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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雍怀吸了口气,想继续往前走。但清风就这样挡着路,一副他不上来就耗一辈子的架势。

灯光下,清风的背影显得格外可靠。可他知道,清风的百依百顺完全建立在认定自己愿意留下来陪他的基础上,没了这个基础,他们的关系连陌生人都不如。

雍怀心里生出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惆怅。

“不要犹豫。”清风用尾巴钩着雍怀的手。

雍怀摸了摸他尾巴上的鳞片,又凉又滑。唔,至于他说了什么没听见!

清风趁他发呆,尾巴直接穿过他的胯下,用力一甩,把他推到自己的背上,然后抓住他的两条腿,背起就走。有过一次经验,他这次走得又慢又稳,以至于雍怀有时间将他的满头白发好好地扒拉了一遍,确认一根黑的都没有。

即使这样,回程也还是被走完了。

问题回到原点,他们重新来到选择路口。

清风问道:“这次朝哪边走?”

雍怀道:“左边。”他知道不管向左向右都是碰运气,这个时候迟疑是没有用的,最要紧的还是争取时间找到师父师弟他们。

清风应了一声,转身就往左边走。走了几步,身后的墓道传来噼噼啪啪的急促脚步声。

雍怀拍拍他的肩膀,无声地指了指那条在黑暗中变得十分不起眼的阶梯。

清风会意,抱紧雍怀的腿,两三步蹿上楼梯。

雍怀正要灭灯,就看到一个人影嗖地从前面跑过去,那个头那样貌那衣服都熟悉得不能再熟悉。“阿想!”他大叫,没叫住前面这个,倒把后面冲过来的叫住了。

阿思激动地扑上来:“师兄!”

阿想也蹦了回来,不管三七二十一,冲过去把阿思、雍怀、清风一股脑儿地全搂在怀里。

雍怀压抑着内心的激动,从他们手臂中挣脱出来,正色道:“你们见到师父了吗?为什么跑?”

阿想的表情顿时僵硬了:“我们看到了一条鱼,很大的鱼。”他抬起手想要比画,却很快放弃了。

雍怀知道他们,一起下地好几趟,就算看到纯金打造的大鱼也不会激动成这样,这条鱼一定有古怪。

“什么鱼?”他问。

阿思想补充解释,一张口又茫然了,挠头道:“其实我们没看清楚。”

雍怀还想再问,就听阿思道:“我们先找个安全的地方再说吧。”他似乎顾忌着什么,往阶梯上走了好长一段才停下。

阿想这才发现清风背着雍怀,紧张道:“师兄哪里受伤了?”

雍怀让清风把自己放下,扶着墙一拐一拐地往上走,状若轻松道:“没事。”

阿思看着他的脚,心头一阵敞亮又一阵难过,对着清风极小声地道谢。

清风莫名其妙:“我背雍怀,你谢什么?”

阿思以为雍怀忌惮清风,至今仍未说清两人的关系,也不敢随便答话,嘿嘿干笑两声。

他们在阶梯上坐了下来,为了节省灯油,把灯都灭了,三人一龙就这么摸黑说话。

黑暗里,雍怀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沉稳:“到底是怎么回事?”

清风陶醉地想:雍怀的声音真好听。

“师兄和清风离开之后,我和阿思就想追出去。”阿想听到雍怀发出不赞同声,知道自己当时冲动了,声音压得更低,带着点撒娇讨好的意思,“我们一向唯师兄马首是瞻,没了马首,我们的马屁神功就无用武之地了。”

“正正经经地说!”

“哦。”

阿思和阿想跳到地面上才领悟过来自己在找死。雍怀和清风的背影已经瞧不见了,绒球怪成群结队地围攻上来,无章法无空隙,他们不得不用手里的各种东西抵挡。混乱间,两人身体齐齐往后撞了下,就听咣的一声,身后的玉棺被撞得挪了位置。

他们立刻反应过来,手脚并用地往玉棺上爬。爬到一半,绒球怪自发地停止了攻击,排着队,一个跟一个地往玉棺里跳。它们的跳跃能力他们刚才已经见识过了,虽然就本体来说已经不同凡响,但是玉棺的高度还是超出了它们的极限。

阿想疑惑道:“它们咋回去了?难道到了睡觉时间?”

阿思道:“这时候偷笑就可以了,管他什么原因!”

清风点头道:“是的,到了睡觉时间。”

阿想:所以,正确答案是地宫里住着一群喜欢吃人却按时睡觉的绒球怪?他宁可相信清风是想通过讨好他来迂回地讨好师兄才这么说的。

“后来呢?”雍怀将岔开的话题又拉回去。

“后来”

阿想看着跳不回去的绒球怪们,心里很着急。

“我们要不要帮它们一把?”

阿思反问:“怎么帮?”

阿想语塞。他们的身高倒是能把它们捞回去,可是谁能保证伸出去的手掌还能收回来?

不过怪物有怪物的智慧。它们使用叠罗汉的方式,先搭成球梯,再一个个往里跳。

阿思问道:“最后几个它们打算怎么解决?”

阿想翻起裤腿看小腿肚上被它们的尖牙扯出来的伤口,恨得咬牙:“你管它们这么多!一脚跺死完事!我们还是快去找”他的声音陡然停了。

门的那边,热情洋溢的吸血花正拼命地舞动花茎,向他们表示热烈欢迎。

真是前有狼后有虎!

“走这边!”关键时刻,阿思指了条明路。

雍怀和清风都想到他指的就是这条被玉棺压着的地道。不过阿思和阿想在十字路口选了右边,不是雍怀、清风走的那种死路,而是一路畅通无阻地进入了一个巨大的地洞。地洞中石柱林立,粗细大小各异,做工看似粗链,细看却发现柱面雕刻着各种花朵,朵朵栩栩如生,凹凸有致,活灵活现,绝非寻常工匠手笔。

阿思、阿想看得入迷!不知不觉越走越深,直到一阵巨大的拍打声将他们惊醒。鬼使神差地,阿想拿灯照了照,却看到不远处有一堵满是鱼鳞的墙壁。墙壁色彩斑斓,深浅不一,鳞片星星点点地反射着灯光,比星罗棋布的夜空更瑰丽,比大雨初晴的彩虹更绮丽。

就在他们为这样巧夺天工的精致鱼鳞墙赞叹时,墙突然上下震动了一下,同时传来的是巨大而清晰的拍打声

于是,他们跑回来了。

阿想苦着脸道:“师兄!这个地方太诡异了,到处都是妖怪。”

清风小声辩解道:“我不是。”

阿想的腿被雍怀轻轻地撞了一下。

阿思干笑道:“你不一样,你是师嫂。”

清风问雍怀:”为什么我是他们师嫂?”

黑暗中看不到雍怀的脸,却越发能感受到他泰山崩于前而不改色的镇定:“因力我是他们的师兄。”

还是觉得哪里不对。

雍怀没有给他细想的机会,知道阿想他们跑得这么快是因为胆小之后,重新点灯招呼上路:“走吧,要尽快找到师父。”

“朝上走?”阿想盯着楼梯皱眉。

雍怀道:“绒球怪睡了,吸血花走了,上面应该安全了。”

阿想在后面唉声叹气:“我以后可能会改行。”

阿思道:“你还会什么?”

阿想道:“我要当花匠!”

阿思道:“栽培吸血花?”

“不,研究怎么灭了它。”

“然后呢?”

“把行改回来。”阿想道,“这辈子不摸一摸金缕玉衣,我死不瞑目!”

有他们两个活宝在,雍怀心头的担子倒没那么重了,跟着开玩笑道:“你可以改行当僵尸,能穿金缕衣,不怕吸血花,又不用瞑目。”

阿想想起紫僵的模样,坚决摇头:“我讨厌紫色。”

清风倒觉得这个主意不错,以后大家住一起有个照应,提议道:“可以做白僵,白白的很漂亮。”

“还有白僵?”阿想抖了抖,“这里到底有多少僵尸?”师父不是说孕育僵尸需要天时地利人和等等条件相辅相成吗,通常一万具尸体都未必有一具僵尸,为什么这里这么泛滥?

清风道:“大毛、小小毛不见了,紫僵、白僵、绿僵、二毛、飞僵,只剩下五个。”

墓道静了。

不是他们不想接话,而是累,心累,真心累。

走到阶梯尽头,雍怀发现出口已经被堵上了,伸手去摸,果然是玉棺的底部。他把灯交给阿想,自己用双手去顶,顶了半天,分毫未动。他想起阿想描述的情景,改用手挪,吃奶的力气都使出来了,玉棺仍牢牢地压着出口,好像生了根。

“我试试。”阿想和雍怀换手,两手托着玉棺,边吼边推。阿思见他不行,侧身上来,和他面对面地贴着,一起使力。

“一二三嗯”

声音痛苦得清风尾巴都拧起来了,还是不行。

阿想泄气道:“不行,可能有什么机关,只能从上面打开。”

阿思哭丧着脸道:“完了完了,这里不会成为我们的坟墓吧?”

“当然不会!”阿想道,“我是要成为花匠的人,怎么会轻易死在这里!”

阿思道:“要不还是下去?”

雍怀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好点头同意。

清风很愧疚,要是他平时在地宫里多走动走动,兴许就知道怎么出去了,雍怀也不用这么辛苦。他道:“到第三层,我给你们指路。”

阿思咋舌道:“下面还有一层?”

清风道:“嗯,我住在那里,非常非常漂亮。”像每个人都喜欢展现自己最美好的面, 他也努力地推销自己的住处,“有很漂亮的小河,很漂亮的洞,很漂亮的草”

阿想道:“听上去一点都不值得期待啊。”

“有很漂亮的金缕玉衣。”清风拿出杀手锏。

阿想非常直接地问:“怎么走?”

回到十字路口,这次不用问怎么走,中间路不通,右边有怪鱼,只剩左边。

雍怀拿着灯走在最前面。

清风怕绿僵和二毛像紫僵一样冷不丁地冒出来,寸步不离地贴着他。

阿思、阿想走在最后。这条墓道很宽敞,并肩走也不怕挤,造工也好,不是坑坑洼洼,一不小心就容易跌倒的路,也没有高高低低、一不小心就撞头的顶。两边的墙壁修得很平整,和第一层的塞道很像。

雍怀略提了提他们在中间那条路的经历,补充自己的见解:“也许那条道和其他墓道不是同批人修的。”

阿想反应最快:“师兄是说有前辈来过?”

雍怀想了想,觉得除非预知中间那条路会延伸到什么地方,不然花这么大力气开这么一条路有什么用?又不是走投无路。他猛然一震,暗道:难道说左右两条路都有问题,逼得他们不得不重新开辟一条路?他很快又否定了这个想法,若是为了逃生,应该向上挖,直觉告诉他,原因可能和土墙上的那个标记有关,却想不出所以然,只好暂且按下。

左边的墓道很长,一行人走得耐性尽失才到拐弯处,随即傻了眼。

好端端的墓道竟然出现一条两米多宽的断层,站在裂口的边缘往下看,隐约能看到一条近乎垂直的陡坡,深度难以估量。

阿想挠头道:“要是助跑,应该能过去吧。”

雍怀看清风,准确地说,是看他满身累赘的衣服:“能过去吗?”

要是变回原形飞过去绝对不是问题。可雍怀是人类,他不想露出龙的样子,以免被嫌弃。清风沉吟道:“我可以试试看。”

阿想有点紧张:“万一掉下去怎么办?”

“爬上来。”

“好办法。”

阿想退后十几步,正打算一鼓作气冲过去,就被阿思拦腰抱住。他拍拍阿思的肩膀:“放这么点距离对我来说一点难度都没有。”

阿思道:“可不可以增加点难度?”

阿想道:“你想让我单脚跳?”

“我想你背着我跳。”

“我突然发现我恐高。”阿思死抱着他不撒手。

阿想道:“我们现在是跳远,不是跳楼。”

阿思道:“跳得不够远就是跳楼了。”

阿想看雍怀:“那怎么办?”他们一共四条路,这已经是最后一条。

“其实,”清风慢吞吞地开口道,“你们看到的那条巨大的鱼应该是尸鲤。”

阿想道:“我们对它的姓名一点兴趣都没有,只想知道它吃不吃人。”绒球怪给他的阴影太深。

“只吃死人。”

阿想道:“先把人拍死再吃?”

清风愣了下:“那倒没有。”

阿想和阿思松了口气。

清风道:“杀人是僵尸的活。”

阿想道:“说起来,除了紫僵之外,我们好像还没有见过其他僵尸。”

清风道:“那个白玉棺是白僵的,她可能出去找你们了,所以不在。尸鲤和二毛的关系最好,二毛就是毛僵,运气好能一起遇到。”

感谢他们的坏运气!

阿思的手慢慢从阿想的腰上放开:“我想,恐高是可以克服的!”

作为第一个吃螃蟹的人,阿想的心理压力很大。他不但要验证这条横沟能不能跨过去,一不小心还会验证跨不过去会不会摔死的问题。

“呼!”他喷了一口气,飞快地跑动,然后跳跃

雍怀举高灯。

阿想的身体落下来,双膝重重地跪在地上。

“太好了!”阿思看他跳得这么远,舒出一口气。

“一点都不好。”阿想痛苦地翻身,拼命揉膝盖,“痛死了!”

雍怀对阿思道:“吸取教训,落地时不要膝盖着地。”

阿思郑重地点头。

雍怀拍拍他的肩膀:“去吧。”

“好!”

“去吧。”

“好。”

“你怎么还在这里?”

“腿软。”

最后,清风成了第二个。

比起阿思的紧张,他很坦然,反正掉下去他也摔不死。抱着这样的信念,他非常轻松地向前一跃

掉下去了。

他掉下去的时候,雍怀还在开解阿思,完全没有反应过来,直到两边都看不见人才发现他阵亡了。

阿思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

雍怀茫然。他和清风认识没多久,感情深厚是说不上的,但除去来历不明、目的不纯之外,清风对他的确好得没话说,危险的时侯救过他,困难的时候陪着他,现在清风说没就没了,他心里有点难以接受走得太快,压根没给他时间接受和酝酿情绪。

不过眼下有一件更头痛的事情。阿思显然被清风悲壮的一跳给吓傻了,说什么都不肯迈腿,宁可坐在这里等他们回来,无论雍怀怎么解释清风是因为小腹丰满、体重不匀才掉下去的都没用。

阿思道:“师兄,你不知道,虽然我肚子不大,可屁股很丰满,身材也不匀称!”

雍怀道:“只要你是往前跳,屁股就会往上拉,不会掉下去的。”

“这种理由三岁小孩都骗不过去吧?”

雍怀头痛地捂着额头;“你就不能当作你才两岁吗?”

“对岸”的阿想提议道:“要不我先回来,我们再想其他出路?”

就在他们左右为难犹豫不决的时刻,一只手突然从断层里伸出来,一下子抓住雍怀的脚。

雍怀掏出匕首剁下去的刹那,突然认出了这只手,手背的鳞片和指尖的指甲实在很有辨识性。果然,手的主人灰头土脸地爬上来:“下面很深。”

雍怀道:”你为什么从这边爬上来?”如果从那边爬上去,就不用再跳了。

清风看着他小声道:“因为听到你的声音在这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