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邵明渊面前常常叫“乔大哥”,久而久之,就会让他下意识觉得她与兄长很亲近,这样以后兄长再有什么事,或者她想见兄长,就显得理所当然了。

“嗯,是这样。”

“对乔大哥的大舅母,邵将军打算怎么办?”

对于敢伤害兄长的人,不管是谁,她是不打算就这么放过的。

不过眼前这人能力太大,还没等她行动就先一步把兄长从尚府接了出来,这样虽然确保了兄长以后的安全,可万一他对毛氏有什么打算自己却不知道,那就被动了。

“这个想等舅兄身体好些了,问问他的打算。”

寇尚府与乔墨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关系,究竟怎么对付毛氏,对邵明渊来说,自然是以乔墨的意见为主。

若是舅兄看在外祖家的亲人面子上不想把事情闹大,他能做的就是保证舅兄以后的安全,并尊重舅兄的意见。

“我听晨光说,审问小厮的人是邵将军手下的审讯高手,不知有没有从小厮口中挖出来,乔大哥的大舅母是否受人指使呢?”

“我问过了,那个小厮已经把能交代的都交代了,至于是否受人指使,小厮应该不知情。”

乔昭抿了抿唇,抬眸与邵明渊对视,郑重问他:“那么乔大哥以后住在邵将军府上,邵将军能够保证他的安全?”

邵明渊深深看乔昭一眼,总觉得眼前少女对舅兄的关注已经远远超出了她之前给出的理由,然而少女坦荡清澈的目光又让他不会想到其他地方去。

“责无旁贷。”邵明渊这样回答她。

听了这个答案,乔昭嫣然一笑。

既然如此,她就放手一搏,先收拾了毛氏再说。

至于兄长会不会因为考虑到外祖家其他亲人而放弃追究毛氏,咳咳,那就不关她的事了。

“还没恭贺邵将军搬入新居。”

邵明渊面上表情很淡,似乎对搬家这件事没有半点情绪波动:“只是收拾了出来,还没有正式搬。”

没有正式搬,但他已经开始在冠军侯府常住了。

到了夜里,偌大的冠军侯府明明冷冷清清,没有什么人气,他却觉得比住在那个生活了多年的靖安侯府还要安心。

“我想去看看乔大哥,不知道邵将军方便吗?”

邵明渊笑笑:“当然方便,以后黎姑娘想见我舅兄,随时都可以过来。”

“多谢邵将军。”

“黎姑娘要现在过去吗?”

“好。”乔昭点头,似乎想到了什么,貌似随意地问,“邵将军,外面都在说,你之所以把乔大哥接出来,是梦到了…”

总觉得在邵明渊面前说“你妻子”有些怪怪的。

邵明渊却坦然接话道:“梦到了我妻子。”

“呃,你真的梦到她给你托梦吗?”

邵明渊诧异看乔昭一眼。

黎姑娘给他的感觉并不像热衷于这些八卦的人。

更何况,就算再八卦,也没有几个人敢直接问他的。

这一刻,邵明渊没觉得生气,更多的是困惑。

难道女孩子都是这样复杂吗,他自以为看透了一个女孩的脾气,其实这女孩子还有许多面是未知的。

嗯,这和他那些并肩作战的同袍们一点都不一样。年轻的将军心中感慨着。

眼前的少女还睁大着一双清亮的眸子望着他,长长的睫毛忽闪着,与她平时淡然恬静的样子很是不同。

邵明渊笑道:“自然是真的。”

“这种事听来有些匪夷所思。”乔昭喃喃道。

“亲人托梦,并不少见。”

“亲人?”乔姑娘抓住了重点。

邵明渊脸有些热,却丝毫没让眼前的少女看出来:“妻子自然也算是亲人。”

他和乔氏只见过那一面,他们虽是夫妻,却还来不及生情就已阴阳相隔。他对她,更多的是愧疚,“爱妻”两个字挂在嘴边未免虚伪矫情。

乔姑娘脸有些黑。

谁是他的亲人啊?简直莫名其妙!

“先夫人请你照顾乔大哥吗?”

邵明渊呆了呆。

怎么还往下问?黎姑娘今天有些怪。

虽然如此,他还是答了:“是,亡妻对我说,她不放心兄长住在外祖家,希望我能把兄长接到身边来照顾,这样她才能安心…”

对面少女意味深长的眼神让邵明渊语气一顿,问道:“黎姑娘怎么了?”

乔昭:“呵呵。”

看这家伙一本正经编瞎话的样子,真没想到啊,他是这样的邵明渊!

“没什么,请邵将军带我去看看乔大哥。听说他一直昏睡不醒,我有些不放心。”

“嗯。”

二人起身往后门走,一直等在门口的晨光迎上来。

邵明渊冲他颔首:“送黎姑娘去冠军侯府。”

“好勒——”晨光猛然停下来,声音扬起,“去哪儿?”

“冠军侯府。”邵明渊蹙眉。

这混小子怎么当了一段时间车夫,越来越不机灵了?

“哦呵呵呵,小的这就去备车!”晨光跳了起来。

天啦,亏他还一直替将军操心,嫌弃将军动作慢,原来是白担心了。

哼,女扮男装混到三姑娘家里算什么本事,能让三姑娘主动上自个儿家里才是能耐!

他家将军大人太有能耐了。

晨光一路哼着小曲赶着车,车厢里的冰绿脸色发黑:“姑娘,您别拦着我,我去把晨光的嘴缝起来!”

从春风楼去冠军侯府的路平坦宽阔,乔昭安安稳稳在车里坐着,想到以后见兄长不再需要费尽心机,心情不由轻松了许多。

而此刻,黎皎一颗心却紧绷到极致。

她误入了青楼,还杀了长春伯府的公子,现在最重要的就是赶在春芳回府之前先一步赶回去,阻止春芳向家里人求救。

这样的话,无论是外面的人还是家里的人,都不会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这一刻,黎皎忽然不后悔杀人了。

第223章 杀人之后

死了多好,死了就谁也不知道今天的事了。

她和春芳女扮男装混进碧春楼,根本没人知道她们的身份!

黎皎脑海中疯狂转着这些念头,离开了碧春楼的范围后,雇了一辆马车,给足了银钱拼命往黎府赶,等到了西府附近的茶楼从马车上匆匆跳下来,躲到了隐蔽处等着。

以她的推测,春芳在那种惊慌失措的情况下是想不到雇车的,只会死命往家跑,这样的话跑不了多久就会没有力气,十有**会落在她后面。

而西府还是往常安安静静的样子,让黎皎更加坚信这一点。

果然不出所料,大概等了一刻多钟,春芳才气喘吁吁跑过来。

她脚步踉跄,神情惶急,看起来很是狼狈,黎皎伸出手,一把把她拽到了角落里。

“呜呜呜——”嘴被人突然捂住,春芳拼命挣扎。

“是我!”黎皎松开手

春芳愣了愣,抓着黎皎眼泪直流:“姑娘,姑娘您没事?”

“现在不是哭的时候,等进府再说!”

“嗯。”春芳抹了一把泪,扶着黎皎往前走。

黎皎却没有动,指着另一个方向道:“从那边巷子的角门进去。”

春芳有些吃惊。

姑娘所指的那条巷子,平时都是夜香郎走的地方,实在是污秽不堪。

“傻愣着干什么,不能让人发现咱们这个样子回去!”黎皎催道。

她们早上出来时,走的是另外一个角门,当时趁着守门的人打盹儿悄悄溜出去的。现在要是还从那边走,可不一定有这样的好运气。

而这个平时专门倒夜香的角门就不一样了,平日里并无人看守,只是锁着门。

主仆二人钻进狭窄的巷子,因是盛夏,熏天的臭气直往人鼻孔里钻,令人作呕。

因为鲜少有人走,巷子里是泥土路,路上断断续续洒着黄白之物,春芳一不小心踩上,立刻就吐了出来。

或许是因为杀了人,强烈的刺激之下,这样的情景对黎皎来说反而麻木了,她冷着脸低斥道:“吐什么,再耽误时间命都没了,这个算什么?”

“是…”春芳白着脸应道。

二人捂着鼻子艰难前行,总算到了角门处。

“姑娘,咱们怎么进去啊?”

“那里!”黎皎一指角门不远处,说完走到那边,用脚拨开繁茂的草,露出一个狗洞来。

春芳当即傻了眼。

姑娘怎么知道这里有狗洞的?

黎皎当然明白春芳的疑惑,却顾不得给她解释,撩起衣摆蒙住脸,从狗洞爬了进去。

春芳一看姑娘都这样了,哪里还敢犹豫,有样学样跟着爬进去,手掌触到黏黏腻腻之物,胃里直犯恶心,却已经什么都吐不出来了。

这个角落本就鲜有人来,主仆二人从狗洞钻进府中,一路躲躲避避总算回到了屋子里。

“快,快,我要沐浴!”顺利回到自己的地方,就意味着终于从那场噩梦里脱身了,黎皎心中一松,顿觉身上的恶臭难以忍受,扶着墙干呕起来。

黎皎足足洗了三桶水才换上了干净衣物,把她与春芳出门时的全套衣物吩咐另一个大丫鬟秋露当着她的面全都烧了,这才把二人叫到里屋,叮嘱道:“秋露,今天我和春芳没有离开院子半步,你可记住了?”

“婢子记住了。”

对两个从小一起长大的丫鬟,黎皎还是放心的,再次警告道:“记得就好,若是说漏了嘴,就不要怪我不顾从小陪我长大的情分了!”

“婢子一定记得!”

“那行,你先下去,春芳留下。”

等秋露一走,黎皎一双眼落在春芳面上,不发一言。

“姑,姑娘——”春芳不明所以,只觉得姑娘此时的眼神格外骇人,不由膝盖一软跪了下来。

“你起来,坐这。”黎皎指指小杌子。

春芳战战兢兢坐下。

黎皎面色冰冷:“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不过你什么都别问。春芳,我要你彻底忘了今天咱们去了哪里,如若不然,无论是我还是你,都会不得好死!”

春芳浑身一震,低头道:“婢子明白,婢子明白。”

“明白就好。”黎皎轻舒了口气,“你也不要这么战战兢兢,让人瞧出端倪来。运气好的话,应该会风平浪静,什么事都没有。万一运气不好,有人来咱们府上闹事,你只要记住一点,咱们从来没出过这个门口就行了!”

“嗯。”春芳拼命点头,又有些担忧地问,“有人闹事?难道那个登徒子还要追到咱们府上来不成?”

姑娘究竟是怎么脱身的啊,她完全想不通。

黎皎忽而深深看了春芳一眼,抿唇道:“我杀了他!”

扑通一声,春芳直接从小杌子上跌下来。

“杀,杀,杀…”春芳连话都说不利落了。

黎皎却有种破釜沉舟的无畏:“所以你该明白,千万不能说漏了嘴?”

春芳和秋露不同,是和她一同经历了那场噩梦的,不狠狠敲打,万一露出马脚来,她就真的万劫不复了。

等春芳终于缓和了情绪退出去,屋子里只剩下黎皎一人,她一下子软倒在床榻上,盯着纱帐顶垂下的镂空鎏银香囊,闻着令人熟悉安心的香气,后怕这才一点一点从心头涌出来,把她淹没。

大热的天气,黎皎拽过薄被盖住身子,浑身发冷。

长春伯府上,屋子里女眷的哭声连绵不绝,丫鬟们手中捧着软巾、热水等物络绎不绝从门口进进出出。

“别哭了!”长春伯冷喝一声。

屋子里哭声一停,随后是更大的哭声。

“我儿已经这样了,还不能哭吗?嘤嘤嘤,要是疏儿有个三长两短,我也不活了——”

“等大夫出来,听听大夫怎么说。老夫人那边,暂时先瞒着!”

不多时,里屋传来惊喜的喊声:“四公子醒了!”

长春伯等人忙蜂拥而入。

“太医,犬子怎么样了?”长春伯问。

长春伯夫人却直接冲到床边,抓住了贾疏的手:“疏儿,疏儿你怎么样了?”

才清醒的贾疏被母亲摇得头晕目眩,勉强道:“杏子胡同黎府,三,三姑——”

话未说完,白眼一翻又昏了过去。

冬天的柳叶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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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4章 闹上门来

“疏儿?疏儿——”一见贾疏晕了,长春伯夫人魂都吓没了,抱着他猛摇晃。

太医忙制止道:“不能摇晃,不能摇晃,令公子本来就伤了脑袋,再摇晃人就完了!”

长春伯夫人哭声一停,狠狠瞪了太医一眼。

这死太医,怎么说话呢?

太医也一脸无辜。

他就是情急之下实话实说,再者说了,长春伯府的这个纨绔子在青楼里受伤也不是一两回了,要他说啊,这纯粹是报应——

咳咳,医者仁心,医者仁心。

“太医,犬子到底如何了?”

太医摇摇头:“不乐观。”

“怎么会不乐观?太医,刚刚我儿不是还清醒过来了吗?”

“那只是暂时清醒,令公子脑袋中很可能有淤血,究竟能不能消散,恐怕要看天意了。”

“要是不能消散会怎么样?”长春伯问。

太医皱眉:“不能消散的话,轻者人清醒后可能会痴傻,重者——”

长春伯夫人一听,痛哭流涕。

“够了!”长春伯亲自送太医出去,返回来后厉声道,“慈母多败儿,我早就说过,不能这样纵着疏儿,可你就是不听,如今怎么样,终于大祸临头了。”

“伯爷,都这个时候了,您还说这些作甚,赶紧去太医署求最好的御医过来给疏儿看看呀。”

“最好的御医?最好的御医是说请就能请得动的?”

太医署里寻常的太医,不当值时会被各府请去看诊,但少数几位技术精湛的御医,那是专门为皇家服务的,勋贵大臣家想请这样的御医,需要天家人恩典,或是有极大的脸面。

长春伯府在京城说高不高说低不低,一时半会儿他还真请不来这样的御医。

“你别哭了,照顾好疏儿,我这就托人去求一求太后。”

“嗯,嗯,伯爷快去。”

长春伯看了昏迷不醒的儿子一眼,眼中闪过狠厉:“刚刚疏儿说什么?我怎么听他提到黎府——”

长春伯夫人这才反应过来:“对,疏儿刚才是说杏子胡同黎府。”

她琢磨了一下,不确定地道:“疏儿好像是说,黎府三姑——”

“夫人听清楚了?”

“没错,疏儿是这么说的。”长春伯夫人脸色一变,“伯爷,这是不是害疏儿的凶手?可是黎府三姑是什么意思啊?”

“疏儿话没说完,应该是黎府三姑娘!”长春伯一字一顿道。

“黎府三姑娘?”长春伯夫人一脸费解,“这和黎府三姑娘有什么关系?疏儿不是在碧春楼受的伤——”

长春伯冷笑打断她的话:“这就没错了,我已经盘问过送疏儿来的人,他们说,是有人女扮男装混入了碧春楼,然后打伤了疏儿!”

“这么说来,咱们疏儿是被黎府的三姑娘害的?”长春伯夫人回过味来,不由大怒,“这就是了,伯爷可能不知道,那个黎家三姑娘可有名了,春天的时候被人贩子拐到了南边去,居然不缺胳膊不少腿的回来了,而且不像有些没了名声的小姑娘那样躲起来,反而出了好几次风头。说她会女扮男装去碧春楼,还真不奇怪!”

长春伯冷笑:“我如何会没听说,黎家闹到锦鳞卫衙门去的事可是人尽皆知了。”

“伯爷,疏儿让那个小贱人害得生死不知,咱们可不能就这么算了!”

“当然不会就这么算了!夫人稍安勿躁,我先去托关系请最擅长此科的御医来给疏儿瞧瞧,然后咱们带些人去黎府,要他们给个交代!”

长春伯匆匆去托了关系请御医,御医来了后看诊一番,依然给出了先前太医差不多的结论,开了方子后便飘然离去。

大受打击的长春伯夫妇哪里还受得住,立刻带着人气势汹汹直奔黎家西府而去。

站在西府门前,长春伯手一挥,冷冷道:“给我砸门!”

一个五大三粗的护院上前,砰砰砰把大门砸得震天响。

这样的动静立刻引来了路人及四邻五舍的注意。

“怎么回事啊,有人来黎家闹事?”

“你们忘了,前不久黎家不是才去锦鳞卫衙门闹过吗,这肯定是对方来报复的。”

“等等,那个砸门的我好像认识。有一次我随主人前往长春伯府,和那人喝过酒…”

“长春伯府?就是那个小儿子天天流连青楼的长春伯府?对了,长春伯府先前与黎家还定了亲呢!后来不是已经退了么,今天又是怎么回事儿?”

“谁知道呢,反正肯定是一场好戏,看下去就知道了。”

“谁呀,敲这么大声——”门人老赵头一开门,立刻被长春伯府的护院推了一个趔趄。

长春伯领着人大步往里走。

“哎呦,怎么私闯民宅啊!”老赵头忙上前拦。

“滚开,要是你们黎家不嫌丢丑,我完全不介意在大庭广众之下把你们府上姑娘做的丑事抖落出来!”长春伯厉声道。

人老成精,老赵头一听,也顾不得拦人了,拔腿就往里跑去报信。

今天恰好是官员休沐之日,黎光文正在青松堂里听邓老夫人聊近来府上开支,一听老赵头的禀告,顿时惊了。

“什么,长春伯府的人来闹事?还说咱们府上姑娘做了丑事?”邓老夫人腾地站了起来。

“娘,您不要着急,儿子出去看看。”

“老大,不要和他们在外面理论,先把人请进来再说。”邓老夫人交代完,不祥的预感陡生,干脆抬脚往外走,“罢了,一起出去吧。”

儿子脾气太差,万一在外头和人家打起来就坏了。

邓老夫人才走出去,就见一群人气势汹汹迎面而来,领头的正是长春伯夫妇。

见到长春伯夫妇,邓老夫人心情颇为复杂。

就在几个月前,长春伯府退了与大孙女定下十几年的亲事,当时这夫妇二人都没上门来,本以为与这家人再也不会打交道,没想到今天却上门来了。

“不知伯爷与夫人前来,有何贵干?”

一见白发苍苍的邓老夫人迎出来,长春伯冷笑一声:“我们来替儿子讨公道来了!”

“伯爷这是何意?”

长春伯夫人已是冲了过来,厉声道:“我儿被你那卑劣下贱的孙女害得生死不知,快叫那小贱人滚出来!”

第225章 证人

卑劣下贱的孙女?

邓老夫人一听,脸立刻沉下来,衣袖一拂:“二位有什么话,进屋再说吧。我们黎家不是不知礼数的人家,没有客人上门连杯茶水也不上的道理。”

这就是暗指长春伯夫妇不懂做客的礼数了。

长春伯夫人刚想大骂,就见邓老夫人已经转身往内走去,只给她留下一道脊背挺直的背影,竟全然不像年近花甲的老人。

长春伯拍拍长春伯夫人的手臂:“进去再说。”

事实摆在这里跑不了,若是黎家不承认,再把事情闹大了也不迟,反正他儿子有事,黎家也不能好!

长春伯夫妇进了待客厅,邓老夫人淡淡道:“二位请坐吧,有话慢慢说,一口一个卑劣下贱,老身可听不明白。”

“不用再装了,快把你们府上的三姑娘交出来,替我儿偿命!”

“你说什么?”邓老夫人眼神一紧。

黎光文更是诧异扬眉。

“少装糊涂,黎三那小贱人女扮男装跑去碧春楼,把我儿打得昏迷不醒,御医已经说了,我儿能不能醒来还是个未知数!你们现在把那小贱人交出来也就罢了,如若不然,就算闹到衙门里去,我们也是不怕的。”

“伯夫人说我们家三丫头去了碧春楼?”邓老夫人猛然一拍桌几,“简直是荒唐,我的孙女是什么品性,老身最清楚,她会去碧春楼那种腌臜地方?再者说,伯夫人也说令公子被人打得昏迷不醒,那又如何得知是什么人打的?我们黎家虽无权无势,也不是任人随便把污水往身上泼的!”

长春伯夫人气得浑身颤抖:“我就知道你们要替那小贱人遮掩。我如何得知?那是因为老天开眼,我儿有过短暂的清醒,然后说出了害他的凶手就是你们府上的三姑娘!如若不然,你们家是有金山还是银海,莫非我们伯府还要来讹银子不成?”

邓老夫人面色微变。

看长春伯夫人这样子,倒不像是在扯谎。

长春伯冷冷开口道:“犬子说出是贵府三姑娘时,太医也在场。老夫人如若不信,我们可以请替犬子看诊的太医来作证。”

“那就请太医前来吧,二位所指罪名太过惊人,在事情没有彻底弄清楚之前,老身不会答应任何事。”邓老夫人语气铿锵有力。

长春伯夫妇对视一眼。

黎家可不是一般人家,都能跟锦鳞卫扛上,可见是个一根筋的,这样的人家想靠威吓肯定是不成的,必须拿证据说话。

“那好,请老夫人和黎大人等着吧。”长春伯说完,招来管事想吩咐他去请人,忽然又停下来,看向邓老夫人,“不如老夫人派人去请吧,就是太医署的张太医。免得我们派人去请,你们怀疑我们夫妇私下收买了太医,到时候再抵死不认。”

邓老夫人一听这话,心中又是一沉,不妙的预感更甚。

可她还是无法相信三孙女会做出这种荒唐至极的事来,冲黎光文道:“老大,你亲自去请,就说我有些不舒坦。”

“好。”黎光文应了,亲自去请张太医。

厅内陡然安静下来,邓老夫人端起茶杯慢慢喝茶,掩饰着内心的不安。

脚步声传来,人未到声先至:“老夫人,儿媳听说有人来闹事?”

帘子一动,何氏走进来,手中拿着把剪刀。

长春伯夫妇视线不由落在那把明晃晃的剪刀上。

何氏瞥了他们一眼,笑道:“正剪花枝呢,顺手带来了。”说完还冲长春伯夫妇晃了晃。

长春伯夫妇脸色顿时一白。

若不是场合不对,邓老夫人险些笑出声来。

剪什么花枝啊,别人不知道,她还不清楚嘛,她这个儿媳妇就不是装风雅的人。

“这位就是黎三姑娘的母亲吧?”长春伯夫人开口。

“正是,不知这位太太是哪家府上的?”

长春伯夫人冷笑一声:“我们今天来不是叙旧的。老夫人,先请你们府上三姑娘出来吧,我倒是要看看生了副什么模样!”

何氏翻了个白眼:“这话可真有意思,这位太太与我们府上是有亲还是有旧啊,张口就要见我们府上姑娘,这放到哪里都说不过去吧?”

“我想见的可不是什么姑娘,而是害我儿的凶手!”

“那就更不能让你见了,我闺女不是凶手!”

何氏快言快语,说话又直白,险些把长春伯夫人气个半死。

邓老夫人却冷眼旁观,一言不发。

在事情没弄清楚之前,她是不可能让他们见她孙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