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姑娘,侯爷不是说先等等——”

乔昭笑笑:“我又不是大夫,难道要留下来等靖安侯审问吗?”

晨光听,连连点头。

三姑娘说的可真有道理,他再不走,难道等将军秋后算账吗?

小车夫带着乔姑娘赶忙跑路了。

“父亲。”邵明渊眼看到了靖安侯。

“明渊,你怎么样了?”靖安侯挤到邵明渊身边,打量着儿子。

池灿忍不住道:“侯爷想知道庭泉怎么样了,何不回去问问侯夫人。”

朱彦轻轻拉了拉池灿。

他们是庭泉的好友,在靖安侯面前就是晚辈,再怎么气愤,可以把邵景渊痛扁顿,但给靖安侯难堪就失礼了。

“拾曦,让你们担心了。我现在不要紧,正好有些话要和父亲说。”

朱彦拉着池灿对邵明渊笑笑:“那我们先回去了。”

屋子里只剩下父子二人。

靖安侯打量着邵明渊苍白如雪的面色,心情沉重叹了口气:“明渊,我听说你吐血了,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并无大碍,是体内寒毒造成的,吐出来反而好了。”

靖安侯眼神缩。

次子寒毒如此严重么?

他的寒毒,是当年中了敌军埋伏掉进了冰窟窿里落下的,这么些年来可谓是受尽折磨,可即便如此也没有到吐血的地步。

靖安侯下子觉得胸口有些热。

那里放着邵明渊送给他的驱寒丸。

明渊体内寒毒如此严重,却把驱寒丸给了他——

靖安侯忽觉眼眶有些湿,喃喃道:“明渊,是为父对不住你。”

邵明渊沉默了片刻,抬眸看着靖安侯:“父亲,明渊有个问题想问您。”

“你说。”

“我真的是母亲的亲生儿子吗?”邵明渊字顿问。

第261章 沈氏的真面目

这个问题,他曾想过很多次。

如果是,为何都是儿子,母亲对他的态度和对大哥、三弟的态度如此天差地别?

如果不是,他又是从哪里来的?

老人们都说他是母亲难产生下的,当时足足请了七个有名的产婆。

他曾悄悄派人问过当年给他接生的那些产婆,除去过世了位,离开京城了位,剩下的几位产婆全都指天誓,是亲眼瞧着他从母亲肚子里出来的,绝不存在掉包的可能。

那些猜测在这些人证面前被他默默压了下去,可是今天,他还是无法说服自己。

怎么会有这样狠心的母亲呢?他到底有多差劲,让母亲觉得他死了都不解恨,定要让他生不如死活受罪才可以?

靖安侯被问得言不,邵明渊语气坚定,再问遍:“父亲,请您给儿子个明白话,我真的是母亲的亲生子吗?”

屋子里是漫长的沉默。

窗外树梢的蝉叫个不停,把夏日的暑气都叫得更浓烈了,让人听着心浮气躁,偏偏屋内的父子二人谁都感受不到夏日的炎热,反而有股冷意从骨子里冒出来。

就在邵明渊觉得靖安侯不会回答这个问题时,靖安侯终于吐出两个字:“不是。”

他说完,长叹声,似乎瞬间又老去几岁。

真的不是啊?

这刻,仿佛切有了答案,邵明渊居然觉得压在心头的那座大山陡然轻,不再碾压得他五脏六腑都痛。

“那明渊是谁的儿子?或者说,莫非明渊的生父亦另有其人——”

“没有!”靖安侯骤然打断邵明渊的话,胸脯起伏,呼吸急促,“你当然是我的儿子,怎么会是别人的!你这样胡乱猜测,就不怕伤为父的心吗?这样的话,以后我不想再听你提到半个字!”

“儿子知道了。”

人人都说他是虎父无犬子,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他不是父亲的儿子,又能是谁的儿子?

“那么明渊的亲生母亲呢,她是谁?在哪里?”

“为父年轻时曾养过个外室,你是外室生的。后来你生母过世了,为父就把你抱了回来。”

“可是母亲当年的确生了孩子。”

“是,你嫡母那时候也刚刚生产,可惜你那个兄弟生来体弱,出生没几天就夭折了。那时候你没了生母,你嫡母没了孩子。为父想着外室子的身份对你不好,就把你抱了回来当作那个孩子养了。本想着这样来既解决了你出身的问题,又能不让你嫡母伤心,谁成想你嫡母心里直是清楚的…”

靖安侯忍不住湿了眼眶:“刚才在家里,我已经警告过你母亲不许再针对你。明渊,这些年你受委屈了,就当是可怜你母亲丧子之痛吧,希望你不要恨她。”

“原来如此。”邵明渊喃喃道。

他竟然是外室子,所以才被嫡母恨之入骨…

可即便如此,有些事情,不是个“恨”字就情有可原的。

“父亲,明渊前段时间直在追查件事,刚刚才有了结果,正准备和您说。”

“什么事?”

“父亲请稍等。”邵明渊扬声喊了名亲卫进来,低低交代几句,亲卫领命出去。

约莫半个时辰后。

靖安侯看着被亲卫带进来的人吃了惊:“沈管事?”

沈管事眼神闪烁,低下头不敢看靖安侯。

沈管事旁边位身材高大的男子同样言不。

靖安侯更加困惑,看向邵明渊:“明渊,你怎么把沈管事带来了?”

邵明渊身体还有些虚弱,靠着床头淡淡道:“沈管事,把你知道的事跟侯爷说说吧。”

对上年轻将军黑沉冰冷的眸子,早就得到过教训的沈管事扑通声跪下来,抬手就给了自己两个耳光,才哭道:“侯爷,老奴有罪!”

靖安侯还没见过上来给自己两个耳光请罪的,时大为诧异。

沈管事额头贴地:“老奴真不敢通敌的,是夫人安排的——”

“什么通敌,什么夫人安排的?你给我五十说清楚!”靖安侯心中个咯噔,抬脚把沈管事踹翻。

沈管事爬起来,倒竹筒般说起来:“年初的时候,少夫人不是被送往北地与二公子团聚吗,夫人派老奴陪少夫人同去,私下交代老奴说,让老奴想办法把少夫人的身份和路线透露给齐人——”

“胡说!”靖安侯猛然拍桌子,面色阴沉无比。

沈管事吓得个哆嗦,不敢吭声了。

邵明渊淡淡道:“父亲何不听他说完。”

“好,你给我说说,你是夫人的家奴,就算真想联系上齐人,从没去过北地的你又是如何做到的?”

沈管事埋头道:“多年前夫人跟老奴说,要了解将军在北地的情况,让老奴安排人进军营,老奴就安排了表弟谢武——”

沈管事旁边的男子立刻低下了头。

靖安侯眼神如刀扫了谢武眼。

沈管事继续道:“三年多前,谢武受伤回来了,他在北地多年,对那边很是了解…”

等沈管事从头到尾说完,靖安侯脸色难看至极,深深看了邵明渊眼。

“明渊,这件事事关重大——”

邵明渊打断靖安侯的话:“所以儿子收集了很多证据。”

他扬声:“邵知,把那些证据呈给侯爷过目。”

邵知捧着个匣子进来,打开后件件取出来给靖安侯看:“这是谢武在北地画的地形图,这是谢武与沈管事的通信,这是谢武护送将军夫人回京后收到的江南处田庄的地契,那个田庄经过几道手,实际上是夫人的陪嫁…”

邵知把个个证据摆在靖安侯面前,靖安侯件件翻看,字不落地听,到最后已是面色铁青。

人证物证摆在面前,容不得他有丝怀疑。

靖安侯不由看向邵明渊。

当年那个脆弱的小生命,长成了这样的男儿,从容、冷静、隐忍,当掌握所有情况后,又会毫不犹豫出击,不让对方有丝毫翻身的余地。

这样优秀的孩子,却和他的妻子,闹成了这个样子…

阵气血翻涌,靖安侯抬手按住胸口,说不出句话来。

第262章 家书

邵明渊依然表情平静:“邵知,带他们下去吧。 ”

等邵知把人带走,邵明渊淡淡道:“这个谢武也有些古怪,不过目前还没有更多的线索,所以我直没有流露过什么,谢武和沈管事只以为我追查的是母亲的事。”

靖安侯茫然点头,示意知道了。

邵明渊看着两鬓斑白的父亲,心中叹:“怎么处理母亲的事,明渊交给父亲做主,不过有点要跟您讲清楚,从此之后,请母亲不要再以孝道的名义来干涉儿子的生活。”

说到这里,邵明渊自嘲笑笑,压下翻涌的气血:“我的生活,其实早被母亲毁去了。”

从他对着结妻子射出那箭起,他的后半生就被彻底摧毁了,他将永远背负着良心债,不得安宁。

“明渊,你好好养着吧,你母亲的事,我会处理的。”靖安侯仿佛苍老了许多,连走路都蹒跚起来。

他几乎是浑浑噩噩回到了靖安侯府。

“夫人呢?”

见侯爷脸色不对,丫鬟怯怯道:“夫人去园子里散心去了。”

“请夫人回来,我在房里等她。”

许久后,沈氏才不紧不慢走进来,见到坐在窗边的靖安侯便冷笑声:“怎么,老二还活着?”

靖安侯猛然看向她。

他看过来的目光太冷,冷得让沈氏打了个哆嗦,不由自主后退步,而后恼羞成怒道:“侯爷这是做什么?”

“你们都出去!”靖安侯沉沉开口。

丫鬟们面面相觑,不由看向沈氏。

这些年来,侯府的下人们都清楚,侯爷是个好脾气的,对夫人决定的事从没干涉过,特别是宅院里的事,听夫人的准没错。

“滚!”靖安侯爆喝声。

从没过脾气的人旦爆出来,足以把人吓个半死,丫鬟们再也顾不得等沈氏点头,低头匆匆退了出去。

“侯爷心疼了?”沈氏在下人面前被扫了面子,语气更冷,“那侯爷干脆把我休回娘家啊,让人们都看看,你为了个外室子把给你生养了三个儿子的嫡妻赶回娘家去了!”

靖安侯闭了闭眼,冰凉如水的目光落在沈氏面上:“我不会休了你的。我会命人把西北角的那个院子收拾成佛堂,以后你便在里面礼佛吧,家中的事交给大郎媳妇。”

虽然二郎媳妇乔氏还是落在了鞑子手中,并没有走预定中的路线,可沈氏派人与鞑子联系的事实是抹不去的,往小了说是妇人无知,往大了说就是通敌!

有这样的罪名,他如何敢把沈氏休回家去!

“凭什么?”靖安侯的话让沈氏大为意外,恨声道,“二十多年的结夫妻,就因为那个外室子,侯爷便要软禁我?侯爷的良心都被狗吃了吗?”

靖安侯已是有气无力:“我的良心,只能保证不把夫人勾结鞑子的事捅出去。”

沈氏大惊:“侯爷这是什么意思?什么勾结鞑子?那个小畜生和你说了什么?”

靖安侯摇摇头,把匣子的物证递给沈氏看。

沈氏看过,瘫软在椅子上。

好个狠毒的小畜生,她给他送去匣子信,他就回送她匣子这个!

她当初怎么就没掐死他呢!

沈氏恨得咬牙切齿。

“夫人收拾下吧。”沈氏的反应让靖安侯最后丝希翼也破灭,心若死灰站了起来准备离开。

二十多年的夫妻情分,他此刻何尝好受?可这样的事若不给明渊个交代,他以后还有何颜面面对次子?

沈氏这才真的慌了,把抓住靖安侯衣袖:“侯爷,您真的要我从此青灯古佛?”

靖安侯长叹:“做错事,总要付出代价。”

“做错事?若不是侯爷当年弄出个外室子来,我如何会走到今天?”

“放眼京城,不,放眼整个大梁,有外室子的何其多,却没有人能做到夫人如此地步。夫人不必多说,今天把内宅的事和大郎媳妇交接下吧。”

沈氏颗心不断往下沉。

眼前男人多年的宽和,让她忘了这个家终究还是以夫为天的。

恐惧在沈氏心中蔓延,她慌忙道:“侯爷,大郎媳妇有着身子,这偌大的侯府猛然交到她手中,如何能管得过来?”

靖安侯无动于衷:“我记得夫人怀着大郎的时候就在管家。夫人已经管了这么多年,如今也该歇歇了。”

“不,不,你不能这样对我——”沈氏连连摇摇头,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靖安侯深深看着相伴多年的枕边人,心中阵阵刺痛:“还是说,要让大郎、三郎他们都知道真相,连最后块遮羞布也给夫人扯下来?”

沈氏彻底绝望。

邵景渊听说母亲从此要常住佛堂礼佛,忍不住去找靖安侯说道。

世子夫人王氏突然得到了管家权,仿佛被天上掉下来的馅饼砸中了,连孕吐都骤然减了许多,见此忙拦住:“世子身为人子,还是不要插手父母的事。”

“可是母亲决心礼佛,定然是因为父亲维护邵明渊被气着了,父亲只要表明态度训斥邵明渊番,再在母亲面前说几句软话,母亲定然就会回心转意了。”

母亲还不到五十岁,又不是守寡之人,怎么能从此青灯古佛?这也太凄凉了。

“我看侯爷这次是真的生气了,世子若这个时候去劝,无异于火上浇油,说不准还让侯爷对二弟更加愧疚心疼呢。”王氏道。

已经落到她手中的管家权,她当然是要好好抓住。

她都生了两个儿子了,肚子里还怀着个,放到别人家早就开始掌家,让老太太享清福了,偏偏她这位婆母把管家权抓得死死的,半点没有松手的意思。

她可不想再熬个十年载,把自己熬成了婆。

邵景渊是个没主意的,听媳妇如此说,当下熄了去找靖安侯的心思。

冠军侯府中,邵明渊听说了靖安侯府的事,心中片麻木,斜靠在床柱上把红木匣子缓缓打开。

匣子里的信灼痛了他的眼,他拿起来封封看过,直到拿起封纸张质地与其他信全然不同的信,手忍不住抖。

素雅的信笺,配着雅致的字。

这是乔昭写给他的信!

第263章 生无所谓,死无所惜

邵明渊几乎是颤抖着手把信打开。

“庭泉,提笔如唔。闻君白马已踏边关…君不必以我为念,而今遍地腥云,满城狼犬,称心快意,几家能够。君所行之事,是为天下百姓谋福…望君珍重,早日凯旋。”

邵明渊字字读完,伸出双手盖住了脸。

原来妻子给他写过信的,甚至比他写下第封信的时间还早。

她让他不要挂念她,她理解他的壮志,亦盼着他凯旋归来。

可最终,她终于与他相见,盼来的却是射入心口的支利箭。

他甚至,连句话都没对她说。

邵明渊颗心疼得揪了起来,让他无法站立,不得不缓缓蹲下去。

那种说不出的悲伤与愧疚,几乎要击溃他的理智,让他疯狂。

嫡母是多么了解他的人,用封信让他从此生无所谓,死无所惜。

腥甜的味道涌上来,口热血不受控制喷出来,而后是第二口,第三口。

听到动静的亲卫吓傻了眼,想起晨光的嘱咐拔腿就跑。

接到消息的乔昭吃了惊:“怎么会又吐血?”

晨光哭得比孩子还惨:“说是将军大人看到了将军夫人给他的信,就吐了好多血。三姑娘,您快去救救我们将军吧。”

乔昭匆匆赶往冠军侯府,却吃了个闭门羹。

“邵将军说不见我?”

亲卫忙解释道:“不是不见您,将军说想个人静静,谁也不想见。”

他这样说着,却脸祈求,唯恐乔昭就这么走了。

乔昭听了挑眉。

才施过针又吐血,居然还跟她任性?

那封信到底写了什么,她自己都快不记得了,他就至于——

想到这里,乔昭也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板着脸道:“让开。”

“将军会怪罪的——”亲卫话都没说完,就刷地闪边去了。

乔昭:“…”这样的属下,真的好吗?

她推门而入。

屋子里很安静,邵明渊闭目躺着,听到动静声音低低的:“出去。”

“是我。”乔昭开口,丝毫不受屋内低沉气氛影响,抬脚走了过去。

邵明渊睁开眼,语气淡淡:“黎姑娘。”

乔昭在旁坐下来:“把手伸出来。”

邵明渊没动。

乔昭看着他:“我听说邵将军是因为看信才让身体情况出现反复。既然邵将军不配合,那我就把那些信没收了。”

嗯,她绝对不是因为好奇,她全都是为了邵明渊的身体着想。

邵明渊老老实实伸出手。

乔昭伸手落到他腕上,把过脉,问他:“上次给你的驱寒丸还有么?”

“没有了。”

“吃完了?”乔昭眼睛眯。

察觉乔昭神情不悦,邵明渊点头:“嗯。”

乔昭睇他眼,当即揭穿:“邵将军给了靖安侯吧。”

“黎姑娘如何得知?”邵明渊尴尬之余,好奇更甚。

“今天见到了靖安侯,现他亦有寒毒在身,不过没有你这么严重。”

邵明渊眼睛亮:“黎姑娘可否替家父诊治?”

“可以。”乔昭应得痛快。

“那在下这就派人去和家父说声。”

乔姑娘面色平静点头:“嗯,邵将军请自便。不过记得提醒令尊下,到时候的治疗方法和今天给邵将军的治疗方法是样的,希望他能适应。”

“样?”年轻的将军呆了呆,面色微沉,“黎姑娘说的样,是指——”

“哦,要脱掉上衣。”乔昭波澜不惊道。

邵明渊猛然咳嗽起来。

乔昭倒了杯水递过去。

邵明渊喝了几口水压压惊,颇有几分狼狈对乔昭道:“不知黎姑娘还有没有驱寒丸,在下想厚颜求些给家父用。”

“不需要我替令尊诊治了吗?”

“不需要,不需要,还是等李神医回来吧。”

乔昭暗暗好笑。

靖安侯的寒毒与邵明渊的不同,原本就不算严重,如果长期服用驱寒丸是可以缓缓祛除的,哪里需要赤身驱毒。

嗯,其实她就是瞧着这人都半死不活了还能想着别人,有些不痛快罢了。

这种病人就知道添乱。

“既然如此,那就罢了。”乔姑娘脸遗憾。

邵明渊:“…”在黎姑娘眼里,病人果然是没有男女之别的,他先前竟以为黎姑娘对他是有些许不同的,实在惭愧。

“那邵将军宽衣吧。”

邵明渊下意识抓住了衣襟:“我——”

乔昭脸沉:“难道邵将军觉得,我看到你的身体,是在占你便宜吗?”

“不是,是在下…太古板…”邵明渊想了想,找不到更合适的说法。

乔昭无声看着他。

邵明渊被看得颇不自在。

乔昭叹了口气:“邵将军,你是在抗拒治疗吗?”

“我没有。”他只是没法在名年轻姑娘面前宽衣,哪怕这个女孩子直强调自己是大夫。

“你有。我在你眼中,看不到求生的意志。”乔昭语道破。

这个笨蛋,他或许没有自杀的念头,但也没有求生的**,大概就是顺其自然过天算天。

他是和尚吗?

就算是和尚,也没有真的盼着早登极乐的。

邵明渊顿时沉默了。

乔昭跟着沉默。

不知过了多久,乔昭先开口:“因为那些信?”

她其实理解邵明渊的痛苦,靖安侯夫人沈氏,说是心如毒蝎也不为过。

别说是邵明渊,即便是她,知道今天的事后,那匣子信就成了压在心头的小山。眼前这个人,似乎也不再是个让她想起来就又恼又怨、代表着丈夫这个名头的符号了。

他曾经给她写过封封家书,她若是能收到,早早就能积满匣子了。

有她的回信,他也许会写得更多。

不知为何,思绪飘到这里,乔昭心中蓦地酸。

当时她要是就这么死了,那可怎么办呢?

因为知道了,所以才知道,如果永远不知道这些是多么遗憾。

乔昭抬手,轻轻按了按眼角。

“黎姑娘——”邵明渊轻轻喊了声。

“邵将军是见惯生死的,应该比我更明白,只有活着才有无限可能。人死了,便什么都没了。”

这样的大道理,她本来不必要讲,可谁让眼前这个笨蛋似乎钻牛角尖了呢。

邵明渊惨淡笑笑:“黎姑娘说的是,人死了,就什么可能都没了。”

他的妻子死了,所以他再没有了照顾她、保护她,甚至…爱她的可能。

“那也不定。”乔姑娘伸手,落在邵明渊衣襟上。

第264章 反悔

她的语气有些奇怪,让邵明渊时之间忘了反应,直到独属于少女柔软的指腹落到衣襟上,才如梦初醒。

“我自己来,呃,不,让晨光来吧。”意识到屋内二人独处,邵明渊忙走到房门前,伸手打开了门。

晨光个趔趄冲了进来。

邵明渊眉头跳,强忍着把这偷听的混账再踹出去的冲动,淡淡道:“给我宽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