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若露出一抹兴味笑意,在这种地方,居然有人会为炫耀家世而难堪。她有心使坏,“那你父亲呢?”

“……丁向杰。”

这位财阀是人都知道。丁向杰的父亲丁喜生爵士更是大名鼎鼎,他创办的丁氏海航集团由几条小舢板起家,到现在已经拥有巨轮无数,每日在世界各大港口吞吐的货物以百万吨计,被称为世界船王。

如果阿妈见到丁露薇,必定甘愿为丁家小姐俯身,擦亮她脚下皮鞋。

“我其实和你一样,也是中立派。我母亲与庞慧欣母亲是远房表姐妹,两边都不好得罪。”

美若不认为自己是中立派,如果一定要划分,那么她自成一派。

不过眼前女孩温柔有礼,她不打算让人难堪,反而想投桃报李。“我是乡下土著,所以很多事都很稀奇,请你见谅。”

丁露薇好奇,“听说你小时一直住橡胶园里?”

庇理罗真是八卦集散地,好似这话她才出口几日,便已经人人皆知。

美若答道:“是,一直住在印尼乡下,每日出门便是蓝天白云,以及成片的橡胶林,数下有工人割胶,最多的其实不是这些,而是蚊子,蛇,和蜥蜴。”

丁露薇掩嘴:“好可怕。”

“蜥蜴才可怕,我们那里出产的蜥蜴不用咬人,只需舔上你一口,便会中毒致死。”

丁家小姐满眼惧色,但又追根究底:“为什么?”

“它的唾液分泌出一种有毒物质,能使人麻醉、腐烂。”

丁露薇连抽冷气。

美若觉得最好还是不要吓坏她,毕竟丁露薇是数月来唯一能令她刮目的女性。“我长这么大,就只出过一次远门,为我二姐送嫁。她嫁去婆罗乃。”

“文莱,我知道那里。我阿爸去过,说那里满地都是黑金,石油让他们富裕非常,皇宫和清真寺的寺顶全是金箔铺就。”

“也没那么好啦,我二姐嫁去那里并不太幸福,她是第四位妻子,而且多年来只被允许回家一次。”

“那她一定是嫁给国王咯?”丁露薇兴奋地瞪大双眼。

美若不由把对她的观感略微调低,“是亲王。国王也不是你想象中那么英明神武的,据说是个矮黑胖的胡子男。王后更丑陋,传闻她重达三百磅,需要四个仆人抬起。”

“哦。”丁露薇失望,随即打起精神,“你懂的可真多,我觉得我们能做好朋友,你觉得呢?”

橡胶大王的掌珠,文莱亲王的姨妹——詹美若小姐迟疑了片刻,最后施恩一般说:“我也很欣赏你。”

两人正对对方报以结成友谊的笑容,庞慧欣那边传来惊呼。

校管处的两位密斯并肩走进餐厅,严厉目光扫过,一干少女好似被老鹰追猎的鹧鸪,扑棱着翅膀四处乱钻。

在惊呼声起的同时,美若看见庞慧欣三人溜进了餐厅洗手间。

两位密斯也看见了,随即追了进去。

美若对丁露薇道:“我吃好了。你呢?”

“也好了,我们一起走。”

这日下午,所有在餐厅就餐的目击证人们被一一喊到校务处问话。

第二日,美若便被堵截在课室楼层洗手间。

庞慧欣三人被勒令停课,学校通知家长领人回家教育,想必扣学分等处罚会陆续而来。

找茬的是庞慧欣派系的其他主力,质问美若为什么向密斯们告状。

“不知你们在说什么。”美若错身想走。

后面有人扑来。

女生打架无非抓扯头发,掐肉拧腰,扇耳光,美若不是,直接伸出爪子往人花容月貌上抠。

几人吓得胆寒,齐齐退了一步。

又有人推门冲进来,大喝:“是我说的,你们不要为难她!”

丁露薇来救驾。“是我说的!有事冲我来。”她很讲义气的样子,叉腰站在美若身旁。

其他人顾忌丁家势力,丢下几句狠话接二连三离开。

美若后悔自己眼盲,居然和正义感十足的少女圣斗士结为好友,她对丁露薇道:“我还有课要上。”态度已经冷了些。

“阿若,我要对你说抱歉。”背后丁露薇开口。

衔着银调羹出世的丁家小姐,在她十多年人生岁月中大概极少向人道歉,此时的她,一脸尴尬,欲言又止。

“昨日我去找你一起吃饭,其实是有目的的。”

美若忽觉有趣,静静等她下文。

“我去找你之前,已经向密斯们告状。她们实在太残忍!逗弄得仓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最后为了消灭证据,还想把尸体冲进洗手间下水渠。”丁露薇扭手指。“为人者,享尽天时地利,所有恩泽,更应对弱小生命怀有敬畏心。这是我爷爷说的。”

“……丁家爷爷慈悲心肠。”

丁露薇重重点头,“嗯!圆玄寺的联通大师也这样讲。我想道歉的是,我向密斯们报告之后,又后悔,怕影响母亲的姐妹感情。所以我坐在你旁边,希望……希望她们对我怀疑时,能将怀疑转给你。”

原来她并不是正义感作崇便忘乎所以的蠢人。

美若绽开真诚笑意,“你下午上什么课?”

丁露薇诧异:“你不恼我?不讨厌我?”

“你害我之前并非我好友,所以理解。”

丁露薇张大嘴,接着喃喃而叹:“你还真是个妙人。”

她想起什么,又道:“你加入社团没有?来我们仁社吧,我在里面还能说上话。主要是募捐,还有制作一些手工,比如娃娃和枕被,送给恤孤院的孩童。”

这么无聊的事情也有人做,美若无语。

“将来嫁人,这些也是分内事,现在可以先做培训学习。”丁露薇继续游说。

慈善活动,是橡胶大王掌珠,文莱亲王姨妹的分内事,不是她的。但见丁露薇一脸诚恳,美若无奈点头。

这晚晚饭,美若在詹美凤逼问下,只得选择无关重要的情报汇报,提起她加入仁社,詹美凤点头,极是欣慰:“将来嫁入豪门,时常要恤孤慰老,现在开始学习也不晚。”

主位上那人闻言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模样。

美若眼角余光瞥见,一阵心慌。她喏喏应两声,埋头继续拨米粒。

“那个薇薇,家世如何?有无兄弟?”

“我怎么会知道这些?”美若抓紧筷子,不敢多望。

“阿若!是你说,会用心努力,将来不指望你那什么艾斯贝拉的外公和亲爹,最起码也要来个艾达的长兄。”

美若欲哭无泪,将头埋得更低,“我会用心,会努力。”

作者有话要说:仓鼠事件发生在另外一间贵族女校拔萃书院哈,这样颠倒黑白,泼了污水给庇理罗,我好内疚。下一次更新:明天晚上。

第十七章

“艾斯贝拉的外公和亲爹?艾达的长兄?阿若,你胃口比我想象的还要大。”

“我只是说说。不那样说,阿妈不会支持我去读庇理罗。”

他将她的手扭至身后,小小胸脯随之挺起,靳正雷就势探进她的西装,隔衣抚她心口。“我有些后悔了,要知道,能让我后悔的事不多。”

“你不要这样。”前座有两人,欧伯开车跟在车后,校裙已经滑到腿根,下一步还不知疯子会怎么折腾她。美若无比难堪,挣扎着想从他腿上下来。

果然,他的手移至下面,沿着她大腿内侧缓缓向上。“进去庇理罗才几天,矜贵了。”

他语气淡漠,实则话意严厉,美若不敢为自己分辩,闭着眼任由他摩挲。

“阿若,你已寻到目标?”

她摇头。“我是认真读书的好学生。我的目标是港大。”

他嗤笑。倒是收了手,骂一句:“小骗子!”

去镛记吃罢晚饭,他带她回老巢。美若这回仔细辨认了一番进门的位置,可是绕完两圈,又糊涂了。

房间还是以前那个,床也并无二致,但窗外的街景明显换了一副,不见霓虹灯闪烁。美若不敢置信,走近前摸摸窗户,确实是玻璃,不是画。

这里诡异得让人心里发毛。

身后人笑,“这样的房间有很多,同样的床,我一次定了八张。喜欢睡哪张就睡哪张。”

真正变态。

“有人想搞我,也要摸准位置,等他们找到,我早已离开千米之远。”

“……”

“阿若,”靳正雷从后抱起她,“千万别害我,我会回来找你。想我死,一定要亲手确认我的呼吸和心跳。”

“我……我不敢。”她是真心的。

“走,去洗澡。帮我搓背。”

淋浴龙头下,他将她挂上墙壁,手撑着她的腰,嘴巴刚好凑在她的小胸脯上。一只肉包啃完,又去啃另一只。美若踢弹悬空的两腿央求:“不要拖那么晚。上回好在有七姑为我遮掩。”

“这我没法控制。”他放她下来,牵她的手握住自己,“你要和他商量。”

“那不洗了行吗?”

他笑,“我还没过瘾。”说罢把她扔进浴缸。

轻松过后,靳正雷狠狠地吻她,不顾美若口中尚有他的味道。

“爱死你这张小嘴!”手指用力在她唇上擦过。

“其实,我听珠姐她们讲,这样不舒服的。”

“你又不肯和我做别的。”他迈出浴缸抹干穿衣,回头仔细打量,“确实,也太小了些,我怕弄伤你。”

“你可以去找38C。”

“明星就那么回事,试过也没什么滋味。”他缓缓转身,“阿若,你已经提起她两次,难道你恼了我?为那个小明星?”

他笑得得意非凡,伸手进浴缸,想捞她起来。

美若一把推开,“不知什么明星,我赶功课,没时间看电影。”

“阿若,我是男人,你不能让我一直吃斋。”

他温言解释,让人暴躁。美若很想捏住他颈子,一字一顿告诉他:“那和我没关系!”

他口说手动,挣扎不过,只能随他抱起,放在盥洗台上,还要听他低声安慰:“那些人过眼烟云,我不会放在心上。”

热烫掌心贴住她大腿,向她臀尖游移,美若皮下发麻,不由哀叫:“你放开我。”

“你不再生气我就放了你。”

“我不生气,我真不生气,一点也不气。”她诚心说道。

“阿若,你不生气,我倒是生气了。”

她实是怕了那喜怒无常的脾气,任由他帮忙抹干身子。靳正雷扔掉浴巾,犹不放过她,两手撑住她的膝盖,就想掰开细看。“方才出水了没有?”

美若连忙并拢双腿。“没有。”

他掂掂她的胸,“快快长大,阿若,我怕有一天我会失去耐性。”

送她回宁波街,靳正雷道:“你那个同学,叫什么薇薇的……”

美若心跳忽乱,“你不要打她主意,她心底善良!”

他笑出声,“小混蛋早学会怕我,我何苦折腾得这么累。”

如此不要面皮的,生平仅见。

“那个丁露薇,我打听过,家世是很显赫。但可惜,她阿爷已经六十有九,她阿爸即将五十,家有悍妻,她长兄早已婚配,二哥又是个病秧子。阿若,你该换目标了。”

“不耐烦听你胡扯。”她欲下车。

被他拉回腿上,“阿若,与其给人做小,还是跟着我比较好。”

做梦都在被掌掴,熟悉的声音不停骂她“娼妇,贱人”。美若沉下脸,“你确定?”

“我知道你现在最怕什么。”他说完沉默,也不知有什么打算,眼里幽深。

“有些事偏移了方向,可以纠正,不算大问题。”又拍她的脸,“这些天我忙,可能不在本埠,有事你找平安。记得,要乖。”

美若不喜他闪避话题,“你不要伤害她,我会一辈子跟你过不去。”

他定定凝视她,忽而笑意温和。“阿若,其实你比你认为的要善良的多。”随后为她推开车门,“乖乖在家等我回来。”

靳正雷多日不出现,詹美凤更感无聊。

她跟华老虎时年纪尚小,不识情爱味道,聊作应付而已。大了些岁数之后,遇上华老虎家中两只母老虎停经,华老虎多余的精力大部分攒给了她,着实过了几年滋润生活。

后来被和兴的大圈哥追求,每日鲜花香车,羡煞旁人,她心中也有几分得意。

可正如笑棠所讲,靳正雷毕竟年轻,外面诱惑又多,特别搬回宁波街之后,心思更不放在她身上。

春闺寂寞,于是打牌作乐的次数愈发多起来。

廖明珠是她当年丽池的好姐妹,后来跟了一个纺织厂老板,上岸多年,环境不富不贵,但经营有道,也算体面。

明珠说她:“阿凤,你运气实在不差了,当年多少人羡慕。唯一弱点,是不懂为自己打算。”

詹美凤不解。

“看似风调雨顺,也要顾及将来。那个大陆佬,始终是做偏门生意的,你不要傻傻跟他,抓稳了钱银,早早换人才是正经。趁现在尚有姿色,找个做生意的本分人,哪怕年纪大些,每月固定出息给你,不比担惊受怕要强?”

“到时再看,现在不觉有什么不妥。听说他有投资电影公司,大概偏门生意也不会再做多久。”

廖明珠摇头,“你啊,眉间那只眼还没打开,不懂看人。不要嫌我多事,我劝你将女儿送去寄宿,你始终不信我。你那个女儿,年纪小小,已经学会周遭放电,放在身边就是个祸根。”

詹美凤好笑,“阿若才几岁?而且,那副怪脾气,加一把毒嘴,不会有人喜欢。笑棠怎么还没到?我打电话给他。”

詹笑棠去了电影公司做制片,一边拉赞助,一边为赞助人拉皮条,可以说是人尽其才物得其用,他也深感这半年来尽展过往所长,意态很是风发。

他被家姊电召来打牌,临时又带来个牌搭子凑脚。

牌搭子叫李显威,新加坡人,三十出头,高大俊朗,一身白色西装,纤尘不染。不过认真看,稍稍带了些土气。

詹笑棠介绍说是公司的新赞助商,为了谭笑小姐,打算投资下一部影片,顺带为家族药厂做宣传。

詹美凤听见谭笑两字就生气,廖明珠则意味深长地瞟了詹笑棠一眼,将他扯去一旁盘问:“是真是假?不要害你家姊。”

詹笑棠叫冤,“真金白银一皮箱现金做定,开口就要谭笑主演。”又低声笑,“新加坡那种穷乡僻壤里钻出来的大水鱼,宰得一个是一个。”

这边李显威好似一只呆头鹅,直眼詹美凤许久,看得詹美凤作恼,他才开口说道:“我以为谭小姐是天仙,原来嫦娥在这里。”

詹美凤想笑,抿起小嘴忍住。

廖明珠的佣人进来说麻将台已经开好,请大家过去。

三五圈下来,李显威心不在焉的,输了个底朝天,他财大气粗,当即唤了司机从车里拎来一箱现金。又请大家去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