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济盟喽啰:“…”

被打劫者:“…”

这队伍的护卫果然不是弱者,片刻惊讶后便举刀迎上。

但是那里敌得过易人离厉笑君莫晓,以及金吾精锐的耿光陈小田等人。

片刻后文臻已经势如破竹,冲入黑轿之内,一把抓向里头的男子。

她手还没抓到,一只苍白的手已经先伸了过来,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

文臻:“…”

剧本好像有点不对。

轿子里有点黑,看不清那人长相,只感觉很年轻,一张雪白的脸幽幽地浮在模糊的轮廓里,没来由的让文臻后背有点起栗。

那人说话也幽幽的,像午夜拂过长草的风,吹在她的耳边:“这位壮士…我是被掳来的…请你带我走…”

文臻:“!!!”

特么的是谁乱改剧情!

那人手指冰冷细瘦,只剩一把骨头似的,力气却不小,像是溺水的人抓住浮木,紧紧扣住文臻,呼吸急促在她耳边:“帮帮我…求你帮帮我!”

声音急切,文臻脑子忽然又有点发昏,她晃晃脑袋,怒道:“我是强盗哎!你脑子进水了么?我是来抢钱的!我!扈大王!要钱不要人,劫财不劫色!”

她甩手,男子不放手,这人轻飘飘的,文臻怕太用力甩死他,也不敢用全力。

“我…我给你钱!我是被这群人掳来的,我把钱箱藏在了路边,你只要救走我,我就把钱给你!”

“我是这五峰山上的盗匪,你要我救你,焉知不是才脱狼群又入虎穴!”

“我宁可落草为匪!他们…他们要把我送给谷蔚蔚!”

“谷蔚蔚是谁?”文臻摸摸脸,心想现在从内涵到外延,谁还能比我凶恶?

“前任易家家主之外甥女,现任家主的表姐,掌握熊军,易家最有权势的女人之一…她,她喜欢男色…”男子说话声音越来越低,文臻眯眼打量他镂刻在黑暗里的模糊轮廓,心想这风姿语气,还真像一朵即将饱受摧残的小白莲。

“求求你救救我!我家也算薄有资财…你们五峰山盗匪听说每个月都有抢劫任务要完成,你抢走我肯定能帮你提前完成数目…”

文臻:“…”

什么?强盗还搞绩效考核的?

随即她也觉得不大对,那些护卫虽然拼命抵抗,但是并没有人大呼小叫,说什么救主子之类的。

她还听见君莫晓在骂人:“怎么身上都没钱?你们配做一个被抢者吗!文蛋蛋都比你们有钱!”

文蛋蛋忙着在受伤怒叫的护卫身上滚来滚去吸戾气,对君莫晓的话表示不屑。

什么叫文蛋蛋都比你们有钱?

文蛋蛋这世上最有钱好吗!

文臻有点发愁,抢劫抢成这样也是日了狗了。

骑虎难下,她想想,原本也是打算抢钱抢人随便抢一下,展示武力就行了,现在钱没有,人好歹得安排上,大不了保住他的命,过两天送下山好了。

她只好把这人拎出去,感觉轻飘飘跟稻草似的。

见她把人拎出来,其余人也风紧扯呼,那些黑衣护卫倒真有几分训练有素的样子,紧跟着追了上来,咬了好一阵子眼看共济盟的人出来了,这才悻悻退下。

文臻将那男子背着,听见他在那些人放弃追逐之后,长长出了口气。背着人往共济盟山门奔。

她离开山脚以后。

山脚下忽然出现一条人影。

那人眯着眼睛,看着文臻把那男子亲自背上了山,半晌,一声轻哼。

他身后那群低眉垂眼的护卫们,听见这声哼,齐齐抖一抖。

燕绥一直盯到文臻的背影看不见了,才转开目光,十分不豫地想,好像她还没有这样背过他呢!

据说长川逃亡的时候背过,可那时候他在昏迷,不算。

他看着山林间隐隐绰错共济盟的暗桩,想着这女人自从离开他,行事越发离奇大胆,现在居然连野男人也这么公然亲近。

“人呢!”他忽然道。

护卫们站成一排:“在!”

“你们会掳人不?”

护卫们气壮山河:“会!”

“那好。”他满意地指指山上,“回头把我也掳上去。”

中文讶异地盯着他。燕绥以为他震惊太过,正想鄙视一番,就见中文露出一脸“英雄所见略同咱们终于想到一块去了!”的恶心表情,飞快从腰后掏出一串绳子,略显激动地问他:“殿下,这里有缠丝绳麻绳鬃毛绳绸缎绳,您喜欢哪款?缠丝绳绑得比较痛,麻绳绑的紧,鬃毛绳小倌馆常用,绸缎绳比较符合您的身份…”

英文从身后挪出一个大包袱,抖开:“殿下,这里几套装扮,您打算选哪种?这件桃红开衫带网眼比较诱惑,这件绯色长袍颜色娇嫩容易引起人的同情心,这件大红色非常显眼会让女大王一眼就看见您的风采,这件黑色更衬您的肌肤…”

日语则掏出一大堆瓶瓶罐罐:“殿下您打算使用哪种妆容?这瓶是胭脂诱儿,用了以后娇艳如胭脂分外楚楚可怜,这瓶是浅粉口脂,使唇色娇嫩如樱花惹人怜爱,这盒是玉桃香粉,会让您的肌肤白如新雪令人目眩神迷…”

德语作为吃药事件直接责任人,则掏出了居家旅行骗女人抢男人必备法宝——一瓶颜色呈现非常诱人的淡粉色的液体。

“殿下!这是我从闻近檀那里偷来的,据说叫什么香水,用了之后香气非凡引人动心是肯定的,但是!我最近又呕心沥血,对其进行了改良,在里头加入了‘上天入地风情万种一眼万年情比金坚迷情水’…”

中文幽幽道:“…也就是方便献身的不可言说的那啥药。殿下,我们已经准备好久了,我们果然心有灵犀!”

燕绥:“…”

那边文臻一直把人背到了山门口,来回花了没一刻钟,这回那几个人终于肯正眼看她了——打家劫舍也需要天分的,这位打家劫舍的速度几乎可以评上共济盟史上前三。

但问题又来了,所谓过犹不及,文臻等人表现得又太彪悍了,共济盟的那群看门喽啰,这回十分警惕地看了文臻半天,便道让她们等着,看上头怎么说。

“喂我们已经展现我们的武力和诚意了,还想要怎的?你们共济盟是只收天仙吗?”耐性最差的君莫晓忍不住了。

“空有武力有什么用?”守门人斜睨她,“再说,谁知道你们是不是刺史府的奸细?”

君莫晓哈地一声,文臻赶紧拉住她,生怕她一个激动,把易家和共济盟勾结的真相给掀了。

她手腕一动,腕上金锁片叮当作响。

那是“去逑”两个字。

既然什么法子都用过了都不许进,那便,去逑。

“打!”

文臻开口说打,那必然金光闪闪瑞气千条,那群喽啰哪里是对手,原本还以为文臻开玩笑,结果易人离一鞭子就把态度最差的那个抽到了千里之外,顿时明白这回是玩真的了。

想到刚才这批人在山下打劫的凶悍,这群人气焰顿收,一股脑地往山上跑,大叫开机关开机关!

里头也紧张起来,树丛之间隐约可以听见轧轧声响,这共济盟依托山势。借助树丛、路角、悬崖、拐弯等等地形设置机关,几乎三步一卡五步一哨,守门的大呼求救,里头的关卡便一关关地传递上去,但是共济盟雄霸西川北部已经多年,已经没有了对手,土匪们实操经验直线下降,应对反应便显得慢了,一层层口令上去,再一层层口令下达,最底下一层的机关刚刚开启,人员刚刚到位,文臻已经连冲了三道关卡,到了半山腰。

文臻速度极快,往上猛冲,一边冲一边对上面大喊:“我勇敢!我最帅!我为当家送压寨!”

共济盟人们:“…”

她背上的新任压寨:“…”

顶头上正掠下一个人来,身形如电,听见这句,一个踉跄。

四周的共济盟众人已经大叫起来:“大…”

来人怒喝道:“什么大事不好!毛毛躁躁的沉不住气,还有点共济盟的风采吗!”

一阵诡异的静默后,大家都大叫道:“大军师!有人闯山了!”

那几个跑得最快的守门喽啰,回身指着文臻几人叫道:“大军师,就是她们,这群丑女人,非说要上山,又没有荐书,又没有路引,户帖也没有,最可乐的是居然拿了一截蓝丝带出来…大军师…”他忽然顿住,看着那男子脸色,小心翼翼地道:“这个…不是您亲自给的吧?”

军师木然道:“不是。”

“那就对了!”守门喽啰长舒一口气,挺直胸膛,“我就说嘛,这么群歪瓜裂枣,哪能有您的…”

“是她们从我头上割的。”

“…蓝丝带呢…什么?!”

守门喽啰们傻着脸回头看,文臻悠然道:“打脸来得太快像龙卷风。”

“我说!你们这群蠢货!”军师大人忧伤地叹口气,“我连续下山一个月去吃包子吃包子你们都没听见吗!蠢货!你们也配看大门!都给我滚下山,去查探苍南派是不是又有动静了!现在就去!”

看来这不是什么好差事,那群守门喽啰如丧考妣地走了。走之前还被军师勒令着给文臻道歉再走。

人散了,军师恼怒的嘴脸一收,一揖到地,十分斯文地道:“几位光临五峰山,真是蓬荜生辉。”又眯眼看文臻背上,“敢问扈三娘,这位是?”

“是门票。”文臻掂猪肉一样掂掂背上的小白莲,“你家的看门人其实很尽忠职守,硬是逼得我下山抢劫了一票,这样也好,便当上门礼物。军师大人,你瞧这成色如何?”

军师:“…”

小白莲:“…”

文臻把小白莲放下来,此刻才看清对方模样,不由在心里吹一声口哨。

真真一朵出淤泥而不染的小白莲,不含贬义的。

先前没看清楚,此刻才发现这男子穿的竟然是一件火红的袍子,袍子质地柔滑,流水一般直垂到脚面,领口开得很大,露出一截精致细巧的锁骨和一抹玉也似莹白的肌肤,那肌肤细腻如瓷,可比佳人。而男子的长相也是偏阴柔那一类的,长眉纤秀,眼眸如水,薄唇如樱,下颌尖尖,看人时流光飞水,媚态悄生,虽然衣裳艳丽如火,却越发衬得人纤姿楚楚。

那种柔弱美好的,让人看见要么激起母性要么引发想蹂躏他的暴戾冲动的风格。

和小倌馆、男宠、动漫美少年这样的关键词绝配。

对面,军师大人喃喃搓手:“哎呀,这这这,这也真是太客气了,还真送个压寨相公来啊?”

文臻看看那少年,呵呵一声,决然道:“想得美!这样的极品怎么能送给你!”

军师大人:“…”

等等,那你弄个人上山来做什么?难不成上山落草还自配压寨?

文臻:“这个人说他自己很有钱,还有一笔富可敌国的财物藏在某处,所以我建议把他关押起来,让他交代所有的财产,这样才符合我们身为强盗的身份。而且我觉得,此人长相如此狐媚,显见得不是什么好东西,莫如先把他的脸给毁了,省得在关押其间,此人凭借美色蛊惑看守,引发什么后患。毕竟我对阁下山上的喽啰们的素质并不怎么看好。”

红衣少年:“…”

等等我好像没说过我的富可敌国的财产啊你这是从哪得出来的推论?

还有,长得美就是罪吗!

你真的不是因为丑陋才这么建议的吗?

军师大人:“…”

你是认真的吗?

失敬失敬。

如此心狠手辣,共济盟的老大应该你来做,说不定现在都独霸西川,走上人生巅峰了。

“这个这个…我们共济盟的属下人品还是值得信任的,扈三娘放心。此子如此美色,毁了似乎太可惜,留着或许还有些别的用处,比如…”

文臻:“比如把他献给面首众多的谷蔚蔚,换取共济盟在西川的稳定和平发展?”

红衣少年:“…”

兜兜转转怎么又回去了?

不不不,你怎么回事,你没看清楚我的美色吗!

军师大人慎重考虑了一下,才道:“我们还是先把他关起来,问出富可敌国的财产去处吧。”

文臻:“丑话说在前头。这么个极品,献给共济盟老大,能换我和姐妹兄弟们在共济盟的什么身份?”

“这个…我们得开会议定。不过三娘放心,我们大当家对你极为欣赏。也去吃过你们的包子,一定会给你们让你们满意的安排的。”

“哦,大当家去吃了什么馅的包子?渣男肚腩包?还是渣男眼珠包?”

“渣男不可言说肉包。”

“大当家品位真高!”文臻脸色一整,“不过这个压寨相公只是个赠品,我倒是有另外的宝物,要赠给共济盟。”说着从怀里抽出一条腰带递了过去。

这腰带是她让人从太子亲率的旗手卫腰上抽下来的,用以作为太子曾经试图偷袭共济盟而自己帮忙解决的证明。

军师愕然接过,脸色颇有些诡秘地兴奋,低头看看那腰带,又看看文臻,文臻被他看得莫名其妙,黑人问号脸看他。

军师忸怩半天道:“这个…腰带…是三娘送给我的?”

“哦,是啊,送给共济盟的当家们,也算是送给共济盟所有人的礼物吧。”

“所有人!”军师脸色更怪。

文臻发现有点不对劲,四面喽啰都用什么暧昧眼光看她!

那眼神,好像她是个色狼似的。

红衣少年忽然挪了过来,在她身后悄声道:“在咱们西川,未嫁女给青年男子送腰带,是示爱求偶的意思…”

文臻:“…”

第两百六十章 狐狸精夜溪遇书生

军师还在忸怩:“三娘,我觉得吧,我们两个,可能不太相配…”

“是啊是啊。”文臻便腰带拿了过来,在手中一抛一抛,“我也觉得…”

“是啊是啊…”

“…就阁下这个智商,如何能配得上我?”文臻哂笑,“看清楚!这到底是什么腰带?黑色打底饰金边,天宽地阔展红旗。这金边红旗,共济盟的好汉们,难道当真没听说过吗??”

军师怔了怔,略略沉思,脸色一变。

“难道是旗手卫?可是旗手卫远在天京…”

文臻笑而不语。

“旗手卫已经拨给太子,太子亲率…”军师脸上又是一变。

文臻还是笑而不语。

共济盟再僻处西川,也不会连太子来剿匪都不知道,顶多没想到太子来这么快打算偷袭罢了。

文臻在太子和剿匪军那里捣乱了一场,果然太子不敢再轻举妄动,等于间接帮共济盟消弭了一次危机。而这从旗手卫身上搜来的腰带,就是证据。这些东西,京城三大卫都是一人一物,代表身份,不可遗失出借,出现在文臻手里,出现在西川,本身就是信号。

军师这回很快接过了腰带,对文臻的态度顿时上了一个档次,表示这腰带是珍贵的礼物,是最好的投名状,是充分展现了扈三娘及其团队的风骚和才干的最佳证明,他需要立即将腰带呈送给几位当家,并就此召开紧急会议。并就接下来不能再亲自陪同连连致歉,吩咐了一个小头目来,要将新战友好好安排。

几人打哈哈几句便各自别过,带路的是共济盟的一个小头目,算是军师的亲信,一路上对共济盟做了介绍。共济盟共有四位大当家,还有一位至高护法,至高护法和四当家都不在山上,另有驻扎之所。在此之下还有金木水火土五行坛,分布在五峰山五个山头,五行坛各领一军,拱卫中峰,也各司其职。五行坛之下便是各地分坛,灌县也有分坛。

军师有个很潇洒的名字,叫萧离风。共济盟是有理想有组织的土匪团体,十分注重组织的发展和未来,因此有专门的谋士团队,萧离风就是谋士团队的老大,地位在五行坛坛主之下,各地分坛主之上,萧离风很得大当家骆闻的喜爱,算是亲信,大当家最近在闭关,他闭关期间的山上杂务,都由萧离风负责处理。

至于一个小小包子店的老板娘,何以进入共济盟的视线,还是因为共济盟是有理想的组织,一直都在搜罗各方能人豪强,平日里也常劫富济贫,遇上有难处的好汉,也会帮上一把,就图个江湖义气,四海声名。

共济盟说渡口那个原先的茶肆老板娘很有些古怪,因此周边卖茶食的一般都干不下去,扈三娘等人能够迅速站稳脚跟,显然很有几分本事。而所谓的一碗识渣男,也就糊弄寻常百姓,共济盟自然能查出这些渣男的下落,看那些人受到惩罚却记忆不清,从此浑浑噩噩,都颇以为异,又观察了一个月,越看越觉得扈三娘这一群人有本事,再加上吃上了瘾,便有心招揽,如今三娘上了山,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文臻呵呵一声,道:“我十字坡包子店的准则,不优惠,不打折,不赠送,不外送。想开就开,想关就关,不做金钱的奴隶,怎么,你们共济盟招揽我,是为了招个厨娘吗?那话说在前头,我的菜,只有渣男肉才最美味,你们共济盟的渣男多不多?库存够吗?啊,看你眼神鬼祟,表情暧昧,莫非你便是个新鲜渣男?”

“啊不!小的在山上以老实厚道闻名!上能侍奉老母,下能给妻子洗脚,唯一的爱好就是给儿子洗尿布,您不信问遍整个山头!有一个字虚言天打雷劈!”

文臻瞟了他一眼,从他的脸上看出了“今晚回家赶紧给老母熬汤给妻子打水儿子好久没抱了得赶紧回去认一认脸。”

呵,世上男人如甘蔗,仔细嚼嚼都是渣。

因了扈三娘的毒辣强硬,之后众人们都很恭敬,给一行人安排了单独的院子,风景甚美,位置却并不如何紧要,在飞流峰的半山腰,飞流峰也就是五行峰中的“水”,果然一路都见水源,进山一道水瀑垂挂如银河,瀑布底深潭如镜,潭水长长地逶迤绕山而行,清亮如带点缀翠色山峦,而文臻分配到的小院子旁还有一条细细的溪流,院子背后就是永远山岚弥漫的深谷,溪流从深谷跌落,到了谷底也自成飞瀑,伴那些半山之云,成山之巨人腰间飞舞的白亮丝带,而水汽共云岚生,被薄云间剥落的阳光映射如鳞片般的碎金色,渺渺然如蓬莱仙境。

众人都有迷醉之色。

文臻站在那溪流边,垂头看底下的飞瀑,大声赞美:“啊,真是绝佳的地段!”

那带路小头目面带得色,正要夸赞,就听文臻继续道:“院子前头就一条路,后头是悬崖,想要攻击,正面碾压就够了,人都没处逃。杀了之后顺手往悬崖底下一扔,方便!”

小头目:“…”

“还有这溪流,真是绝佳设计!落入山底成瀑布,声响轰隆不绝,可催眠,如奏乐,如果觉得正面强攻会令我们逃走,那么从底下爬上来,瀑布声会盖住所有声音,谁都不会听见!方便!”

小头目:“…”

“这飞流峰的地形选择也是牛逼!左边乌檀峰,右边燧峰,前边藏锐峰,后边落尘峰,都紧密团结在飞流峰的周围,且都比这半山腰地势高,一旦想要杀人,四面峰来,高处架弩,或者随便投个火把,分分钟夷为平地,方便!”

小头目:“…”

小头目抹一把汗,一个弯腰大声道:“军师为三娘子选此地,本是想着此地的晚峰夕照,平江翠谷,流云飞瀑,为五峰山三大景,是难得的景色绝佳且美景最多的地方,且用水方便,翠色清新。只是如今瞧着,似乎有些太潮湿了,小的这就去禀告军师,让他给换一个更好的院子!”

“不了!”文臻在隆隆飞瀑声中大喊道,“我就喜欢这样的地方!固然被杀很方便,但是杀人也很方便啊!”

小头目:“…”

小头目一身冷汗地告辞了,也不知道是为了避嫌还是为了表明心迹,他走后,文臻连山间原本出没的哨兵都看不见了,没多久,又来了一大堆人,再次打扫房间,添置物品,送上吃食,忙碌得很是殷勤。

又和文臻道,今夜且先休整,明日午后和诸位当家相见。

文臻便应了,院子不小,住得下所有人,连带上山的张洗马也有一间单独屋子,厉笑给他看过了出来,说好了许多,文臻也不多问,这里也不怕这位跑掉,和众人吃吃喝喝,又延续了一次篝火晚会,才各自休息。

篝火晚会举行到一半,易人离和厉笑就不见了,文臻都懒得找,大抵错过了晚峰夕照,就去领略流云飞瀑了。

也不知道易铭什么时候会上山,听说易铭的堂哥和姑姑最近颇不安分,易铭不方便出手的事,交给共济盟应该是个很好的选择。

但是文臻心中还是有些疑惑。

太子领兵来剿匪,此时易铭最好的选择是留在益阳城里装死,出现在共济盟大本营附近,本就容易引人怀疑。

要么易铭故意为之引人入局,要么就是声东击西。

但文臻现在能做的,只有等。

天色渐晚,大家都休息了。文臻去溪水边洗漱,想看看那溪水有没有问题。

溪水没有问题,分外的清亮干净,水很浅,可以清晰看见水底的鹅卵石和小鱼,文臻来了兴致,脱了鞋洗脚,又解开发辫,撩水洗脸。

她将脚泡进水里,将脸上的疙瘩小心翼翼剥下,放入专门的盒子中,以防被文蛋蛋一口吞了。

这一脸疙瘩,比用那些不舒服的易容胶要舒服多了,文臻才不舍得放弃。

她掬水洗脸,对着溪水照影,隐约的觉得脸上前段时间用易容物太多导致的一点斑,好像淡去了不少,顿时心情挺好。

忽然听见身后有响动,她回身,便看见了张洗马。

张洗马一刻钟前醒来,感觉好受了许多,就是干渴得厉害,屋子里却没人伺候,也没有茶,他起身去找水,跌跌撞撞走出了门。

他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在这连文臻都要夸一声绝妙杀人地的地方,众人自然不怕他跑掉或者出事,也没人看守,他听着水声出门,一转弯,就看见了溪水边的少女。

彼时月光如洗,覆上地面如银霜,而水流清若玉带,一色朦胧玉白色里,那少女的黑色剪影玲珑有致,乌黑的发因为太过润泽,在月色中也泛着莹亮的光。

张洗马的目光下意识地在那线条美好的腰臀上落了落,随即转开,正看见少女侧过脸来,半边脸颊线条流畅,下颌小巧晶莹,长而密集的睫毛便是那月色中微弯一翘,正挂在那高远月牙的尖尖上。

说不出的情致美好。

伤病疲惫的张洗马,此刻忽然想吟诗,心中缓缓流过诸如“一弯乌羽挑明月,半点唇红压蔻丹”之类既艳又怜的句子,但又觉得唐突,只怔怔立着,不敢动弹,怕这是山间精灵,呼吸稍重,便要惊得她落入飞光雪瀑。

忽见少女肩膀微微抖动,似乎在哭泣,张洗马大惊,快步上前,正看见少女转头,颊上水迹纵横,月下那双清透明亮眸子也似乎盈着一泊水,明明是一副甜美容颜,不知怎的张洗马就看出了委屈和惆怅,大抵倒霉的人看所有的人都很倒霉,共情的能力直线上涨,顿时心中又惊又痛,忍不住问:“姑娘,你为何夤夜在此哭泣?”

文臻:“…”

哭泣,哭泣你妹啊,老娘明明在这里洗脸,想到燕绥的傻逼蛋糕忍不住笑而已!

她一时愕然,看在张洗马眼里,便是郁结在心无处诉了,一时触动愁肠,也叹息一声,道:“难道你也是被那恶女掳来的?”

文臻:“…”

很好,你说的是恶女,不是丑女,不然你现在就凉了你造吗?

张洗马缓缓走近来,他身体虚弱,想要坐下,一眼看见清澈水底那双微微晃动的白生生的脚,顿时垂下眼皮,老老实实靠在了一边的一棵树上。

文臻看他那忧郁模样儿,今夜月色好,她终于看清了这位的模样,居然颇为清俊,约莫三十左右,眉间颇有些郁郁,人也过于清瘦,立在月下树影里的身影,有种茕茕又文雅的风姿。让人想起梅妻鹤子之类的称谓。

当然比不上燕绥的昳丽高华,也比不上唐羡之的空灵温醇,也不如林飞白峭拔俊挺,不同于易人离的漂亮灵动,但是个气质很好的文艺男。而且虽然清雅,看起来也不至于酸腐。

真正读书人的气质,就该是这个样子。

张洗马也不知道他心中的山间精灵,已经把他从头评判到脚,兀自四十五度角仰望星空,忧伤地道:“姑娘你是这山中人吗?你是如何至此的?你认识那恶女吗?那恶女也不知是谁,那般无情狡猾,骗得我以为自己要死了,骗走了极其重要的…”

文臻适时摆出好奇的表情,又指指他心口,示意他身体如何了?怎么就会认为自己要死了?

张洗马低声道:“也是我自己蠢。今日一醒来我便知道被骗了…不过好歹她救了我,嗯,我确实不该说她的不是,只是那东西落在她手里,这万一拿来作恶…”说着长吁短叹,愁肠百结。

文臻又指指小院,又指指自己的脸,戳戳戳点出无数小店,然后做了个呕吐的表情。

张洗马居然看懂了她瞎编的手语,正色道:“姑娘是说那女子是丑女?姑娘不可,那女子虽然无情狡猾凶狠毒辣,但是容貌乃父母所赐,非自身可控,君子不可以戏谑诋毁他人容貌为乐,如此便落了下乘。”

文臻撇撇嘴,张洗马却又笑了笑,垂眸看她,道:“姑娘年纪还小,行事言语,自然全凭己身好恶,日后多读几本书便好了。”他犹豫了一下,轻声道,“姑娘愿意的话,可以来找我,我…我愿教姑娘读书。”

虽然夜色深浓,但他乌发底的眼角,也微微扫出一抹羞赧的红,被月色薄薄打亮。

文臻:“…”

呵呵,我想读《房中技》《簪花宝鉴》《艳情录》,你教吗?

不知怎的,她有些心惊,总感觉对于学霸书生来说,“我愿教姑娘读书”这样的话,似乎也是一种表白了。

虽然觉得这一见面就隐晦表白是不是自己自作多情,她还是摇了摇头,站起身,走上岸来。

张洗马看见那双雪白的脚掠起清亮的水波,踏上青苔隐隐的岸石,一边要错开眼,一边又想去搀扶,一边又慌乱地想,她是要走了吗?赶紧又道:“敢问姑娘…”一时有点精分,跌了个跟斗。

他跌倒的时候,隐约听见一声娇笑,等他面红耳赤地起身,溪水潺潺,月色溶溶,山色朦胧,万籁俱寂,哪里还有方才那精灵般的女子?

张洗马怅然若失,久久立在山间冷风中,想着方才是南柯一梦,抑或是苦等多年的缘分终于悄然叩门,那般美好的女子,终究是这山间繁花凝化而成的花妖狐精,还是只是行走在山野间的红尘普通女子?

在他充满无数遐想的风露中宵里,一墙之隔院子里,文臻在温暖被窝里翻了个身,一句梦话咕咕哝哝:“…杀千刀的渣男甜…”

第二天早上,文臻在做完一整夜清蒸油煎刀削快炒油焖卤煮小甜甜之后,神清气爽地醒来,早已把昨晚那一茬“狐狸精夜溪遇书生”给忘了。

她黏好自己的那堆疙瘩,出门去洗漱,一跨出门口,就看见张洗马扶着栏杆站在廊下,目光在院子中每个人身上扫过,一脸的失落。

文臻看见他,终于想起昨晚发生的事,也便习惯性地用熟稔的语气和他打招呼:“早啊洗马,看样子是大好了啊?”

张洗马看她一眼,顿时一脸怒色,拂袖回身,砰一声重重关上门。

文臻:“…”

第两百六十一章 拜托能快点抢我吗?

半晌她摸摸脸。哦,忘记了,昨晚是真容,今天是扈三娘,瞧瞧,这些口不应心只看脸的颜狗!

易人离贼兮兮地过来,撞了撞她的肩膀:“你口气很熟嘛。这才一晚上,你们俩勾搭上了?”

文臻:“厉笑!过来,我跟你说个事,那天那个酒楼…”

易人离:“姑奶奶我错了!我求饶!不是你勾搭他!是我!是我是我是我!”

厉笑在另一边刷牙,口齿不清地问:“什马酒楼?”

文臻:“我是说要把那个酒楼的店老板杀人灭口,没有本事还敢斗蛋糕!”

厉笑听成“做蛋糕”,吐一口漱口水,大声道:“是啊!傻叉!”

易傻叉:“…”

就不能和文臻混久了,瞧厉笑好好一个公侯家的小姐,学了一嘴什么怪话!

易人离把厉笑拐走了,以免大家小姐被持续污染。文臻正要去吃早饭,这山中供应的饮食虽然没有她手艺出众,但胜在食材天然,清香隽永,颇可一尝。

刚刚转身,身后廊上门响,她回头,就看见张洗马猛然拉开门,靠在门边,冲她虚弱又微带怒气地道:“这位姑娘。请你把我那天给你的东西还给我!”

“什么东西?”文臻一脸惊诧。

张洗马胸口起伏,脸色青白,按住伤口,勉强道:“请姑娘不要装傻!”

“哦,你说的是你的临终遗物啊——”文臻脸色一整,大声道,“先生看模样也是饱学大儒,文章英杰,那么我就不明白了,一个读了多年圣贤书的人,临终托付一个很大的麻烦给救了他命的人,结果他没死,醒来后不仅不说感谢,也不说给人添麻烦了歉疚,反而口出恶言,咄咄逼人,这是个什么道理?”

张洗马一窒,好一会儿艰难地道:“可是你满口谎言…”

“是啊。”文臻抱臂笑眯眯看他,“我满口谎言把你救出火场,满口谎言帮你处理刀伤。说不定你身上的烧伤刀伤也是谎言呢,你就没受伤,能自己从太子手下活着出来呢。”

张洗马默然,半晌后,长长一揖,道:“是我想差了,姑娘教训的是。”

文臻一笑,还没说话,却听他又正色道:“但是姑娘。救命之恩是救命之恩,为人操守是为人操守。欺骗自以为将死之人,骗走他的重要物品,此行径终究不可取。而强掳欺压无辜民女,则已是罪行,还请姑娘悬崖勒马,痛改前非。将人尽快放了,姑娘如有触犯刑律之处,在下愿为姑娘和官府说明作保。”

“无辜民女?”文臻手指捏着下巴,若有所思,“你说那个掳来做苦力的小丫头啊?”

张洗马一喜,“敢问姑娘,她在何处?是否安好?”

“她呀——”文臻慢吞吞地道,“不听话,被我扔下山崖了。”

“你——”张洗马脸色一变,忽然又停下,狐疑地打量她的脸色,想要确定这句话的真假。

可惜他之前没见过文臻,不知道这位久经风浪,现在已经名满朝廷的文狐狸的日常德行,看了半天,实在分辨不出这话的真假,只能从平日里文臻的人品来判断,感觉这是真的。

是真的!

张洗马一声大吼:“你…你怎可如此——”

文臻脸色一变,白牙一龇:“被我救了命命就是我的,被我掳了来命也是我的。我想怎么的就怎么的。不服气咬我啊?”

“那般美好的姑娘,你怎么能…你怎么能…”张洗马捂胸要倒。

文臻欣赏着男版黛玉的造型,觉得还怪好看的,嘴上毫不相让:“美好?半夜三更装纯情孤身在野外洗脚,难道不是为了窥视我的美色?也就你这三百八十度近视的老处男,才觉得那叫清纯美好吧!”

“恶妇!”君子终于口出恶言,怒极大叫而倒。

文臻笑眯眯看着,反正他身后就是软席,不怕撞到头。

眼角却忽然瞅见大开的院门外一处灌木丛内簌簌而动,她脸色一变,一个箭步冲上回廊,一把拉住张洗马,焦虑地大叫:“先生你怎么了?先生!先生你醒醒!”

张洗马给她气得人事不知,完全享受不到此刻的非常待遇。

文臻眼角一斜,看见那矮矮的灌木丛又是一动。

风把院门吹关上了,砰地一声。

文臻呵呵一笑,手一松。

砰一声,倒霉的张洗马直挺挺倒下去,脑袋撞上桌腿,声响清脆。

文臻没什么良心地看了看张洗马的伤势,厉笑的医术尚可,张洗马也都是皮肉伤,不会有太大后患。

然后她去了院子外,灌木丛里当然没有人,她从怀里掏出一把药粉撒了撒,文蛋蛋又进去撒了一泡尿。

文臻没什么责任心地想,这些乱七八糟的药粉和文蛋蛋的尿结合在一起,到底会产生什么化学效果,她可不负责。

然后她站在院子门前看了看,让耿光等人下山采买一些东西。

昨天共济盟已经给了她进山的腰牌,从材质来看,品级并不会太高,也就方便她从自己的半山腰走到山下。

随即便有小喽啰来,说道几位当家有请扈三娘孙二娘,文臻便和厉笑结伴去主峰藏锐峰。

藏锐峰在另一个山头,真要下山再上山,得走个大半天,那小喽啰带着两人,并没有下山,而是顺着山路走到一处山石前,掀开山石前的伪装,进入山石。那石头大抵有半间屋子大小,里头竟然铺着简易的铁索轨道,一个简单却结实的吊篮吊在轨道上,文臻和厉笑坐上去,小喽啰在山壁上一个铁环上扣了三下,随即那铁环也动了三下,小喽啰便请文臻厉笑坐好,掰动滑轮把手,铁索哗啦啦声响里,吊篮缓缓向对面山峰滑去。

大抵就是个古代版本的缆车了,文臻并不意外在这里看见这些,共济盟分占五个山头,如果没有一些比较先进的通讯沟通手段,光传递个信息就得累死。

如果共济盟能和易铭交好,得到这些技术上的帮助并不难。

吊篮等于镂空的,山风在身侧激荡,伸手便似可挽浮云,而苍天青青在顶,大地郁郁在底,人在空中,心神也似空明。

文臻伸手摸摸被山间雾气浸湿的铁索,笑对厉笑道:“想要搞个手脚,砍断铁索咱们就死了。”

“砍断这些铁索,五峰便成孤峰。”厉笑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