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明渊放心不下乔昭的情况,便道:“去和他们说一声我回来了,不过眼下有些事,晚一会儿再过去。”
“是。”
因为一场大雨,本该热闹的春风楼前车马稀少,安安静静。
二楼一间临窗雅间,朱彦与杨厚承相对而坐,随意把玩着酒杯,池灿却站在外面凭栏而立,望着被大雨冲洗得发亮的街面出神。
杨厚承看了池灿背影一眼,喝了一口酒,嘀咕道:“拾曦今天是怎么了,一直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
朱彦笑笑:“谁知道呢?”
他想了想,忽然叹道:“今天好像是黎姑娘去疏影庵的日子吧。”
杨厚承掰着手指头算了算,点头:“对,就是今天,黎姑娘提过的,每隔七日去一次疏影庵。”
他说完,一拍桌子:“哎呀,这么大的雨,岂不是被黎姑娘赶上了?”
杨厚承拍桌子动静不小,池灿转过身来,黑着一张脸道:“瞎拍什么!”
“我这不是替黎姑娘着急嘛。那么大的雨下了这么久,这才停了,你们说黎姑娘会不会被困在路上啊?不会遇到什么危险么?”
“你闭嘴!”池灿大步走回来,一屁股坐下,端起酒杯仰头喝光。
杨厚承盯着池灿眨眨眼,福至心灵道:“我明白了!拾曦,你一直心事重重的样子,原来是在担心黎姑娘啊!”
池灿闻言脸更黑,睃了杨厚承一眼:“胡说!我关心她干什么?我是嫌你聒噪,吵得人酒都喝不好了!”
他说完,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
杨厚承撇撇嘴:“担心黎姑娘就直说嘛,死鸭子嘴硬。我这是才想起来,不然也会一直担心呢。她一个小姑娘,弱不禁风的样子,真被大风刮跑了可怎么办啊?不行,我沿路找找去。”
池灿捏着酒杯,指节隐隐泛白。
朱彦忙把说风就是雨的杨厚承给拉住了:“杨二,你忘了,今天还有人去了大福寺呢。”
“还有人?”杨厚承愣了愣。
“庭泉?”池灿已是反应过来。
“是啊,庭泉心性宽厚,若黎姑娘真有什么事,被他遇见一定会相助的,所以你们就不要担心了。”
杨厚承坐下来,松了口气:“那就好。”
池灿手指松了松,把酒杯放到一旁,冷冷道:“谁担心了,只有杨二烂好心,也不知被黎三灌了什么*汤。”
两位好友一起望着他。
“看我干什么?”
朱彦笑笑:“呵呵。”
杨厚承则直接撇了撇嘴:“行了,行了,只有我一个人担心,我们池公子才不担心呢,就是站在外面吹了大半天的冷风而已,我们都知道你不担心的。”
池灿:“…”这两个家伙是什么意思啊?他确实不担心!
真的不担心!
“三位公子,将军回来了。”
“他人呢?直接从后门进的?”池灿问。
“是的,将军直接去了后院。请三位公子稍等,将军要晚些时候才能过来。”
“这个时候回来还有什么事啊?”杨厚承疑惑问道。
“将军说还有些事。”
池灿三人面面相觑。
“该不会是去寺庙点了长明灯,心情不好,躲起来哭吧?”杨厚承猜测道。
不靠谱的猜测得了池公子一个白眼,池灿放下酒杯起身:“走,瞧瞧去。”
不是有可能遇到那丫头吗,一回来就一个人躲在后面是什么意思?
知道这三人是将军大人的好友,且将军大人又没有别的吩咐,亲卫并没有阻拦,抬脚跟了上去。
池灿远远就看到邵明渊站在廊芜下,静静望着墙角的蔷薇花出神,身上的衣裳已经辨不出模样来。
“庭泉。”他喊了一声。
第142章 喜欢
邵明渊侧头看来,嘴角露出淡淡的笑意:“你们怎么过来了?”
池灿大步走过来,上下打量着邵明渊,问:“你这是在泥地里打滚了?”
邵明渊笑笑:“差不多吧。”
朱彦二人也走了过来。
杨厚承环顾一下,纳闷问道:“不是说有事吗?站在这赏花呢?”
“哦,不是。我从大福寺回来的路上遇到了黎姑娘,她马车翻了——”
邵明渊话音未落,池灿就脸色微变,打断道:“她人呢?”
邵明渊诧异看他一眼,回道:“在屋里呢,有她的丫鬟照顾着,我已经命人去请神医了。”
一听请了神医,池公子面色恢复了正常,见三人都盯着他,绷着脸道:“我就说那丫头一点不安分,早晚会倒霉吧,呵呵。”
朱彦和杨厚承同时斜了他一眼。
“你们两个这是什么眼神?”池公子有些下不来台,咳嗽一声道,“我去看看她到底倒霉成什么样了。”
他拂袖走了,留下邵明渊颇有些莫名其妙,以询问的眼神望着朱彦与杨厚承二人。
朱彦温和笑笑:“庭泉你知道的,拾曦这么多年都是这样的性子。”
口不对心吗?想着池灿离去前的言行神态,邵明渊若有所思。
“是啊,他对黎姑娘明明关心得很,非要死鸭子嘴硬。”杨厚承附和道。
邵明渊笑笑:“我记得拾曦以前见到姑娘家就跑的,没想到现在不一样了。”
“什么不一样?”杨厚承撇撇嘴,“他还不是一见小娘子就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害得我和子哲想和漂亮小娘子搭个话都不行。他就是对黎姑娘这样——”
说到这里,杨厚承冲两位好友眨眨眼,小声道:“拾曦该不会是开窍了吧?难道他想娶媳妇啦?”
邵明渊一怔,不由回头看向门口。
原来拾曦喜欢黎姑娘啊。
得出这个结论的一瞬间,邵明渊牵唇笑了笑。
黎姑娘是很好的女孩子,拾曦会动心也不奇怪。
他收回目光,投向墙角处的那从蔷薇花。
经了一场大雨,很多蔷薇花瓣落了一地,可留在枝头的显得越发娇艳明媚,那叶子更是水洗过的碧绿,生机勃勃。
他看向温和含笑的朱彦与一脸八卦的杨厚承,心想:其实好友们都到了该娶妻生子的年纪了,这样可真好。
“庭泉,你想什么呢?”
雨后的阳光温柔如水,倾洒在邵明渊莹白的面上,他嘴角含笑道:“我在想,那天不知是谁喝了酒,哭着说什么不想娶媳妇呢,怎么今天又怪拾曦拖累你没办法搭讪小娘子呢?”
杨厚承脸大红,抬手给了邵明渊一拳:“不带这么揭短的啊!”
邵明渊与朱彦俱都笑起来。
“庭泉,你不去换一下衣裳?”朱彦笑过问。
“等李神医来了,我向他说明一下情况再去换。”
“黎姑娘受伤了吗?”朱彦指指邵明渊被撕扯过的衣摆。
那像是撕下来给人包扎用的。
“应该没有。”邵明渊嘴上这样回着,心中却存了一点疑虑。
那姑娘太坚强,若是身上有什么伤处,他却不得而知了。
“黎姑娘淋了雨,有些发热。”
“今天的雨是太大了啊,下得还急,黎姑娘真是不走运。”杨厚承感慨道。
“是呀,不走运。”邵明渊淡淡道,心中却有些自责。
“神医来了。”朱彦看着远处道。
三人抬脚迎过去。
李神医板着张脸问邵明渊:“昭丫头怎么淋雨了?”
臭小子怎么照顾的啊,果然嘴上没毛办事不牢!
“是我照顾不周,神医先去看看黎姑娘再说吧。”
李神医冷哼一声:“还不带路!”
三人簇拥着李神医往安置乔昭的屋子走去。
先一步过去的池灿在门外站了好一会儿。
门是虚掩的,能看到那个叫冰绿的小丫鬟忙来忙去,一会儿拿软巾给床榻上的人擦脸,一会儿伸手探她额头,一会儿又在屋子里自言自语来回打转。
床榻上的人闭着眼,长发海藻般铺散开来,一张只有巴掌大的脸苍白近乎透明,连唇都淡得没有颜色,只有眉心比针尖大一点点的红痣鲜艳如初,反而让她越发显得可爱可怜。
池灿立在那里,就这么默默瞧着,心想:原来这丫头还这样小啊,为什么总给他一种同龄人的感觉呢?
这样小的丫头,他究竟…是怎么了?
池灿忽地为自己听到乔昭出事的那一瞬间的莫名急切而生出几分羞愧来。
这样的感觉对池公子来说是绝无仅有的,他有些茫然,有些慌乱,更多的是困惑,以至于迟迟不敢走进去。
冰绿把软巾拧干覆在乔昭额头上,一边端着水盆往门口走一边喃喃道:“神医怎么还不来呢,姑娘烧得好像越来越厉害了。”
她一心想着乔昭的情况,一手拉开门,顺势把水泼了出去,泼完看着站在门口瞬间成了落汤鸡的某人,目瞪口呆:“池,池公子?”
瞬间呆滞过后,小丫鬟立刻把脸盆往旁边一塞,干笑道:“池公子您也淋雨啦?”
回过神来的池灿:“…”别拉着他,他要宰了这个小丫鬟!
池公子正要爆发之时,身后传来笑声:“拾曦,你这是怎么了?”
池灿猛然转身,揪着杨厚承衣领往廊柱上一抵,一脸凶狠道:“杨二,你再敢多说一个字,我就要你好看!”
杨厚承沉默了一会儿,终究觉得这个威胁不住他,实话实说道:“可你又打不过我——”
受到致命一击的池公子额角青筋暴起,俊美的脸都气得扭曲了
朱彦轻轻拍拍他的肩膀:“拾曦,我觉得,你还是和庭泉一起去换件衣裳吧。”
“拾曦,走吧。”邵明渊弯唇笑着邀请,目光下意识往屋内扫了一下,顿了一下道,“等黎姑娘醒来,被她看到也不大好。”
“我管她看到好不好呢。”池灿恼羞成怒回一句,缓了缓道,“走吧,穿着湿衣裳难受,真不明白你怎么忍得住。”
邵明渊随意笑笑:“这算什么。”
在北地与鞑子打伏击战,最艰难的一次,他连草根树皮都啃过,只要能活着,能把那些豺狼赶得远远的,有什么是忍不了的。冬天的柳叶说求月票。感谢源小钦、thru打赏的桃花扇,昀浅、y东方雪y、枫舞秋吟、xi、光之風打赏的香囊,小小眼manman、阳光的蛋糕、书友161210213025920、畅游书海2016、霜晨月夕、墨暖双白、minimizing、浅浅酱0508、chai281、蜉蝣若夏、我乃大罗金仙、对呢、晒太阳的大喵、岁末清凉、吾爱夏日长9、谈笑有风生、爽媽、azi、、芦荻小星、晴雨明阳、11月不孤单打赏的平安符,感谢投票的书友们。
第143章 认出
李神医抬脚走进去,甩下一句“你们在外面等着”,砰地一声就把门关上了,只留了冰绿在屋子里。
这番动静仍然没有把床榻上的人惊醒。
李神医大步走过去,伸手搭上乔昭的手腕。
冰绿小心翼翼问:“神医,我家姑娘没事吧?”
“死不了。”
冰绿咬了咬唇。
这老头怎么说话呢,不是她家姑娘的干爷爷吗?什么死不死的,呸呸呸,她家姑娘要长命百岁呢。
她也要长命百岁,到时候还能伺候姑娘!
小丫鬟立下了远大志向。
李神医收回手,从随身带的药箱里摸出一个瓷瓶来,打开瓶塞倒出一枚药丸,塞入乔昭口中,吩咐冰绿道:“给她喂水。”
冰绿眼睛却直勾勾盯着打开的药箱角落里一个有些发旧的荷包出神。
李神医抬手敲了冰绿一下,斥道:“你这丫鬟是不是傻了,再不喂水要噎死你家姑娘啊?”
这丫鬟可不如那个叫阿珠的灵秀。
冰绿被敲痛了,疼得眼泪都要流下来了,却一句抱怨也没,急忙倒了水,把乔昭上半身扶起来小心翼翼喂她。
乔昭只是发热睡得沉,并不是深度昏迷,条件反射便把水咽了下去。
冰绿松了口气,拿干净的帕子替她擦了擦嘴角,眼睛又忍不住往药箱里瞄了。
李神医吹了吹胡子:“你这小丫鬟乱看什么呢?”
冰绿是有话就说的性子,咬咬唇道:“婢子在看您药箱里的那个荷包。”
李神医目光看过去,脸色微变,抬手猛然把药箱合上了,回头冷冷盯着冰绿道:“荷包有什么好看的,等昭丫头醒了我可要好好教训她一下,怎么留在身边的丫鬟如此没规矩!”
一听给自家姑娘丢了脸,冰绿立刻急了,忙解释道:“不是啊,李神医,婢子是觉得您药箱里的那个旧荷包和我家姑娘的荷包很像啊。”
丑得那么有特色,她当初费尽心思才找到了夸赞的理由,她可是印象深刻。
“荷包很像?”李神医闻言迷了眼。
怕他不相信,冰绿立刻从怀里掏出一个素面荷包来,递到李神医面前道:“神医您看,像不像?我们姑娘的荷包里面还缝了鱼皮的,婢子觉得姑娘很喜欢这个荷包,换衣裳时特意收起来了——”
她话未说完,李神医劈手就把荷包夺了过去,盯着看了良久,脸色渐渐变了。
这荷包的样式确实和乔丫头曾经送他的荷包是一样的,乔丫头的荷包里也缝了一层鱼皮——
李神医紧攥着荷包,目光投向躺在床榻上的人。
少女双颊渐渐恢复了血色,呼吸均匀清浅,依然没有转醒的迹象。
疲劳过度,体力透支,再好的良药也代替不了睡眠的作用。
李神医却神色凝重摸出几根金针,对冰绿道:“你也出去吧。”
冰绿看了沉睡的乔昭一眼,没有动。
“出去,老夫施针,最忌打扰。”
“嗳,那我家姑娘就麻烦神医了。”
待冰绿一走,李神医立刻把金针刺入乔昭几处穴道,没过多久,乔昭眼皮轻轻动了动,睁开来。
“李爷爷?”
李神医把荷包递到乔昭眼前,问她:“这荷包哪来的?”
“我做的。”在李神医面前,乔昭没有什么戒备心,顺口道。
“你做的?”李神医心狂跳,眼睛死死盯着乔昭,“你怎么会在荷包里面缝上鱼皮?”
“因为防水啊,那样若是赶上下雨天,放在荷包里面的东西都不会受潮打湿了。”乔昭笑盈盈道,坦然与李神医对视。
李神医一颗心已经跳到嗓子眼,让他这个年纪的人颇有些受不住,忙摸出一粒药丸塞进口中压压惊,缓了缓,转身打开药箱,把那只旧荷包拿了出来。
乔昭一直静静看着,不动声色。
李神医把旧荷包与从冰绿那里得来的荷包并排而放,看着乔昭。
“昭丫头。”
“嗯?”
“你不觉得,这两个荷包很像吗?”
乔昭笑了:“看起来一样啊。”
所以说,从南边偶遇起,李爷爷的那些怀疑,那些似曾相识,终于在这一刻,问出口了吗?
李神医默不作声,把旧荷包的内里翻过来,指给乔昭看:“这里面,也是鱼皮做的。”
他深深望着乔昭,缓缓开口:“这个荷包是好些年前,爷爷另一个孙女送我的。”
乔昭轻轻牵了牵唇角,苍白的唇有了一点粉嫩的色泽。
她笑着道:“李爷爷把这只旧荷包留了好久啊。”
李神医没有接乔昭的话,就这么望着她,好像要一直望进她心里去。
长久的沉默后,李神医哑着声音问:“昭丫头,是你吗?”
乔昭垂眸,眼睛一点一点湿润了。
浓密如羽扇的睫毛轻轻颤了颤,凝结出一颗晶莹的泪珠,那泪珠顺着白皙的脸颊缓缓滑过,少女抬眸,看着近在眼前的老者,轻声道:“是。”
这世上,从此以后,终于有这么一个人,她在他面前可以做乔昭了。
李神医仿佛不敢相信,轻而易举就得到了肯定的答案。
他呆了呆,过了好一会儿,猛然抓住乔昭手腕,直直盯着她,目露狂热:“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松开手,忽然又疯狂大笑起来。
原来他这几年的研究不是痴人说梦,他不是走火入魔!
李神医的笑声太疯狂,太放肆,好像把长久压抑在心头的一块顽石搬开了,外面的人推门涌进来。
笑声戛然而止,李神医黑着脸吼道:“都给我滚出去,老夫还没治完呢!”
池灿立在那里不动:“神医这话不对吧,我看黎姑娘已经醒了——”
话未说完,就见李神医衣袖一甩,一把银针天女散花般扑面而来。
体验过小银针待遇的杨厚承最熟悉后果了,面色一变喊道:“不好,银针有毒的!”
那一瞬间,邵明渊面不改色,抓起池灿衣领把他往后面一推,另一只手同时迅速挥动,银针尽数被衣袖挡住,落到了地上。
“神医息怒,我们这就退出去。”邵明渊依然嘴角含笑,款款有礼。
他看乔昭一眼,点点头便要退出,李神医却开了口:“你等等!”冬天的柳叶说今天很高兴,发现小儿长牙了。感谢枫舞秋吟、320734打赏的香囊,星光朗月晴方好、蒹葭流水、会飞的敏猪猪1、吾爱夏日长9、mcj221、熱戀^^打赏的平安符,感谢投票的书友们。
第144章 问
“除了他,你们都出去。”
李神医甩出一句莫名其妙的话,侧头看看乔昭,再看看邵明渊,神情复杂:“你也出去吧。”
几人退出门外,一头雾水。
杨厚承忍了忍道:“庭泉,我怎么觉得李神医看你的眼神有些奇怪呢?看黎姑娘的眼神也很奇怪——”
邵明渊飞快看池灿一眼,淡淡道:“你一定是看错了。”
“不可能,刚刚李神医不是就让你一个人留下吗?”
“那现在站在这里的是谁?”池灿没好气开了口。
如果病人需要养眼,那也应该是留下他而不是邵明渊啊!
那老头很可能眼瞎!
“也是啊。”杨厚承挠挠头,叹道,“这些有大本事的人性格都太古怪了,谁知道怎么想的。”
他这样想着,悄悄看邵明渊一眼,心道:要说起来,庭泉也是有大本事的,放眼京城身手无人能及。不过这是羡慕不来的,庭泉天赋异禀,生来就是练武的苗子。
还好,庭泉性格挺正常的。
室内。
李神医张张嘴:“他——”
他看着乔昭,又改了口:“你——”
乔昭眼角犹带泪痕,唇弯了弯:“李爷爷想说什么?”
“我——”是啊,他想说什么?他想说的可太多了!
当时怎么被鞑子抓到的?死去的那一刻是什么感觉?为何会成了另外一个人?身体没有什么异常吗?
无论是从一位长辈的角度,还是一位医者的角度,他都有无数个问题要问,却被出现在门口的那个小子给打乱了!
那小混蛋杀了昭丫头啊,昭丫头再面对着那小混蛋是个什么感受?
“昭丫头,他…知道你的身份吗?”
李神医小心翼翼的语气让乔昭不由失笑:“当然不知。”
她抿了抿唇,看向合拢的门口,淡淡道:“我怎么会告诉他呢?我和他,其实只是陌生人啊。”
若不是李爷爷的托付让他们莫名其妙有了一些牵扯,他于她,就真的只是个特别的陌生人罢了。
“陌生人啊——”李神医重复一遍,想了想问,“就不恨他?”
这样的问题,乔昭想,或许此生只会被问这么一次,所以她回答得也认真:“并没有。李爷爷没有去过北地,其实鞑子的残忍远比传说中的还要可怕。我那时落入他们手中,能落得那样的下场还是幸运的。”
若真被那些禽兽轮番侮辱至死,再次睁眼醒来,她不可能有这样的心情一点点调整自己,面对未来。
“就是见到他,容易想到不愉快的事。”乔姑娘说着这话,有着自己不曾察觉的委屈。
李神医却看了出来,抬手轻轻摸摸她的头发,宽慰道:“这样也是正常,怎么可能毫无芥蒂呢。昭丫头别急啊,再忍个几年,那小混蛋受不住寒毒就会疼死了,到时候就没人碍你的眼了。”
“李爷爷——”乔昭哭笑不得。
李爷爷是故意这样说的吧?
别说她对他没有恨,就算有,也不希望大梁的将星如流星般陨落,那样会是大梁的灾难,会是千千万万个如她一般的女孩子的灾难。
“李爷爷不打算给他驱除寒毒吗?”
李神医笑眯眯道:“那要看昭丫头的意思。昭丫头想,我就给他驱除寒毒;昭丫头若不想,我管他去死!”
乔昭:“…”李爷爷还是那么任性!
这问题抛给她,总觉得有些怪异。
乔昭心性豁达,既然对邵明渊无恨,自然不会忸怩,遂大大方方道:“李爷爷还是给他把寒毒祛了吧,有他在,不是还能让百姓们过安稳日子嘛。”
李神医横她一眼,唏嘘道:“你这丫头,倒是把你祖父学了个十成十。”
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
老友高洁洒脱,把这丫头教得太好了,让他有时候会忍不住替她委屈,想把外面那臭小子揪过来问一问:你杀了这样好的一个孩子,就不后悔,不难受吗?
他还是要求低了,只让那小混蛋关照昭丫头怎么行?既然昭丫头就是乔丫头,那小混蛋就该掏心掏肺对昭丫头好,哪怕把命给了她,都是应该的。
得知了乔昭真正身份,李神医对邵明渊那怨恨的小火苗又腾地冒起来了。
可惜不能说,真是憋死他了!既然不让他好过,他也不能让小混蛋立刻好过。
“李爷爷?”
李神医白乔昭一眼,哼哼道:“急什么,等我从南边回来再说,你哥哥的脸不治啦?”
乔姑娘被埋怨得莫名其妙。
她没急啊,当然是先给哥哥治脸了。
她想到邵明渊的寒毒,心中会有一点点可怜,可想到兄长的脸,心却是痛的。
再者说,邵明渊的寒毒就是麻烦些,需要多花些时间祛除,其实她也是可以做到的,兄长的烧伤她却无能为力。倘若以后李爷爷不愿意给邵明渊医治,她可以找机会帮他一把。当然在李爷爷给治的情况下,她还是少惹这些麻烦了。
“李爷爷,您去南边要多加小心,尤其是沿海那一带,据说倭寇横行,并不安生。”
“我知道,我会带着叶落的,还有一个好身手的车夫,都是那小子给我找来的好手。”
“两个人会不会太少了?”乔昭还是不放心。
李神医摆摆手:“不少了,我一个糟老头子,没财没色的,只要出了这京城不暴露身份,谁盯着我啊?带两个人足够了,带多了反而引人注意,麻烦!”
乔昭知道李神医性子执拗,遂不再劝,只是暗暗想着回头找邵明渊提醒一下,再多派几个人暗中保护也就是了。
“昭丫头,你现在的身体比之以前可是差多了,我教你的五禽戏记得要练起来,不能偷懒。”
“是。”乔昭干笑。
她在这方面确实没有什么天赋,不过为了强身健体,是该坚持下去。
李神医点点头:“我明天就会离京,不过既然知道了你是乔丫头,回头再整理一些东西给你。”
李神医说完,又问起淋雨的事,乔昭便把事情来龙去脉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