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说也就罢了,一说杜云萝就浑身不舒服了,她想抬声叫水,刚撩开幔帐探出去半个脑袋,一下子就悟了。

这不是夜里,这才下午…

她扭过头狠狠瞪了穆连潇一眼,拉过被子蒙住了脑袋,闷闷道:“我不叫。”

穆连潇忍俊不禁,笑话道:“云萝,你的脸皮不是挺厚的吗?”

杜云萝哼哼:“没你厚。”

穆连潇伸手去拽她的被子,杜云萝不肯放,他干脆也钻进了里头,覆在她耳畔哑声道:“我也不叫。”

穆连潇含住了她的耳垂:“我们再来…”

杜云萝转头看他,他的手盖在了她的眼睛上,吻住了她的双唇。

午觉一直歇到快天黑了才起来。

穆连潇叫了水,抱着连眼睑都懒得抬的杜云萝入净室里清洗了一番。

杜云萝由着他动作,她连动一动手指头的力气都没有了。

待收拾干净,换上了衣衫,锦蕊进来简单地替杜云萝绾了长发。

透过铜镜,杜云萝看见锦蕊想笑又不敢笑的样子,她捏着手中的玉簪,恨不能往那始作俑者身上扔去。

第346章 解释

相较杜云萝的疲惫,穆连潇则是神清气爽。

虽然杜云萝早就清楚男女差异,而她的身体也确实比不得习武的穆连潇,可她还是咬牙切齿。

东次间里,连翘摆了桌。

穆连潇握着杜云萝的手出去,两人在桌边坐下,直到连翘把鸡汤端到杜云萝跟前,穆连潇才松了手。

杜云萝只觉得眉心突突的跳。

这鸡汤是什么时候熬的?

从他们叫水到现在才多少时间,怎么能熬出一碗浓浓的鸡汤来?

还是说,两人刚关上门,连翘就吩咐大厨房去准备了?

杜云萝堆起来的厚脸皮瞬间就要裂开了。

连翘看出了杜云萝的尴尬,她清了清嗓子,垂着头,道:“奴婢去大厨房里时,正好在熬鸡汤,奴婢就盛了一碗过来。”

穆连潇执筷的手顿了顿。

杜云萝干巴巴笑了笑,示意连翘附耳过来:“今晚上都喝鸡汤?”

鸡汤补气血,除了行房之后会被端上来,一个月里也有几天厨房里会熬煮。

连翘抿唇,支支吾吾地摇了摇头。

杜云萝一下子就悟了。

这是给尚欣院里准备的,一只老母鸡能炖一锅子汤,连翘去得巧,也就一并取了。

既然是蒋玉暖要用的,杜云萝自然不担心里头掺了乱七八糟的东西,慢条斯理地饮了。

下午费了大力气,穆连潇胃口格外好。

桌上的菜色具是两人爱吃的,穆连潇吃饭不像挑三拣四的公子哥们讲究,他吃得快,却不粗鲁,反而会让旁人觉得饭菜可口。

这大概也算是“秀色可餐”?

杜云萝胡乱想着,比平日里多用了半碗。

怕夜里不克化,趁着外头夜风不大,夫妻两人慢悠悠地在园子里散步消食。

“四叔的事体,世子知道了吗?”杜云萝小声问道。

穆连潇答道:“四弟突然来了边关,身上就带了祖母的信,信上说他犯事,祖母让他在边关反思。

到底犯了什么事,信上没有提及。

我和二哥都问过他,那小子不肯说,问多了就跟我们急。

云萝,四弟到底做什么了?”

杜云萝讪讪,道:“丑事,祖母怕在信上说不清,这才没提吧。

我瞧着今天在柏节堂里,祖母原是想说的,可又实在不知道怎么开口。

那种事,还是我私底下给你讲,才好说些。”

穆连潇的眉头紧紧皱了皱。

丑事,让吴老太君都说不出口的丑事,穆连喻竟然能捅出那么大的乱子来!

穆连潇顿住脚步,低头看着杜云萝,他没有催促,等着杜云萝开口。

杜云萝斟酌着用词,把后院从七夕开始闹鬼,到加派了人手巡夜,再到满荷园里主仆三人被撞破,安娘子背主自尽,穆元婧饮药堕胎给穆连潇讲了一遍。

穆连潇脸上黑一阵白一阵的,胸中气血翻涌。

要是穆连喻在他跟前,他定要出手狠狠教训这荒唐的弟弟一通。

穆连喻怎么能做出那种违背伦常的事体来?

真真是枉读了那么多年的圣贤书!

当着杜云萝的面,穆连潇还是按捺住了情绪,他怕吓着杜云萝,只咬牙骂了声“混账东西”。

“姑母和四叔那样,祖母根本开不了口,”杜云萝道,“二伯那里,应当也是二嫂硬着头皮去说。”

这种事情,除了夫妻暗悄悄说说明白,其余人谁能给他和穆连诚解释?

谁都说不出口的。

即便是杜云萝,穆连潇亦觉得她的声音干涩尴尬,正是“硬着头皮”。

“云萝,”穆连潇上前一步,轻轻把杜云萝揽在怀中,柔声问她,“撞破了那事,没人为难你吧?”

出了那样事体,穆连潇骂穆连喻、甚至不顾尊卑说穆元婧的不是,亦或是担心吴老太君,杜云萝都不意外。

可穆连潇最关心的是她,这让杜云萝整颗心都暖了起来。

她的脸埋在穆连潇的胸口,伸手回抱住他,弯着唇角,道:“祖母和母亲是非分明,怎么会为难我呢…

也没有为难底下人,她们原本就是奉命行事,要把那装神弄鬼的人找出来。

一开始都是冲着那影子去的,谁知道会…

二婶娘病了一场,比起为难我,她更想和姑母不死不休。

不过,也亏得是发现得早,祖母才能把事情都收拾了,真等到姑母的肚子大起来,那才麻烦了。”

这桩事体说完了也就略过去了,知道了来龙去脉便好,继续说下去徒增尴尬。

穆连潇轻笑问道:“还没仔细问问你,这半年过得如何?”

杜云萝抬眸,睨了他一眼:“世子不是已经听九溪说过了吗?”

穆连潇低笑,在她额上蹭了蹭:“我想听你说。”

杜云萝忍不住笑了,心中几分欢喜几分雀跃,两人往回走,一道絮絮说着。

“我四姐姐说的,她见过安冉县主的儿子了,很是精神可爱,”杜云萝笑着道,“中秋入宫时遇见南妍县主,她也有喜了,算起来,现在差不多五个月的身孕了,等过年时进宫请安,她说不定要胖上不少。”

穆连潇含笑听着,待回到屋里,他搂着杜云萝的细腰,道:“全是这个有了,那个生了。”

杜云萝眨了眨眼,扑哧笑了。

谁让她熟悉的都是年纪相仿的姑娘们。

“正好都是嫁人生子的时候嘛。”杜云萝鼓着腮帮子道。

穆连潇笑意更深,低头抵着杜云萝的额头:“那你呢?”

呼吸喷在鼻尖,杜云萝的长睫颤了颤,许多话堵在嗓子眼里,她一时不知该如何说。

四目相对,极近的距离让杜云萝看清了穆连潇的眼睛,里头清晰映着她的身影,染了薄光的眸子深不见底。

在杜云萝回答之后,穆连潇捧着她的脸庞,叹道:“云萝,我想要孩子。”

杜云萝鼻子一酸,视线霎时模糊。

她也想,想要她和穆连潇的孩子,可就算是把大厨房捏在手中,杜云萝也不确定,她能在府中安安稳稳地生产。

轻轻咬了下唇,杜云萝闪过一个念头,道:“你要我像二嫂那样吗?一个人怀孕一个人生产一个月坐月子,胖了瘦了你都不知道…”

第347章 年关

杜云萝垂下眸子,娇娇道:“二嫂这半年多,心里真的委屈极了。

她不敢跟二婶娘说,更不敢让祖母知道,就只能来寻我。

二嫂说,我跟她是妯娌,丈夫又都去了边疆,也就只有我能明白她。

她一直背着人哭,担心二伯,又担心自己的肚子。

尤其是夏天热的时候,孕妇屋里不能多摆冰盆,她只能忍着,夜里根本睡不好,经常做噩梦。

你不知道,二嫂瘦了好多呢。

我听她说那些,心里也不好受,偶尔也会做噩梦。

孕妇多愁善感,二嫂吃了好多苦的,就二嫂的性子,就算二伯回来了,她也不会倒苦水。

啊,对了,世子,你别去告诉二伯,不然以后二嫂肯定连我都不说了。

到了那时候,她连个倒苦水的人都没了,就太可怜了。”

杜云萝的声音糯糯的,忐忑又委屈。

穆连潇哑声道:“二嫂跟你说了很多?她吓着你了?”

“恩…”杜云萝低低应了一声,深吸了一口气,复又抬头看向穆连潇,道,“我知道的,军情要紧,这都是没有办法的事体。你一年之中还有几个月能回京来,已经不容易了,好些兵士,数年都不曾返家…”

穆连潇搂紧了杜云萝。

家国天下,儿女情长,想要兼顾谈何容易?

他知道杜云萝委屈又担心,他也想陪着她,亲眼看着孩子出生,而不是在边关,仅仅靠家书知道妻子胖了瘦了,孩子又如何如何了。

只是这边疆百姓,万里河山,总要有人守护。

今日上午在御书房里,圣上对着地图沉思良久。

这会是场持久战,和从前一样,来来回回打上几年,再消停几年,反复轮回。

如此战事,劳民伤财,国库数年的累积都会被消磨,可又不能不打,不能让鞑子肆无忌惮地犯境。

若能一举重创鞑子,兴许可以换来十几年甚至几十年的太平。

穆连潇赞同圣上的意见,也听了圣上的一些设想。

“云萝,”穆连潇松开杜云萝,拉着她在罗汉床上坐下,道,“边关的情况就同祖母说的一样,圣上想要一些改变,只是暂时还没有好的法子,这几日我都会往宫里去,若能寻到办法,早日结束战事就好了。”

圣上的设想还只是一个轮廓,穆连潇不能说给杜云萝听,即便说了,杜云萝大抵也是云里雾里的。

杜云萝与穆连潇十指相扣。

她不知道圣上想做什么,在她的记忆里,这场战事直到八九年后才结束,前世时,是设想没有成功,还是它终究花费了太久的时间?

对上穆连潇温柔绻缱的目光,杜云萝没有说丧气话,而是弯着眼睛笑了:“是啊,早日结束就好了。”

一夜好眠。

杜云萝睡得很踏实,身边暖烘烘的,穆连潇身上的温度比地火龙、汤婆子舒服多了。

她几乎是手脚都缠在了穆连潇身上。

穆连潇好不容易哄着她躺好,没过多久,杜云萝又缠了上来。

几次之后,杜云萝的变本加厉让穆连潇彻底没了脾气。

翌日天蒙蒙亮时,杜云萝睁开了眼睛。

幔帐垂着,遮挡了外头光线,她跟往常一样要开口唤人,抬起手时,余光瞥见上臂处红色的印子,她一时怔住了。

是了,穆连潇昨日回来了,她不是一个人了。

杜云萝抱着被子笑了起来,待笑够了,赶忙叫锦蕊来伺候她梳洗,又抱着手炉去看穆连潇练功。

饶是大冬天,穆连潇也练出了一头汗。

杜云萝是外行看热闹,只觉得穆连潇的拳法比半年前愈发有劲了,也越发好看了。

她看得极认真,眼睛都舍不得眨一眨,目光随着穆连潇而动。

穆连潇练完了拳,便快步朝杜云萝走过来,弯下腰看着她。

突然凑近的五官俊朗英气,杜云萝的心重重一跳:“怎么了?”

“鼻子冻红了。”穆连潇的长指在杜云萝的鼻尖点了点,凉凉的,“赶紧进屋去。”

杜云萝笑着跟了进去。

每每到冬天,北风之中,她护不住的也只有鼻子了。

耳朵叫雪褂子遮了,双手又抱着手炉,唯独鼻子露在外头。

总不能拿帷帽把脸都挡上…

何况帷帽只能挡视线,可挡不住风。

杜云萝揉了揉鼻尖,等穆连潇梳洗更衣后,又一道用了早饭。

待去了柏节堂里请安,穆连潇就进宫去了,杜云萝则去花厅里处置庶务。

今年,朝廷定了腊月二十二日封印,那阵子前后,穆连潇的应酬也多,忙得脚不沾地的。

杜云萝其实也不空闲。

这是她掌管中馈的第一个冬天,除了腊月里的各种安排,还要准备过年,底下的庄子铺子来奉帐,她还要给其他姻亲及公候伯府准备年礼,回各家的邀请帖子。

杜云萝的白天几乎都是在敬水堂里度过的。

周氏和苏嬷嬷事无巨细地教,杜云萝认真学。

穆连潇偶尔得空,也是到敬水堂里来,陪着周氏和杜云萝。

待各处奉帐的掌柜们回去,又忙碌了几日,便到小年夜了。

这日穆连潇回来得早,在韶熙园里没见到杜云萝,他就往敬水堂里去了。

难得过节,周氏今日多攒了两支金簪,亦抹了些胭脂,看起来很是精神。

穆连潇嘴巴甜,和杜云萝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说得周氏笑声不断。

周氏握着儿子的手,仔细打量,道:“连潇,是不是有什么好事?”

穆连潇挑眉,见杜云萝亦是一眼好奇地看着他,他咧嘴笑了。

杜云萝挽着周氏的手臂,转着眸子道:“世子,我们一个是你的母亲,一个是你的妻子,你还想瞒过我们不成?快快从实招来。”

周氏跟着点头:“没错,从实招来。”

穆连潇深吸了一口气,斟酌了用词,道:“前阵子,圣上一直在琢磨边关的战事,也和兵部的大人、几位将军在商议,今日大致定下来了,来年开春,除了现有的在北疆的兵力,还要抽调一部分驻守岭东。”

岭东?

杜云萝拧眉,那不是她娘家大伯任职的地方吗?

周氏亦抿紧了唇,眼中闪过一丝郁色。

第348章 脚步(月票370+)

穆连潇正对着周氏,将她眼中的郁色看得清清楚楚。

“母亲…”

穆连潇刚开口,就叫周氏打断了。

周氏摇了摇头,目光挪到墙上挂着的大弓上,深深地凝望着。

那是穆元策曾用过的长弓。

周氏淡淡笑了:“以前,你父亲说过,整个西北边关,岭东的山峪关离古梅里城不是最近的,却是最有可能到达的。”

穆连潇的眸子倏然一紧,杜云萝的心亦是跟着噗通噗通直跳。

“什么都瞒不过您。”穆连潇压低了声音,道。

周氏苦笑:“所谓的最有可能,也不过是矮子里头拔高个。

沙漠天险,沿途又无绿洲,连鞑子们都宁愿绕道草原进犯北疆,也不肯来扰山峪关。”

穆连潇垂眸:“驻军总是免不了的,鞑子比我们熟悉沙漠,在北疆讨不到好处,许是就往山峪关来了。”

周氏看着穆连潇,抬手理着儿子的额发,道:“你想去山峪关?”

穆连潇紧抿嘴唇,下颚弧度硬朗,目光灼灼:“圣上有这个想法,让我年前考虑清楚。”

“那你自己考虑,我跟你媳妇只能听你说,军情大事上,不能替你拿主意,”周氏笑得温和,“这事儿也就我们娘三人知道。”

待时间差不多了,三人一道往花厅去。

小年夜里,热热闹闹的。

娢姐儿睁着眼睛东看西瞧的,没一会儿就困了,叫刘孟海家的抱了下去。

穆元婧自是没有来,家里人人都晓得情况,谁也不会提起来。

只练氏心中挂念穆连喻,这顿饭吃得没半点味道。

杜云萝被吴老太君催着饮了几杯酒,席间倒不觉得什么,带出了花厅叫冷风一吹,就有些晕乎乎的了。

穆连潇见她连走路都晃着了,半搂半抱将杜云萝带回了韶熙园。

锦蕊和锦岚一道伺候了杜云萝梳洗更衣。

杜云萝被屋里地火龙的热气一激,黏在枕头上时就迷糊了。

穆连潇从净室里出来,床上的杜云萝已经睡得云里雾里了,他吹灯落账,刚躺下来,杜云萝又整个人贴了上来。

浅浅鼻息喷在脖颈上,烫得穆连潇浑身一震。

温香暖玉在怀,窈窕身子紧紧粘着他,穆连潇睡意全无,气血全往一处去。

他低头看杜云萝,见她睡得沉沉,眉宇舒展,似是梦境甜美,穆连潇舍不得闹她,只能逼自己睡觉。

半梦半醒到了下半夜,杜云萝哼哼唧唧要水喝。

穆连潇本就睡得浅,叫杜云萝一吵就醒了,没有唤守夜的丫鬟进来,他哄着杜云萝松开他,下床给她倒了杯水。

杜云萝闭着眼睛喝了,微凉的茶水让她缓缓清醒过来,杏眸温润如水。

穆连潇捏了捏她的鼻尖:“喝多了?”

“没喝多少呀…”杜云萝嘀咕道,“席间不觉得难受。”

“这酒后劲大。”穆连潇拥着她躺下,仔细掖了掖被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