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天亮后,乐越带着昭沅去见师父。

昭沅变成了人形,还换上了一套乐越的衣裳。乐越抓着它的胳膊,带它穿过院子,直奔到正殿中的师父面前。

乐越的师弟们刚睡醒不久,三三两两赶去厨房吃早饭,看见乐越扯着昭沅匆匆而过都忍不住咬指赞叹:“大师兄不愧为大师兄,雷厉风行,说抓人就就立刻抓了一个过来。”

鹤机子正和三位师弟在正殿中打坐,乐越领着昭沅大踏步迈进门槛:“师父师父…”

鹤机子睁开双目,乐越将昭沅从身后扯过来,向鹤机子眼前推了推,眉飞色舞道:“师父,弟子心忧师门,昨晚夜不能寐,索性连夜下山,刚好遇见这位贤弟。谁知他竟对我们青山派仰慕已久,此番就是连夜上山,意欲加入我派,我便带他过来,望师父您,或几位师叔,能圆他夙愿,收他为徒。”

昭沅初次和这么多凡人打交道,有些无措,鹤机子和乐越的三位师叔边听乐越的话边打量它,它觉得浑身像长满了苔藓,都不知道手脚该怎么摆放,只好僵僵地笑了笑。

乐越的大师叔道:“你…果真是想加入我们青山派?”显然对乐越的话有所怀疑。

乐越立刻道:“大师叔,你老人家别因为我昨天扬言说要抓人,就真当我抓了个人过来,师侄我虽然平时爱过过嘴瘾,但我几时真的做过偷鸡摸狗,绑架打劫的勾当?他千真万确是诚心想加入青山派,不信你让他自己说。”说着用臂肘撞撞昭沅,左眼极其迅速地眨了眨,面上却是一本正经,“昭贤弟,当着我的掌门师父和师叔们的面,说说你想加入青山派的缘由吧。”

昭沅回忆着乐越教他的谎话,细声道:“没,没错。我,我是很想加入青山派…”

乐越将拳头送到嘴边咳了一声,小声道:“声音大些。”

它于是稍微大声了一些,感觉前爪紧张得湿湿的:“青山派是我很久之前就想加入的门派,希望,希望掌门和几位长老能满足我这个愿望。”

鹤机子掂须不语,乐越的大师叔又道:“那么,请问这位小公子,你为何想加入我们青山派?”

昭沅按照乐越的交代小声答道:“因为…我从小父母双亡,家境贫寒,时常吃不饱饭,听说像青山派这样的修真门派弟子既能有饭吃有好衣服穿,将来还可以成仙,长生不老,我很羡慕,于是就…”

乐越的三师叔道:“但在我们门派,也吃不太好,穿不太好。”

乐越交代的话里,没有能够回答这个问题的词句,昭沅有些怔怔,乐越及时接过话头道:“没关系,他说他有的吃就行。”又用手肘撞撞昭沅,“是吧。”

昭沅急忙跟着点头。

乐越的大师叔微笑道:“但我看这位小兄弟细皮白肉,浑身贵气,实在不像是出身贫苦。”

昭沅再怔了怔,感觉乐越又悄悄撞了撞它,乐越沉痛地道:“唉,昭贤弟,我师父和师叔们都目光犀利,恐怕谎话是瞒不过他们的,说实话吧。”

昭沅攥紧拳,慢慢垂下头。

乐越在交代它如何在自己师父和师叔面前扯谎之前,曾这样问过它:“你说过谎没?”

它点头。

乐越又问:“那么你经常被拆穿不?”

它想了想,再点头。

乐越摸着下巴道:“这就是你不懂得撒谎的技巧,我现在教你一条,如果你想欺骗一个人,便先说一个绝对会被他拆穿的低等谎言,等到他自以为高明地拆穿后,会放松警惕,然后你再将另一个高等的谎言说出来,十有八九,他会完全相信你说的话。”

父王母后和大哥大姐说得没错,凡人确实很狡诈。昭沅的心里突然对乐越产生了深深的敬畏,它想,如果学会了这个,自己是不是就会成为一条狡猾的龙了。

昭沅在乐越的师父和师叔面前低下头,按照乐越的嘱咐,背出高等谎言的内容:“…说得没错,我确实不是贫苦人家的子弟,我,我是…我是被清玄派迫害,才连夜逃到这里,希望掌门能收留我,让我有一天可以报仇。”

此话一出,正殿中果然顿时一片寂静,乐越的几位师叔微微皱眉,鹤机子的神情里也带了一丝沉思。

半晌后,鹤机子道:“你和清玄派,究竟有何仇恨?”

乐越告诉过它,听到这个问题,可以不用回答,于是昭沅便一声不吭地站着。

鹤机子再沉思片刻,拈须道:“好,那你就暂且留下吧。”

乐越大喜:“多谢师父。”悄悄用手扯扯昭沅的衣袖,昭沅也跟着小声道:“多谢。”乐越的几位师叔却似乎还面带疑虑,大师叔迟疑地道:“师兄…”

鹤机子却已起身道:“就先这样决定吧。二师弟你先着人带这位少年去吃些东西,安排好卧房,没空房就先安排和乐越同住。”转目向乐越看了一眼,“你随我来。”

乐越偷偷向昭沅丢个眼色,快步随在鹤机子身后。

到了书房内,乐越主动关紧房门,笑嘻嘻地问:“不知师父让徒儿过来何事?”

鹤机子在案几后的木椅上坐下,慢悠悠问:“那条龙是昨天半夜潜进来的?”

乐越怔了怔,眨眼道:“龙?师父,你说什么龙?”

鹤机子笑眯眯地道:“刚被为师收进门的那条啊。”

乐越再怔了怔,抖了抖脸皮干干笑道:“师父,你真是老当益壮老而弥坚,什么都瞒不过你老人家的法眼!”

鹤机子敛去一半笑意道:“少在为师面前卖乖。我只告诉你,你如果想要这条龙顶着乐魏去论武大会,一定行不通。这条小龙法术低微,你师父我一眼就看出它的真身,你当论武大会上各派的长老掌门会看不出?”

乐越抓抓后脑:“师父,徒儿打什么算盘确实都瞒不过你,只是,它只是一条寻常的小龙精,法术低微,望师父高抬贵手,千万别抓它。”

鹤机子半闭起眼道:“假如为师要抓它,早在你带它进殿时就将它拿下了,它法力虽弱,身上的灵气却非同一般,不是寻常的龙吧。”

乐越心中一震,脸上却一片无辜的茫然:“啊?我看它只是寻常的龙精而已。师父,眼下举国灭龙,它身为一条龙,四处东躲西藏也挺可怜的,能否暂时收留它在我们门派中住几天,徒儿答应了它一个要求,君子有诺,必要遵守,等那件事办完,它自己就会走。”

鹤机子用手捻着胡须的末梢:“只是寻常的龙精?”他闭上双目,忽而长叹,“唉,既然你遇到了它,便是命中注定的机缘,我派当年曾受过龙神恩惠,此次只当是报答了。你就让它暂且留下,把应允它的事情办到吧。”

乐越从师父的书房中出来,走向自己的厢房。

看来让小傻龙顶替小师弟这件事行不通,还是需要去山下劫个人上来给师父当徒弟。他大好的算盘落空,有点惆怅。

不过,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答应那条龙弄到洛凌之的血,还是应当办到。乐越觉得,虽然当时答应此事,是打算哄着小龙顶替小师弟,但此事不成,乃是外在的缘故,并非小龙反悔。因此自己理所应当要继续信守承诺。

当然,乐越承认,他还是夹了些私心在里面,他想看看这条傻龙是否真的是它口口声声所说的护脉龙神,倘若洛凌之真是它要找的人,将来又会如何?

乐越感到心中的好奇在压抑不住地翻腾,更有种能在某件将会惊天动地的大事中掺上一爪的兴奋。

他快步走到厢房,看见房中已经摆好了另一张床,被褥一应齐全,那条傻龙正坐在新床边上,满脸不安地扯着衣袖。

它看见乐越,就像看见亲人一样面露喜悦,站起身。

乐越肃然道:“告诉你一个坏消息,一个好消息。坏消息就是,我的师父和师叔没被我编的那个精彩的谎给糊弄住,他们看出你是龙了。”

昭沅的脸色立刻变了,目光里透出惊惶。

乐越接着道:“好事是,你放心,我师父和师叔都是好人,而且我们门派据说很多年前曾受过龙的恩惠,所以他们不会出卖你,你可以继续留在这里,我一定帮你弄到洛凌之的血。”乐越抓抓头,“不过对我来说,还有个不好的消息,我必须马上去趟山下,火速给自己找个师弟回来。”

第九章

午时,乐越慢步行在凤泽镇的大街上,打量着街上来往的行人。三月初的天气不冷也不热,天如蓝玉,云似薄纱,杨柳新绿桃花艳,盎然春意欲将人醉。

乐越打算找个合适的人,“和气”地“劝导”其暂时加入青山派,他本不想太张扬,只在小路上抓一两个过路的就算了,哪知道从清晨守到近中午,一个恰当的人都没看到,只好来到人比较多的镇上。

少青山下的城镇本来叫做龙泽镇,相传在很多年前,曾有一位过路的龙神私降雨水解救了一场大旱,镇中的人感激龙神的恩德,建庙供奉,小镇的名字也就叫做龙泽镇。后来朝廷不让拜龙神了,龙神庙被砸烂改成了土地庙,龙泽镇也改名叫凤泽镇。

凤泽镇近日很热闹,因为过几天就是论武大会,从别的地方赶来的各门派大都住在镇中的客栈内,更有不少专门来观看这场盛会的闲暇人士。仗剑的侠士、锦袍玉带的阔绰公子,气昂昂的英雄少年,粗衣短衫的寻常百姓,甚至还有娇俏明艳的江湖少女,形形□,在街上来来往往。

乐越不动声色地观察掂量,最终将目光停在身侧不远处的一个卖包子的小摊前。

一个灰头土脸的书生正站在摊边,文绉绉地向包子摊的摊主搭讪:“…在下恰恰路过此镇,但见路上行人都非同一般,风闻最近将在附近有场盛会,故而冒昧打听一二,敢问是何盛会?”

书生穿着一件半旧的布衫,背着一只书箱,浑身散发着穷酸气,此时恰好是吃午饭的时候,包子摊前来往客人甚多,摊主忙着招呼,见他连包子都不买一个,便懒得搭理他,任由他在一旁絮絮叨叨地询问,只装作没有听见。

论武大会几乎天下皆知,这人却一脸困惑地打听,可见他没见过世面。而且这个书生看起来不仅穷,还有点呆。乐越在心中道,嗯,就是他了。

乐越假装不经意地晃到包子摊前,故意站在书生身边,向摊主喊道:“两个菜包。”接包子时假意手一滑,用力撞在书生身上。

乐越立刻满脸歉意地侧身,举着包子向书生抱一抱拳:“这位公子,抱歉抱歉。”书生急忙摇手道:“少侠理应是一时手滑,不碍事。”

乐越满脸歉疚地笑道:“阁下真是宽宏大量,这样吧…”从手中的油纸包里拿出一个包子,将还在纸包里的另一个送到书生面前,“这个包子,只当是我的赔礼,公子你别嫌寒酸。”

书生又急忙摇手道:“在下方才已经食过午饭,少侠不必客气。”

乐越哦了一声,收回包子,继续向书生搭讪:“听口音公子你不像本地人士,又身背行囊,也是来看论武大会的吧。”

书生的双眼亮了亮:“原来此处的盛会就是论武大会,论武大会吾曾听说过,慕名已久,但不知具体的地方与时日,吾此行乃是赶往京城,参加科试,未曾想到无意碰上这等盛会,真是巧哉妙哉。”

乐越立刻客气恭维:“公子你是进京赶考的?怪不得浑身流露着斯文之气,与我们这种江湖粗人大不相同。”

书生也客气地笑道:“哪里哪里,俗话说百无一用是书生,吾不过略读过几本圣人书,与少侠这种快意江湖行侠仗义的英雄少年相比,实在是惭愧至极。”

乐越跟着谦虚道:“公子过奖了。”再东扯西扯几句,套出了书生姓杜,乃江浙人士,渐觉是时机进入正题,便抬头看看太阳:“时辰不早,在下还要赶回师门,杜公子,先告辞了,论武大会时再见吧。”假意转身离去。

走出不到四五步,果然听见杜书生在身后道:“乐少侠,请留步,吾还有事想请教。”

乐越止步转过身,含笑:“杜公子请说。”

杜书生犹豫地问道:“不知论武大会几时开,具体在何处?”

乐越道:“两日之后,三月初十,在城南十余里的凤崖山顶。不过,杜公子,我冒昧问一句,你可有住处,又可有观会帖?现在城里的客栈全部都住满了人,而且论武大会是要有观会帖才能看全场的,没有帖的无关人等,至多只能看第一天各派弟子的第一轮比试,后面精彩的,可就看不到了。”

杜书生怔了怔,渐渐浮起遗憾的神色:“那,可怎好?怪不得我找了几家客栈,都说没有空房,先不说看不看得成盛会,现在连住处都难找了。乐少侠,不知附近有没有破庙弃屋之类,只要有片瓦能遮头便行。当真没有客栈住,吾就去那里胡乱住一宿罢了。”

乐越道:“唉,眼下肯定连那里都塞满了人,更只怕已经让丐帮等帮派占了,外人没法住。”皱眉做沉思状,片刻道,“嗯…在下的师门倒就在这附近,要不杜公子你可以和我回我们门派中住一宿。哦,对了,我们门派也要参加论武大会,如果你装成是我们门派中的弟子,或者可以观看完全场论武大会。”

他目光灼灼地盯着姓杜的书生,杜书生的神色有些犹豫:“但,这样太给乐少侠和令师门添麻烦了。”

乐越急忙道:“不麻烦,不麻烦。”

可能他一时喜悦,说得太过急切,杜书生看他的目光里忽然有了一丝疑惑和防备:“乐少侠,你是否…”

乐越正思忖如何去他疑惑,突然听到身后不远处有个声音缓缓道:“光天化日之下,贸然行骗,是否有违江湖道义?”

语气虽然温和平淡,却含着一股若有若无的气势,乐越背上的汗毛竖起,猛地一惊,这个声音,实在耳熟。

清玄派与我们青山派果然势不两立,专挑关键时刻来找晦气。

乐越猛回身,准备冷笑反问,洛兄为何要在光天化日之下,说这种污蔑本少侠的言辞?

但他回过身后,却发现,这句话似乎不是对他说的。

他身后的街中央,不知何时聚集了一堆人,乐越向那里凑了凑,透过人缝看见人堆正中央站着几个中年男子,贼眉鼠眼,面目猥琐,一看就非善类,左右的两三个都亮出了兵刃,指着对面的一人。那人正是乐越的老对头洛凌之、他一手抓着为首大汉的手腕,眉峰微聚,神情却还是一派温和,微风吹过,拂动他浅青色的衣袂,他的双眼也像春风中最澄澈的溪涧。

乐越的目光落在洛凌之身后的人身上,双眼情不自禁地亮了亮。

那人着轻衫,踏丝履,摇着一把折扇,看似一副富家公子的打扮,但,乐越一眼便看出,“他”是个女扮男装的少女。

乐越一直以为,凤泽镇杏花楼的花魁诗诗是世上最美的女人,但,此刻,望着眼前的少女,他猛然发现以前的自己不过是一只枯井中的癞蛤蟆,在这一瞬间,才爬上井沿,看到了广阔的蓝天。少女的眉眼面容光华灿烂,胜过一切颜色。

乐越再纵观眼前的情形,于是悟了。

想来这几个猥琐大汉也看出了那女孩乃是女扮男装,意图上前欺骗调戏,洛凌之便在适当的时刻,适当地挺身而出,大义凌然地英雄救美了。

啧,他倒总能及时发现这种好事。

乐越再瞄了一眼那几个猥琐大汉,心知他们绝非洛凌之的对手,看来这场戏轮不到自己插手,乐越甚是遗憾地准备离去,继续干他的正事。

那个女扮男装的女孩子却像注意到了他,望了望乐越,明眸眨了眨。人堆中一声大喝,那几个亮出兵刃的男子已经向洛凌之扑了过去,洛凌之一手仍扣住为首大汉的双手,另一只手挥袖抵挡,身形从容优雅,似乎游刃有余。

乐越懒得再看,回身去找刚才的杜书生,却遍寻不着。正想要向路边的摊主打听,背后忽然有人逼近,接着肩膀上被什么东西敲了一敲。“喂!”

第十章

乐越一回头,吓了一跳,刚才还在洛凌之身后的女扮男装的少女此时正站在眼前。再侧头看看,那边的人堆仍在,洛凌之貌似还在与那几个男子对打中。

乐越惊异道:“你…不是应该…”

少女摇了摇手中的折扇:“哦,那里看起来没我什么事了,我觉得没意思,所以索性就闪出来了。”

乐越道:“路见不平的人还在拔刀助你中,听了你这句话肯定会伤心。”

少女合上扇子,晃了一晃:“那这位少侠你一身正派武林人士打扮,见到有人落难,却只在一旁袖着手看热闹,让他人以寡敌众,似乎也有违侠义之道。”

乐越道:“那是因为我知道那人绝对能以寡胜众,我乃君子,又怎好掠抢他人风头?再则,我看姑娘你虽非江湖打扮,却目光精湛,举手投足气质都非同一般,那位路见不平的少侠根本不用上前,那几个男子,你不须费力便能打发。”

少女的明眸中光彩流转,哧地一笑:“哈,你这个人很有意思,有眼力,有见解,我很欣赏。喂,你叫什么名字?”

乐越笑嘻嘻道:“过奖过奖,在下名叫乐越。乃青山派的首席大弟子。”

少女在口中念道:“乐越乐越…”继而笑道,“这个名字很特别啊。嗯,我叫琳箐。我不爱人家喊我姑娘,你就直接叫我的名字好了。”

乐越道:“好啊,那你也叫我乐越就好。”他虚伪地补充一句,“我也不大习惯别人称呼我少侠。”

虽然和琳箐熟识让他挺开心,但他也未曾忘记正事,一面和琳箐聊天,一边四处找寻刚才那位好不容易骗上钩的杜书生的踪影。

但杜书生却像蒸发了一样到处都望不见,琳箐在一旁看着他东张西望,疑惑问道:“你在找什么?”

乐越简单地回答道:“找人。”

琳箐眨眨眼,又问:“找谁?”

乐越含糊地答道:“嗯,一个能救命的人…”

他一边答一边走,已经快要走到街的尽头,琳箐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

乐越在街口转了个圈,遗憾地叹了口气,看来杜书生已经变成了掉进大海里的那根针,实在很难找到了。

琳箐在他身边跟着东张西望:“喂,你要找的那个人,真的很难找吗?”

乐越再叹气:“是啊,唉,只能再重新找一个了。对了,琳箐姑娘…哦不,琳箐,我今天还有要事要办,就此告辞。”

琳箐却像对他产生了十足的兴趣,施施然地在一旁站着,没有一点要走的意思:“反正我是来论武大会看热闹的,现在闲得狠,闲着也是闲着,大家同为江湖人,有难当互相帮助。这样吧,我帮你的忙好了。”

乐越摇头:“你肯定帮不了我。”杜书生跑掉,好容易找到的目标落空,他有点焦躁,连谎也懒得说,索性倒出实话道,“论武大会在即,我师弟被对头门派的人打伤起不了床。人数不够,我们师门就会被取消参加论武大会的资格。”

琳箐恍然大悟道:“所以你就想临时找个人,顶替你师弟的位置,是不是这样?”

乐越点头。

“那还不容易。”琳箐凑到他面前,灿烂一笑,“你觉得我合不合适呀?”

昭沅在卧房中忐忑地呆了一整天。

它被乐越的师父识穿了龙身,虽然乐越向它保证过他师父和师叔都是好人,而且只以为它是龙精,对护脉龙神之事毫不知情,但它仍然有点担心,害怕他们其实也看出来了。

到底该不该相信乐越,它很犹豫。如果他们向护脉凤凰通风报信,护脉龙族一定就失掉机会翻不了身了。但要是不相信乐越,又该怎么办?洛凌之好像真的不好接近。

它越想越迷惑,脑袋越来越晕,最终不知不觉地变回龙形,钻进柔软的棉被中睡着了。

直到窗外的嘈杂声将它从酣梦中惊醒。

它从被子中钻出揉揉眼睛,听见窗外的院中有人的声音道:“…喂喂,大师兄回来了,又带了个人回来!”“真的真的,大师兄真厉害,早上找到一个,傍晚又找到一个。”“人在正殿,快去看看,我刚才偷偷看了一眼,大师兄带回来的人好像是个…”

它竖着耳朵听,也十分好奇,壮着胆子变成人形,出了房门,悄悄跟在乐越的师弟们身后,到了正殿外,小心翼翼接近门槛。

只见正殿内,乐越和一个不认识的人站在正中,早上它见过的几个长胡子凡人,也就是乐越的师父和师叔们神色凝重。

乐越大声道:“师父,这位公子真心实意想加入我们青山派,望师父成全!”

乐越的师父一言不发,乐越的大师叔皱眉道:“不可,绝对不可!”

乐越道:“师父,师叔,弟子不明白,为何不可?”

乐越身边的人朗声道:“是啊,我诚心加入青山派,请问几位道长为何不肯收我?”

殿中一片静默。

少顷,乐越的大师叔开口道:“这位姑娘,我们青山派自建派数百年来,一向恪守清规,至纯至阳,从未收过女徒。”

在门外看热闹的乐越的师弟们顿时一片哗然,“女的。”“原来真的是女孩子。”“我还以为我看错了,真的是女孩子。”…

昭沅在他们身后偷偷用前爪揉揉眼,唔,居然是凡人的女孩子。凡人的女孩子不是应该穿裙子的吗?不知道她好不好看,和姐姐还有妹妹人形的时候一不一样。

鹤机子在掌门座椅上咳了一声,乐越回头瞄了师弟们一眼,看到了藏在最后的昭沅,便眨眨左眼,笑了笑。

昭沅也向他笑了笑,站在乐越身边的那个凡人女孩忽然也侧转过身,向它这里扫了一眼。

昭沅怔了怔,这个凡人的女孩子长得很漂亮,只比姐姐差了一点点,但她看自己的眼光有点冰冷,似乎带了点——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