我们要不要去增援?”

“应该不用。”羿令符道,“以他们三个的实力,不轻敌的话应该还能应付得了。”

“啊——”桑谷隽惨叫着,但回荡在这个空旷的荒漠里却没有一个朋友能听到。燕其羽道:“这片荒山夹在两大山脉之间,是方圆五百里最好的风口。我在这里实力至少提升半倍。你的实力就算再高十倍也休想逃出来。”

桑谷隽的土之铠甲已经开始承受不住风刃的侵袭,全身如被千刀万剐。燕其羽心道:“风轮最厉害的不是风刃的锋锐,而是旋转速度。旋转速度达到一瞬五百转以后,就算那些天山剑道上的一流剑客也早就粉身碎骨了。现在已经达到一千转了,没想到他能挺住。”

她哼了一声道:“我本想留你一个全尸,没想到你能撑到现在。我要引动昊天之风了。昊天之风一瞬三千六百转,在昊天之风里就算是岩石也要变成面粉。你能第一个死在我的昊天大龙卷风下,也算荣幸了。去吧,昊天现劫,度尽一国众生!”

桑谷隽只觉眼前一盲,耳际一聋,鼻无味,体无触,连声音也叫不出来,知觉全无,坠入一个浑浑噩噩的虚无之中。

七香车上,江离眉头一跳,心中浮现一种不祥的预感。蓦地眼前一亮,一座巨大的云海出现在自己眼前。

风轮终于停息,桑谷隽也终于掉了下来。

燕其羽低声道:“他还活着?真是奇迹。不过应该也离死不远。”

桑谷隽此刻不但连呼吸停止,甚至连生命气息也无法感觉得到。

燕其羽左手扬起,就要运起风刃往他咽喉斩去。此刻桑谷隽的土之铠甲已经完全瓦解,失去真气保护的肌肉暴露在燕其羽的视线中。别说风刃,此时就是水族最下层的一个小姑娘拿一块石头也能砸死他。

燕其羽的手微微一发一收,终于没有发出风刃,心道:主人让我至少把他们中一个活着带回去,就选他吧。这一念之差,保住了桑谷隽的性命。

一阵风吹过,推动燕其羽座下的芭蕉叶,向高空飞去。燕其羽心想:先帮河伯把闯天门的那个解决掉。突然一丝白色的东西随风飘来粘在芭蕉叶上,燕其羽随手要把那丝东西拨开,谁知道那丝东西却像在芭蕉叶上生了根,定眼看时,原来是一条蚕丝。燕其羽一愣,要把蚕丝扯下来,谁知道那蚕丝却越扯越长。

她停下芭蕉叶,用力扯剥,蚕丝越扯越多,竟然扯出一大匹来。燕其羽大骇,心知有异:“难道是那姓桑的家伙?”扭转风头飞了回来一看,只见桑谷隽还是死挺在那里,面无人色,双眼紧闭,但他周围的土石却一块块踊动着,沙子仿佛活了一般一层层地把他围护了起来。燕其羽暗叫不好:“这家伙不省人事,不自觉中居然还能和大地产生共鸣,牵引地力疗伤!早知道不应该让他着陆!”风刃劈出,却被一块岩石突起挡住。待要发动风轮,桑谷隽所在的地面一陷,身体沉没得无影无踪,只留下一个土包子。

同时,芭蕉叶上的蚕丝也越来越长,片刻竟然长出一百多丈长,垂了下来,向那个土包子延伸过去。等和泥土一接触,蚕丝一变十、十变百、百变千,变成上百丈长的一匹丝绸,一头系住了土包子,另一头竟把芭蕉叶紧紧缠住!

燕其羽招来风刃,竟然只割开了一个小小的缺口,心中极为懊恼:“他清醒的时候输了给我,难道昏迷的时候我反而要输给他!”一怒之下,招来了昊天螺旋风刃。

有莘不破漫无目的地乱闯。他不知道这时候江离已经找到了天门,虽然不像桑谷隽那样有过闯入三才之门的经验,但江离精通玄术,凭着水月阵上空天地阴阳之气的强弱分布,终于找到了目的地。

“就在这片云海后面了。”正要穿越过去,突然云海一阵翻涌,一个人钻了出来。江离早知天门不可能不设防,但还是没有想到守护者居然是河伯!

江离冷笑道:“镇都四门可越来越有出息了!居然帮水族做起走狗来了!”

河伯东郭冯夷老脸一红,高声喝道:“废话少说。总之天门有我把守,你休想过去!”

江离见了河伯,心中反而有了底,对自己的情况并不十分担心,却道:“说实在的,你会出现在这里真是出乎我意料。哼!这么看来水族还有外援。只不知地门、人门却是什么高人在把守。”

河伯笑道:“你在套我的话吗?嘿!跟你说了也无所谓:把守地门的是一个火辣辣的小姑娘,人门没人把守,后面是万鬼阵!”

江离惊道:“万鬼阵?你们哪里去找那么多冤魂?”心道:如果真是万鬼阵,只怕有莘不破过不去。不过他心志坚定,应该死不了。现在只能冀望我和桑谷隽能闯进去了。

河伯笑道:“天山剑道上,要多少冤魂有多少冤魂。”

“天山剑道?”江离想起一事来,厉声道,“是上代血祖!”

这次轮到河伯吃了一惊了:“你居然知道仇皇大人的踪迹!是祝宗主对你说的吗?”江离的师父祝宗人是河伯的老上司,积威之下,河伯背后也不敢冒犯,仍称之为宗主。

江离刚才厉声高叫原来只是试探,心中并没有底,听河伯露了馅,心道:原来上代血祖叫‘仇皇’。口中淡淡说:“我说水族怎么那么大胆!原来背后有人撑腰。你也投靠天山那人了?”

河伯哈哈一笑。他本来不知道水族和上代血祖仇皇有联系,直到昨夜燕其羽来访方知。他被水后的玄阴心结制住后不得不臣服,心里却引为奇耻大辱。若是别人以为他投靠了仇皇,对他来说脸面上好看多了,因此乐得别人误会,笑道:“小伙子,怕了吧。仇皇大人可是和申眉寿大人齐名的绝代宗师。是那一代人里硕果仅存的一位!就是当代四大宗主来了也得执晚辈礼。你若识相就快快打道回府!”申眉寿是江离的太师父,是伊尹和祝宗人的师父,上一代太一宗宗主,已经羽化多年。

江离冷冷道:“现在都什么年代了,还抬出辈分吓人!你那个靠山龟缩在天山不敢出头,还不是怕了他徒弟?我们连当代血祖也不怕,会怕他吗?”

河伯哼了一声。江离又道:“拦在地门的那个小姑娘,就是天山来的吧?区区一介使者,焉能拦住我的伙伴?天地两门我们是破定了,就看我快,还是我的伙伴快!”

河伯笑道:“好大的口气!”

江离见河伯脚下云浪翻腾,笑道:“召唤冥灵吗?这么快就把压箱底的本事都现出来,太早了点吧?”

河伯笑道:“速战速决!干掉了你,我好去看桑谷隽那臭小子怎么死!”引发召唤诀,哪知他一开口,江离竟然和他一起念诀,两人异口同声吟道:“天一生水·幻!”

那翻腾的云水竟然移动到两人中间,渐渐显出灵龟的形状。

河伯惊道:“你、你…”

江离笑道:“我虽是到了巴国之后才知道镇都四门,不过一法通,万法通!云日山河,俱生于太一。我既在此,冥灵未必听你的话!”

河伯怒道:“你休想!”要把那扭曲的云水拉过来,却撼不动分毫。心中登时凉了半截:“虽说他是太一宗嫡派传人,可他才多大年纪!功力竟然在我之上!”

江离胜券在握,正要趁势追击行动,不料一条巨尾巴甩了过来,打在七香车上,竟然把他震了出来,七香车歪在一边。江离轻飘飘立在云海上,还没站稳,一条血红的蛇信卷了过来,舌信后面是一条巨蟒腥臭的毒牙!江离一闪,没有完全避开,被蛇信打中左腰,蛇信上竟然也有剧毒!剧毒腐蚀了他的衣服,慢慢侵入他的皮肤,侵向他的骨肉。那边蛇尾一扫,把七香车打得四分五裂,跌落在云海中。

七香车散开后,拉车的木马通灵,展翅飞了过来,负起江离逃向空中。待离开巨蛇的攻击范围,江离惊魂稍定,向下看时,只见河伯足下的幻兽虽是冥灵的外甲,却长着四脚蛇的头尾和四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