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个笑容很森冷。

于是我一句辩解的话都说不出来了,得,还是再爬回去吧。

我刚转身,他却一把拉住我,我心里很激动,以为他终于找到被狗吃掉的良心想放了我,结果那厮慢腾腾地把拉过我的那只手在我的衣襟上擦了擦,然后冲我呲牙:“回去吧。”

一号方案:失败。

时间:商陆三日倒计时第二天。地点:霸气寨后山悬崖。人物:还是我。

我昨天回去以后痛定思痛,决定不能走寻常逃跑路径。于是辗转反侧一夜,决定从悬崖峭壁上冒死一搏。

崖边空旷无人,风声浩荡,没有商陆。

我肩膀上搭了长长一卷绳子,是白蔹友情赞助的被褥一条拼接而成。我安下心来,将绳子在崖边一棵歪脖树上绕了一圈,慢腾腾地踩着岩石往下爬。

我当时以为我爬了很久,结果往下一看,还是不见底的深渊。我心情低落,决定往上看,看看自己下降的距离来勉励自己。结果我往上一瞅,你猜我看到了什么?

崖边那个逆着光黑黢黢的人影,怎么他娘的又是商陆!

他冲我一呲牙,白花花一道亮光差点闪瞎我,然后他开始从容不迫地往上拉绳子。

我悬浮在崖下荡来荡去,一点一点往上升。我登时觉得自己像极了一条被钓上钩的咸鱼,翻着白眼口吐白沫地被钓上岸。

我被他拉上去后尤其的愤怒,摆出一张死鱼脸来面对他,然后掉头就走。走了一半,腰上一紧,我回头一看,商陆拎着连着我腰身的绳子的另一端,用一种同情的看傻子的眼神看我。

我顿时觉得一股血气直涌胸臆,狠狠瞪了他一眼,低下头解我腰间的绳子。我幻想那几圈绳子是商陆的肠子,于是下手愈发残暴,扯得七零八落。

我把他的“肠子”踩在脚下,昂起头打算回头再战,他忽然大踏步朝我走来,居高临下地看我。

我心里很不甘心。三年前他固然比我高,却也不过高小半个头而已,我俩比肩站在一起,大概是小麦和狗尾巴草的样子;但三年后,这种修竹与灌木的对比,令我既嫉妒又厌恨。

我在心里更讨厌商陆了。他却忽然低下头来,一张脸一下子逼近,离我只差几寸许。我目瞪口呆地看着他的眼睛,被人勾了魂般不由自主地往下看,掠过他眼角下那颗勾人的泪痣,他高挺的鼻梁,他唇上的青色胡茬,最后盯着他的薄唇,很不明智地咽了口口水。

几乎是下一瞬,他便贴上来了。柔软又缠绵地流连在我的唇角,痒得我忍不住躲开。他腾出一只手固定住我的后脑勺,一改方才的试探,穷凶极恶地闯进来,我急得松嘴要咬他,没咬着,反倒被他的舌头窜了进来。

噫,舌头,真恶心,快出去!

我在心里这样对自己说。

可我的感官此时很可耻地臣服了。好像又回到了三年前那个夜晚,有星有月,我在他的唇里尝到了极清醇的味道,甜美可口。

如今三年过去,我怀疑商陆是不是一坛酒变成的妖怪,窖藏了三年后愈发醇厚,甜香腻人,气息与暖意熏人欲醉,害得我差点儿变成一只醉死在酒坛里的土耗子。

但幸好我高洁的品性在最后时刻终于唤醒了我。我想推开他,但他手臂箍得太紧,我想后退,却又被他按住脑袋。于是愤怒之下,我卯足全力,拿自己的额头“砰”的一声,撞上了他的脑壳。

这一撞非同小可,损敌一千自伤八百,我看到商陆额头慢慢浮起了一片椭圆形的红,同时觉得我自己也开始眼冒金星了。

但好歹是起效果了。商陆放开我,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唇,那模样太不和谐了!

我很生气,同时又为自己轻易的神魂颠倒而感到羞耻,于是掩面疾走。

这回商陆没有再来追我。我回到自己屋里,当夜无心睡眠,脑子里翻来覆去的都是那个吻。最后我自欺欺人,安慰自己说要原谅少年一颗骚动的心,才心安理得地睡过去。

二号方案:失败。损失物件:一条被子,一个吻——我不承认。

时间:商陆三日倒计时最后一天。地点:霸气寨下山路径。人物:一二不过三还是我。

经过昨天那偷鸡不成蚀把米的经历,我深刻意识到我要对付的那个敌人不是张三,不是李四,那个人叫商陆。

《神农本草经》曰:商陆,别名下山虎。有赤白二种,白者入药,用赤者见鬼神,甚有毒,若服之伤人,乃至痢血不已而死也。

毫无疑问,商陆他是赤色的那一种。

于是我左思右想,觉得暗的来肯定会被商陆识穿,不如光明正大的来,攻其不备出其不意。

本着这样的指导思想,我给自己乔装打扮了一番,坦荡荡地扮作下山采买物资的小山贼,一路晃荡。

我往左看,没有商陆;往右看,没有商陆;往后看,没有商陆;往前看,没有商陆啊哈哈哈!

于是我心情愉悦,眼看着就要到山下小镇了,但是隐隐约约一阵煞气扑面而来,我定睛一看,前面岔路口玉树临风的那个人,他的名字叫商陆。

那一刹那我忽然一点反抗的欲|望都没有了。我垂头丧气认命地打算回头走,商陆几步赶上来,挑眉笑问:“玩够了?”

我心惊胆战地看他,那种笑容实在太渗人了。

他拍拍手,不知从哪里冒出一顶八抬大轿,锣鼓唢呐司仪媒婆一应俱全,他甚至还给我备了嫁妆!几十箱金银细软,洋洋洒洒铺了十里。

十里红妆。很久以前,我的父皇曾经把我搂在膝头,笑说:“等我的小茴出嫁了,父皇让整个白玉京都张灯结彩,结满红绸铺满红缎,朕的出云公主,出嫁也是最风光的!”

诚然这话被我刻意遗忘了很久,因为每一想起就像扇自己耳光一般。

可当时的我也不曾料到,多年后,会有一个男人用这样盛大华丽的仪式来迎娶我——虽然是强抢的。

商陆慢条斯理地在亲信的服侍下穿上喜服,大红的颜色穿在他身上却毫不艳俗,真是英姿勃发,然后他看向我:“娘子,请上轿。”

十八

很久以后,我威逼利诱商陆谈起这段令人发指的抢婚往事,我直视他的眼睛,道:“在这件事上,你必须承认,你阴险,你卑鄙,你无耻,是故意、有预谋、抱着捉弄我的心态,去做这件事的。”

他那个时候刚好晨起梳洗,听到这话,将如泉流泻的乌发往肩后一拨,淡淡地看我:“是啊,你待如何?”

我一口凌霄血堵在喉头,栽在枕头上。与商陆斗,其恨无穷,自找罪受。

当然那是以后的事了。转回现在,我坐在花轿里,几个丫鬟把我摁着化妆打扮,手段极其凶残。我这三年来,素来是披头散发,既洒脱又豪迈,如今被她们紧紧地挽了一个髻,顿时觉得头皮绷紧,我怀疑眼角都往上吊了。

然后她们在我脸上涂涂抹抹,最后把镜子往我面前一杵,我都做好打算要迎接一个如魔似幻的惊喜了,可出乎意料的,镜子里的人眉眼清秀,凤冠霞帔,脸上映出一抹喜色,倒真有点人比花娇的味道。

那一瞬间我多么希望自己能够相信自己是一个喜气洋洋而含羞带怯的新娘,候着英俊的丈夫策马而来,只可惜这样的幻觉也只不过是一瞬,然后毫不留情地破灭了。

我矫情而伤心地想,我和商陆都不是从前懵懵懂懂的少年了。

丫鬟们最后给我盖上一块蠢呼呼的盖头就退出去了。我只来得及从缝隙里看到外头的光景,张灯结彩喜气洋洋,喜庆的唢呐吹得震天响。

我怀疑商陆一定是提前一个月就设下了这样的陷阱,搞不好他连什么时候攻上霸气寨,甚至连我提出的三日之缓都计算在内,不然怎么我一路坐着花轿过来,越接近东川王府,人声便越鼎沸,且似乎都是赶来贺喜喝喜酒的客人。

我听到有一个年轻的声音对着商陆惊诧道:“娘哎,你当真抢了个女人回来?就是那个霸气寨的泼辣娘们?”

商陆回了他一句什么,听得出来心情很好。不知道为什么,我陡然觉得未来的日子暗无天日。

轿子停下来了,大概是到了正门口,我正琢磨着是要自己走下去还是怎么的,忽然眼前一亮,有一只手伸了过来。这只漂亮的手我很熟悉,因为前三次的逃跑未遂,我现在对这只神奇的黄金右手以及他的主人已经有了敬畏之心,于是颤颤巍巍地放了上去。

他立刻紧紧握住,然后牵着我下轿,一步步稳稳走向我看不见的地方。我在脑袋里艰难地挖掘一些关于婚嫁的信息,总觉得他的做法于理不合十分无耻不要脸,这时却听得客人齐齐恭贺一声:“祝东川王、东川王妃百年好合鹣鲽情深!”

平地一声雷啊!我以为他只是私底下把我当一个小妾一般偷偷摸摸地娶回去,却不知道竟然是这样大张旗鼓!东川王妃是个什么东西啊!商陆你哪来的狗胆娶我一个前朝灭国的公主,还堂而皇之地封一个王妃,难道不怕连累九族吗!而且依祖制,王公侯爵大婚,需进京面圣,我明白了,商陆你一定是怕我死得不够早吧!

我觉得我的心里有无数只扎着红绸结的蠢驴挥舞着四只蹄子奔腾而过,不禁惊恐地抖了好几抖,这时手上一紧,原来是商陆将我的手又握了握,就算我现在手心滑腻腻的都是汗,他都攥得不留缝隙。

鬼使神差的,被他这样一握,我居然也安心了不少。于是便继续做一只鹌鹑,乖顺地跟着他走这婚礼的流程。

只是我愿意安耽,却有人不乐意了。那时我正听着司仪洋洋洒洒的大篇祝祷词,木然地盯着盖头,心里从成亲必备的红枣莲子一路联想到可爱的红烧肘子,忽然在场的客人们一阵骚动,然后我听到一个十分嚣张的女声:“长公主驾到!”

我因为被红盖头盖着,什么也看不到,正凝神听那公主的动静,忽然手被商陆一扯,腰身被他一带,那盖头摇了几摇,就飘到地上了。

我登时就想做个鬼脸,让在场的人认不出我来,只是盖头一落,我就被眼前那比鬼脸还狰狞的一张脸震撼得忘记了。

这张脸我认得,她是三年前我还是一个小乞丐时,带着商陆来找我茬的那个公主。三年过去,她的脸固然张开了不少,显露了一些美艳之色,但显然她的智力依旧停留在三年前。

她高举着手,还没放下来。我立时明白,方才她是想不声不响地扇我一巴掌,只是被商陆挡下来了。

她不出现则好,一出现我就想起三年前这对男女的种种龌龊,新仇旧恨一起涌上的感觉实在不是很好受。我暗地里用指甲抠商陆掌心的肉,用指头捏商陆指头的骨节,但商陆丝毫不为所动。

我们仨就这么对峙着,但其实这根本与我无关,如果商陆放开我,我想我会热情洋溢地把我头上的凤冠戴到这个公主头上,再把那蠢呼呼的盖头蒙到她那张狰狞的脸上去,然后他们一拜天地二拜高堂,三进洞房断子绝孙。

但我也只能想想罢了。所以我开始装作一个无辜的路人,百无聊赖地四处张望。

这一望,我才发现原来白蔹、包金刚和金需胜也在座,算是我的娘家人。其他的人,看装扮非富即贵,有侯爷公爵,亦有朝廷命臣。我装作不经意地一眼扫去,从前我父皇手底下的那些老臣们,一个都没有了,入眼所见,皆是一张张陌生的年轻脸庞。

这个年轻的帝皇太推崇新法,重视新进力量,总有一天会吃亏。

不过这又与我何干呢。

这时,那公主终于开了金口,“嘤”的一声哭了出来,兼之跺脚揉绢,一副小白菜地里黄的样子。

她在说些什么我没听清,总之无非我何德何能能攀上商陆这根高枝,商陆又是瞎了哪只眼睛看上我这歪瓜裂枣,那样子,太难看。

等那公主哭够了,商陆才开了口,本来底下尚有些窃窃私语,他一开口,满堂肃静:“小丢是我商陆明媒正娶的妻子,从今后,我只爱她一人宠她一人,我商陆坟穴旁亦只有她一人坟穴。蒙公主青眼无以回报,只得为陛下国家尽心尽力,但我商陆这个人这条命,却是小丢的。”

我默默地听着,默默地看着那公主愤恨而去。

纵然商陆这番话说得再情真意切掷地有声,我却再也不敢全心全意去信一个人了。

公主哭着跑开后,婚礼在商陆的安排下又严肃认真地继续,看得出来有不少人想灌商陆几杯,但一看到他那张寡淡的脸,就又讪讪退下。

因此商陆进到洞房里来的时候,人是清醒的。

这给我的浑水摸鱼带来了极大的难度。本来么,他要是醉醺醺的,我说不定能用红绸把他捆起来然后踹到床下去,而不用像现在这样,尴尬而又各怀鬼胎地互相对坐着。

我感觉到他的眼神一直逡巡在我脸上,我低着头作娇羞状。我们默默无言很久,然后他终于开口了:“为什么叫小丢?”

我诧异了,我以为以他的作风和性格,大概会以肢体动作上的轻薄来代替言语的调戏,但他居然问出了这样一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

我思考了一会儿:“不知道。”

他又问了,不过更像是喃喃自语:“是因为被丢弃过吗?”

他戳到了我的痛处,让我恼羞成怒:“谁被丢弃过,你吗?你以为我当年像傻子一样在那里等你吗?做梦去吧!”

他看着我:“小茴,我……”但他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完整的句子,只是眼神落到我唇上,紧接着唇也落了上来。

许是怀了歉疚或者别的什么我不知道的感情,他这个吻缠绵悱恻,像烟花三月苏州的雨,悄无声息地潜入夜里,然后生了失心的根,发了情|欲的芽,但是这芽很快长成了疯狂,蠢蠢欲动令人恐惧。

我撇开头,讥讽他:“商陆,别太自作多情。你以为三年来我心里始终只有你一个?从御廷尉手中救下我的是白蔹,从你的公主手中救下我的是白蔹,把我带到寨子给我无忧岁月的也是白蔹!他比你英俊比你忠心比你对我好,我为什么要对你念念不忘!”

我说到最后,已经是朝他嘶吼了。

阿弥陀佛,无辜的白蔹我对不起你。

商陆的动作突然停住,然后怔怔地看我。

我这时候才开始有些恐惧,因为他的眼神沉沉,墨黑中隐隐泛起一层赤红。

我很没骨气地开始颤抖,试图逃跑。商陆突然离开我,一把捞过我腰身将我丢到床上,然后又迅捷地压上来,一手慢条斯理地解自己的衣带,一手去撩开我的衣襟。

这样的场景似曾相识,只不过当时那个情动起来令人心惊的少年,如今长成了一个成熟的男人,当时那个什么都不懂的我,如今却痛恨自己那时的年少轻狂。

很多往事一一闪过,让我忽然觉得现在的自己很愚蠢。我愤怒地在他身下挣扎,他腾出一只手来将我的两只手腕抓住,沉沉压下来,直视着我道:“迟了。小茴,我从十七岁开始便爱上你,直到如今——你只能是我的了。”

他说完便埋首于我胸前,不轻不重地咬了一口,我惊叫起来,身体已经不由自主地弓起,他趁势用手垫住我弓起的腰身,慢慢地在那一片摩裟,又渐渐往下。

我眼前一片血红,一口咬住他的肩膀,恨不得撕扯下一块肉。他猛地一颤,但手下的动作却不停顿,我看着他被我咬的肩头慢慢润开一片血迹,衬着他乌发,愈发显得触目惊心。

商陆任我咬着,手中用力,我们的喜服在一片烛光下渐渐剥落,分崩离析像是一只蝴蝶的破茧。然后他扒光了我们两个,重重压下来。

他低低喘气,额头胸前皆是密密汗珠,我也好不到哪里去,恶狠狠地瞪着他。

他抵在我腿间的情动很明显了,可他却还是忍着,一手探入我裙底取悦我。尽管我反抗的态度很坚决,可身体却还是背叛了,于是我愈发恼怒:“商陆,我告你强|暴!”

他腰身猛地一沉,同一时间亦在我耳边低声说道:“你是我妻子!”

十九

他说:“你是我妻子!”

随着这声宣告,他势如破竹地攻了进来,还是如同三年前那般不懂风情亦不够细腻,带着原始的野蛮的冲劲,让我很怀疑这三年来他是不是“守身如玉”,不然分明是一个成熟的男人,为何在情事上却还是带着少年的冲动。

我因为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微微有些迟滞,他忽然猛地一冲,我立刻便回过神来,嘴边已然溢出一声呻吟。我瞪他,他也看着我,眼中赤红,然后低哑着声音说:“不准想别的。”

他的手指自我的小腿处缓缓流连而上,我在他身下微微扭动身体,到后来已不明白是为了反抗还是为了迎合,我闭上眼,不去看商陆那张隐忍的脸,只是为我感官的臣服而羞愧。

我觉得商陆一定是故意的,那样刻意而煽情的诱惑,他掌握了这一场情事的节奏和步伐,悄悄的,毫无声息的,将我也带进这场欢宴,逼得我不得不和他一起舞至荼靡落尽。

商陆低低喘了一口气,终于停了下来,我眼前那阵炫目的白光也刚刚闪过,渐渐才看清他的脸。

我们俩相顾无言,最后他似是意识到了自己方才的失度,把我揽到他怀里去。

我努力从他胸前抬起头:“商陆,有意思吗?我不是从前的我了,你也不是从前的你了。”

过去的旧时光,彼时的旧模样,何苦用新颜再铭刻一回。

他没说话,只是手上用力,将我抱得更紧,我差点儿没被勒死。

第二天起来的时候,我发现我以一种绝对性的压倒姿态雄霸了整张床。于是我收回了我摊成大字型的蹄子,去观察被我的大腿压在底下的可怜的商陆。

他还睡得很熟,脸上丝毫没有被我压迫的痛苦表情,看上去倒是甘之如饴。

曾经白蔹在和我同宿一个破庙后的清晨,忧伤地看着我来了这么一句:“小丢啊,你以后要么别嫁人,要么嫁的别是人。”

我很有些惭愧。自我落魄以后,改了很多当公主时金贵的习惯,就睡觉这一点,我是必定要雄霸整张床才能安心的。

有一句话来形容我这样的人: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显然商陆是一个另类。

我盯着他的睡颜发呆。从前我是绝对不能容忍我的枕头边多一个脑袋一个人出来,所以昨夜入睡时,我还告诉自己,只当旁边睡着的是一个白白胖胖的水萝卜。

可这水萝卜不生根不长脚,怎么睡下去的就怎么醒来,任我折腾压迫不反抗,我忽然觉得,这感觉挺好。

我的思维扩散的愈发诡异起来,这时,水萝卜醒了。

他先是微微颤动睫毛,然后星眸半张,惺忪迷离。不得不承认,他是一个英俊的水萝卜。

我迅速地回过头就当没看见,然后自顾自下床准备梳洗。

他半眯着眼,出手抓住我,刚起床的声音带着丝丝慵懒,很是:“丫头们会来服侍的。”

他说完这话,果然有人轻轻敲门,低声道:“王爷王妃可起了?”

我让门外的丫头进来,她们有的捧脸盆,有的托手巾并漱口用的盐水,只是都有一个共同点:都是细腰大胸长腿的妹子。

我鄙视商陆,一个穷奢极欲搜刮民脂民膏强抢良家妇女的王爷形象已在我心里定型。

我回头看商陆,他在帐子里指挥那些丫头:“服侍王妃梳洗,然后退下吧。”

我在丫鬟们给我服侍的时候浮想联翩。比如今天是新婚第一日,是否要去拜见商陆的爹娘——虽然我一想到商敬之就觉得生无所恋;再比如我的身份商陆有没有保密,我要不要利用职权为霸气寨谋些福利等……

等我回过神来,丫头们已然鱼跃而出了。我回过头看商陆,打算听听他的计划,结果一回头,哗,差点儿闪瞎我的双眼!我迅速回过头捂住逆流而上的鼻血,瓮声瓮气地斥责他:“你还不起来!”

他的声音听上去既欠抽又无赖:“小茴,你帮我穿衣。”还带着引诱小屁孩的味道。

我冷笑:“随便你起不起来。一个王爷,日上三竿还拥被在床,成何体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