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非以为入了师太的眼就能把她这位公主不放在眼里了?

乔昭心头嗟叹一声。

原来佛门清净之地,依然难得清净。

“公主的意思,是不许臣女起身吗?”乔昭平静反问。

大梁的当朝公主可不如她的姑姑、姑祖母们尊贵。

明康帝早早死了皇后就没再立后,整日沉迷修道长生,别说公主了,就连仅剩的两个皇子都不怎么见。

大臣们勋贵们谁都不傻,这样不靠谱的皇上,就算家中子弟尚了公主又如何?皇上连皇子都撒手不管,还能顾着驸马不成?

更何况几位公主无一嫡出,母妃出身都不高,说起来徒有公主尊荣罢了。这位九公主还是入了太后的眼,又美名在外,才不同起来。

乔昭当然不是看轻九公主,只是她自有傲骨,在非正式场合自认举止毫无失礼之处,又如何会怕了公主的挑剔。

乔昭一句话把真真公主问住了。

她一脸薄怒看着眼前不卑不亢的少女,真切意识到,这不是宫中那些打骂随意的奴婢,哪怕以公主之尊,传扬出欺辱臣女的名声依然不好听。

这感觉让真真公主有些恼的同时,又有那么一点新鲜。

“本宫什么时候有这个意思?你不要无理取闹!”

乔昭失笑,莞尔道:“是臣女无理取闹。那么,臣女可以走了吗?”

当然是不能走的!可要这么说,这无礼的丫头是不是又该问她:公主不许臣女离开吗?

真真公主咬着唇,只觉从没见过这样奸诈大胆的女孩子,干脆避而不答,直接问道:“师太为何见你?”

为了见你,竟连本公主都不见?

“臣女来替师太抄写佛经。”既然这位九公主时常来疏影庵,以后免不了见面,乔昭便坦然相告。

“师太让你抄写佛经?”真真公主上下打量乔昭一眼,语气挑剔,“瞧着没什么特别的嘛。”

乔昭懒于打嘴上官司,再次屈膝一礼,道:“殿下,臣女告辞了。”

顶着真真公主冷冷的目光,乔姑娘轻盈起身,冲冰绿微微点头,施施然走了。

“殿下——”宫婢小心翼翼喊了一声。

这可是大福寺,不是宫里,公主一定要忍住啊!

九公主能在公主们中脱颖而出,入了皇太后的眼,自然不是毫无城府,她暗吸一口气把怒火忍下去,绷紧下巴道:“跟着她们!”

让那个奸诈的丫头气得忘了问她出身了!

冰绿回头瞄了一眼,低声对乔昭道:“姑娘,那位公主跟着您呢。”

竟然是公主啊,她家姑娘连公主都不怕,她越来越崇拜她家姑娘了!

“不必理会。”

主仆二人沿着山路逐级而下,冰绿伸手一指,声音兴奋起来:“姑娘,您瞧,庙会还没散呢,现在没有那么多人了,要不要去逛逛?”

乔昭沉吟片刻,颔首:“也好,去逛逛吧。”

这是她回到黎府后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出门,就这么回去确实有些不甘心。

乔昭遥遥望了一眼寇尚书府所在方向,收回目光,被冰绿拉着向庙会走去。

说是人群散了不少,其实依然热闹非常,演扁担戏的、耍中幡的、扭秧歌的、踩高跷的,每一处都围满了人,还有套圈的、吹糖人的、卖糖葫芦的…

走在喧嚣的人群里,乔昭被这种世俗的热闹给迷住了。

在乔姑娘眼里,哪怕是小摊上做工粗糙的猴子面具,都要比深宅大院娇养的花草来得生动。

“姑娘,咱们去看变戏法吧,那边有个变戏法的,可神啦!”

冰绿把乔昭拉过去,就见人群围着一名妙龄女子,那女子面前摆着一口大锅,锅里已是热油沸腾。

一个十来岁的女童举着簸箕从围观人群面前走过,边走边喊:“我姐姐得了仙人点化,双手不惧热油,下面将要表演油锅取钱,请各位爷爷奶奶、大伯大妈、叔叔婶婶、哥哥姐姐捧个场喽——”

女童走了一圈,簸箕里叮叮当当落了不少铜钱,到了乔昭这里,冰绿一脸兴奋,赶忙把一枚铜钱丢进去。

见那女童哗啦一声把簸箕中的铜钱全都倒进油锅里,妙龄女子张开双手给众人看,朗声道:“请各位看好了。”

她说完,手伸进沸腾的油锅,在人们的倒抽冷气声中抓起一把铜钱,接着如是几次,很快把沉在锅底的铜钱全都捞了出来。

“好!”叫好声此起彼伏。

“太神了,太神了。”离开时,冰绿依然感慨不已,拉着乔昭衣袖问道,“姑娘,您说那位姑娘真的得了仙人点化吗?”

乔昭笑道:“仙人点化不一定有,只是一些偏门技巧罢了。”

“什么偏门技巧?”一男一女异口同声问道。

第77章 巧遇

冰绿扭头一看,呆了,拼命扯着乔昭衣袖:“姑娘,好俊的郎君,啊啊啊,好俊——”

池灿站在杏树下,听到这话侧头对朱彦与杨厚承说:“那丫头不怎么样,她的丫鬟眼光倒是不错。”

语罢,他转头看向乔昭,一双漂亮的眸子眯起来。

池公子矜持立在杏花树下等乔昭过来打招呼,真真公主却在最初的错愕后走了过来。

“表哥。”在池灿面前,真真公主身为公主的优越感全然没有,一想到母妃是人家府上家奴,只有心塞的份儿。

“我还以为是谁,原来是公主殿下。”池灿显然是不想和真真公主多说的,眼睛一直看着乔昭。

真真公主误解了他的意思,抬抬下巴对乔昭道:“你过来一下。”

池灿睃了真真公主一眼。

这公主架子,摆得真让人腻歪!

乔昭看到池灿三人,同样生出人生何处不相逢的感慨,理了理裙摆走过来,冲三人福了福。

未等她开口,真真公主便道:“行这些虚礼作甚?你且给我们说说,刚才的油锅取钱是怎么回事儿?若不是仙人点化,那是用了什么偏门技巧?”

池灿勉强听完,再也懒得忍耐,冲乔昭矜持颔首道:“跟我走!”

乔昭:“…”多日不见,这人行事还是这般肆意。

真真公主顿时瞪大了一双美眸。

她没听错吧?对女子全然没有过好脸色的池表哥竟然对一个黄毛丫头说跟他走?

她看了一眼波澜不惊的少女,不乏恶意地想:是了,定然是这丫头的蠢样惹了表哥不快,表哥想教训她呢!

见乔昭没有反应,池灿不高兴了,精致唇角牵起,懒懒道:“愣着干什么,我们请你吃茶。”

他说着,悄悄踢了杨厚承一下。

杨厚承暗暗翻了个白眼。

想请人家喝茶就直说嘛,非要把他和朱彦扯上做什么?

不过再见到乔昭,杨厚承还是很高兴的,碍于真真公主在一旁,不好流露出相识的样子,遂笑着打哈哈道:“是呀,小娘子,哥哥们请你喝茶去。”

池灿与朱彦:“…”这种调戏良家妇女的语气,好想打死他怎么办?

杨厚承也呆了呆。

他其实不想这么说的,可这种明明认识又要装不认识的情况,他这么老实的人完全不知道该这么应对啊,一不小心就跑偏了!

“咳咳,我是说,哥哥们没有恶意,就是想与你一起喝茶——”

“闭嘴!”池灿忍无可忍,伸手拍了杨厚承一巴掌。

朱彦温和望着乔昭,含笑解围:“姑娘勿怪,是我们很好奇你刚刚说的事,这里人来人往不便多言,是以想请你移步茶楼,方便我们请教一二。”

池灿顺了口气。

嗯,幸亏还有一个好友会说人话。

“还不走么?”当着外人(真真公主)的面,池公子的忍耐已是到了极点,斜睨乔昭一眼,转身便走。

好歹是救命恩人,乔姑娘只思考了一瞬间,便抬脚跟了上去,碍于某人阴晴不定的性子,直接走在了朱彦这边。

池灿眼角余光扫了扫,冷哼一声。

他吃人不成?

真真公主眼看着几人依次从她眼前走过,震惊之余有些发懵,抬脚跟了上去。

池灿脚步一顿,转头:“没喊你。”

真真公主一张脸腾地红了,又气又羞之下,双眼含了泪花,死死忍着才没有当众落下来。

她与池灿是表兄妹,就算谈不上青梅竹马,可也不必这么绝情吧?她竟然还不如一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黄毛丫头有脸面!

她好歹是皇家公主,这丫头到底是什么人?先是让师太破格召见,甚至还留了饭,然后遇到池灿三人,还被邀请去喝茶!

不管是什么原因,她从没听闻池灿他们这个小圈子容纳过别人,更别提还是女子!

等等,前不久偷看的话本子里有只狐妖就能这般蛊惑人心!

“妖女,你给我站住!”真真公主冷喝一声。

池灿三人顿时站住了,齐齐扭头,一脸奇怪看过来。

被喊作“妖女”的乔姑娘往前走出好一段才转过身来,诧异问:“你们停下做什么?”

池灿三人:“…”

对呀,真真公主喊妖女,他们干嘛停下来?

“你有病吧?”池灿挑眉问。

真真公主本来不是这么鲁莽的人,可一桩接一桩匪夷所思的事让她懵了圈,咬着唇指着乔昭道:“不是我有病,表哥,是她有问题!”

池灿干脆转过身子,手中金漆折扇摇了摇,问:“她有什么问题?”

朱彦收了笑意,平静看着真真公主。

杨厚承更是瞪大了眼,来回打量着乔昭:“什么问题啊?没看出来呀!”当公主就能乱说话?

池灿收起折扇敲了敲杨厚承的脑袋,低声道:“别乱看!”

他就是想听听油锅取钱的内幕而已,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三个想做什么呢。

真真公主抿了抿唇,问:“你们难道没有察觉她很邪门吗?你们才见了一面就想请她喝茶了!我听说有些会邪术的人,就有这样的本领。”

池灿嗤笑一声。

朱彦与杨厚承对视一眼,俱都笑了。

什么见了一面,他们与黎姑娘可是朝夕相处了好多天的。

不过要说那丫头邪门嘛,还真的有点儿!

就没见过这么能耐的小姑娘啊。

“你们笑什么?”虽然没人言语,真真公主却感觉到被深深嘲笑了,加重语气道,“你们不要不以为然,她真的有问题——”

“够了!”池灿彻底没了耐心,冷冷道,“我们的事,就不劳公主操心了。”

池灿说完转身便走,朱彦却有些迟疑。

毕竟是尊贵的公主,闹得太难看池灿倒是不在乎,他与杨厚承却不好担待了。

更何况——

他担忧地看了不言不语的少女一眼,心道:拾曦这般落公主的面子,将来黎三姑娘可就不好过了。

他看着乔昭一脸平静的样子,又有些想笑。

真是皇上不急太监急,瞧黎三姑娘这副模样,全然不像害怕的样子。

乔昭似是察觉朱彦所思,抬眸冲他轻轻点头,而后走到真真公主面前,邀请道:“殿下若是有兴趣听听,不如一起去喝茶?”

第78章 不同(反求诸己的灵兽蛋)

乔昭并不想把关系弄得太僵。

这位公主虽有些架子,实则并没对她做出什么恶事,至于小姑娘家的斗嘴,不值得计较。

更何况,有九公主一起去喝茶,还方便些。

“我才——”真真公主话才出口,急急咬了一下舌尖,矜持道,“既然你诚心邀请,本宫就给你一个面子。”

被甩下实在太丢人了,况且她实在很想知道普通人从油锅中取钱是如何做到安然无恙的。

弄不明白她今晚会睡不着的!

池灿面罩寒霜横了乔昭一眼,冲真真公主冷笑道:“她邀请的不算!”

他俊眉修长,眼波潋滟,明明是恼怒的样子,却美得无法无天。

乔昭再看真真公主一眼,叹口气。

两个明明都是玉一般的人儿,怎么就不能好好相处呢?

真真公主毕竟有着公主的自尊,听池灿说得这般无情,再也受不住,抬着下巴道:“本宫原就不想去的,告辞!”

真真公主说完,深深看乔昭一眼,紧绷唇角拂袖而去。

“还不快走?”池灿睇了乔昭一眼,转身便走。

朱彦笑意温和:“黎姑娘,请吧。”

“咦,你怎么知道我家姑娘姓黎?”冰绿提出疑问,忽地兴奋起来,扯扯乔昭衣袖道,“姑娘,肯定是那天你出名了!”

“嗯?”乔姑娘一脸莫名其妙,终于确认她这个丫鬟一见到美人儿就脑子发晕,腿发软。

冰绿以为乔昭忘了,眉飞色舞提醒道:“就是冠军侯进城那天啊,您不是差点撞他身上去嘛!”

真是没想到啊,她家姑娘不仅和俊美威风的冠军侯有缘,还和这位好看极了的公子有缘,啊啊啊,她该挑哪个好呢?不,是她家姑娘该挑哪个好呢?

看着冰绿双眼放光的样子,乔姑娘罕见地脸一热。

有这么一个花痴的丫鬟,是她管教不严!

池灿攸地停下来,杨厚承措手不及,撞到了他后背。

“怎么了?”

池灿没理会杨厚承的疑问,大步走到乔昭面前,拧眉问:“你差点撞到冠军侯身上?为什么?”

难不成这丫头也想攀上邵明渊那根高枝?

“怎么,几日不见,学会这一招了?”想到眼前的丫头对着发小投怀送抱,池公子就格外恼怒起来,一张口便把毒舌的本事发挥得淋漓尽致。

当初乘船北上,他捡的这棵白菜分明被糟老头子一拱就跟着走了,难不成他的魅力既及不上一个糟老头,又及不上邵明渊那个只会打仗的家伙?

冰绿眨眨眼,识趣地捂住了嘴。

她刚刚是不是说错话了?

等等!

这位好看极了的郎君刚刚说“几日不见”,那他和姑娘岂不是早就认识?

啊啊啊,原来是她家姑娘的爱慕者!

小丫鬟果断下了结论。

“拾曦——”朱彦听不过去,喊了一声。

黎姑娘虽说和寻常女子有些不同,可到底是位姑娘家,哪能如此说话。

乔昭确实有些恼了。

虽说救命之恩她愿尽己所能偿还,却不包括尊严。

乔姑娘牵唇笑了笑,声音软糯甜美,说的话却足以让听者惊掉下巴:“池大哥放心,我保证什么招都不会对你使。”

池灿一张俊脸更黑了。

所以说明明是他捡了白菜,这棵白菜却看哪个都比他重要?

朱彦与杨厚承对视一眼,同时笑出声来。

果然无论哪一次打交道,拾曦都被这丫头克得死死的。

乔昭屈膝一礼:“池大哥若是不想听什么偏门技巧了,我便告辞了。”

见乔昭起身后真的转身便走,池灿险些气死,扬声喊道:“你给我站住!”

他大步绕到乔昭面前,挑眉道:“我什么时候这样说过?再不快走,你想拖到本公子管晚饭的时候啊?”

“走啦,走啦。”杨厚承忙打圆场。

把少女冷凝无波的神色收入眼底,朱彦暗暗叹口气。

拾曦若是想用对待寻常姑娘的态度对待黎姑娘,那就大错特错了。

他想起三人相聚时无意中提及黎三姑娘的字入了疏影庵无梅师太的眼,师太请她不时前来疏影庵陪伴礼佛的事,拾曦自从十岁过后明明从不来庙会这些地方的,今天前往靖安侯府乔氏灵前拜过,陪着庭泉呆了一会儿出来后,竟罕见地提议来大福寺逛逛。

好友或许还不自知,他却看出些苗头来。

拾曦对黎姑娘是不同的。

或许还谈不上倾慕,但至少,黎姑娘在拾曦心里很特别。

朱彦深深看了乔昭一眼,心想:黎姑娘还这般小,拾曦这别扭的性子恐怕会越弄越糟。

一行人总算进了茶楼,选了个清净雅室坐下来,杨厚承笑呵呵道:“黎姑娘,没想到今天在这见到你,真是巧了。”

“啊!”冰绿忍不住喊出声,忙捂住了嘴。

证实了,果然是认识的!

杨厚承这才仔细看了冰绿一眼,表情一呆:“这不是那个丫鬟啊?”

大意了,只怪他忘了看脸,一心以为跟着小丫头的丫鬟是朱彦买来的那个,难怪觉得异常聒噪。

乔昭抽了抽嘴角道:“无妨,她是我的心腹丫鬟冰绿。”

冰绿一听姑娘这样介绍她,顿时心情飞扬。

她就说,她才是姑娘的第一丫鬟嘛。

小丫鬟全然忘了她家姑娘统共两个贴身丫鬟而已。

杨厚承放下心来,问道:“黎姑娘,你这些日子——”

池灿突然咳嗽几声,打断了杨厚承的话:“以前的事不必多提。黎姑娘,还是请你说说油锅取钱的事吧。”

在这人来人往的地方,有些话还是不提为好。

杨厚承反应过来,连连点头:“对,对,还是说这个吧。”

“其实很简单,那锅中看起来是滚烫的油,其实只有上面一层是油,下面是醋。”

“那又如何?”杨厚承想不明白,追问。

乔昭淡淡一笑:“三位大哥没进过厨房,想来是没留意过的。醋沸腾时并不热,仅相当于温水罢了,人的手伸进去自然毫发无伤。”

“原来如此!”杨厚承大为叹服,“黎姑娘,你懂得真多!”

池灿扬了杨眉:“不知从什么杂书上看来的旁门左道,说得好像你进过厨房似的。”

“我进过的。”乔昭淡淡道。

“我家姑娘进过的。”冰绿反驳道。

只不过差点把厨房烧了而已。

第79章 母恩

冰绿想到的,是以前小姑娘黎昭进厨房的壮举。

她家姑娘偶然听大姑娘提起固昌伯府的世子杜飞扬喜吃叉烧鹿脯,跑到大厨房鼓捣了一整天,结果烧出一锅黑炭来,最后油锅起火,险些把厨房给烧了。

冰绿一想到那日的混乱,就忍不住替自家姑娘叹气。

结果显而易见,叉烧鹿脯没做出来,姑娘被老夫人教训一番不说,更是成了东西两府的笑柄,后来不知怎么还传到固昌伯府去了。

打从那日起,姑娘只要靠近厨房三丈之内,厨房的丫鬟婆子们就跟防贼似的。

冰绿想想就心疼。

她家姑娘这样水灵的一个人儿,为那劳什子世子洗手作羹汤,不但没得到只言片语的感谢不说,居然还被人笑话了,真真是岂有此理!

“真进过?”池灿颇意外。

杨厚承同样惊奇不已:“不是吧,黎姑娘,你这个年纪就开始学厨艺了?”

他的姐妹们都是及笄后才开始学管家和厨艺的。

管家要仔细教导,至于厨艺,其实只要学会一两道拿手菜就足够了。他们这些人家的女孩儿又不用操劳家务,学会做几道菜不过是锦上添花而已。

“池大哥不信便罢了。”乔昭不以为意地道。

“黎姑娘,你会做什么拿手菜啊?”杨厚承好奇追问。

这丫头是要上天不成?这也会那也会,还给不给正常人留活路了?

朱彦却笑了。

黎姑娘若说会,那定然是会的,恐怕还会做得很好。

这样一想,他心中一动,还真有些想尝尝眼前小姑娘的手艺了。或许,同样出人意料呢。

池灿显然也动了心,虽没开口,一双耳朵却轻轻动了动。

一听眼前三位俊俏郎君居然怀疑她家姑娘,护主心切的小丫鬟唯恐主子露了怯,急忙道:“我家姑娘会做叉烧鹿脯!”

乔昭显然也有关于叉烧鹿脯的惨痛记忆,闻言险些被口水呛了,一贯淡然的乔姑娘表情扭曲了一下。

有这样一位坚决维护主子到底的丫鬟,可真是荣幸。

“叉烧鹿脯?”出声的是池灿。

他双眸似是藏了天上的星,璀璨明亮,又含着常人难懂的情愫。

他的母亲,也会做叉烧鹿脯。

那一年,母亲带着年幼的他南下游玩,结果却被肃王余孽堵在了凌台山。

当时保护他们的侍卫们全都丧命,母亲带着他躲进迷宫般的地下溶洞里。

他们被围困了五天五夜,进山游玩时随身带着的吃食陆续吃光,只剩下好存放的叉烧鹿脯,母亲一点一点喂给他吃。

那是他这辈子吃过最好吃的叉烧鹿脯。

后来,鹿脯也吃光了,可是救援的官兵还没有来,母亲…

陷入回忆里的池灿脸色渐渐发白。

母亲划破了手腕,不顾他的哭泣和害怕,把鲜血喂给他喝。

他永远忘不了,母亲一次次划破手腕,伤口流过血又止,止住了又流。

他喝着母亲的血,终于等到了援军——

那是他一辈子忘不掉的梦魇,和感恩。

可后来,父亲死了,外室找上门来,曾经宁愿流尽自身鲜血也要护着他活下来的母亲却再没给他做过叉烧鹿脯。

池灿收回思绪,连鲜妍的唇都苍白起来。

那样爱过他的母亲,这些年来哪怕举着无形的刀刃在他心头划过一刀又一刀,他依然升不起怨恨来。

只是,他似乎已经忘记叉烧鹿脯的味道了。

“你会做叉烧鹿脯?”

乔昭觉得此刻的池灿有些怪怪的,想了想点头:“会的。”

“这道菜挺好。”池灿说着,看了乔昭一眼。

见她没什么反应,池公子不悦地皱起眉。

没良心的丫头,说什么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将来要重谢的,结果一幅画就以为两清了?

休想!

池灿清了清喉咙,冷哼一声:“黎三,不知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

“什么话?”乔昭放下茶杯,心想,只顾着闲聊,茶水都凉了,有损口感。

朱彦和杨厚承也被好友的问题勾起了好奇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