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石夫人出了清晖园,甄氏才朝女儿们藏身的方向看了一眼。

杜云萝拿手背抹了一把脸,正要出去,却叫杜云茹拉住了,她不解地看向姐姐。

“定远侯府…”杜云茹喃了一声,顿了顿,似是下定了决心,抬头沉声道,“你刚才哭了,是不是不愿意?”

“若是不愿意,你告诉我,我去求祖父、祖母,我…”杜云茹颤声道。

杜云萝忍住了的眼泪又要落下来。

从前的她,到底是有多一叶障目,才会觉得家人是用她来换家族的前程?

分明、分明他们都是在为她着想的。

怪只怪她,叫杜云瑛和杜云诺教唆了几句,就冲去莲福苑里大吵大闹,让杜公甫和夏老太太下不了台,让甄氏失了立场。

“姐,”杜云萝笑了,“我没有不愿意,石夫人说得对,世子真的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是我们高攀了的。”

杜云茹抿唇,细细观察杜云萝的眉眼,想看出些端倪来:“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你和我说实话。”

杜云萝弯了眼,柔和如春风:“实话就是,我想嫁过去。”

“你…”杜云茹张了张嘴,后头的话转了三圈,还是咽了下去。

她相信杜云萝所说,提起世子时,妹妹眼角的温柔骗不了人,若非心之所属,断不会如此,可…

可若真的心甘情愿,为何刚才会哭得那般悲戚?

还有,杜云萝是什么时候认识了定远侯世子,以至于对世子上了心?

杜云茹猜不透,应该说,这几日她都觉得杜云萝怪怪的。

那日在母亲床前痛哭,接下来的几天又乖顺,今日又这般…

妹妹变了,变得懂事了,也变得让人心疼了。

杜云茹白皙的手指替杜云萝理了理额发,她记得,锦灵说杜云萝做了一场噩梦,到底是什么样的噩梦,能让一个人变化如此之大?

“出去吧,母亲等着我们呢。”杜云萝牵起姐姐的手,推开了碧纱橱的门。

甄氏闻声看了过来,见两姐妹两眼通红,赶忙叫水月打了水来。

水月伺候姐妹两人净面后,又退了出去,把里头留给主子们。

甄氏示意杜云茹在绣墩上坐下,又拉着杜云萝在榻子上贴着她坐了:“怎么哭成这样了?”

杜云萝还未开口,杜云茹抢先道:“母亲,真的是要把云萝嫁去定远侯府?”

甄氏握着杜云萝的手微微一紧,看着长女的眼睛:“你说呢?”

杜云茹深吸了一口气:“石夫人有一句话说的在理,往后的事儿,谁也不能拍着胸脯说如何如何。只看今时,世子是极好的。”

甄氏暗暗叹息。

石夫人走后,两姐妹在里头磨蹭了这么会儿,定然是在说这些事体。

杜云茹现在吐出这么一句话来,可见这就是杜云萝的心思了。

深深看着模样出色的幺女,甄氏不住自问,杜云萝是听了别人说起穆连潇而有了些好感,又年轻得不懂去考量将来,还是在她这个当娘的都不知道的时候,对那个人有了一份执念?

第10章 误导

甄氏陷入了沉思。

要是前一种,倒也还好,若这婚事不成,等过几年,杜云萝再长大些,那些心思也就慢慢淡了,再寻个好儿郎,闺中的一点点心动就是永远的秘密了;要是后一种…

没有什么比执念更伤人,比求而不得更痛苦的了。

虽然真是不知杜云萝的情因何而起,但她怕女儿受伤害。

而且,这样的心思,只能被她和杜云茹知道,再传开去,受罪的只有杜云萝。

甄氏斟酌了一番,开口道:“云萝,你是个有主意的,该如何,能如何,不要乱了分寸。”

母亲言语中的警示让杜云萝后颈一凉,她品出味道来,道:“母亲,我…”

“后头的事情,母亲会和你祖母商议,你且放宽心。”甄氏定了下来,这亲事是好是坏,都该由她去找夏老太太说,不该再由杜云萝夹在中间了,没的惹闲话。

杜云萝见此,只能颔首。

待回了安华院,就见锦蕊站在东厢房外头与人说话。

那人背对着,杜云萝只觉得那背影熟悉,却一时认不出身份来。

锦蕊眼尖,见杜云萝回来,赶忙过来行礼,那人也转过了身,笑盈盈福身。

杜云萝定睛一看,是杜云诺身边的浅禾。

“姑娘,四姑娘等了会儿了。”锦蕊笑着道。

杜云萝诧异,面上不露声色,只是道:“四姐姐来了,怎么你也不使人来与我说一声,倒叫四姐姐好等?四姐姐是在东稍间?可有上茶?”

锦蕊正要替自己说几句,杜云诺听见动静,从屋里出来了。

“你别怪锦蕊,”杜云诺笑着挽了杜云萝,“是我不让她去唤你的,我也没有等多久,倒是你这儿的好茶好点心,叫我尝了不少。三伯娘身子好些没有?”

杜云萝笑了:“那些点心,四姐姐喜欢就带些回去。母亲的身子好些了,刚刚石夫人过来,还一道说了好久的话。”

一面说,杜云萝一面睨了杜云诺一眼。

她又不是不知道杜云诺的来意,石夫人过府了,杜云诺在莲福苑里偷听不到什么,也就只能巴巴地来寻她这个当事人,到时候挑拨几句,激起她的怒火了,那就是再得意不过了。

果不其然,提起石夫人,杜云诺眨了眨眼睛,等到了东稍间里头,便屏退了丫鬟,问道:“还是为了定远侯府的事情吧?”

杜云萝绷着脸点了点头。

“那日在莲福苑,怎么就不说说这事儿,反倒是去说花样了?”杜云诺不赞同地摇头,惋惜道,“若不然,我和三姐姐在,也能帮帮腔。后来我们走了,你越发不好开口了吧?”

杜云萝取了一块豆沙糕,浅浅咬了一口,不疾不徐。

那日要是开口了,才是点了火的炮仗,全炸了,这两位的帮腔,根本与火上浇油无异,到时候,只怕莲福苑的屋顶也要一块被炸掀开了。

杜云萝不急,杜云诺的心里却跟猫抓一般,见杜云萝还要慢慢吃,眉头紧蹙:“祖母跟前不好说,可与三伯娘提了?可惜三伯娘这些日子病着,否则快刀斩乱麻,也好过我们都提心吊胆的。”

杜云萝见此,这才放下糕点,绣了小荷才露尖尖角的蜀锦帕子慢条斯理擦了擦手,这才浅浅笑了起来。

“笑什么?”杜云诺问道。

“在四姐姐眼里,我就是这么不会为自己打算的人?”杜云萝晶亮的眸子一扫,全是俏皮味道,“这等事情,我既然晓得了,又怎么会不和母亲说。”

杜云诺闻言,眉梢一挑,凑过来,道:“我就晓得你是个有主意的,不会束手待毙。快告诉我,三伯娘是怎么说的?”

“我说也说了,哭也哭了,后头的事情,母亲会与祖母去商议,要是不合心意,我再去求祖母吧。”杜云萝说得极其平静。

这番话句句都是实话,没有半句作假,只是其中的情绪,她在故意误导杜云诺。

杜云诺听了,一颗心慢慢落到了肚子里:“这便好,有三伯娘与你做主,总不会让你受苦了的。”

“我其实没有什么底气…”杜云萝叹了一句,见杜云诺不解,她苦笑着道,“家中大小事,终是越不过祖父、祖母的。说的是父母之命,可往深了说,做主的还是祖父。就好像大姐,嫁去邵家,也是祖父拿的主意。上回你与我说,祖父为了伯父几人的官运很是苦恼,我…”

杜云诺捧起茶盏,抿了一口。

安华院里的茶全是依着杜云萝的偏好,口味偏甜,杜云诺往日里是不喜的,可这会儿一尝,心情舒畅的她并不觉得甜腻。

就如杜云萝所言,甄氏没有办法改变杜公甫的心思,只会因为儿媳和孙女的异样心思不满,到时候,杜云萝再去莲福苑里说道,杜公甫岂会不恼?

杜云诺忍不住勾起了唇角,能让家中的掌上明珠杜云萝吃亏,她已经迫不及待想要看到那场面了。

“五妹妹,”杜云诺努力收敛了自己想要看戏的神色,露出关切模样,“祖父的脾气你还不知道?雷声大雨点儿小,气头上训斥一顿,见你啪嗒啪嗒掉眼泪,心一下子就软了。要我说呢,若能脱离那苦海,叫祖父说上几句又能如何?你莫要怕,真到了那时候,我和三姐姐陪你一道去。”

杜云萝直视着杜云诺的双眸。

杜云诺到底年幼,叫杜云萝瞧得心虚,不由自主地挪开了视线。

杜云萝心中冷笑,当年的自己也真是年轻,杜云诺的表面功夫这般差劲,她都经常被对方牵着鼻子走。

想归想,杜云萝嘴上依旧道:“四姐姐说的是,叫祖父训斥两句,总好过一辈子后悔。”

见杜云萝被她说服了,杜云诺颇有些得意,不再纠缠这个话题,道:“再过几日就是安冉县主的及笄礼了,我收了帖子,要去观礼的。”

杜云诺的嫡母廖氏,娘家有一个姐姐,独具风华,叫景国公府的小公爷看中,又生了一儿一女,抬作了姨娘。

明明是庶出的一双儿女,可偏偏得了老公爷的亲睐,甚至替这小孙女请了封号,便是安冉。

廖氏与她姐姐没有断了走动,因而杜云诺与安冉县主也有些交往。

杜云萝的目光落在角落花架上的芍药上。

她杜云萝的骄纵虽出名,却也是山外有山。

京城贵女之中,若论骄纵,谁也不如安冉县主。

脾气大,不讲理,又有老公爷纵着,离无法无天也没多远了。

杜云萝自不喜和这样的人往来,前世却也有几次交锋,原因倒也简单,这个安冉县主,一颗芳心许给了穆连潇。

第11章 拉勾

杜云萝按了按晴明穴,在甄氏那儿哭得有些酸胀的眼睛始终不太舒服,她闭眼歇了歇。

脑海里浮现起了一张少女容颜。

皮肤算不上白皙,鹅蛋脸,柳叶眉弯弯,樱唇小巧,爱穿红衣,举手投足间自有贵女的傲气,只往那儿一站,就让周遭的人聚了目光。

那便是安冉县主。

她有骄傲的本钱,也有不讲理的筹码。

除了几个一样有封号,出身丝毫不逊色于景国公府的贵女,哪个也不敢当面与安冉县主争锋。

同样是骄纵,杜云萝的那些小性子在安冉县主的手段跟前,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杜云萝有家中长辈呵护,安冉县主更是老公爷的明珠,怎么瞧怎么好,小公爷看不过眼想训斥安冉县主几句,都要挨老公爷一顿骂。

这样的同龄女,杜云萝是不会莽撞到去触霉头的。

杜云萝不傻,杜云瑛更是精明人,杜家几个姐妹,只有杜云诺会和安冉县主来往。

而安冉县主对穆连潇的心思,在她相熟的姑娘们之间,并不是什么秘密。

前世,年老之时,杜云萝想过,既然定远侯府的二太太练氏要找一个骄纵的姑娘,为何不干脆选了安冉县主?

以安冉县主的脾气,穆连潇身边更加没个清静了。

可转念一想,倒也通透了。

安冉县主闹腾,可不会只闹长房,整个定远侯府只怕是鸡犬不宁了,偏偏她的出身摆在那儿,练氏只能干着急,等到二房事成时,练氏也拿捏不住安冉县主。

杜云萝会因为心灰意冷而让练氏摆弄,安冉县主却不会。

况且,如今外头都传言,小公爷的原配卧床多年,怕是撑不住多久了,到时候,极有可能是廖姨娘扶正,毕竟,老公爷是把安冉县主和她哥哥看成了手心肉。

这位廖姨娘一旦扶正,安冉县主从庶女成了填房嫡女,如此难啃的骨头,练氏的牙口可吃不消。

不过,也只有杜云萝知道,在数年后,廖姨娘依旧是廖姨娘,老公爷再宠安冉县主,儿子的填房依旧选了名门贵女。

“安冉县主的及笄礼,我正愁着要送她什么才好呢。”杜云诺一副纠结模样。

杜云萝睨了她一眼:“那是景国公府的明珠,除了僭越的东西,其余的能缺什么?要我说呢,不过就是一份心,四姐姐与县主是表姐妹,心意到了就好了。”

“表姐妹吗…”杜云诺眸色一暗,唇角带了几分讥讽,“我这等身份,算什么表姐妹!”

杜云萝坐直了身子,凑到杜云诺面前,盯着她的眼睛:“怎么就不是了?四婶娘这般疼姐姐,姐姐可别妄自菲薄,这话要是叫四婶娘听见了,岂不是要伤心了吗?”

杜云诺一个激灵回过神来,晓得刚才是失言了,双手合十恳求道:“我心里清楚,母亲是真心疼我的,好妹妹,可千万…”

“姐姐只管放心,”杜云萝俏皮眨了眨眼睛,“我不会告诉四婶娘,也不会和莫姨娘说的。”

提起莫姨娘,杜云诺干巴巴笑了笑。

杜云萝看得出来,就算杜云诺日日跟着廖氏,把廖氏哄得高高兴兴,在她心底里,最要紧的还是莫姨娘。

“有些话呢,你知我知,说出去了,就不好了。”杜云萝伸出手,小指勾住了杜云诺的小指,“我们说好了的。”

杜云诺由着她自说自话地拉勾,木然点了点头。

直到出了安华院,叫那带了暖意的春风一吹,杜云诺才醒过神。

偏过头见浅禾手中提着个乌木食盒,杜云诺诧异:“这是什么?”

浅禾叫她问得一怔,看了看盒子,又看了看杜云诺:“是五姑娘给姑娘的糕点呀,姑娘叫奴婢拿着的。”

杜云诺轻咬下唇,她是真的迷糊了,叫杜云萝那么一句话给说迷糊了。

有些话,你知我知。

耳边似是又听到了杜云萝那铃铛一般的声音,杜云诺缩了缩脖子,心思沉沉走了几步,透过游廊的花窗正好瞧见另一头石榴花盛开,那抹似火的红色扑面而来。

她猛得顿了脚步。

爱穿红衣的安冉县主。

若是安冉县主知道定远侯府属意杜云萝,又会如何呢?

杜云诺哧哧笑了,这些她知杜云萝知的事情,要是说出去了,到底会多不好呢?

刚刚她们拉了勾,用的就是这小手指呢。

缓缓抬起手,珍珠色的指甲盖小巧玲珑,点在樱唇上,杜云诺笑着偏过头来:“浅禾,五妹妹染了指甲呢,我瞧着挺好看的,回去后,我也染一个吧。”

浅禾不知她为何提起这一茬来,但还是乖顺着点头:“姑娘的手啊,染了一定好看,等回去了,奴婢就去准备。”

安华院里,杜云萝饮了一盏凉茶。

做老太太的时候,日日不得安眠,每日睡得少也睡得浅,如今才回来几日,便有了闺阁姑娘们的娇柔,颇有些睡不醒。

凉茶醒神,一杯下肚,整个人稍稍清醒了一些。

她与杜云诺说的话是意有所指,她相信,就算杜云诺一时没反应过来,事后琢磨起来,也会明白的。

她就是希望杜云诺去安冉县主跟前说道。

杜家和定远侯府这暗悄悄的试探,未必能定下来,到最后弄得不了了之,绝不是杜云萝想看到的局面。

这个时候,需要的是猛药。

安冉县主一闹,老公爷必然惊动。

以老公爷那护短的脾气,是断不会让安冉县主嫁给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要征战的穆连潇的,他只会恨不能快刀斩乱麻,绝了安冉县主的念想。

而练氏那里,不懂老公爷的心思,怕老公爷拗不过安冉县主,定要先下手为强。

杜云萝靠着引枕,指尖有一下没一下点着桌面,回忆起了前世的那封圣旨。

定远侯府的二房为了逼杜家,进宫求来了赐婚的圣旨。

既是逼婚,也是断她的后路。

等穆连潇战死之后,有圣旨在,就算杜家起了接回杜云萝的心思,就算杜云萝自己要改嫁,都是不成的,她只能留在定远侯府,由练氏摆布。

而现在,杜云萝想要那圣旨,她要用安冉县主来逼着练氏再去求圣旨。

这一次,她依旧要捧着圣旨嫁进去。

圣旨是她的尚方宝剑,这种“名正言顺”能让她省去很多麻烦,更要紧的是,她要用这把当年抵在杜家、抵在她脖颈上的利剑,来让定远侯府的二房尝一尝滋味。

以彼之道还治彼身。

她有些期待。

第12章 蝴蝶

夜半。

闷闷一声雷,杜云萝一惊,睁开了眼睛。

入耳的是春雨声。

守夜的锦蕊也醒了,手脚麻利地披了外衣,趿了鞋子,把微启着的窗关上了。

杜云萝从幔帐中探出头去,问道:“什么时辰了?”

锦蕊闻声,赶忙过来,笑道:“姑娘,奴婢也是听着落雨了才起来关窗,现在还迷迷糊糊的不知时辰,不过,刚刚看到西厢那儿还亮着灯,估摸着还未到四更。”

这几间屋子,有一间是给锦蕊、锦灵住的。

“那也迟了,明儿个记得给锦灵说要早些休息,没得熬坏了身体。”杜云萝老过,知道养生不易,见不得底下人日夜不分。

“姑娘是仔细人,才这般体贴锦灵。”锦蕊拢了拢长发,垂眸笑道,“奴婢会与她说的。”

杜云萝颔首,就着锦蕊的手躺回去:“我知她家中困难,平日里帮着府中做些针线补贴家用,可什么也没身子要紧,她弟弟病着,她那娘眼睛又不好,连锦灵都熬坏了,日子岂不是更没倚仗?我若是明里暗里地补她银子,且不说她拧脾气不肯多拿,我也担心别人说她闲话。”

锦蕊手上动作一顿,夜色之中,倒也瞧不出她的神色,她替杜云萝掖了掖被角,低声道:“姑娘要赏谁罚谁,又有哪个会有闲话。”

杜云萝低低笑了一声。

锦蕊只觉得那笑声意味非常,心里突突多跳了两下,她与锦灵明里暗里较劲,是不是已经让姑娘瞧出来了?

锦蕊不敢问,只咬着唇转了话题:“说起来,姑娘夜里打发沈妈妈去清晖园里送东西,沈妈妈回来与奴婢说,太太那儿,水月姑娘正拢香薰衣呢,奴婢琢磨着,明日里太太怕是要出院门了。”

杜云萝眨了眨眼睛。

自石夫人过府又过了两日了,甄氏身子好得差不多了,杜云萝也在猜测甄氏什么时候会去莲福苑。

听了锦蕊这话,看来甄氏打算明日去夏老太太跟前请安了。

杜云萝数了数日子,离安冉县主的及笄礼还有四日,必须要稳住了甄氏和夏老太太,莫要让她们做了一锤子买卖。

“母亲去莲福苑,我也不能起晚了。我歇了,你也睡吧。”杜云萝道。

锦蕊应了一声,整了幔帐,退出去了。

杜云萝翻了个身,思忖着明日要如何做,只是倦意袭来,脑子混沌一片,不知不觉间也就睡熟了。

翌日一早,锦蕊便来唤杜云萝。

杜云萝不磨蹭,净面后坐在梳妆台前,锦蕊拿着牛骨梳子细细替她理顺了长发。

“姑娘,梳个双丫髻如何?别看落了一夜的雨,眼瞅着也要放晴了,等日头出来,双丫髻凉快些。”锦蕊柔声问。

杜云萝不讲究这些,颔首道:“你说什么便是什么。”

锦蕊笑弯了眼,见锦灵正好进来,道:“把水盆端出去吧。外间里早饭可摆好了?”

锦灵朝杜云萝行礼:“早饭已经送来了,姑娘梳了头就能用了。”

两个丫鬟各做各的,锦蕊手巧,很快便梳好了双丫髻,又从首饰盒子里挑出了一对蝴蝶钗子,在杜云萝的发髻上比了比,这才插好。

“锦灵,姑娘这样好看吗?”锦蕊捧着镜子,嘴上问道。

锦灵回转过头来,莞尔道:“姑娘天生丽质,又怎么会不好看。”

锦蕊咯咯直笑:“嘴儿这么甜,让姑娘赏你块糖吃。”

杜云萝看在眼里,眸子一转,多少有些明白,这是锦蕊对于昨夜里她说的话的回应。

锦蕊急于表忠心表姿态,却是忘了,越是慎重便越是刻意。

杜云萝并不点破,起身到东稍间里用了早饭。

西洋钟滴答滴答走。

眼瞅着时辰差不多了,杜云萝便往莲福苑去,只是雨后路滑,小心翼翼地不敢走快。

等到了时,已经晚了一些了。

夏老太太跟前,凑了几个媳妇孙女说话,杜云萝笑盈盈进去,一一问安。

二太太苗氏朝她招了招手:“头上戴个蝴蝶,人也像只蝴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