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氏拍了拍杜云萝的手,道:“多大的事儿,还去烦你二伯娘。”

花嬷嬷闻言喜上眉梢,甄氏的下句话却把她打回了谷底。

“赵妈妈,交给你了,我头有些晕,听不得喊叫,她既然是安华院的,就去安华院里处置。”甄氏说完,就挥了挥手。

花嬷嬷脸色刷白。

赵嬷嬷知道甄氏是要杀鸡儆猴,让两个粗壮婆子把花嬷嬷架住了。

花嬷嬷张嘴大叫,被赵嬷嬷拿帕子堵了嘴,只能呜呜呜叫唤。

杜云萝被甄氏留在了清晖园,不叫她去看那场面。

锦蕊和薛四家的跟着赵嬷嬷到了安华院。

长凳搬了出来,花嬷嬷被按在了上头,安华院里的丫鬟婆子都被叫了过来,看着赵嬷嬷发落花嬷嬷。

“你们当中有不少人是我提进安华院里做事的,当初看着都还老实踏实,今日想想,还是我看走了眼了,”赵嬷嬷声音冰冷,“养着你们,是让你们做事的,不是嚼舌的,在府里胡说八道还不够,还去外头编排府里事体,规矩都白学了!”

赵嬷嬷朝手持板子的婆子点了点头。

那婆子会意,先抽出了花嬷嬷嘴里的帕子,在手上吐了两口唾沫,搓了搓手,抬起板子就重重砸了下去。

花嬷嬷嗷得叫了起来。

惨叫声,板子打到腰下的声音,吓得所有人都白了脸。

血迹从褙子上透了出来,血腥气渗人,有胆子小的丫鬟更是双腿发抖,几乎要瘫倒在地。

花嬷嬷叫不动了,她几乎要昏过去了。

锦蕊面无表情看着她,她不同情花嬷嬷,若不是她行得正站得直,若不是她伺候的是姑娘,现在没有活路的就是她。

薛四家的死死盯着花嬷嬷,闷在胸口的气总算消了大半,暗暗想,要是能让她亲手打花嬷嬷的板子就好了,那才是真解气。

第253章 扬眉

一通板子下去,花嬷嬷瘫在长凳上一动也不动了。

打板子的婆子都是手上有活的,下手轻重很讲究,主子们只吩咐打,没说要打死,那这受罚的人就绝对死不了。

一下不少地打完,赵嬷嬷面无表情地吩咐道:“把她弄回家去,安华院里没人伺候她。”

围观的丫鬟婆子们缩了缩脖子。

她们平素与花嬷嬷凑作堆说长论短的,可要说交心,还真没有。

本就畏惧赵嬷嬷,又叫这一通噼里啪啦的板子打得胆战心惊,哪里还敢耽搁,当即有两人把花嬷嬷从长凳上拖了下来,架着她出去了,又有人提了水过来,把落在地上的些许血迹给冲洗了。

薛四家的低声与锦蕊道:“我有话跟你说。”

锦蕊颔首,领着薛四家的进了厢房。

薛四家的关上了门,她眼睛尖,早瞧见那一个两个都不住往锦蕊这儿打量,或是排斥或是害怕。

“你今日当值,就老老实实留在姑娘跟前做事,不用送我回去,”薛四家的从桌上的茶壶里倒了碗水,咕噜咕噜喝了,“我看院子里这一个个都不是什么好东西,蕊姐儿,你当心些,别叫她们算计着拉下了马。”

“不是好东西,有贼心但又没贼胆,叫这通板子唬着了,能太平上十天半个月的,您放心吧,她们能拉我下马早就拉了,还会等到今天?”锦蕊从床边盒子里取了两只细巧的银镯子塞给薛四家的,“前几日姑娘赏的,您给瓶儿带去。”

薛四家的眯着眼看了看镯子,心说五姑娘待几个丫鬟是真大方,时不时就赏些首饰胭脂。

“你就天天向着瓶儿了,她如今换上衣服、戴上首饰,跟我一道去街上转一圈,铺子里的掌柜都当她是行商人家的女儿,我是她身边的老妈子哩。”薛四家的努了努嘴。

锦蕊咯咯笑了起来:“我这不是在姑娘跟前当差吗?这样式款式都是姑娘们喜欢的。我要是在老太太、太太屋里,不就是帮您也备全了吗?”

“我本来就是老妈子,有什么打紧的,”薛四家的哼道,“你要能帮阿宝攒些东西…”

薛宝能用的,那都是爷们的东西。

锦蕊的笑容一下子垮了下来。

薛四家的也知道自个儿说错话了,若锦蕊能帮薛宝攒东西,就要去哥儿们跟前当差,那花嬷嬷的几句话砸下来,今儿个可不是一顿板子,势必要白刀子进红刀子出了。

“那啥,蕊姐儿,时候不早了,我先回去了。”薛四家的把镯子揣好,转身一溜烟就走。

锦蕊把她送出了杜府。

那两个镯子,锦蕊不担心,她知道薛四家的不敢打这些首饰的心思。

东西是主子们赏的,既然赏了,要怎么处理就是领赏的人的事儿了。

薛四家的曾经想过把首饰熔了,给薛宝打金锁金项圈,刚开口就叫锦蕊劝住了。

锦蕊说,万一哪天主子问起来了,一听东西没了,保准不高兴,往后不赏了怎么办?再说了,外头街上的金铺加工费贵得要命,打一块金锁,要掏好些银子,而且做工还不咋样。

薛四家的不想杀鸡取卵,又怕打来的东西做工差,薛宝带出去叫人笑话,就不再有那些心思了。

薛四家的哼着小曲走了,先去街上买了只烤鸡,又买了条鱼,回了前街。

经过花家外头时,她眼珠子一转,重重啐了一口,这才往家里走。

“这就回来了?我就说,府里主子们才不管这鸡毛蒜皮的小事。”

“呦,没见薛四家的那一手鸡一手鱼的呀,要是在府里吃了亏,她会买乐呵呵地买东西?”

“她不买,薛宝那个胖子吃什么?薛四家的是个什么人?花嬷嬷要是受罚了,她早站在花家大门口冷嘲热讽了。”

一时争执着,谁也说服不了谁,突然就见巷口推来了一辆平板车。

推车的是个粗壮婆子,长得一脸凶相,平板车上趴着个一动不动的人。

几人面面相窥,围过去一看。

这、这不是花嬷嬷吗?

屁股开了花,半死不活的,就这么趴在平板车上。

凶婆子拍开了花家大门。

花嬷嬷的男人开了门,一看这架势,赶忙回头把要跟出来的妮子关进了屋里,再出来把花嬷嬷架了进去。

“犯了府里的忌讳就要按规矩办事,主子们心善,这银子你拿去请大夫吧。”凶婆子说完,推着平板车又走了。

花嬷嬷的男人顾不上那些好事的邻居,嘭的关上了门,站在屋子前连连叹气:“早跟你说了,管着点嘴管着点嘴,你偏偏不听,这回好了吧,薛四家的没打死你,府里主子打了你一顿!出了这种事,往后你还怎么去府里当差啊!”

花嬷嬷趴在炕上,她还昏着,什么都听不见,什么都说不了。

花家外头,一时热闹。

“蕊姑娘得宠不得宠,这回看明白了吧?‘鸡毛蒜皮’的小事都能替蕊姑娘做主的。这闺女不能进府,只能怪她是个歪嘴,不能怪蕊姑娘了。”

巷口的纷争和热闹没多久就传到了巷尾的薛家,整条前街就这么长,没有秘密可言。

薛四家的扬眉吐气,高高兴兴在厨房里收拾那条大鱼。

薛宝啃着鸡腿,腮帮子鼓鼓的:“还是娘和大姐厉害,让那臭婆子吃了大亏。娘,我听说她是被平板车推回来的,就跟府里厨房采买似的,一只死猪趴在车上,就这么咕噜咕噜地给推着走。”

薛四家的哈哈大笑。

薛瓶儿手上套着两个银镯子,喜滋滋的,趁着薛四家的不注意,从盘里拿了一小块鸡胸肉塞进了嘴里,恩,香喷喷的,真好吃。

薛宝朝她挤眉弄眼,薛瓶儿抿着嘴笑,反正只要不朝鸡腿鸡翅下手,薛宝是不会告状的。

而送走了薛四家的的锦蕊,遇上了从家里回来的锦灵。

锦灵奇道:“你怎么在这儿?”

锦蕊把下午的事情一一说了。

锦灵听得气愤不已:“真真是不知所谓!”

两人一面说一面走,到了安华院时,杜云萝还在清晖园没有回来,而院子里的人手是老实多了。

莲福苑里,夏老太太也听说了动板子的事体,借口送菜,使人到清晖园里问了一声,待听说了事体,就只说了一句“没打死就行”。

第254章 小气

杜怀礼要与同僚应酬,今晚没有回府用饭。

杜云萝笑着给甄氏夹了块鱼肉,笑道:“母亲极少处罚下人,突然一出手,把祖母都唬了一跳。”

甄氏苦笑:“该赏的时候要赏,该罚的时候要罚,赏罚分明,才不会乱套。”

杜云萝微微垂眸:“我知道了。”

用了饭,杜云萝与甄氏说起了应金氏登门的事体:“中军都督府的佥事,我看四婶娘的样子,很是心动。”

“能不心动吗?云诺嫁得体面些,一来她赚名声,二来对府里、对你四叔父、云澜都好。”甄氏笑着道,“就是不知道那家人到底如何,老太爷和老太太少不得多打听一番。”

杜云萝应了两声,见夜色渐浓,便起身回了安华院。

行至半途,秋风拂面,吹得树叶沙沙作响,杜云萝眯起了眼睛避开了风头,脑海里突然想起春日里马蹄扬起的黄沙…

那日在马场,与太子、穆连潇几人一起踢马球的不就是中军都督府的人吗?

应佥事的儿子应稽也是在中军都督府做事的,不晓得穆连潇认不认得那人。

杜云萝回到房里,就把锦灵叫了进来:“我有事体要问世子,回头你帮我把信交给云栖。”

锦灵红着脸为难极了:“姑娘…”

杜云萝一时没领会,半晌才琢磨过来,自己先拍了拍脑门。

她真是糊涂了,以前还好说,如今锦灵与云栖的婚期定下了,还有不到一个多月的时间,哪有准新妇动不动就往新郎官家里去的,传出去真要笑死人了。

杜云荻不在京中,翌日里,杜云萝只好拜托杜云澜。

杜云澜哭笑不得:“你寻我来就为了这事儿?信里没写什么古古怪怪的东西吧?我替你传信,万一你惹事,祖父祖母跟前,三哥我的膝盖就不保了。我快娶媳妇了,断了腿可不行。”

杜云萝狠狠瞪了他两眼,才扑哧笑了,压着声儿道:“我是那等糊涂之人?这可是要紧事情,我若是告诉四婶娘,她转头就押着你去,你信不信?”

“信信信!”杜云澜连连道。

他敢不信吗?不就是传个话嘛,这小丫头还真记仇,这都半年多了,还记得他在望梅园里提醒她别做“糊涂”事。

小气小气真小气。

信交由杜云澜送去,杜云萝也就放下心来,一心替皇太妃抄写经文。

安华院里,花嬷嬷的空缺由洪金宝家的填补了

洪金宝家的在嫁人前,是夏老太太身边的丫鬟,做事细致,很得老太太喜爱,后来嫁给了家生子洪金宝,她就不在内院里做事了。

这一回,夏老太太和甄氏商量后把洪金宝家的调到了安华院里,是做好了让他们一家给杜云萝当陪房的准备的。

苗氏从莲福苑里知晓了这事儿,她并不意外。

杜云萝的性子很“直”,这一年多是收敛了不少,但底子里还是个爽直人,夏老太太放心不下,怕她在婆家吃亏,这一点很容易想通。

要不是离不了许嬷嬷,兰芝的年纪又偏大了,夏老太太说不准把这两人都给杜云萝送去了。

听管人事的婆子嘀咕议论,苗氏道:“老太太定下来的事体,你们琢磨个什么劲儿,有这工夫,赶紧去安丰院里,把回头伺候云澜和他媳妇的人手都排顺了。”

当家太太发话,也没哪个敢不从。

杜云澜的婚期就在眼前了,伺候的人手是要全定下来,可廖氏挑剔,只是院子里做事的,她选了好几拨了,都没最终定下来。

好在,廖氏也晓得时间紧,人手挑出来还要调教,又选了两拨,这才都定下,交给安丰院里的老嬷嬷和如今伺候杜云澜的大丫鬟们教训。

十一月初一,杜云萝一早去莲福苑里请了安,就收拾妥当往宫里去了。

皇太妃要的经文,她都已经抄写妥当了。

慈宁宫里,皇太后身子欠妥,已经摆上了炭盆。

皇太妃陪着皇太后说话,让宫女接了经文,打开看了一眼。

“这个大小正好,我看得舒坦多了。”皇太妃点了点头,又把经文递给了皇太后。

皇太后扫了一眼,亦颔首。

皇太妃笑着道:“过年时送去寺里供奉的经文,原本也是想让你抄的,但你这个月就及笄了吧?及笄之后,事情不少,不耽搁你。”

事情,指的是定婚期,备嫁妆。

依着前世状况,杜云萝晓得她三月里就该嫁了,如此一看,时间还真的不多了。

听皇太妃如此说,杜云萝就笑着微微低下了头。

出宫之后,杜云萝没有径直回府,马车停在了一处静谧胡同里,等了两刻钟,就听见有一人在车外停下了脚步。

“姑娘,”云栖的声音传了进来,“爷还有些事儿,怕您等急了,就让奴才先来跟您说一声,请您再等会儿。”

杜云萝略有些失望,她还当穆连潇来了呢,嘴上道:“我知道了。”

云栖又道:“爷让奴才给姑娘捎了碗粥,姑娘填填肚子。”

待杜云萝颔首,锦蕊撩开帘子,从云栖手中接过了食盒。

盒子打开,里头装了粟米粥,点缀了些红枣花生,热腾腾的,在深秋里格外让人欢喜。

锦蕊替她盛了一碗,杜云萝尝了一口,满意地点了点头。

粥熬得软糯,花生却还是脆脆的,放了不少糖,甜滋滋的,最合杜云萝的口味。

一碗下肚,整个人都暖和舒坦。

又等了半个时辰,穆连潇才到了。

锦蕊看了眼准备上车的穆连潇,又看向杜云萝,最后心一横,跳下车。

穆连潇见那车帘子晃了晃,隔绝了里外,里头只剩下他和杜云萝两人时,下意识摸了摸鼻子,暗暗想,云萝身边的丫鬟还都挺有眼识的。

杜云萝盛了碗粟米粥递给穆连潇。

马车里暖和,粥没有凉透,穆连潇火气好,这才十一月,他也不觉得外头冷,这碗微凉的粥,吃起来刚刚好。

穆连潇三口两口喝完,道:“有些甜。”

杜云萝笑了:“我觉得正好。”

“恩,”穆连潇放下碗,掏出帕子擦了擦嘴,“我知道你吃的甜,让人多放了糖。”

杜云萝微怔,睨着穆连潇,他怎么知道的?就上次那颗姜糖就让他知道了?

第255章 模样(容寡和氏璧+)

穆连潇没有解释,只是好笑地看着杜云萝:“你想知道应佥事的事体?”

提起正事,杜云萝赶忙应了一声。

云栖和锦灵现今不方便多走动,她和穆连潇之间传递消息就不像之前那么方便了。

好在,杜云萝早已定下十一月初一进宫,便在信里与穆连潇说了一声,约他在这胡同口碰面。

穆连潇接到信时,眼中全是笑意。

偶遇和相约是完全不同的,前一种是惊喜,后一种是期待。

这几日里,他一直都是满心期待着的。

“应佥事没什么背景,靠武举入仕,最初从兵部会同馆的副使做起,后来调任到中军都督府经历司任经历,前些年做了佥事,为人算得上精明,听说做事手段也不错…”

穆连潇仔细向杜云萝介绍着,自然而然握住了她的手,与她十指相扣,杜云萝早已经习惯了,车里也没有其他人,她便挣也不挣,由着他牵着,穆连潇又道:“他儿子应稽,也在中军都督府里,年纪与我差不多,很实在的一个人。”

杜云萝微微抿唇,抬眸问道:“那应稽长得如何?品行呢?会不会跟应佥事一样官路亨通?”

杜云萝并没有向穆连潇透露过打听应佥事父子的缘由,穆连潇也没有问过,只是照常理回答。

这会儿听她问起应稽的模样品行前程,穆连潇不由就是一怔,而后笑了起来,抬起两人相握的手,轻轻晃了晃:“云萝,你这么问合适吗?”

杜云萝叫他一言堵住了。

她知道穆连潇是逗她玩的,他才不是那等小气吧啦的人。

果不其然,杜云萝抬起杏眸望去,就见穆连潇眼中笑盈盈的,温和地望着她。

杜云萝挑眉,一本正经道:“哪有什么不合适的?我问的是正事儿。”

唇角的弧度越发上扬,穆连潇笑出了声,故意板着脸说话的杜云萝着实可爱,叫他心情愉悦。

笑了一阵,穆连潇道:“我不看好应稽的官路,他为人太过耿直,五军都督府里头,多的是蒙阴的勋贵子弟,中军都督府尤盛。

应稽要是灵巧些,在应佥事未退之前,爬上经历一职,应当不算太难,可偏偏他太耿了,前途难料。不过,就是因为耿直,所以他为人正派,品行端正。

至于长得如何,方脸、大眼、浓眉。”

前半截听着还挺清楚的,最后那六个字把杜云萝逗乐了,空余的手捂着嘴笑个不停。

方脸、大眼、浓眉,这算什么形容?

杜云萝睨着穆连潇,他不也是挺复合这六个字的嘛,这脸型五官合在一块还俊朗极了。可杜云萝也见过别的方脸大眼浓眉,合在一块连平庸都说不上,简直惨不忍睹。

那个应稽,到底是好看还是不好看了?

穆连潇见杜云萝瞅着他直笑,笑声清脆如铃,那双杏眼弯如月牙,他的心一点一点烫了起来。

“我跟你说,”杜云萝一面笑着喘气,一面道,“是应佥事的夫人前阵子来我们家,看上了我的四姐姐,这事儿祖父祖母还在琢磨着,我们家跟应佥事府上根本不熟悉,不晓得人家好坏,也不知道那应稽到底如何,我就想着来问问你。”

穆连潇伸手在杜云萝后背上轻轻拍了拍,替她顺气:“所以要问应稽的模样?怕他是个丑八怪?”

杜云萝连连点头:“是呀,我四姐姐跟朵花似的,当然要弄明白的。”

“就是望梅园的那个?”

杜云萝应了声。

杜云萝的四个姐姐里,穆连潇也只见过杜云诺,当时那状况,他连杜云萝都不能盯着放肆大胆地看,更别说是其他人的,因此他对杜云诺只有一个模糊的印象。

不过,杜云萝夸她是朵花,那就是吧,反正,杜云萝一定是朵花,是夏日里满开的云萝花。

心中一动,穆连潇往前倾了身子,凑过去问道:“我们议亲的时候,你也打听了?”

她才没打听呢,她闭上眼睛都能想起来穆连潇的样子,哪里还要别人来说。

可这话不能告诉穆连潇,杜云萝只能低低哼了声,转着眸子道:“我母亲跟石夫人打听了,石夫人夸了你一通,我在碧纱橱里全听见了。”

穆连潇微怔,复又笑了起来,拇指抚着被他握住的手,摇头道:“你呀…”

杜云萝目光狡黠,道:“石夫人肯定也在侯府里说了我的模样了。”

“我不在碧纱橱里,我一个字都没听见。”穆连潇笑声清朗。

杜云萝知道这是真话,两家议亲时,穆连潇是被瞒在鼓里的,吴老太君和周氏压根没跟他提。

可穆连潇的这个说法让杜云萝有些想动手捶他,实在是可恶,可恶得她连腮帮子都鼓起来了。

穆连潇的笑声渐渐低了下来,望着杜云萝的双眸温柔缱绻,他伸手捏了捏杜云萝的腮帮子,指尖触及那白玉般剔透莹润的肌肤,他眸子一紧,下意识地整个手掌覆了上去。

杜云萝睁大了双眸,笑容凝在唇角,她听见了重重的心跳声,不仅是她的,也是穆连潇的,那么快,那么响。

杜云萝的脸很小,穆连潇一只手就捧住了她的半侧脸颊,拇指只需轻轻一滑,就能擦过她红润的樱唇,那一直勾着他,叫他想要采撷的樱唇。

只是,穆连潇没有动,他知道杜云萝怔住了,在他跟前直白坦荡、从来不掩饰对他的欢喜感情的杜云萝怔住了。

“云萝,”穆连潇哑声唤她,“吓着你了?”

杜云萝闻声回过神来,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当然不是被吓着了,她只是突然间不晓得要如何是好。

穆连潇见她如此,暗暗匀了匀气,轻声道:“是我不好,你别怕,我不吓你了,恩?”

说完,他缓缓收回了覆在她脸颊上的手,身子也往后坐直了些。

长长的睫毛颤了颤,杜云萝眼眶泛红,她能清晰捕捉到穆连潇的情绪,他想触碰她,不仅仅是牵着她的手,他还想抱她吻她,可他一直在隐忍。

他怕吓着她,更怕唐突了她。

贴心、细心到叫她心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