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堂正坐在厅里等他。

“义父。”

因为坐着,江堂的将军肚越发明显,原该是慈眉善目的样子,神情却是冷肃的。

“十三,你今天一大早去了哪里?怎么连衙门都没去?”

江远朝心中一凛,如实道:“去观冠军侯府出殡了。”

他当然知道,什么事只要义父想知道是瞒不过去的,只是没想到义父会对他的行踪如此注意。

见江远朝没有撒谎,江堂神情稍缓,问他:“为什么?”

“就是去看看热闹。”

“看看热闹?”江堂挑了挑眉,“一个出殡,能值得你一大早出去,这个时候才回来?”

江远朝垂眸:“十三一直挺好奇那位常胜将军。”

“那也不是你跟着人家出殡队伍上山的理由!”

江堂简直无奈了,他这个义子平时挺让人放心的,今天是中了什么邪?

“瞧瞧你干的事!跟着人家送殡队伍上山,还让人家冠军侯抓个正着,你让冠军侯怎么想?你跟我说你是好奇,别人可不这么认为,还以为是咱们锦鳞卫对冠军侯有什么想法呢!”

锦鳞卫得罪的人多了,多大的官都有,可这莫名其妙得罪人就太没必要了,更何况是冠军侯呢!

皇上虽沉迷修道,朝中大小事务都懒得过问,可对权力的掌控从来没放松过,他们锦鳞卫就是皇上的眼和手,顺着主子心意对谁都可以肆无忌惮,若是违背主子心意,那可就不妙了。

至少现在,皇上可没有动冠军侯的意思,甚至——

想想几位云英未嫁的公主,江堂暗暗叹了口气。

皇上的打算,要比世人想的远多了。

“是十三鲁莽了,请义父责罚。”江远朝单膝跪了下来。

“十三哥——”一身粉裙的江诗冉抬脚进来,见到厅中情景,不由一怔,提着裙角奔过去,一边去扶江远朝一边埋怨江堂,“爹,您这是做什么呀?十三哥才回来,饭还没有吃呢。”

江堂皱眉:“冉冉,我们在谈正事。”

江诗冉伸手拽住江堂胡须:“正事,正事,您说是正事重要,还是吃饭重要?”

明珠一般的女儿杏眼圆睁,江堂一颗心便软了下来,笑着挽救自己的胡子道:“吃饭重要,吃饭重要。”

江诗冉这才松开手,笑盈盈道:“这还差不多。十三哥,快起来——”

江远朝眸光低垂,看不出心中所想,却没有避开江诗冉伸过来的手。

江堂看在眼里,暗暗点了点头,这才道:“起来吧。先吃饭。”

江远朝从善如流站起来。

女孩子心思总是细腻的,察觉江远朝微妙的变化,江诗冉显然很高兴,笑着道:“我命厨子做了佛跳墙,爹,十三哥,你们等着,我催催去。”

等少女粉色身影消失在门口,江堂看着江远朝,意味深长道:“远朝啊,冉冉自小没了娘,没有那些大家闺秀娴静,都是我这个当爹的对不住她,所以难免宠爱些。你是我从小看到大的,以后也替我多疼疼她。”

感受着江堂有如实质的目光,江远朝沉默片刻,颔首:“义父放心,这是十三该做的。”

“那就好。”江堂满意笑起来。冬天的柳叶说加更一张,感谢glsdead之前打赏的灵兽蛋,感谢glsdead成为韶光慢的盟主大人。

第128章 凭心

翌日,天忽然阴了。

乔昭带着昨日选好的上品净烟墨,坐着西府的青帷马车去了大福寺。

领着她前往疏影庵的依然是小沙弥玄景。

这些日子,玄景牙又掉了一颗,只要一说话便会露出两个黑洞,瞧着可爱又好笑。

为此,玄景没少被师兄们取笑,见了冰绿更是如临大敌,冲乔昭行了个礼,一声不吭走在前面带路。

冰绿偏偏不放过他,从荷包里摸出几块晶莹剔透还带着白色霜花的冬瓜糖,笑嘻嘻道:“小师父,冬瓜糖吃不吃呀?”

玄景看冬瓜糖一眼,把头摇成拨浪鼓。

不吃不吃,坚决不吃,上次就是因为吃糖,把牙吃掉了。

“真的不吃呀?这糖可好吃啦,清甜绵软,是我特意从百年老字号的点心铺子买来的呢。”

百年老字号?那岂不是比主持师祖还要老了?那百年点心铺子卖的冬瓜糖是什么味道的?

小沙弥目光追逐着冰绿手中的冬瓜糖,暗暗咽了咽口水。

冰绿看得直笑,把冬瓜糖用帕子包着塞进玄景手中,捏一把他的小脸蛋:“快吃吧,你最近没吃糖,牙不是照样又掉了一颗吗?”

小沙弥紧紧抓着冬瓜糖,小脸攸地红了。

女施主最讨厌啦!

看着小沙弥迈着短腿在前边走得飞快,冰绿咯咯笑起来。

等到了疏影庵前,冰绿被留在外面,乔昭跟着尼僧静翕走了进去。

“三姑娘今天来得早。”静翕露出亲切的笑容。

这位黎三姑娘来了数次,每次来过,师伯似乎都比往常开怀些。

“我看天有些阴,怕路上赶上雨,就早到了。”

“瞧着是有可能下雨呢。”静翕看了一眼天色,加快了脚步,把乔昭领进去。

“来了。”无梅师太放下拂尘,淡淡开口。

乔昭把净烟墨奉上:“昨天我去逛街,买了一方墨,带来给您用用。”

她说的自然又坦荡,便如许多寻常人家里懂事贴心的晚辈在外遇到合长辈心意的物件,买下来让长辈开心一般。

无梅师太很是受用,接过来看了一眼成色,露出淡淡的笑容:“不错,今天就用此墨抄写经文吧。”

“好。”

乔昭净手焚香,轻车熟路铺好纸,研墨提笔,开始抄写经文。

她坐姿笔直而端正,笔下行云流水中时间缓缓而逝,却渐渐开始分神。

邵明渊虽说兄长没有大碍,可大哥并不是孱弱书生,哪里就至于昏倒呢?

是烧伤带来的后遗症,还是因为看她下葬,心里太过悲痛?

无论是哪一种可能,都让乔昭心疼不已,一个不注意一滴墨便落在宣纸上,瞬间晕染开来。

她提笔回神,盯着晕开的墨怔了怔。

身后无梅师太忽然开了口:“你今天有心事?若是心不静,还是不要抄写经书了。”

乔昭放下笔,转身,歉然道:“师太说的是。”

无梅师太打量乔昭片刻,问她:“是遇到了什么麻烦吗?”

乔昭心下微暖。

以无梅师太的身份,这样问她,已是难得了。

无梅师太今天穿了一件灰色僧衣,明明素淡至极,却让她有种岁月沉淀下来的明艳,而这样的明艳,在暗淡僧衣的映衬下,无端让人心生遗憾。

乔昭忽地想,当年,无梅师太又是经历了怎样的心情挣扎,才出家的呢?

不知怎么,乔昭就有了倾诉的*。

“师太,如果有一个人,你很想见到他,关心他,偏偏因为身份而没有任何靠近的理由,那该怎么办呢?”

昨天若不是兄长晕倒,她几乎可以确定,能在那间茶舍见到他了,可偏偏就出了纰漏。

这就是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吧,那她通过馥山社一步步接近寇家表妹们,从而寻找与兄长相见的机会,会不会再出意外?

她真的太想见到兄长了,甚至恨不得跑去尚书府,告诉兄长,她是乔昭,是他的妹妹乔昭。

可到底是不能的,她如今是黎昭,若是贸然行事,别人定然以为她是疯子,饱读圣贤书的兄长也不可能相信这般离奇的事。

除非——

乔昭蓦地想到一种可能:除非在与兄长长久的接触中,让兄长渐渐发现她与逝去的妹妹如此相像,从而主动产生这样的想法。

可问题又绕了回来,她有什么理由时时与兄长见面呢?

乔姑娘第一次觉得茫然。

无梅师太开了口:“要么忘了他,要么…忘了身份与理由,凭心行事。”

凭心?

无梅师太的话犹如当头棒喝,把乔昭心头茫然驱散。

是了,她怕什么?动摇什么?上天重新给了她生命,是给了她机会,而不是给了她枷锁。

一次失败,还有第二次,第三次。

只要兄长在,只要她在,总会有一天会实现她所想的。

“多谢师太,我明白了。”

“明白就好。”无梅师太淡淡笑着把目光投向窗外。

忘了身份与理由,凭心行事,也可能会失败的啊。

只是后面的话,还是不要对这孩子提了。她失败过,希望这孩子能成功。

“师伯,九公主来了。”静翕进来禀报。

“真真?”无梅师太看一眼乔昭,淡淡道,“让她进来吧。”

片刻后,等在疏影庵门外的真真公主被请进来。

“师太,真真可想您了,今天给您读经书可好?”

真真公主进来后一见乔昭就在无梅师太身旁,心中暗暗不悦,面上却挂着甜美的笑。

自从这丫头来陪师太抄写佛经,师太见她的次数都少了,实在是可恼!

“读吧。”无梅师太点点头,盘膝而坐。

见无梅师太没有拒绝,真真公主扬起笑容,跪坐在蒲团上读起经书来。

她声音甜美,吐字清晰,这样闭目听着无疑是一种享受。

一册经书尚未读完,就见无梅师太呼吸均匀,面色平静,已是入了定。

真真公主见状放下经书,小心翼翼退出禅房。

乔昭同样退了出去。

真真公主就站在外面等着,一见乔昭出来,便道:“你随本宫来。”

菩提树下,二人站定,乔昭平静问:“不知殿下找臣女何事?”

第129章 遇险

“本宫昨天看到你了。”真真公主伸手摘了一片菩提树叶,随手拈着,“在街上。”

“哦。”乔昭不大明白真真公主这话的意思。

“你和我表哥究竟是什么关系?”见乔昭语气淡淡,真真公主有些恼火,把揉碎的树叶丢到地上,目光灼灼盯着她,“不要把本宫当傻子哄,以我表哥的脾气,若只是因为好奇庙会表演油锅取钱,不可能对你如此热络。”

何止是热络,池表哥这些年来几乎就没和女孩子好生说过话,昨天在城门那里简直要让她以为自己眼花了。

那担忧又无奈,哪怕被气到了依然狠不下心来的男子,会是她毒舌自大的表哥?

“你说话呀,心虚了?嗯?”真真公主拉长了尾音。

乔昭失笑:“臣女不知道,这些原来还需要向殿下汇报的。”

真真公主被噎得一滞,而后陡然沉下脸来:“大胆,本宫问你话,你这是什么态度?”

乔昭收敛了笑意,规规矩矩道:“臣女与池公子,算是朋友关系吧。”

“朋友关系?”真真公主显然不相信,往前走一步,靠近乔昭,“怎么可能?我表哥会与你做朋友?你以为自己是谁?”

池灿那样的人,连她这个公主都不放在眼里,居然会和这丫头做朋友?

“那总不会是池公子迷恋臣女的美色吧?”乔昭反问。

“就你?”真真公主不但没恼,反而笑起来,“别开玩笑了,若真论美色,我表哥才不会看上你。”

她明明比这丫头好看多了,表哥还不是对她视若无睹,又怎么会因为美色而对这还没长开的丫头另眼相待?

“那臣女就不知道了。殿下实在想知道,何不去问问池公子?”

问表哥?她才不去自讨没趣呢!

“总之你以后安分些,莫要使什么手段!”真真公主警告道。

她可忘不了,这丫头邪门得很。

“臣女知道了。”乔昭淡淡道。

“我问你,那天庙会上看到的油锅取钱,究竟是怎么回事?”真真公主尽管对乔昭很恼火,可这个困扰她好些天的问题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因为油下是醋。”乔昭把缘由讲给真真公主听。

这就是让人无奈的地方,身份有时候什么都不算,可没了身份,却又万万不行的。

就像现在,她需要翰林修撰之女黎昭的身份,可是以这个身份,面对公主不低头是不行的。

或许,她应该让自己成为更重要的人,比如李爷爷那样的…

这个念头在乔昭心头忽然浮现,又压了下去。

“那你为何不去揭发那个骗子?”真真公主听完,质问。

果然是蒙骗人的把戏,那些行骗的人真是可恶。

少女语气淡淡:“不过是讨生活,愿者上钩而已,又何必断人生计呢?”

真真公主一怔。

她想反驳,不知为什么,又隐隐觉得眼前少女说的话有些道理,反而显得她这个当公主的咄咄逼人了,便咽下了到嘴边的话。

这时尼僧静翕走来,冲二人双手合十一礼:“二位施主,师太说天色不好,恐会落雨,让你们早些回去。”

她说着把两把伞递给二人。

乔昭与真真公主各自接过,与静翕告辞。

二人出了疏影庵,下山后各自上了马车。

今天不是什么特别的日子,又一直阴天,路上行人稀少,只有真真公主与乔昭一前一后两辆马车。

真真公主的车子行得快,很快便瞧不见了。

冰绿不停看着天色,连连催促车夫:“快一些,要落雨了呢。没看一同出发的马车,人家都走远了吗?”

车夫无奈苦笑:“大姐儿,这不能比啊,人家驾车的是什么马,咱这是什么马啊?”

西府日子并不宽裕,不过养了一个老车夫,一匹老马而已。

冰绿不好再说什么,悻悻道:“行了,尽量快一些就是了。”

她放下车帘,从荷包里翻出冬瓜糖递给乔昭:“姑娘,您一直没吃东西呢,吃几块糖垫垫肚子吧。咱家的马不行,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到家呢,说不定要赶上雨了。”

乔昭接过冬瓜糖,掀起窗帘看了一眼,淡淡道:“雨马上要下了。”

冰绿探出头去看,有些不信:“真的呀?这天从一大早阴到现在,说不定会一直阴下去呢。”

“不会,很快就要下了。”

祖父身体尚好时喜欢带她与祖母游山玩水,对于天气变化颇为关注,她自然跟着懂了一些。

夏天的雨说来就来,乔昭话音才落不久,忽然刮起一阵风,很快天上乌云翻滚,大雨磅礴而落。

车窗帘来回刮着,风雨呼呼往内涌。

冰绿手忙脚乱按住窗帘,见没有效果,干脆拿身子堵上。

乔昭把她拉过来:“不用,吹进来就吹进来吧,这样的雨,淋湿是难免的。”

“我怕姑娘受凉了。”

“不会的。”乔昭拍拍她的手臂,从随身荷包里摸出两粒药丸,一粒自己吃下,另一粒给了冰绿。

冰绿把药丸吞下去,好奇问乔昭:“姑娘,这是什么?”

乔昭笑笑:“吃了让你不会受凉的东西。”

“这么神奇啊!”冰绿瞄了系在乔昭腰间的荷包一眼。

那怪模怪样的荷包依然丑得碍眼,不过自从那天去女学开始,姑娘似乎就一直带着了,没想到里面还装了这样的好东西。

刚刚那枚药丸吃进嘴里甜津津的,入口即化,此时肚子里就暖洋洋起来。

姑娘可真是厉害啊。小丫鬟默默地想。

雨越发大了,这样的雨势,哪怕是坐着马车依然觉得难以前行,颠簸不已。

一道闪电划破长空落下来,紧接着就是滚滚惊雷。

马车在风雨中艰难行了约莫一刻多钟,忽然停了下来。

“老钱伯,怎么了啊?”冰绿扯着嗓子问。

“三姑娘,前面路被挡了,是一棵树倒在了路中间。”车夫声音忽然拔高,“还把前面那辆车给砸到了!”

“什么?”冰绿吃了一惊,猛然挑开了车门帘。

风雨扑面而来,小丫鬟揉了揉眼睛,望着前方情景不由瞪大了眼睛。冬天的柳叶说祝大家除夕快乐,好运连连,晚上会在书友群给大家发个红包,爱你们么么哒。感谢婳媚儿、冬草1125打赏的和氏璧,冰点无尘、枫舞秋吟打赏的香囊,熱戀^^、flyflyjsy、书友170118093919009、仲夏夜19940813、ycgikf、兔眠眠、长夜深蓝、向往自由阳光、吾爱夏日长9、开心蝶变、紫红嘉嘉、machan、babala、玲珞珞、谈笑有风生打赏的平安符,感谢投票的书友们。

第130章 夺车

一棵树横躺在路中央,真真公主所坐的那辆马车歪倒在路旁,有一侧已经砸出一个窟窿来。

让冰绿艳羡不已的那匹骏马早已嘶叫着跑远了,亲卫龙影一身狼狈,把真真公主护在怀里,而真真公主带来的宫婢则扑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啊——”冰绿惊叫一声,忙放下了车帘,安慰乔昭道:“姑娘别怕,别怕,前边出了一点小状况。”

见小丫鬟明明吓着了还拼命安慰自己,乔昭伸手拍了拍她,温声道:“我已经看到了。冰绿,你坐到这边来。”

越是慌张惊恐的时候,冰绿对自家姑娘越言听计从,闻言立刻坐了过来,把车门口让出来。

乔昭拿起雨伞,弯腰钻出车厢。

“姑娘,您干什么啊——”冰绿忙去拉乔昭。

乔昭回头:“你在车上别动,我下去看看。”

见乔昭撑起伞往外走,冰绿如梦初醒,忙跟了出去,一边去接乔昭手中的伞一边道:“那怎么行,姑娘去哪儿婢子都陪着您。”

外面大雨如注,油纸伞险些撑不住,乔昭没有多言,任由冰绿撑着伞,抬脚往前走去。

龙影见到后面停下来的马车,立刻抱着真真公主站起来,大步流星走过来。

隔着雨帘,他几乎没有停顿,直接抱着真真公主往乔昭的马车走去。

“哎,你干什么啊?”冰绿眼睁睁瞧着龙影把真真公主抱进马车,忍不住大喊。

真是可恶,天下还有这么不要脸的人?

那是她家姑娘的马车,这人怎么一声招呼不打就直接进去了?那位公主一身的泥水,还不把姑娘的马车弄得到处湿漉漉的啊!

冰绿有心追上去拦着,却发现乔昭大步往前走去,唯恐乔昭淋了雨,赶忙撑着伞跟上。

乔昭走到伏地的宫婢面前,蹲下去。

那宫婢双目圆睁,任由大雨冲刷着原本秀美的面庞,她纤细白皙的脖颈上斜插着一根树枝,鲜血在雨水的冲刷下由浓转淡,很快就流到地上去,形成淡红色的水洼。

“姑娘,她,她是不是——死了?”冰绿一张脸煞白,颤抖着问。

她平时不怕蟑螂也不怕老鼠,别人都说她胆子比男孩子大,可再怎么胆大也没见过死人啊!

乔昭抿着唇,伸手搭在宫婢腕上,引来冰绿的惊呼:“姑娘,不要啊!”

乔昭收回手,声音在风雨中莫名有几分悲凉:“她死了。”

冰绿一张脸更白了,死死拽着乔昭衣角道:“姑娘,咱们快回去吧。”

“嗯。”乔昭站了起来。

若只是受了伤,她会尽力帮忙救治,既然人已经死了,那自然该由其主人处理。

这样想着,乔昭便转过身来,正见到龙影跳下她的马车,对呆若木鸡的车夫道:“过来帮个忙。”

龙影说完,伸手拽着车夫往她们的方向走来。

“他要干什么啊?”冰绿喃喃说着,猛然捂住了嘴,“天,他要把死人抬到咱们马车上吗?”

转眼的工夫龙影已经走到近前,却不是冰绿猜想的把宫婢抬到马车上,而是弯腰抱起横倒在路中央的大树一端,对傻站着不动的车夫冷喝道:“还不来帮忙!”

车夫如梦初醒,忙去帮忙。

在两个男人的努力下,大树被一点点移开了。

龙影浑身已经湿透了,直起身来擦了一把雨水,立刻大步流星返回去跳上马车,坐在车夫的位置上扬起了马鞭。

乔昭扬眉不语。

冰绿却急了,又气又怒之下全然忘了恐惧,冲过去大声问:“喂,你是什么意思?”

“让开!”大雨中,龙影的语气格外冰冷无情。

冰绿干脆张开了双臂,气极道:“你这人还要不要脸,强占了我们的马车不说,现在还要把我们甩下不成?”

“我说了,让开!”龙影额头青筋直跳,已经高高扬起了马鞭,“再不让开,马车就直接过去了。三,二——”

“等一等。”因为冰绿生气冲过去质问,乔昭已经置身于雨幕中。她沉稳依旧,丝毫没有淋成落汤鸡的狼狈,淡淡问已经忍耐到极限的龙影:“公主殿下是不是受伤了?”

也许是少女沉静的气质抚平了急躁的心情,龙影紧绷着唇,回道:“不错,公主殿下腿受了伤,流血不止,必须立刻回宫医治。若是带上你们,会影响车速,姑娘请让开吧。”

乔昭一步步走向马车:“若是流血不止,那是割破了血脉,别说是这样的大雨天,就算晴天大道,赶回宫中救治也是来不及的。”

龙影一听,脸色更难看了,坐在马车上拽着缰绳的手指捏得发白,居高临下盯着走来的少女。

少女淡淡道:“你让开,我来给她止血!”

龙影下意识侧开身子,让乔昭上了马车,见她弯腰进去,这才反应过来,喊道:“等一下,姑娘你——”

少女转身,雨水把她一张素净的脸冲洗得干干净净,一双眸子如黑宝石般明亮耀眼。

“还不进来帮忙。”乔昭甩下一句话,弯腰进了车厢。

车厢里,血腥味浓郁。

真真公主捂着腿勉强睁眼,绝色的面庞苍白没有血色,已是有气无力。

乔昭目光下移,落在真真公主被匆匆包扎的左腿上,就见那里的衣料已经被鲜血与雨水湿透了。

她抬手去解绷带。

进了车厢的龙影见状立刻抓住乔昭手腕:“你做什么?”

“给公主重新止血包扎。”

“姑娘不要乱动,不然殿下血流更多,后果不是你能担得起的。”

乔昭凉凉看龙影一眼:“说得好像公主殿下现在没有流血似的。你松手,如果不想看到公主殿下血流尽而亡的话。”

“龙影,松…手…”阵阵眩晕袭来,真真公主咬着舌尖说道。

这丫头很是邪门,这个时候与其相信自己能撑到回宫接受御医救治,还不如相信这妖女呢。

龙影松开了手。

乔昭迅速解开碎布条充当的绷带,一手按住腿部伤口上面的某个位置,冷声吩咐龙影:“按着!”

龙影不敢犹豫,立刻按了上去。

乔昭伸手从荷包里摸出银针,不由分说沿着伤口刺入。冬天的柳叶说祝大家春节快乐,鸡年大吉,健康如意。

第131章 救治

明晃晃的银针刺入白皙娇嫩的肌肤,真真公主下意识想躲。

乔昭抬眼看她一眼,淡淡道:“殿下不想死,就不要躲。”

“你——”真真公主死死咬着唇,到底没了针锋相对的力气,艰难挪动眼珠,对龙影道,“龙影…打晕我…”

眼不见心不烦总行了吧!

龙影下意识看了乔昭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