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宫开府——这一天终于快到了,开府不久后便是出孝,出孝,离指婚也不远了。才十五岁,人生大事却已经完成了一大半,真快啊!

克善靠倒在椅背上喟叹,想起那温柔又霸道的男人,闭上眼,眉头紧锁。

出宫开府,成家立业,这是必须,也是必然。站在他这个位置,某种程度上可以活得很恣意,某种程度上却要受到束缚,这就是权力与责任的相对,无法逃避。就算新月不提,迟早,他亦会向乾隆开口。

两个男人相爱是怎样维系感情的,他并不清楚,却也知道,若要像普通情侣那般‘惟愿一心人白首不相离’一定是非常困难的,更何况这还是在重视子嗣人伦,一夫多妻的古代,两人一个是亲王,一个是帝王,更加身不由己。对帝王要求唯一?要求固守?可笑!亦可悲!他不是女人,没有依靠就活不下去,他要有自己的人生,要有自己的一片天地,也要给自己留条退路。

乾隆的心性他了解,爱之欲其生,这种爱偏执纯粹,如一张无形的大网,将人团团围住,无法逃脱。被他爱着,可以说是一种莫大的幸福,却也是一种巨大的压力。因为,在这纯粹霸道的爱意侵蚀下,极易让人迷了心智,失去自我,只能攀附着他活下去,如吸毒上瘾般,令人无法自拔,若哪天离了这爱,就无法存活。他不想变成那样,不想最后成为帝王的附庸。

有些事,有些人,你不得不顺应时势,做出最恰当的选择,拿捏住最恰当的尺度,不能太近,亦不能太远。如此,才能避免让自己钻了牛角尖,才能让自己活的更加舒坦。所以,对乾隆,他向来是该随性时随性,该谨慎时谨慎;对他那些后宫嫔妃,他从来不会去想,也不会去在意。他没爱过,更没有和一个男人爱过,但是,他想,这其中的关窍,莫过于包容和平等,莫过于不强求,不非难。

对方既有了三宫六院,儿女成群,除了自然而然的接受这一点,没有其它办法。他不会自怨自艾,不会固步自封,不会画地为牢。那样的话,他自己亦会觉得自己是个笑话,天大的笑话!

☆、立储

出继了老四和老六,处置了两人拉拢收买的一干朝臣,再次在朝堂上严厉申饬了这些人结党营私的罪状,乾隆觉得颇为疲惫。

将剩下的皇子们挑出来好一番检审,他挫败的发现,诸皇子中,真正拥有帝王潜质的,唯有心性豁达,大智若愚的十二。但十二也不是真正的理想人选,他豁达有余,狠戾不足,虽有大智,却眼界尚浅,但好在他还小,自己也还正值壮年,着力栽培几年,完全能够让他克服这些弱点,成就一番大业。

自爱上克善以后,这后宫,他就甚少光顾,哪怕去了,也从没有临幸过任何嫔妃,不是他没有欲望,而是每每面对那一张张涂脂抹粉的脸,单只是坐看闲聊,盖被同眠,他都会觉得膈应不已,心中隐隐有种负罪感,让他纠结难安,完全提不起兴趣。因此,他清楚,自己日后怕是再难有子嗣了。

如此看来,十二就成了皇位最合格的继承人,也成了皇位唯一的继承人,册立储君,那是迟早的事情。既然是迟早,当然是宜早不宜迟。

将朝中心腹大臣召集起来,密谈过后,乾隆当下拍板决定,待十二来年大婚过后,便马上册立他为储君,由自己和刘统勋等人交替教导他帝王之策,同克善一起在六部轮值历练。

将所有后续细节统统理顺,乾隆遣散众臣,按揉额角,一脸疲惫。

来年大婚?眼看着大选马上就要开始,眼下就得知会皇后替十二好生相看人选,抓紧时间定下婚期,筹备婚礼,只待来年了。

边走边思量着十二的人生大事,乾隆皱眉,觉得自己似乎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东西,直至走到坤宁宫门口,那种莫名压抑的感觉还未消散,使他心情抑郁,怏怏不乐。

看见明黄色高大的身影越走越近,坤宁宫门口负责通传的太监连忙高声唱和‘皇上驾到’。这尖利的嗓音倒使频频失神的乾隆惊醒一下,忘了心头难言的抑郁,负手,正色朝殿内大步走去。

“臣妾见过皇上,皇上圣安。”皇后满脸堆笑的带着一众宫人行礼,态度迥异于之前对皇帝的不假辞色。

“起来吧,坐。”乾隆颔首,自顾走到上首坐下,接过容嬷嬷递来的茶水,啜饮一口后开门见山的道明来意,“今日朕来找你是为永璂的婚事。来年他便十五了,可以成婚了,待他大婚过后,朕便下旨册立他为储君。”乾隆停了停,朝皇后突然间喜不自胜的表情投去一瞥。

皇后自知失态,连忙压下心头的狂喜,做出一副低眉顺眼,洗耳恭听的模样,可捏着绣帕的手却攒的死紧,指节发白。

乾隆又喝了一口茶,对皇后乍然的失态不以为意,从怀中掏出一份名单递给她,继续开口,“这是今年大选,身份相当的秀女的名单,你闲暇时好好看看,确定几个合适的人选,待到大选时慢慢相看,有备无患。”

皇后伸手,接过名单当即就认真的查看,忘了皇帝还坐在自己身边,更忘了这么大的事儿人都给安排好了,总该谢个礼,表示表示。看来,自从皇后了悟后,乾隆在她心中的地位一降再降,现在连十二一根手指头都快赶不上了。

容嬷嬷站在皇后身后,暗地拉扯她衣角,皇后一怔,抬头,这才发现皇帝正眸色暗沉的盯着她,她面上一红,用帕子掩唇,尴尬的咳嗽两声,讪讪开口,“十二大幸,承蒙皇上您看重,册立为储君,连大婚这事儿都替他考虑周全了,他何德何能……”

乾隆皱眉,抬手阻断她未尽的话,“什么何德何能?朕既然能册立他,他自然有他的长处,你不要替他谦虚,这会使他妄自菲薄,于他日后成长不利。咱们大清朝年轻一辈,若人人都如克善那样,有才能就大胆的展示出来,不假作谦虚,不故作高调,亦不贪图享乐,勤勉奋进,何愁我大清不能百年昌盛,何愁我八旗不能蒸蒸日上?”

自从那日朝会,乾隆特别不爱听这些虚情假意的谦让,一堆遣词考究,用语华美的恭谦,远不如一句大实话听着顺耳。这直接造成了他日后选拔官员时,特别偏爱那些性情直爽,才能突出,且自信张扬的人,也造就了大清朝堂的一番新气象,提拔了一大批贤臣能吏,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皇后被帝王的话阻的喉头一哽,不知该如何接口才好。幸而十二自那次大朝会回来后,在她耳边一连念叨了好几天克善多么自信,多么强势,多么厉害之类的话,又将克善的英姿反复赞颂勾描,她脑海中印象尤为深刻,这会儿略略一想就明白了乾隆为什么对她谦虚的话那么反感,连忙改口,“皇上说的极是,十二自然是好的,克善更不用说。”

话落,抬眼去看乾隆表情,见他神色松缓的颔首,皇后又露了笑脸,想起新月提到的事,便顺势开口,“话说,新月和克善的孝期也快过了,来年也都到了大婚的年龄了,臣妾便替他们一块儿相看了吧。再者,既已被封为亲王,克善也该有自己的亲王府了,赶紧的将他的府邸修葺布置妥当,一是彰显咱们皇家对他的恩宠;二是便于他大婚后能够尽快入住,不会显得太过仓促。皇上您看如何?”

皇后看向乾隆,曼声询问。

乾隆欲拿茶杯的动作一顿,改为紧紧扣住掌下的椅子扶手,脑子嗡嗡作响,足足有半分钟无法对皇后的问话做出反应。

克善要出宫开府?要大婚了?是啊!来年,他就十五岁了!孝期也过了!一直以来把少年视为自己的所有物,认为自己是帝王便无所不能,几乎快要忘了,这个无所不能,并不包括得到少年的全副身心。眼下,少年还没有属于他,便要先属于别人,一个女人,而且,日后,还有更多个这样的女人!单只是想象,胸中暴涌的嫉妒几乎要刺激的他当场发狂。

他低头,掩住眸中喷薄而出的戾气,咬牙,勉力抑制住心底的狂躁,半晌发不出声音。

皇后见帝王垂头,似在思量,心下不免犹疑:让克善出宫开府有什么可考虑的?想这么半天,许是在思量赐给他哪座府邸合适吧?依皇上对克善的宠爱,定是要事事都考虑周全了才行。

这么一想,皇后不待他抬头搭话,再次开口,“皇上您不用考虑了,以前端亲王给他们姐弟俩留着一座现成的府邸,就在西大街胡同里,制式是按照亲王府的规格建造的,稍微修葺,半月后就能入住。”

乾隆终于抬头,面无表情的看向皇后,眼眸漆黑一片,声音低沉暗哑,“皇后怎么知道的这么详实?连府邸位置和制式都清楚,莫非是克善同你说过了?什么时候?”

乾隆的声音,越到后面几句越是沙哑暗沉,语气一点点变的僵硬冷厉。

吴书来站在他身后,听见他诡异的嗓音,默默捂脸:哎呦喂,皇后娘娘啊,奴才给您跪下了!求您换个话题吧!还有,对皇上这个问题,千万别回答‘是’啊!奴才还没活够呢!

许是乾隆对着皇后说话,甚少有过好声气,皇后竟没有听出他语气的变换,面上殊无异色的摇头,“不是克善说的,是新月。克善也大了,又刚封了亲王,于情于理,咱们也该赐他一座王府安置。新月今儿想到她阿玛日前留给他们的老端王府,这才问到本宫面前。”

乾隆眼中的冷厉稍缓,沉沉开口,“克善呢?克善可有来找你问过?”

皇后惊讶的瞥他一眼,“克善要问的话,自然该去找皇上,怎么可能来找臣妾呢?再者,这事儿臣妾也不能拿主意,他该是知道的呀!”皇上这问题问的,忒没用脑子了,这种事,只有新月那种不懂俗务的人才会问到她面前来。

乾隆面无表情的点头,忽的起身大步往殿外走去,甩袖留下一句“朕有事,先走了。”

皇后看着他迅速消失在殿门的僵直背影,对他突然的离去感到莫名其妙。但转念一想,自己的小十二要大婚了,要做储君了,又立马将他的反常抛到脑后,拿出那份名单和容嬷嬷讨论的热火朝天。

走出坤宁宫,往阿哥所赶去,乾隆负手而行,步履又快又急。而他身后亦步亦趋跟随的宫人们被他身上散发的凛冽寒气所压迫,个个面容惨白,一溜儿小跑的跟着,队伍显得有些凌乱,连大内第一总管吴书来,也眉头紧锁,满脸忧色。

看见这阵仗,一路上的宫人们不待帝王近前,远远便跪了下去,头深深磕在地上,大气儿不敢喘,直到皇帝远去许久,才敢起身站立。

不到一刻钟,乾隆便到了阿哥所,直接往克善小院走去,不待守职的太监唱到,当先一步推开房门,自顾走了进去,而后又猛然甩上房门,隔绝了外界视线。

吴书来抚抚被帝王大力摔门撞的红肿的鼻头,心中默默替端重亲王诵经祷告。不不不,咱家这是单纯的诵经祷告,绝没有超渡的意思!

门内,看见黑着一张脸,顶着一身数九寒气进来的乾隆,克善放下手里的书册,脸上丝毫没有惊恐的表情,只是有些意外。

知道他会来,却没想到他会来的这样快,且面色这么难看,怕是出宫开府的事有的磨了。

☆、磨合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的留言我都看了,这里特别鸣谢给我写长评的嘎嘎!还有‘我是只有脸长得憨态可掬其实内心腹黑鬼畜又变态的忠犬攻变异型态狂犬攻好想把主人禁锢起来每天抱着滚床单哟’(这名字,我囧rz)筒子的那首诗,看的我很欢乐,卡文时难得的欢乐啊!

我发现乃们的意见分为两派,一是理想派,一是现实派,我今天考虑了半天,还是决定按照我的理念来写,毕竟,克善穿的是脑残青春偶像剧啊!不是真实的历史,是天雷大神特别关照的脑残界,所以,乃们懂的~~怕雷的亲们,自带避雷针吧~摸摸

因为上次写文,两主角感情发展到关键点的时候,筒子们的争论很厉害,各种意见,弄的我有些混乱,后来情节写的非常不理想,所以,这次我打算暂时不看留言了,就按自己的想法写下去,直到卡完这一段为止。

伙计们,表拍我,卡文的呆子真的真的很苦逼!

“你知道了?”见到气势汹汹推门而入的帝王,克善也不废话,一开口便直接便问到了点子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解释。

乾隆咬牙,想发火,想怒吼,可对着这张白玉无瑕,平静淡然的脸,酝酿了半晌的暴烈情绪最终转为一声深沉的叹息,走到他身旁的椅子上颓然的坐下,缓缓开口发问,“为什么不告诉朕,而是让朕从皇后那里得知?朕心里很难受。”

克善转脸朝他看去,盯着他一双忧伤的眼眸怔楞。这个强势霸道的男人,原来也有这样脆弱的一面吗?可是,眼下,置于他们脚底的这条路,由不得他们不这样走下去,哪怕他身为帝王,也规避不了。

半敛眉目,他转头看向别处,幽幽开口,“今日,是新月自作主张,并不是我授意。”看见对方突然闪过一道亮光的眸子,他唇抿成直线,嗓音略低,“但是,她不说,我早晚也会问到你面前。我不是皇子,出孝大婚后便不能在宫中居住,重开端王府,这是必然。”

乾隆闭了闭眼,大力擒住少年的胳膊,盯住他眼眸冷声问道:“你想离开朕?”

克善抽回自己被钳制的生疼的胳膊,将自己的手覆在他青筋毕露的手背上轻拍安抚,垂眸睇视两人交叠在一起,一瓷白,一古铜,交相映衬的和谐肤色,脸上露出极浅的笑容,低声开口,“不想。”

乾隆微不可见的松了口气,脸色稍缓,“那便不要出宫,也不要大婚,一直留在朕身边。说,你是属于朕的!”

陷入爱河中的人,智商果然为负。乾隆此刻只想着留住自己深爱的少年,确定少年一直会是他的,也独属于他,压根儿没意识到,自己提出的要求,对两人的身份而言,是多么的荒谬。

虽然场合很不对,但是,克善依然被乾隆难得的孩子气和异想天开给逗笑了,手轻抚上他俊挺的面颊,柔声低语,“呵~我是属于你的!”见到对方乍然间露出的俊逸笑容,他又补上一句,“也是属于我自己的。我要有自己的生活。同理,你也一样。”

乾隆眸光闪烁一下,沉声问,“这话什么意思?”

“意思是,我不能一直留在宫中陪着你。能留在这宫里陪伴你的,只有宫人和后妃,连你的儿女,早晚也要离开。你让我留下,以什么身份?恩?我是亲王,不是娈宠。至于大婚,一场单纯的政治联姻罢了,或早或晚,我都得接受。”

两世来,在克善身边,从来没有过为爱而结合的婚姻,因此,在他看来,婚姻只是一种形式,一场利益的交换,人生的必由之路,生活经历的妆点,除这些之外,再没有其它意义。

乾隆紧紧盯着他亮如寒星的眸子,试图在那眸子中寻找到一丝半点儿的不舍和苦涩,但是没有,除了平和,还是平和。他突然间觉得挫败,沮丧,恼怒……心中五味参杂,堵在胸口,憋得他说不出话来。

其实,他话一出口,便已经感到了不对,但是,哪怕知道自己正说着天方夜谭,能得到少年不离不弃的承诺作为心理安慰,那也是好的。这个承诺那么珍贵,足以令他一生回味。

但是,他忘了少年那淡漠理智的心性,这份淡漠和理智促使他总是能做出最好,最正确的选择。眼下,他正条理清晰的剖析着他们分离的必然性,说出的话那么直白的戳破他所有的幻想,令他不想去听他,不想去看他,只想狠狠堵上这张令人又爱又恨的嘴。

他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不顾一切的搂抱住少年,很紧,很紧,紧到他环住对方的胳膊都发痛,垂头,含住没有半点挣扎的少年的嘴唇,强势的侵入,辗转允吸,舌尖抵死交缠。

被箍住的身子传来剧痛,克善皱眉,并不挣扎,任男人强势的占据自己的唇舌,直吻到他嘴唇红肿,舌尖发痛。缠吻良久,男人激烈的动作还没有放缓的趋势,他心内喟叹,主动环住男人精壮的背部,双手缓慢而轻柔的在他背上拍抚,想让他激动的情绪舒缓下来。

许是他的抚慰起了作用,乾隆激烈的热吻变成了温柔细密的啄吻,每一个吻落下都带着无比的珍视,仿似在膜拜这世界上最贵重,最易碎的宝物。

“你为什么就能那么理智呢?朕就做不到!一想到你会离朕远远的,被一个女人拥有,对一个女人温柔,朕就嫉妒的发狂,想将那个女人碎尸万段!”情绪平复下来,结束缠绵的热吻,乾隆将少年的头紧紧按进自己怀里,贴到自己胸口上,语带沙哑的狠声说道。

克善静静聆听对方紊乱的心跳,忽然间轻笑,“只是一个还未出现的女人,你何必如此苦恼?话说,人九成的烦恼都来源于未发生的事情,果然如此。指婚时候未到,待到了,你再自苦不迟。若我也像你这样,你后宫那么多女人,我岂不是要被生生怄死?”

乾隆僵住,继而加大手上搂抱的力道,发狠问道:“正是,朕那么多女人,为何你不介意?”不说还好,一说,更觉得心气难平,难道克善竟是对自己半点不在意吗?

克善无奈的叹气,今天的乾隆,幼稚和斤斤计较的程度真是让他大开了眼界,心里却又偏偏觉得,这样的他,没了帝王的深沉霸气,像个脾气执拗的大男孩,实在是意外的可爱。

“你我之前,你便有了那么多女人,我为何要去在意?这不是你的错。你我之后,你还会有更多的女人,因为你是帝王,我若在意,整天不用想别的事,直接淹死在醋海里得了!我包容你,你也要包容我,感情的付出是相互的,对不对?”

克善最后语速放缓,放柔,还不忘顺着他的脊背上下抚摸,安慰,连哄小孩的口气都带出来了。面对一个生杀予夺,予取予求惯了的帝王,和他谈爱,真真是个技术活。

乾隆抿唇,头轻轻磕在少年头顶的发旋上,摩挲两下,似在思索,沉默不语。

半晌后,他低低开口,“朕日后不会再有女人,只有你一个,如此,你能否也只有朕一个?如你所说,感情的付出是相互的,朕既然能为你做到这个地步,为何你不能?”

对于自己深深爱着的人,谁不想完完全全的拥有他,从里到外,从身到心。更何况乾隆还是个从来不知道分享为何物的帝王,要他容忍一个女人沾染自己的珍宝,那简直比割了他的肉还让他难以忍受。

克善被乾隆的请求给噎住了,膛目结舌,说不出话来。他伸手,稍稍推开男人,抬头审视他的容颜,企图从上面找出玩笑的痕迹,可看了半晌,那双幽深的眼眸中明明白白的诉说着他的认真和严肃。

克善叹气,心下觉得有些好笑,又有些感动,单不论这人说的话靠不靠谱,只这份心意,出自一个帝王之口,便极为难得。他突然间不知道该拿眼前的男人怎么办,好似怎么劝说,两人总要绕回到勾勾缠缠的老路上去。

“若你能做到,我亦不会负你。只是,离宫开府是必须的,大婚也是逃不过的,这一点你要明白。”戳戳男人肌肉勃发的胸膛,克善语含无奈:罢了,答应他又如何?正如自己所说,感情是相互的,是平等的,而忠诚,是感情稳固的基石,不能拿对方的忠诚不当一回事。若两人之间又夹杂了第三人,第四人,这不是爱,而是玩闹。乾隆这话,不管他做到与否,都是一种对自己爱的表示,他不能不给予回应。

至于日后,路是人走出来的,慢慢摸索着,自然会找出正确的相处之道,是继续相守还是分开,只有天知道了,多想无益。

乾隆得到心心念念的承诺,心情转瞬间大好,一把握住少年在自己胸膛指指戳戳的手,放到唇边轻吻,啃噬,轻笑着说:“那些朕都知道,反正大婚还早着,朕好生琢磨一番,会有办法的,你只要答应朕就成。不过,那端王府实在破旧,仅修葺半月岂能住人?端重亲王可不能住那么寒碜的房子。朕着内务府好生修整,哪时修好,你哪时再住进去,如何?”能拖得一日是一日。

会有什么办法?这是现实,不是纯爱电影,更不是脑残偶像剧。不过,既然你这么信心满满,我且等你一时半会儿又如何?这样想着,克善低笑一声,语含轻快的回道:“恩,随你,反正我不急。”急的另有其人。

得到克善肯定的答复,乾隆抑郁的心情完全放松,暗下决定让内务府的官员一定要把端王府好生的修,里里外外,边边角角的修,最好修到猴年马月。至于大婚,到时总会有办法的。他是天下之主,除了拿眼前的少年无法,还有什么事是他做不到的?

没了挂碍,他微眯双瞳,一把抱起少年纤瘦的身子,抛到床上,死死压住,嘴上舔弄,啄吻不停,手也连拉带拽的解了少年衣衫,搂进怀里好一番抚弄,以安慰自己今日所遭受的心理折磨。

少年突然被压制,不服输的挑眉,一把掀开身上的男人,衣衫不整,面颊嫣红的骑到他腰腹上,双手按住他胸膛,俯头允吸啃噬他脖颈,转瞬便占了主导,挑·逗的身下的男人气喘吁吁,情·欲高涨。

两人做完了所有前·戏,堪堪停在最后一步,紧紧相拥,平息剧烈跳动的心脏,对视间的爱意融融,比之以往,好似又浓郁了几分。

所谓的感情,正是在这一次次的磨合中逐渐加深的吧。

眼看着夜色深沉,再不回养心殿就太招眼了,乾隆不舍的吻了吻少年红肿的嘴唇,替少年略略清理一番,替他盖好被子,嘱咐几声‘睡个好觉,不要多想’之类的话,这才依依不舍,一步三回头的出门。

门打开的吱嘎声传来,蹲在门外快石化了的吴书来立马站正,殷勤的跑上前打千伺候,一秒钟之内又恢复了他那大内第一总管的做派。

乾隆点头,挥袖,温和的说一声“回吧”,便负手,步履轻松的往养心殿方向行去,全没了来时那森寒的气场。

吴书来应诺,抬手指挥宫人们跟上,偷觑帝王脖颈间隐约可见的红痕,心头再次对端重亲王膜拜:端重亲王果然神人也!三两下就能把万岁爷的熊熊怒火转为春风细雨。不过,他下手也太不知轻重了,瞧把咱万岁爷给啃的,忒凄惨了!

再脑补一下高大健壮的帝王被一个瘦小少年压制着狂啃的镜头,吴书来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寒颤,深深埋下头去,直觉得这个世界太可怕了!

☆、揪心

早春的午时,日头高挂,将地上所有事物都罩上一层薄薄的金光,却又并不刺人眼目,反倒予人宁静祥和之感。拂面而来的微风褪去了冬日的严寒,夹杂着几缕暖意,几缕花草的芬芳,使人沐浴在其间,浑身说不出的清透舒爽。

耐不住这柔呼呼,暖洋洋的惬意天气,蛰伏了漫长一个冬季的后宫贵主子们纷纷走出宫门,或三三两两的邀伴在御花园赏景,或独自找个环境清幽的地方沐浴阳光。

公主所里,想着出宫在即,心情大好的新月也不再整日待在房中,而是一有空便出去走走,欣赏御花园的春景。

此刻,她正招呼着云娃在自己院子中的石桌上摆上瓜果茶点,满脸的欢喜雀跃,似要招待闺蜜畅谈的样子。

云娃被她指挥的团团乱转,摆好的瓜果换了又换,五六次后方才换上了足够新鲜,足够令她满意的果品。

“你们在做什么?”清朗的少年嗓音传来,打断了一忙乱,一雀跃的两人,两人转头,齐齐朝院门看去。

“奴婢见过王爷。”云娃连忙跪下行礼。

“克善,你来啦。”新月立刻收起脸上的笑容,嘴唇抿紧,略一点头,不安的问道。

世子如今已经晋封为亲王了,是咱们端王府的主子了,格格怎得礼数这样敷衍?且王爷来看她,她怎得半点喜意也无?云娃抬眼,偷觑面前站立不动的少女,心内暗忖,眉头紧紧皱起。

克善倒是对新月明显不欢迎的态度不以为忤,叫起云娃,径直走到石桌边,在主位上落座,凤目环视一眼桌上琳琅满目的瓜果茶点,挑眉朝新月看去。

“新月这是准备待客?来者何人?”接过云娃恭恭敬敬递上的茶水,他不紧不慢的问。

新月低头,想起两位格格对克善的诸多恶评,下意识的便隐瞒道:“啊,是的,招待日前在御花园认识的几位格格。”

她语焉不详,克善也没兴趣再问,轻轻将这个问题放过,朝自己身边的石凳指去,“坐”。

新月连忙依言坐下,不敢稍慢一点。眼前的少年只几月不见,威势又更胜以往,直压的她喘不过气来,连直视一眼亦需要莫大的勇气。

见新月坐好,克善也不言语,拿起茶杯缓缓啜饮,盯着面前不远处盛放的,不时吐露芬芳的一丛丹桂,嘴角笑容清浅,似是沉溺于春景,心情惬意。

见他模样悠闲,新月高悬的心稍稍落下。

克善睇视暗暗松了口气的新月,唇角一勾,放下茶杯,冷不丁的开口,“听说,日前你去坤宁宫中询问我出宫开府事宜。观你面色,心情不错,对出宫很是期待吧?”

刚放下心防便被直接问上这么一句,新月惊的差点从椅子上摔倒,慌忙扶住石桌,稳住身形。她脸色涨红,嘴巴张张合合好半晌后才吞吞吐吐的答道:“不不不,没有的事。”

克善被她拙劣的说谎能力逗笑了,嗤笑一声,声音平板,语速缓慢的开口,“不管你有没有,我这次来是要告诉你,不该想的事切莫去想。日前皇上已经应允我在阿哥所内完成亲王册封礼,你我出宫之日便是指婚之日,你那些个小心思便趁早给我歇了,闹出什么事儿来,丢的可不只你的脸面!若你还不老实,凭我亲王之位,替你找一个蒙古郡王或世子联姻也不是难事,你便远远地去那苦寒之地,再不要出现在我面前。”

去蒙古联姻,哪怕贵为皇室公主,日子也极为难熬,大多寿数不长,更何况是失去母家支持的宗室格格?放眼整个京城,除了皇上无可奈何,非得送一两个公主过去政治联姻,哪家皇亲贵戚愿意把女儿远嫁蒙古的?克善这威胁,已是相当的严厉了。

然而,新月脑子里恐惧的却全不是嫁去后的凄凉,而是不能相见努达海的绝望。但,不管她害怕些什么,脑电波与不与克善一个频道,好歹,克善的威胁算是奏效了。

新月抹去眼角簌簌下落的泪珠,紧紧抓住克善胳膊,一迭儿的摇头,嘴里连声哀求:“我不想了,日后老老实实的在佛堂抄经守孝,求求你千万别把我嫁去蒙古!”说着说着便要跪下。

克善蹙眉,拂开她的钳制,朝云娃看去,“云娃,扶你们格格起来。”

云娃应声,连忙上前扶起已经跪到地下的新月。

“你若安生,我自然会给你寻个好归宿。”克善待新月再次坐定,瞥一眼她涕泪横流,狼狈不堪的脸,厌恶的别开头,冷声说道。

找个门户较低,老实木讷的人嫁过去,已算是新月最好的归宿了吧?他心内暗忖。

新月闻言垂头,默默饮泣,并不言语,貌似已经完全放弃了抵抗。自克善性情大变之后,她对这个弟弟从来是惧怕多于亲近,对他的种种安排除了听从,没有任何反对的余地。

克善也不需要新月的回应,见她哭的颇为凄惨,似是有所觉悟,心里稍感安心,与云娃又简单交待几句便甩袖离去,对这个名义上的姐姐,连多看一眼也不曾。

这个女人,不能弃之不顾,也不能无故断绝关系,是他这辈子摆脱不掉的麻烦!只希望在他的敲打之下,她能够安生一点,否则,他不介意从源头上掐断她的妄想。

敲打了心思蠢动的新月,克善安下心来办差,半月时间一晃而过,转眼就到了行册封礼的当日。

册封礼举办的极为隆重,八名校尉抬着供奉亲王,郡王册宝的采亭一路由司仪鼓吹乐器相送,直从长安门送进宫中,到得太和殿阶下才堪堪停住,由使节下阶,小心翼翼的捧着册宝,置于太和殿案上,六部尚书与各大德高望重的亲王均有出席观礼。帝王亲自拿起册宝。授予正史,正史捧宝印跪拜,再次呈于采亭内,抬往阿哥所给设香案等候供奉跪拜的两王进行受封。

行过三跪九叩之礼,接过王位册宝,两名少年面容平静,举止沉稳,不见半点沾沾自喜或轻狂之态,使得观礼的诸臣暗自点头。

不日,新出炉的两王立刻成了满宫里瞩目的焦点。

三宫六院,七十二妃,除了皇后心情大好外,无不咬牙切齿,妒恨难平,心中争宠承嗣的念头开始还只如星星之火偶尔闪现,被这惹眼的场景一催化,顷刻间便燎了原,熊熊燃烧起来。

朝廷内外,对新上任的两王无不抱着观望审视的心态。待到几月过去,两王六部轮值,工作勤勉,手段老练,全无初出茅庐的生涩之感,圆满的完成了一个又一个差事,有心的纷纷歇了心思,无心的,莫不交口称赞。总之,朝廷内外俱是众口一辞的肯定,直言‘皇上慧眼,皇上圣明’,惹的近来纠结抑郁的乾隆也心情大好。

这日,提前处理完政事,乾隆招来克善,也不说为着什么,搂着他静静抱了好一会儿,然后自顾替他换上简单的行服,带着他乘着马车便秘密出了宫。

“神神秘秘的,要带我去哪里?”车马开动后,克善环视两人身上简单低调的着装,无奈的问。说风就是雨,这爷儿俩真真是一个脾气。

乾隆揽过他小肩膀,抿唇一笑,凑近他玉白的耳廓,啄吻一记,而后低声呢喃,“问这么多作甚?去了就知道了。”

克善斜睨表情神秘的男人半晌,忽而轻笑。这男人,怎得一日幼稚过一日?再没有两人初识时那种高高在上的疏离,已渐渐走进了他的生活,亦走进了他的心里,如何割舍也割舍不去了。

他不再多问,心安理得的靠着男人温暖宽大的胸膛,静静闭目养神。

乾隆侧首,眸色转为暗沉,细细用目光勾描他俊逸的五官,收拢双手将他紧紧环抱,嵌进自己胸膛,心头一会儿甜的发软,一会儿又苦的发涩,半点不敢去想两人的未来,只想紧紧抓住眼下两人相守的分分秒秒,过得一天是一天。

苦思了这许多日子,依然没有找到一个行之有效又无后顾之忧的办法避开克善的指婚,他心头的不安一日日加剧,只能借着与少年身体的紧紧相贴才能稍微安下些心来。

有时候,他甚至会暗恼:克善为何不是个女子?醒转过来,又觉得自己的想法荒唐可笑。爱了便是爱了,于性别又有什么关系?有时候心下又突地发狠——干脆一辈子不准他成亲,可想到朝臣们的侧目,对克善的种种非议,视他为娈宠佞臣,否定他的一切努力和功绩,他又恨不得扇自己两下,让自己好好清醒清醒,切莫害了克善一辈子。

于是,为了杜绝自己胡思乱想,自我折磨的行为,大清的帝王开始了一段极为勤政爱民的办公生涯,其因公忘私,废寝忘食的程度直逼先皇雍正爷,且隐隐有赶超之势,令一干忠臣贤臣老怀大慰,也苦了一帮子只知逢迎拍马,浑水摸鱼的庸臣。

马车拐进西大街,到了一座门庭巍峨的府邸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