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有问寇梓墨为什么哭,却隐隐猜到与兄长脱不开关系。

自从兄长搬离寇府入住冠军侯府,还下过大狱,寇梓墨多次去探望兄长,二人之间究竟如何便不得而知了。

寇梓墨坐直了身子,拿帕子擦了擦眼泪,赧然道:“让黎三妹妹看笑话了。”

“寇姐姐不必觉得不好意思,谁都有伤心的时候。伤心的时候不哭,难道笑吗?该哭便哭,该笑便笑,这没什么大不了的。”

寇梓墨垂眸抿了抿唇,浅浅笑了一下:“黎三妹妹说的是,多谢了。今日你就留下用饭吧,就当陪我说说话。”

听寇梓墨这么说,乔昭点头应了下来。

二人略说了几句闲话便到了饭点,丫鬟从大厨房提了食盒过来,把饭菜摆上桌。

寇梓墨在乔昭面前哭了一场,无形中觉得二人亲近不少,便随口问道:“不是吩咐你告诉大厨房加一道山药羊肉羹外加两盏冰糖炖雪蛤吗?”

丫鬟咬了咬唇,飞快看乔昭一眼,垂眸道:“大厨房说姑娘吩咐晚了,山药羊肉羹来不及做。”

“那冰糖炖雪蛤呢?”

丫鬟头垂得更低:“雪蛤恰好没有了,明日才去采买。”

寇梓墨秀眉微蹙,再仔细看了一眼菜色,忽然心中一动,明白了什么。

她性子沉稳,尽管拢在大袖中的手指关节已经捏得发白,面上却不动声色,对丫鬟淡淡道:“退下吧”

丫鬟退下后,寇梓墨勉强对乔昭笑笑:“今日匆忙,招待不周,对不住黎三妹妹了。”

乔昭云淡风轻笑笑:“怎么会呢,寇姐姐家的饭菜比我们府上丰盛多了。这道红烧鲤鱼恰好是我最喜欢吃的。”

寇梓墨松了一口气:“合你口味就好,冬日菜冷得快,咱们吃完再聊。”

二人秉着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默默吃起来。

半凉不热的鱼肉吃在嘴里,乔昭只觉味同嚼蜡。

她的眼角有些酸胀,眨了眨才把涩然压下。

出嫁的女儿回到娘家是娇客,作为外孙女也算小娇客了。她多次来过外祖家,知道外祖家待客席面分了六等,曾经的她用的是一等,如今用的却是最末等。

小姑娘黎昭或许不懂,她却记得分明,寇家最末等的席面招待的是贵客带来的体面下人的。

寇府用招待下人的饭菜招待府上大姑娘的朋友,这其中的意思不言而喻。

他们欺黎家的姑娘不懂,用意是在告诉寇梓墨,希望她以后别再邀黎家姑娘上门。

大舅母以患了疯病的名头被关了起来,如今尚书府主事的是二舅母窦氏。

但窦氏犯不着这样落寇梓墨面子,当婶子的插手侄女交友问题,纯粹是吃力不讨好,有这个时间何不用来教养自己儿女呢?

所以示意大厨房这样做的人已经很明了,就是她的外祖母薛氏。

曾经,外祖母待她和煦慈爱,每次来比对亲孙女还亲热,而今,她成了黎昭,却只能得到一顿招待下人的饭菜了。

最初的委屈过去,乔昭挺直了脊背。

这也没什么,她有了疼她的爹娘祖母,是因为她是黎昭,而今得了这样的对待,还是因为她是黎昭。

有得必有失罢了,至少她能重活一次,已经是大赚特赚了。

乔昭心头豁然开朗,饭菜在嘴中有了滋味。

寇梓墨却如坐针毡,等乔昭一走,抬脚去了薛老夫人屋子里。

“梓墨来了。”薛老夫人淡淡扫了寇梓墨一眼,“到了祖母这儿,怎么不说话呢?”

寇梓墨咬了咬唇:“祖母,今天——”

“你是想问午饭的事吧?”

寇梓墨垂眸默认。

薛老夫人淡淡道:“梓墨,以后别和黎家姑娘来往。”

“为什么?”

第541章 偏见

薛老夫人面色淡淡:“祖母不想看着黎家姑娘带累了你的名声。”

寇梓墨眼眸微微睁大:“祖母此话何意?”

“一个姑娘家,与数名年轻男子朝夕相处数月,能有什么好名声?”

“可黎姑娘南下是奉了太后之命——”

薛老夫人笑了笑:“在外面大家自是不会多说什么,祖母也只是私下提醒你。黎家姑娘眼看着就要及笄了,到时候你可以看看,可会有人家上门提亲。”

寇梓墨颇不赞同薛老夫人的话;“孙女觉得黎姑娘人品端正,不是会招惹人的…”

薛老夫人淡淡睃了孙女一眼:“人品端正?如果人品端正,为何留兴侯府会急慌慌举办赏花宴?”

她说着把一张素雅请帖推到了寇梓墨面前。

寇梓墨心思聪敏,略一琢磨便明白了薛老夫人的意思。

薛老夫人沉沉目光紧紧盯着长孙女,语带警告道:“现在满京城收到这张帖子的人家都知道黎家姑娘招惹了留兴侯府的世子,吓得留兴侯府的老夫人急慌慌下帖子要开赏花宴,替宝贝孙子挑媳妇呢。”

见孙女面沉如水,薛老夫人语重心长道:“祖母也不是那等势利眼的人,没有因为黎家姑娘出身寻常看不起她的意思,以往你请她过府并没有拦着,可现在祖母不能看着你继续与她相交了。梓墨啊,你想想看,黎家姑娘现在这样的名声,那些夫人太太们若是知道你与她交好,会怎么看你?你现在可正是议亲的时候。”

寇梓墨抿唇不语。

薛老夫人挑眉:“梓墨,祖母的话你到底听进去了吗?难不成你也想像黎家姑娘那样嫁不出去,当一辈子老姑娘?”

寇梓墨在心中苦笑。

如果不能嫁给表哥,她情愿当一辈子老姑娘。

不过她一个姑娘家,这话是没脸对长辈说的。

“梓墨?”见孙女依然不言语,薛老夫人眸光微深。

寇梓墨牵了牵嘴角:“您放心,以后我不会请黎姑娘来玩了。”

她不可能凭三言两语改变祖母的看法,既然如此,又何必让黎三姑娘来了受冷遇。尽管黎三姑娘察觉不到,她看在眼里心中却不好受。

薛老夫人听寇梓墨这么说,露出松快的笑容:“你明白就好。祖母准备午睡了,你也回去歇着吧。”

寇梓墨起身,走至房门口突然回头:“祖母,黎三姑娘不会招惹留兴侯府的世子的。”

她撂下这话提着裙摆匆匆离去,只剩下松鹤纹的棉帘子在薛老夫人眼前轻轻晃动。

薛老夫人嘴唇翕动,重重叹了口气。

春风楼里,池灿把一张帖子摔在了杨厚承面前,冷笑道:“看看你干的好事!”

杨厚承涨红了脸:“我回去和祖母说清楚!”

池灿拉住他:“说什么?你想越描越黑吗?现在全京城有头有脸的人家都在看黎三笑话,认定了她品行不端,这辈子是嫁不出去了。”

“那怎么办?”杨厚承急得不行,盯着带有留兴侯府标记的帖子,福至心灵,“庭泉娶黎姑娘不就行了,那些人家可都想把女儿嫁到冠军侯府去呢,等庭泉娶了黎姑娘,看他们还有什么话说!”

池灿似笑非笑看着他。

“我说的不对吗?”

“你说的对极了,所以我主要是想问问你打算怎么办?帖子上写得清楚,赏花宴就定在三天后。”

杨厚承重重拍了一下额头:“对呀,我该怎么办?”

他急得团团转,池灿笑眯眯喝茶,事不关己道:“自作孽不可活。”

乔昭离开寇府,一路上没有回头。

她曾经的外祖家,以后她大概不会再来了。

她怕越是走得近,体会到的东西越残酷。

“三姑娘,到了。”

马车停了下来,乔昭下了马车往内走,一个声音传来:“站住!”

乔昭闻声脚步一顿,侧头看去,就见江诗冉面带愠怒走了过来。

“你去了什么地方?”江诗冉在乔昭面前站定,质问道。

“我刚从寇尚书府上回来,江姑娘有事吗?”

“我明明邀请你过府一叙,你为何去了寇尚书府上?”

“我先接到了寇大姑娘的帖子。”

江诗冉冷笑:“我看都是借口,你分明是不敢去我家!”

乔昭懒得与江诗冉争辩:“江姑娘可以这么认为。江姑娘要是没事的话,我就先进去了。”

“你果然承认不敢去我家了吧?黎三,你心虚了是不是?”

乔昭只觉莫名其妙:“江姑娘此话从何说起?”

“你少装糊涂,真真用了你的药根本没有任何效果,你从一开始就是骗她的!”

乔昭没有时间与江诗冉歪缠,淡淡道:“那我等着九公主传唤我。江姑娘有什么资格代替九公主质问我?”

她说完,抬脚往门内走去。

“黎三,你给我站住!”

回答她的是利落的关门声。

江诗冉气红了脸,走到黎府门前抬脚踢了一下,却忘了今天穿的是软缎鞋,痛得眼泪都流了出来。

“缩头乌龟!”江诗冉恨恨骂了一声,一转身看到了面无表情的江十一。

江诗冉后退一步,拧眉道:“十一哥,你怎么在这里?”

江十一声音冰冷无波:“请黎三姑娘去江府做客。”

“谁让你请她去做客的?”江诗冉一脸不悦。

“义父。”

江十一说完,见江诗冉不言语,以为她没反应过来,补充道:“就是你爹。”

“我爹请她去做客?”江诗冉一听就怒了,“不许请她去!”

江十一绕过江诗冉,敲了敲门。

“十一哥,你听见了吗?”

“听见了。”

“那你怎么还敲门?”

江十一回头,面无表情道:“不敲门怎么请黎姑娘过府?”

“你刚刚说听见了!”江诗冉咬牙切齿提醒。

江十一颔首,表示她说的没错,重复道:“大都督请黎姑娘过府。”

江诗冉气得嘴唇都白了,知道没法让江十一改主意,暗暗下定了决心:等黎三到了江府,正好找她算账!

江大姑娘盘算得好,传信的门房回话道:“我们三姑娘说还有事走不开,请您转告江大人,过几日她再去拜访。”

江十一点点头,转身走了,留下江诗冉目瞪口呆。

什么时候锦麟卫这么没脾气了?

等等,黎三才是她爹的亲闺女吧?

第542章 一怒

三日后,真真公主小心翼翼洗去在脸上敷了一夜的药膏,坐到了梳妆镜前。

莹白如玉的纤长手指抚上面颊,真真公主不确定问伺候她的宫婢:“本宫脸上疤痕的颜色是不是淡了些?”

宫婢连连点头。

“你没骗本宫?”真真公主犹不敢相信。

“奴婢不敢欺瞒殿下,您的脸看起来真的好多了。”

“这么说,那药膏真的管用?”真真公主语气热切起来。

“管用,管用。殿下,您就放心吧,您的脸肯定会恢复如初的。”宫婢说着忍不住声音哽咽了。

自从公主殿下毁了容,不知多少个日日夜夜彻夜难眠,她们当奴婢的看在眼里,同样不好受。

“哭什么,本宫的脸还没好呢。”真真公主语气难掩颤抖。

宫婢忙抹了抹眼睛:“是,是,是,等殿下好了奴婢再哭。”

真真公主瞪她一眼:“说的什么蠢话!快拿了本宫的牌子出宫去请黎三姑娘。”

宫婢领命而去,真真公主时而目不转睛盯着镜子,时而摸摸脸,听到另一名宫婢通报说江诗冉来了,忙请她进来。

“真真,我来看看黎三的药膏管不管用。”看到真真公主的脸,江诗冉顿了一下,迟疑道,“看起来似乎好了些。”

“你确定?”真真公主想从好友这里得到认同。

江诗冉为难了:“这也不好确定啊,又不明显。”

真真公主目露失望之色。

“我再仔细看看啊。”江诗冉凑近去看。

真真公主强行克制住躲避的冲动,任她打量。

江诗冉看了好一会儿,眼睛一亮:“这里,就是你左眼角下面这块地方,我记得有一个浅浅的疤痕,现在不见了!”

真真公主猛然抓住江诗冉的手:“你也发现了?”

她一直不敢说,怕是自己的错觉,那会让她心头悄然升起的希望彻底被掐灭,没想到竟真不是她臆想出来的。

江诗冉狠狠点头:“那就是真的管用了。”

看着好友喜悦的神色,真真公主忽然掩面痛哭。

“真真,你别哭了,你应该高兴才是,你的脸有救了呢。对了,你不是说今天黎三会进宫吗?”

真真公主拿帕子擦了擦眼泪:“已经派人去请了。”

然而宫婢带回来的消息却让人大失所望:“黎三姑娘一大早出门去了,现在还没回府。”

江诗冉不由怒了:“真真,你不是说黎三告诉你连敷三日药膏,到时候她会视情况帮你调整用法吗?怎么现在时间到了,她却躲了起来?”

“或许她是真的有事。”真真公主笑得勉强。

“哼,她分明是不把你放在眼里。走,她不来,咱们去找她!”

真真公主眼看药膏起了作用,心急如焚,听到江诗冉的提议稍微犹豫了一下便答应下来,跟太后请示后出得宫去。

马车往杏子胡同驶去,一路上江诗冉都在诉苦:“真真,你说我爹是不是中邪了,怎么就被黎三迷惑住了呢?”

“我也不知道。”

江堂是锦麟卫指挥使,皇上的头号心腹,真真公主自是不会多加评论。

“她肯定是举止不端!”江诗冉撇了撇嘴,从袖中抽出一张帖子给真真公主看。

真真公主不解其意:“留兴侯府怎么突然办起了赏花宴?”

江诗冉冷哼一声:“所以我才说她有问题,留兴侯府这场赏花宴就是因为她才办的。”

听江诗冉讲完事情的来龙去脉,真真公主目瞪口呆:“还有这种事?”

“不止呢,我爹以前还说过,冠军侯对黎三特别照顾。”

真真公主一怔,语气有些异样:“冠军侯?”

江诗冉没有察觉,自顾道:“是呀,我可真没见过哪个姑娘家像她这样勾三搭四——”

话音未落,马车忽然剧烈颠簸起来,二人在车厢内东倒西歪,吓得惊叫连连,幸亏随行的侍卫护住才没有太狼狈。

“怎么回事?”江诗冉含怒问道。

“马突然惊了。”侍卫回道。

“马好端端怎么会受惊?莫非出宫前没有检查过?”江诗冉追问。

真真公主目光却投向远处,眼睛一眨不眨盯着一道骑马远去的背影。

那个人好像是冠军侯——

“殿下要用的马都是仔细检查过的,没有任何问题。”

视线里不见了那道身影,真真公主忍住心头异样收回目光,状似不经意问道:“刚刚是不是有人经过?”

侍卫眼神一闪:“卑职想起来了,就是那人经过后,马突然就惊了。”

“别胡说!”真真公主脸色一沉,“继续赶路吧。”

岔路口处,邵明渊勒紧缰绳,胯下的骏马停了下来。

他回头遥望了一眼杏子胡同,面罩寒霜。

原来那些大家闺秀在背后是这样议论昭昭的!

路过那辆马车,他本来也没在意,奈何耳力太好,对“冠军侯”三个字敏感了些,就听到了那么零星半句。

勾三搭四?

想到别人把这个评价按在乔昭头上,邵明渊就心口发疼。

这样杀人不见血的软刀子落在昭昭身上,她该怎么过?

邵明渊一夹马腹,向着自从回京后只匆匆去请过一次安的靖安侯府赶去。

“侯爷,二公子来了。”

靖安侯一听面露喜色:“快请二公子进来。”

片刻后披着墨色披风的年轻男子走了进来,向靖安侯问好:“父亲。”

靖安侯对邵明渊的到来显然很欣喜,温声问道:“不是说这几日忙得很吗,怎么有空过来了?”

邵明渊解下披风丢给仆从,开门见山道:“父亲,我心悦一位姑娘,想请您替我去提亲。”

“啥?”靖安侯以为自己还没睡醒,温和的声音都变了调。

当儿子的丝毫没有考虑当爹的被飓风扫过的心情,面不改色道:“儿子想娶媳妇了。”

靖安侯傻傻点头:“啊,娶媳妇是好事,是好事。”

明渊这孩子在说什么?他为什么听不懂?

“那就多谢父亲了。”

“谢我什么?”靖安侯依然如坠梦中。

邵明渊微微一笑:“您不是答应了替儿子去提亲吗?”

“啊。”靖安侯点头后呆了呆。

等等,他什么时候答应的?

第543章 她最好

见靖安侯一副呆若木鸡的模样,邵明渊轻咳一声:“父亲?”

“啊,你说。”靖安侯一个激灵回神。

“儿子想问,您什么时候去替我提亲?”

靖安侯太震惊了,以至于一听到“提亲”两个字就开始发晕,下意识问道:“明渊啊,你先前不是说不大行嘛——”

话说出口,靖安侯才反应过来说了什么,忙咬了一下舌头,剧烈咳嗽起来。

他一时不敢看次子,咳嗽得眼泪都流了出来,小心翼翼打量着邵明渊道:“明渊,我的意思是说,你现在行了?不对,我也不知道我在胡说些什么,你就当我没说。”

靖安侯语无伦次,想要撞墙。

身为一个男人,他清楚知道那则流言对一个男人来说伤害有多大,更何况这还不是流言,而是次子亲口对他承认的。他怎么一时糊涂就问出来了呢?

靖安侯正懊恼着,就听邵明渊一本正经道:“让父亲操心了,儿子忽然觉得自己又行了。”

“那就好,那就好。”靖安侯大大松了口气,眼中满是欣喜。

邵明渊从容问道:“所以父亲能替儿子去提亲吗?”

“不知明渊看中的是哪一家的姑娘?”

邵明渊毫不犹豫道:“翰林院黎修撰的次女,家住杏子胡同,在黎家东西两府中排行第三。父亲若是还有不清楚的,都可以问我。”

“忒清楚了。”靖安侯呆呆道。

次子这是生怕他提亲找错了人吗?

“等等,那个黎姑娘是不是奉太后之命南下的那位黎姑娘?”

邵明渊颔首:“对,正是那位黎姑娘。”

靖安侯不由皱了眉:“京城里有关那位黎姑娘的流言还挺多的——”

“儿子非她不娶。”邵明渊直接打断了靖安侯的质疑。

靖安侯深深看着坐在对面的次子。

曾几何时,他手把手教拳脚功夫与骑射的孩子长大了,长成了一个有主见有担当的儿郎。

次子愿意娶妻生子他高兴还来不及,当然不会拦着,只是那位黎姑娘的名声——

靖安侯看着出众的儿子不由心疼。

他们亏欠这孩子太多了,他希望有最好的姑娘来匹配他,以后不让他再受委屈。

“最好的姑娘?”邵明渊听明白了靖安侯的意思,牵了牵唇角,郑重道,“父亲,对我来说,不是因为她是世人认为最好的我才心悦她;而是因为我心悦她,她在我眼里便是最好的。”

靖安侯表情微动。

邵明渊笑了笑:“当然,她其实真的是最好的,请您相信儿子的眼光。”

父子二人对视片刻,靖安侯笑了:“既然你这么说,那为父自然没有反对的理由。”

他想给儿子最好的是为了让他高兴,如果适得其反,那是蠢货才会干的事。

邵明渊一颗心落了地,嘴角笑意让他看起来愈发俊朗:“父亲今天就请媒人去吧。”

“啥?”靖安侯声音高了起来,发现邵明渊不是开玩笑,哭笑不得道,“别胡闹,嫁娶乃是大事,哪有这么草率的,至少要等转年出了正月才好议亲。”

“儿子等不及了。”邵明渊面不改色道。

靖安侯怔了怔,差一点打翻了手边茶盏,表情格外复杂:“明渊啊,难道明年为父就能抱孙子了?”

邵明渊淡淡瞥靖安侯一眼:“黎姑娘转年才十四岁。”

靖安侯眨眨眼,一时之间竟说不出心中是高兴还是失望。

他本以为儿子速度太快了些,闹半天人家姑娘明年还没及笄呢,且有得等了。

“既然这样,你急什么?”

“着急别人胡乱往她身上泼脏水,我不能名正言顺把那些人教训一顿!”邵明渊语气平静说着,眼中闪过寒光。

作为同在北地打过鞑子的父子俩,他清楚与父亲之间开门见山交流最有效。

靖安侯听了这理由不由乐了:“行,那为父就请媒人替你提亲去。”

邵明渊唇角扬起,心中淌过暖意:“多谢父亲。”

“先不慌谢我。”靖安侯指了指桌几上的茶盏,“喝杯茶润润嘴,看你嘴唇干得全是裂子,也不怕人家姑娘嫌弃。”

邵明渊抽了抽嘴角。

这是亲爹吗?这么快就嫌弃他了。

见邵明渊乖乖喝了茶,靖安侯正色道:“你先前向皇上告假,说替亡妻守一年,虽说现在已经期满,可马上求娶别家姑娘是不是太快了些?恐怕于你名声不好。”

世人常说的守孝一年,实则是守九个月,从年初乔氏离世到现在早已满了。

邵明渊轻笑一声:“父亲,求娶新人与我‘不行’,您觉得哪个名声更不好?”

凡事最怕比较,靖安侯毫不犹豫就改了想法,拍板道:“行,为父这就派人去请最好的官媒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