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连潇控制着缰绳,又往车厢边靠近了些,几乎是凑到了杜云萝的面前,低声唤她:“云萝?”

杜云萝眨了眨眼睛,望着咫尺间的俊颜,她抑制不住加速的心跳,鼻尖一酸,前尘往事席卷而来,片刻之间,眼中泛起水雾。

水光凝在眼底,杏眸猝然有了一丝笑意,而后越来越深,爬上唇角,露出两个浅浅的梨涡。

杜云萝点头,道:“你答应我了。不许食言。”

声音喑哑却不失绵软,仿若迷路的稚子寻到了引她归家的人,再也舍不得放不开手一般。

气息呼在面上。一扫冬日严寒,让穆连潇整张脸都烫了起来,他想赶紧直起腰来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可对着晶莹带水的细密睫毛,心中不舍涌动。

“不食言。”

话音一落,他见到杜云萝笑意更深,如春花般灿烂。

穆连潇笑着直起腰来。丝毫不掩饰嘴角笑容。

杜云萝靠在车厢窗子边,微微仰头看他。高头大马上的穆连潇让她有一种意气风发之感,她眼眸一转,问道:“你…你为什么对我好?”

话一出口,她就想起来了。从前她也这么问过穆连潇。

穆连潇的答案,她还记在心中,他说,我有什么理由要对你不好?

杜云萝当时在与穆连潇闹脾气,抓着这句话不放,说他只是疼媳妇,无论他娶了谁都是一样的,并非对她好。

她闹了多久,穆连潇就耐心哄了多久。他一直都宠着她惯着她,由着她耍性子,连无理取闹瞎折腾在他眼中都是女人的小性子。

成亲五年。杜云萝的一切脾气,都不能成为他疏离她的理由。

在穆连潇心中,对她好,是天经地义的。

果不其然,杜云萝还陷在回忆之中,穆连潇已经给出了一模一样的答案。

他说得笃定。不带一丝一毫的彷徨和犹豫。

杜云萝只觉得自己整个人都烧了,轻咬下唇望着穆连潇。四目相对,竟是厚脸皮的她熬不住,手忙脚乱地放下了帘子,不再去看他。

那一瞬间,她觉得,若不是她躲得快,下一秒穆连潇一定会亲上来,跟从前的无数次一样。

心跳快得停不下来,直到车轱辘滚动的声音清晰传入脑海,杜云萝才意识到是她想多了。

先不说一个在车内,一个在车外,他们两个还没成亲呢,穆连潇才不会亲她…

应该不会…

要是真的胆大妄为,看甄氏下回还说不说穆连潇是个明白人呢。

杜云萝支着腮帮子犹自想着。

锦灵整个脑袋都要埋到膝盖里去了,她就坐在车里,自家姑娘和世子说的话又怎么会听不到?

那两人自顾自说话,她却在一旁尴尬地恨不能自动消失了。

杜云萝嗔了锦灵一眼,她眼角都染了红霞,根本没有半点威慑力。

锦灵躲了一阵,到底忍不住,双手掩唇肩膀抖动,笑得停都停不下来。

杜云萝在她身上轻轻捶了下:“不许去告状!一个字儿都不许说出去。”

锦灵笑得越发欢了,还不忘猛点头:“不说,奴婢肯定不说。”

车厢外,穆连潇看着那微微晃动的车帘,想到它落下前他看到的精致脸庞,比那日他握住她的手时烧得还厉害。

杜云萝的手掌小小的,十指纤长,柔弱无骨,握在掌中,舒服得让他根本舍不得放开。

就好像她的人,只需瞧一眼,就根本放不下忘不掉,连梦里都是她的笑容。

他喜欢她的笑容,喜欢她对着他笑,就好像喜欢她这个人一样。

要真说有什么不好,那就是太小了些,离及笄都还有一年。

两人各怀心思。

直到听见穆连潇说到了,杜云萝这才掀开了车帘。

已经到了杜府外头,两人说话自不能如刚才街上一般接近。

杜云萝笑着道了谢,她脸颊已经不烫了,只是手心还有一层薄汗,抬眸望着穆连潇。

她知道的,穆连潇的耳根是最容易红的,此时望去,见他果真还有些发红,杜云萝不由欢喜,起码,不是她一个人心神不定,穆连潇也跟她一样。

牵着马儿站在胡同里的高树下,穆连潇看着马车从角门里进去,守门的小厮朝他行礼,而后缓缓关上了门。

穆连潇翻身上马,一阵风吹过,背后发凉,他这才发现,刚刚他连后背都出了一层汗。

原来,两个人靠得那般近,是这般的温暖。

另一厢,杜云萝在二门上下了马车。

叫北风一吹,整个人倒是静下来了,杜云萝知道夏老太太定然是在等着她,便带着锦灵径直往莲福苑去。

一迈进去,正巧兰芝撩开门帘出来,见杜云萝回来了,转身便进去通传。

杜云萝沿着庑廊走到正房外头,顿了脚步转头看着锦灵。

锦灵机灵人,抬手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姑娘,我什么都不知道。”

说着什么都不知道的人,才是知道得最多的。

杜云萝娇娇捶了她两下,这才撩开帘子进屋去。

杜公甫不在,夏老太太招手让她在身边坐下,道:“可还顺利?”

“我去了慈宁宫,见了皇太后、皇太妃和太子妃、皇太孙,然后皇上也没来,赏了不少东西。”杜云萝说完,想到门房上的人都看到穆连潇了,便直接说了,“世子也在,皇上让他送我回来的。”

第151章 谢恩

“世子送你回来的?”夏老太太闻言,仔细打量起了杜云萝,见她面色如常,没有半点儿心虚模样,不由暗暗怪自己多心。

当真是老太婆了,什么事儿都要拐弯抹角地想三想。

那是在宫里,那么多内侍宫女跟前,能有什么破了天的事体?

一路上回来,一个坐车一个骑马,顶多说上几句话,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这么一想,夏老太太放下心来,问杜云萝道:“世子怎么也在宫中?是凑巧还是…”

话只说了一半,杜云萝却听得明白,道:“世子是跟在圣上身边的,他到慈宁宫后,皇太后没有问他望梅园里的事情,许是没打算问,又许是前几日就已经问过了。”

“既如此,静观其变便好。”夏老太太颔首。

从莲福苑里出来,杜云萝先去了清晖园。

甄氏拉着她细细问了一番,晓得这一趟一切平顺,这才放心:“囡囡头一回进宫,娘总怕你不懂规矩,犯了贵人们的忌讳。”

母女两人正说着话,宫里的赏赐就送到了。

一对玉如意,一套点翠掐金丝的头面,并绫罗绸缎,数量不少。

甄氏瞠目结舌:“怎么赏了这么多?”

“去年端午世子擂鼓,圣上说了要赏给我的。”杜云萝低声答了,挑了几匹料子,让人给杜云瑛和杜云诺送去。

甄氏轻笑出声。点了点杜云萝的额头,一面起身往外走,一面道:“囡囡你自个儿说的。你可不是糊涂人哦。”

杜云萝怔在原地,后脖颈一下子烧了起来。

抿着唇暗暗想,她的确不糊涂,糊涂的那个,分明是穆连潇。

转眼便是上元。

杜云瑛备嫁,这等日子就不出去凑热闹了。

杜云诺来请杜云萝,说了番好话。见她还是没有半点儿松口,不由也放弃了。

反正。杜云萝这性子,杜云诺是最晓得的,往年她联合着杜云瑛一道都没成功过,今年她孤军奋战。败退了也是寻常。

杜云萝仰头望着天上圆月,她并不是排斥去看灯,只不过,既然穆连潇许诺了她,她就等到他能带她去看灯的时候。

正月十六,衙门开印。

杜云荻也收拾了行囊,启程往历山书院去。

杜府中的年味渐渐散去,日子趋于平静。

而宫中也下了旨,安冉县主和霍子明的婚事开始按部就班地进行了。

只看这桩婚事。不少人都觉得安冉县主是彻底失去了老公爷的喜爱了,若不然,怎么会配给霍子明?

且不说霍子明是庶子。恩荣伯府的根基也远非其他勋贵人家可比,这亲事,就像是打发一般,较之从前安冉县主在景国公府中的地位,这根本就是天差地别。

却没有想到,慈宁宫的皇太后大手一挥。给了安冉县主厚赏。

一抬抬的赏赐抬进了景国公府,看得人目不暇接。

杜云萝坐在马车上。戴着帷帽透过车帘静静看着,她清楚,这些金银玉器,与其说是赏赐,不如说是安抚和威慑。

事情牵扯了瑞王世子李栾,为了他的名声,安冉县主只能吃哑巴亏,皇太后这一抬抬的东西摆到她跟前,就是为了堵她的嘴。

定亲的同时,霍子明还要添一房小妾,若没有些安抚,安冉县主实在没脸。

同时,皇太后也在以此暗示她对穆连慧的不满。

皇太妃这些时日亦没有传召过穆连慧,反倒是杜云萝这儿,又一次被唤进了宫里去。

这些平面上波涛不显,实则你来我往,皇太妃从来都唯皇太后马首是瞻,既然皇太后要冷一冷穆连慧,她便顺着皇太后的意思来做事。

偏偏,杜云萝和安冉县主就成了棋子,在棋盘上叫人指挥着往东往西。

杜云萝心里清楚,但皇太后的意思,她难道还能驳了不成?

就当是替杜云荻消灾解难后的一点报酬吧。

马车停在了宫门外,依旧是前回见过的茗姑姑迎杜云萝去了慈宁宫。

皇太后宫中有客人,杜云萝站在庑廊上候着。

天井里有一株榕树,树龄颇大,两人环抱都抱不住,寒冬里枝叶不密,若是酷暑时,树下想来也很凉爽。

杜云萝望着榕树出神,远远的,就见一窈窕身影莲步而来,等走得近了,她才看清,来人是安冉县主。

两人打了个照面,彼此都有些意外。

安冉县主面上闪过一丝尴尬,却又很快调整过来,冲杜云萝点了点头。

杜云萝上前见了礼:“县主是进宫谢恩的?”

安冉县主凤眼一挑,眼中淡淡自嘲:“是啊,谢恩的。”

杜云萝往正殿方向瞥了一眼,道:“你我半斤八两。”

“那个施莲儿后日就抬进恩荣伯府了,往后落在我手里,呵…”安冉县主睨了杜云萝一眼,突然凑近了些,在她耳边轻轻道,“我已经很久没和人动手了,我帮你们姐妹骗了穆连慧,却要吃这等亏,换作从前,我已经扬手一巴掌打在你脸上了。可惜,以后我只能收拾收拾施莲儿了。”

话说得凶狠,杜云萝却从中听出了无奈和悲凉,不由道:“我以为,县主会更愿意打乡君一巴掌,毕竟冤有头债有主。话说回来,那日要不是四姐姐拉住了你又拉住了我,我若没有事先见过世子,县主只怕也没以后去收拾施莲儿了。”

安冉县主大笑:“你又怎么知道我不想恶心恶心你?”

杜云萝不为所动,直直盯着安冉县主的眼睛,平静道:“你也说了,你已经很久没跟人动手了,你没有动手的底气,也没有恶心我的底气了。”

安冉县主偏过头,哼道:“看似互助互利,实则我吃亏了,你么…”

见安冉县主上下打量她,杜云萝勾起唇角,弯着眼道:“我难道没吃亏?赏赐与恩宠的背后是什么,县主不是最清楚吗?”

这话就像一把刀子,狠狠扎进了安冉县主的胸口。

她这些年的风光,她这些年的平顺,看似得了景国公的无限宠爱,可直到最后,不过是竹篮打水。

此刻,那一抬抬送进景国公府的赏赐,也是同样的。

第152章 一环

安冉县主得了赏赐,背后是一大把黄莲要咽下去。

杜云萝接连进宫,定远侯府二房里,又怎么会没有在磨刀子?

不过,磨就磨吧,他们拿她当枪使,她又何尝不想血债血偿?

只是,穆连慧也好,杜云萝也好,都是定远侯府的人,皇太后对穆连慧只会略施小戒,不会伤筋动骨地去收拾她,也许都不用等到二月十九观音大士圣诞,穆连慧就会回到皇太妃身边,陪着诵经祈福。

上位者行事,不就是今日东风压西风,明日又反过来吗?

安冉县主听了杜云萝的话,她愣怔片刻,待回过神来,一扫苦闷和阴霾,笑得格外张扬:“杜云萝,你比我从前以为的,有意思多了。”

“彼此彼此。”杜云萝道。

安冉县主噙着唇角,示意杜云萝跟她一道离开几步,站在慈宁宫的配殿外庑廊下,确定没有人能听到她们说话,安冉县主才把声音压得跟蚊子叫一般问杜云萝:“你觉得,瑞世子的事体,到底是意外还是穆连慧故意如此的?”

杜云萝挑眉。

这个问题就不好答了。

以从前她对穆连慧的了解来看,穆连慧对于嫁给李栾还是李豫并没有什么偏好,李栾是皇太后的亲孙子,李豫与她熟悉些,无论皇太后和皇太妃怎么选,穆连慧以及练氏都应该是乐见其成的。

只是在练氏的心中。大抵是李栾好过李豫的。她思量的是太子登基后,瑞王府的地位会比诚王府更安稳,只是没料到。皇太后薨逝后,瑞王就耐不住了。

单论结果,穆连慧若是嫁给李豫,远比嫁给李栾好,起码不用一生母子分离,守着皇陵直到老死。

可这个结果,唯有经历过一次的杜云萝明白。穆连慧若还是当时心境,应当不至于去算计李栾。

偏偏。霍子明失手洒了酒,牵连了李栾,也把自己坑在了里头。

杜云萝的目光从安冉县主的脸上滑过,她神色淡然。却是七分笃定三分疑虑,饶是没有听杜云萝的答案,她心中依旧有了偏向。

垂眸沉吟,杜云萝复又抬起头来:“在望梅园里,我是头一回见乡君,我对她的了解有限,但我始终觉得,太近了,那个小院离男宾们吃酒的亭子太近了。”

安冉县主低呼一声。这几日她总觉得当日事体有些怪异之处,可她一直没有想透彻,总觉得哪里缺了一环。此刻突闻杜云萝的话,霎时茅塞顿开。

没有错,最最怪的地方就是这里了。

望梅园占地不小,房舍院落很多。

穆连慧让施莲儿动手,有的是地方,不远不近的院落有好几处。总归是有人引着杜云荻去,多走几步路。并不影响什么。

在水边时,安冉县主即便没有落水,也一定会赃了雪褂子。

她们几个都是头一回到望梅园,穆连慧说哪儿近就去哪儿,至于是真的近还是绕了路,又有谁知道?

而李栾,是真正了解望梅园布局的人。

自打诚王打理园子开始,李豫、李栾,甚至是太子李恪,都经常去园子里饮酒观景。

只要李栾在那处水亭吃酒,他赃了衣物,定然会往最近的院子去,而不用考虑他处。

若没有霍子明,谁敢说穆连慧没有后手?

伺候酒水的内侍宫女随手打翻酒盏,根本不是难事,而大好的宴席上,仅仅洒了酒,李栾也不会去为难下人。

穆连慧算不了别人的行动轨迹,李栾被撒了酒后会去哪里,她能算出八九成来,算准的几率相当大了。

安冉县主有了计较,嘀咕道:“她讨厌瑞世子吗?我怎么没瞧出来?”

杜云萝抿唇,她也没看出来。

“我琢磨着,皇太后是不会再让瑞世子娶她了,皇太妃有所顾忌,起码这一年半载的,不会提出让穆连慧嫁给诚世子,不过,穆连慧的年纪不小了,她真想进诚王府,大抵也等不到皇太妃敢向皇太后开口的时候,”安冉县主说完,抬头望着远处宫墙,“瑞世子也到年纪了,如果不是穆连慧,你知道皇太后属意的是谁吗?”

杜云萝缓缓摇了摇头,这个答案她真的不知道。

安冉县主刚要说话,茗姑姑从正殿出来,一眼寻到了她们两人。

见她们心平气和在说话,茗姑姑暗暗松了一口气,她听说过的,这两位中间夹着一个定远侯世子,圣上赐婚之前,安冉县主可是狠狠说道了杜云萝一番的。

茗姑姑走到两人跟前,行礼道:“县主、杜姑娘,太后娘娘的客人要走了,两位等下就随奴进去吧。”

略等了片刻,正殿的帘子撩开,里头出来一个清丽佳人。

那人二八年华模样,系了一件雪狐镶边的猞猁皮鹤氅,隐约露出里头品红色的褙子,配了一条浅色的百褶襕裙,梳着双环髻,插了一对鎏金的碎花簪,胸前带着璎珞圈。

她留意到了安冉县主与杜云萝,转头忘了过来,朝她们温柔地笑了。

杜云萝微怔,她隐约觉得这个笑容有些熟悉,细细一回忆,便明白了对方身份。

那是南妍县主,是太子的同袍妹妹云华公主的伴读。

南妍县主的父亲也曾是朝廷的一员大将,血战沙场,马革裹尸而还,母亲殉了父亲,留下当时只有三岁的南妍。

皇太后可怜她,把她接入了宫中,云华公主很喜欢南妍,就让南妍跟着她起居生活。

若说穆连慧陪了皇太妃三年,那南妍县主就是皇太后看着长大的,除了出身与封号,她的生活与皇家公主无二。

远远见了礼,南妍县主先一步离开了。

茗姑姑请杜云萝和安冉县主入殿。

安冉县主侧身,低声且快速道:“刚才问你的问题,答案就是她。”

刚才的问题?

皇太后属意之人?

杜云萝愕然望着南妍县主离开的方向,瞪大了眼睛良久说不出一句话来。

前世,南妍县主的确进了瑞王府,她嫁给了瑞王李享做填房,成了李栾的继母。

而现在,安冉县主告诉她,皇太后动了让南妍嫁给李栾的心思。

虽然隔着前世今生,但杜云萝一时之间的心情真的难以言喻,这关系真是复杂了。

第153章 供着(月票290+)

南妍县主的身影已经瞧不见了。

杜云萝幽幽叹了一口气,她对这位县主的事体其实知道得不多,可就是一直记得这个人。

南妍县主作为宫中长大的女子,她的一生在寻常之余,又有许多不寻常。

从前,她的婚事就足够让人诟病的了。

南妍是云华公主的伴读,却嫁给了公主的亲叔叔做填房。

虽然皇家也有姑姪两代入宫伺候圣上的例子,但毕竟不是常态,以南妍县主在云华公主身边的地位,她可以不用做填房的。

就好像现在,皇太后心中属意她做瑞王世子妃,这可比瑞王的填房好上千倍万倍。

可偏偏,前世时,花样年华的南妍就是成了填房,她甚至比继子李栾还要小了一岁。

宫里对这门亲事讳莫如深,杜云萝却是听穆连慧提过一些。

当时穆连慧回定远侯府来,席间吃多了酒,拉着杜云萝说了一堆话,其中就提到了新进门的年轻的婆母。

从头到脚没有半句好话。

穆连慧说,是南妍在御花园里与瑞王纠缠不清,叫宫人撞见了,这才成了这婚事,为此,云华公主气得砸了一博古架的玩物,轻易不动手的皇太后都打了南妍县主一巴掌。

醉酒的穆连慧说得有板有眼的,说瑞王爷李享又不是一个拎不清的人,先王妃过世多年了。他一直没有娶填房,后院就由侧妃管着,自打穆连慧进了门。中馈也就一并交到了儿媳手中,也是名正言顺的。

李享不缺女人,府中上了玉碟的侧妃,以及妾室通房,各式各款的美人都有,偶尔外宿春风一度,这种风流事。在京中也不是什么秘密。

他还有一个十七岁的儿子李栾,不久的将来。孙儿孙女都要往外蹦了,李享做什么非要弄个填房回来?

而且那个人,还是她亲侄女的伴读,他从小看着长大的南妍县主。

若非南妍主动勾引。李享岂会与她衣冠不整地纠缠到一处。

杜云萝当时问过穆连慧,说南妍县主亲口认下了吗?

穆连慧嗤笑一声,说南妍一口咬定是瑞王吃多了酒,醉了,这才会缠着她。

她说,云萝你看,吃醉了酒,多好的借口啊,可那时宫里。瑞王若是醉了,身边怎么会没有一个伺候的人?怎么偏偏就是她南妍出现在了瑞王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