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安侯笑笑,似是下定了决心不再犹豫:“明渊,你无需惭愧,你大哥与三弟不如你并不奇怪,因为你的父亲便是那样出类拔萃的人物,你是他的儿子,当然不会差到哪里去。”

邵明渊猛然变色:“父亲,您这话何意?”

话已说出口,靖安侯后面的话反倒顺畅起来:“从你是外室子的谣言传遍了开始,我就知道这事瞒不住了。明渊,你听好,你是镇远侯的遗孤。”

“镇远侯?”邵明渊喃喃念着这三个字,一种巨大的茫然扑面而来,仿佛巨浪把他淹没,连呼吸都是疼的。

“对,就是曾经镇守山海关的常胜将军镇远侯。二十一年前,也就是明康五年,兰山借着肃王叛乱的余波参了镇远侯一本,皇上龙颜大怒,下旨诛镇远侯全族…”靖安侯把二十多年前的往事娓娓道来,足足讲了近一个时辰才停下来。

邵明渊已经听呆了,喃喃道:“您是说,我其实是镇远侯的儿子,当年被您与几名义士救了下来,就连大儒乔拙都是因为知道我是镇远侯遗孤,才把孙女许配给我?”

靖远候重重点头:“不错。当初能救下你,亦离不开乔先生的帮助。明渊,可以说你这条命是许多人拿命换来的,看到你这些年来抗击鞑虏、保家卫国,为父很欣慰。我们知道,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邵明渊脸色却猛地变了,语气微颤:“父亲,那…那您原本的次子…”

说到这里,邵明渊已经说不下去。

他实在不敢想象,倘若父亲真用亲儿子的命换了他的命,他余生该如何偿还。

靖远候轻轻笑了笑,眼中满是慈爱:“不是你想的那样。那孩子确实天生体弱,出生没多久就夭折了。”

邵明渊松了口气,转而心又悬起:“那母亲——”

靖安侯苦笑一声:“这件事,是我对不住你母亲在先。我们的次子夭折,当时你母亲产后血崩,没看过那孩子几眼,我以为用你悄悄顶了那孩子的身份,既不担心走漏身份,亦可以让你母亲不必承受丧子之痛,是两全其美之事。只可惜我低估了一个母亲的敏锐,她竟早早发现你不是我们的次子。”

靖安侯闭了闭眼,满目苍凉:“兰山狡诈如狐,早年一直不死心追查你的下落。我甚至连你是私生子的谎言都不敢编造,唯恐走漏半点消息让他瞧出端倪。谁知终究是人算不如天算,你母亲与我挑明后,我只得推说你是外室子并把你母亲送进了佛堂,却没想到最后还是坏在了你大哥手里。”

第 653 章 第653章 不言悔

说到这里,靖安侯已是老泪纵横。

他一直坚信说出口的秘密将不再是秘密,所以镇远侯遗孤的秘密越少人知道越好。

这些年,他愧疚过、郁闷过、后怕过,唯有对救下镇远侯幼子一事从不言悔。

镇远侯曾是大梁的脊梁,挑起了万里山河,这样的人,他的血脉不能断。

“兰山把持朝政十数年,靠得绝不只是阿谀奉承,你是外室子的谣言传得沸沸扬扬之后,我左思右想,觉得这事恐怕瞒不住他了,所以把你喊了过来,不能让你再蒙在鼓里。”

邵明渊垂眸,一言不发。

他能说什么呢?感谢上天待他不薄,让他摆脱了外室子的屈辱身份?

可是他全族人的性命又怎么算?

他效忠的君主,却是残忍杀害他全族人的刽子手,甚至连幼童都不放过。

邵明渊从没觉得这么茫然过。

他知道这样的想法大逆不道,可是那股怨气盘旋于胸口,无处宣泄。

靖安侯明显带出老迈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我已经安排你三弟去河渝白鹿书院读书,那里有我的老部下,一旦家中有什么变故,至少能护着他隐姓埋名度过一生。明渊,为父把这个秘密告诉你,是让你心中有数,若能有个应对就再好不过了。为父无能,除了被动等着兰山的动作,并无好的办法。”

在京城,武将是永远干不过文臣的。

秀才造反十年不成,往前数百年就没有文人起事改朝换代的,是以历来的帝王都会下意识忌惮武将,而更相信文臣。

他们这些领过兵的一旦回到京城兵权便被收回,犹如老虎入笼,除了看起来吓人其实一点威胁没有,根本比不了那些天子近臣随便碰碰嘴皮子就能决定人生死。

靖安侯目光深沉看着邵明渊。

他知道这个孩子不一样,因为得天独厚的领兵才能,哪怕同样是关入笼中的猛虎,龙椅上那位亦不会随便开刀。

可曾经的镇远侯同样出类拔萃,最终还是难逃鸟尽弓藏的结局。

“父亲,您…不必担心我…”邵明渊声音低沉,神色莫名,“那大哥他们呢?”

“他们?”靖安侯眼中闪过痛楚,“你大哥不能走,他一走就会被兰山看出来了。”

说到这里,靖安侯闭了闭眼睛:“你大哥是世子,这是他该背起的责任,亦是他该承受的惩罚。”

早在他收留镇远侯幼子的那天起,他就想过无数遍事情暴露之后的结局,但他不后悔。

如果他后悔了,那些撞死在龙柱上的御史算什么?那些因为求情惹怒了皇上丢了官职甚至性命的大臣算什么?那些掩护镇远侯幼子逃脱后为了守住秘密自刎身亡的义士们算什么?

镇远侯不惜百死保家国,他们自然也会不惜一切代价替他保住这一滴血脉。

邵明渊单膝跪了下来。

靖安侯忙俯身去扶他:“明渊,你这是干什么?”

“父亲,请您放心,我不会让你们有事的。”

靖安侯把邵明渊扶了起来,神色难减忧虑:“明渊,你想干什么?”

见邵明渊不语,靖安侯吃了一惊:“明渊,你可不要冲动。我知道你手下出众,可你的亲卫统共才数百人,别说京城各卫,单是锦鳞卫都有近万人,一旦与之对峙无异于以卵击石。更何况——“

靖安侯深深看了邵明渊一眼:“更何况你的父亲是令人敬仰的忠臣良将,你可不能因为一时冲动而坏了他的名声。”

“父亲,您想到哪里去了。您放心吧,我不会乱来的。”

“不会乱来就好。”靖安侯松了口气。

“不过保险起见,三弟去白鹿书院读书正好。”

靖安侯强笑着点头:“是啊,明天我就让他出门。”

说到这里,靖安侯犹豫了一下,问道:“明渊,你打算如何做?”

邵明渊沉默片刻道:“我会想办法替镇远侯全族沉冤昭雪。”

“这不可能!”靖安侯脱口而出。

邵明渊眸光微闪。

靖安侯叹道:“当初的旨意是皇上执意下的,若是镇远侯能沉冤昭雪,岂不是让皇上承认当年是他错了?”

以明康帝刚愎的性子,怎么会承认自己错了呢?

“到了不得不承认的时候,那便只得承认了。”邵明渊眼中冷光闪过,“父亲,我先回去了。”

“你去忙吧。”

邵明渊走到外面,正好碰到世子夫人王氏往这边走来,身后跟着拎着食盒的丫鬟。

“大嫂。”

“二弟这是要回去了?”

“是。”

“留下与侯爷一道用饭吧,这两日侯爷没怎么吃东西,正好这些饭菜足够两个人吃了。”

“不了,大嫂,我府上还有事。”邵明渊婉拒,“大嫂替我多劝劝父亲吧,保重身体才能谈其他。”

见邵明渊神色匆忙,王氏没有再劝:“既然二弟有事要忙,那我就不留你了,二弟慢走。”

到了书房门口,王氏把食盒从丫鬟手里接过来,轻轻敲门:“侯爷,儿媳可以进来么?”

“进来吧。”

王氏带着丫鬟走进去,劝道:“侯爷,儿媳听说您食欲不佳,特意吩咐厨房做了醋腌瓜条和乌鸡粥,您多少吃一点吧。”

“把东西放下吧,我过会儿就吃。”

王氏犹豫了一下道:“刚刚儿媳碰到二弟,二弟也说呢,您保重身体才能谈其他。”

“让你费心了。”靖安侯看着王氏年轻的面庞心中轻叹一声,转而问道,“王氏,我记得下个月就是你父亲五十大寿了吧?”

王氏一怔,随即点头。

“虽然你娘家离得远了些,亲家老爷的五十大寿还是不该错过的,你这两天就收拾一下回娘家吧。”

“儿媳原是准备对侯爷说的,就是秋哥儿与小妞妞都太小了些,儿媳担心带着他们两个舟车劳顿会生病,这次只打算带东哥儿去。”

靖安侯沉默片刻,勉强笑笑:“是啊,他们太小,就留下来吧,你带东哥儿回去就好…”

说到后面,靖安侯声音暗哑得厉害,王氏心觉诧异,又想不出个所以然,劝了靖安侯几句便离去了。

第 654 章 第654章 醉酒

邵明渊回到冠军侯府中,走在空荡荡的宅院里,心头好似压了一块大石,让他几乎无法呼吸。

他竟然是镇远侯的儿子,那个许多人提起时或是惋惜或是躲闪的镇远侯,才是他真正的父亲。

明康五年,他与昭昭闲谈时曾说过多次这一年有许多隐秘,却无论如何都想不到他的身世才是最大的隐秘。

那一年对于他不再是看客,而是实实在在的血雨腥风,人们闻到的每一丝血腥味,都有他亲人的血。

邵明渊走到凉亭中,在石凳上坐下,吩咐跟过来的亲卫:“拿酒给我。”

亲卫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却能看出将军大人有些不对劲,这种情况下不敢多嘴,忙去厨房拿酒,想了想又体贴装上几盘下酒菜。

二月春寒,酒菜摆到凉亭里的石桌上很快就冷了。

那些下酒菜邵明渊一筷子未动,只一杯杯倒酒喝。

站在亭外的亲卫面面相觑。

将军大人很不对劲!

“莫非是与黎姑娘吵架了?”

“不会吧,咱们将军与黎姑娘一直好好的啊。”

“那你在这好好陪着将军,我去请黎姑娘过来。”

乔昭得到消息赶到冠军侯府,一眼就看到邵明渊孤零零坐在凉亭里喝闷酒。

她皱了皱眉,提着裙摆快步走近,还未到亭子里便嗅到浓浓酒气。

听到熟悉的脚步声,邵明渊转过头来,眼睛瞬间亮了一下,露出个温和笑容:“昭昭,你来啦。”

乔昭冲送她来的亲卫点点头,亲卫们识趣走远,她这才快步走进亭子,在邵明渊身边坐下来。

素手落在男人握着酒壶的手上,少女含嗔声音响起:“邵庭泉,你这是在喝闷酒?”

邵明渊笑笑:“你来了就不是喝闷酒了。”

乔昭认真凝视着邵明渊的眼睛。

对方在她未来之前显然已经喝了不少酒,眸子里带着水光,眼尾处微微泛红,看起来少了几分清冷自恃,多了种令人脸红心跳的味道。

乔昭此刻却无暇乱想,眼中满是关切:“庭泉,发生了什么事?”

男人忽然身子前倾,把她揽入怀中。

“庭泉?”乔昭轻喊一声。

浓郁的酒香让她有些发懵,仿佛连思绪都不清晰了,只得推推拥着她的男人,叹道:“不是说有什么事都会告诉我吗?你才向我父亲保证过的。要是说话不算话,当心你岳父大人再找你喝酒谈心。”

男人下巴抵住她发顶,望着远方轻声道:“军歌应唱大刀环,誓灭胡奴出玉关。只解沙场为国死,何须马革裹尸还——昭昭,其实对我们武将来说,青山埋骨才是最好的结局。”

乔昭身体一颤,抬手捂住邵明渊的嘴,却什么话都没有说。

青山埋骨,马革裹尸,如果真的到了那一天,她不会拦着他。

乔昭反手把邵明渊抱得更紧。

“昭昭——”

“嗯?”

“我父亲是镇远侯。”

上方传来男人暗哑的声音,乔昭浑身一震,猛然抬头。

“是不是很意外?”邵明渊缓缓笑了,浓郁的酒气拂到乔昭面上,让少女白皙的脸颊泛起朵朵桃花。

“明康五年的镇远侯?”乔昭缓缓问。

邵明渊轻轻点头:“对,明康五年的镇远侯。”

他说完不再出声,抱着乔昭一动不动。

乔昭张了张嘴,抬手轻轻放在邵明渊后背上:“庭泉,你心里难受不要憋着。来,我陪你喝酒。”

邵明渊伸手提起酒壶倒了小半杯递给昭昭:“我可以多喝,你只能喝半杯。”

乔昭举杯碰了碰邵明渊的酒杯:“与君同饮。”

邵明渊举杯一饮而尽,又倒了一杯酒。

乔昭并不阻拦,看他连喝了不下十数杯,终于睁不开眼睛,老老实实趴在了石桌上。

“庭泉?”乔昭轻轻推了推邵明渊。

喝醉的某人伸手把她揽了过来,头靠在她身上,喃喃道:“昭昭,我难受…”

乔昭眼角蓦地湿润了。

相处这么久,她了解这个男人,若不是心中苦得不堪重负,他不会把痛苦宣之于口。

“没事,都过去了,以后有我陪你呢。”

邵明渊闭着眼,心中澎湃的痛苦与愤怒仿佛终于找到了宣泄口,用力揽住那一点温暖,紧跟着翻江倒海的感觉袭来。

邵明渊推开乔昭,冲出亭子扶树吐起来。

乔昭忙走过去,掏出手帕替他擦嘴。

吐过后邵明渊清醒了些,脸往旁边一躲,赧然道:“别过来,味道不好闻。”

乔昭睇他一眼:“躲什么?你什么样子我没见过?”

邵明渊睁着半醉的眼,呆呆问:“什么样子都见过了?”

乔昭面带狐疑看着邵明渊:“邵明渊,你到底是真醉了还是假醉了?”

“我,我想漱口…”邵明渊脚步踉跄往旁边挪了挪。

乔昭叹口气:“等着,我叫人给你送水,我去煮醒酒汤。”

邵明渊一把抓住乔昭的手:“昭昭,你别走——”

“你醉了,我煮了醒酒汤再说。”

邵明渊摇头:“醒酒汤可以不喝,反正你别走。”

乔昭无奈,最后只得妥协,扶着邵明渊返回亭子中。

说来好笑,某人明明喝醉了,却还记得不能熏着媳妇,离乔昭远远坐着,又怕她走人,一双眼睛巴巴黏在她身上。

乔昭只得喊来亲卫准备醒酒汤,待到邵明渊彻底清醒,已经到了傍晚时分。

“抱歉,以后不喝这么多了。”没等乔昭说话,邵明渊便主动承认了错误。

“不用抱歉,喝酒也是减轻压力的一种办法。”

如果闷在心里,她情愿他喝醉了说出来。

“靖安侯的意思,兰山会因此猜到你真正的身份,而对你动手?”

邵明渊点头。

乔昭心中一动:“庭泉,这是不是说明把你外室子身份传得沸沸扬扬的人并非兰山一派,而让兰山注意到你,从而对你甚至靖安侯府动手,才是对方最终的目的?”

“我也是如此想。”邵明渊轻笑一声,“对方真是好手段,从西姜勇士的死开始一步步推进,最后引来兰山与我对上,自己则躲在暗中来个隔岸观火。”

“那这个人是谁呢?”

第 655 章 第655章 身世曝光

“无论是谁,能把兰山利用上,这个人确实心思诡谲,城府颇深。”

乔昭托腮不语。

“在想什么?”邵明渊酒醒后笑意温和,全然看不出先前痛苦不堪的样子。

乔昭见了却更觉心疼,沉吟道:“我在想,西姜勇士夜探黎府是在三更半夜,对方如果早有阴谋,如何那么巧就刚好在晨光把西姜勇士扔到大街上之后痛下杀手呢?除非——”

“除非那人本就暗中监视着黎府。”邵明渊接话道。

乔昭心中一动:“庭泉,我想到一个人。”

喜欢派人监视她家,被她发现好几次还锲而不舍,除了江远朝还能有谁?

“你想到了谁?”

“江远朝。”

听到这个名字,邵明渊神色明显冷了一下。

他不认为锦鳞卫有监视黎府的必要,如果真的是江远朝,那他只能归为那人的私心。

乔昭站了起来:“我去找他!”

邵明渊伸手把她拉住:“别去。我们没有任何证据,你去找他,他怎么会承认呢?”

乔昭坐下来,勉强冲邵明渊笑笑:“是我冲动了,或许也不一定是他。”

“不要紧。”邵明渊抬手抚了抚少女柔嫩面颊,眼中冷光湛湛,“是谁并不是最重要的,对方的目的既然是想通过兰山的手把我的真正身世揭露出来,那就来吧,看到最后是他能达到目的,还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翌日清晨,天是阴的,邵惜渊给靖安侯磕了个头:“父亲,我走了。”

靖安侯把他扶起来,眼中满是慈爱与不舍:“走吧,走吧,记得多听管家的话,出门在外不比家里,不许调皮捣蛋。”

能够去向往的书院,又是第一次离开家门,邵惜渊这个年纪的少年无疑是兴奋的,脸上并无多少离别的愁绪,笑嘻嘻道:“父亲放心吧,我又不是小孩子了,怎么会调皮捣蛋呢?等到了七八月份书院放假了,我就回来看您。”

“好,趁着天色还早赶紧走吧,别赶不上客栈。”靖安侯目不转睛望着幼子,见他脸上全是兴奋与期待,暗暗叹了口气,看向老管家。

老管家会意,开口道:“侯爷放心吧,我会照顾好三公子的。”

邵惜渊在老管家陪同下上了马车,靖安侯站在原处望了许久才默默返回。

过了几日,靖安侯世子夫人王氏带了长子东哥儿离开侯府回娘家给父亲贺寿去了,偌大的侯府瞬间冷清下来。

西姜恭王天天追着三法司不放,要他们交出杀害西姜公主的凶手。

三法司焦头烂额,案子却没有什么进展,这让他们甚至生出一种冲动,干脆把事情推给冠军侯算了,反正现在外头的人已经认定了西姜公主是冠军侯杀的,而冠军侯底子硬不怕背锅。

当然这样的念头只是一闪而过,就在三法司没有什么头绪的查案中,明康帝出关的日子终于到了。

憋了一肚子火气的西姜恭王正准备找大梁天子狠狠告上一状,一件震惊世人的事发生了。

冠军侯居然是二十年前因勾结叛贼被全家处决的镇远侯遗孤,而他杀害西姜公主的目的就是为了挑起大梁与西姜两国争端,让大梁陷入战乱,好替父报仇。

明康帝很快就下旨把冠军侯与镇远侯全家打入天牢。

西姜恭王听到这个消息后都懵了,摸着下巴想:大梁天子该不是他们西姜派来的卧底吧?这就把令他们无比忌惮的冠军侯给收拾了?幸福来得这么突然,他真的好难适应!

嗯,算起来舞姬也快到了,目前看来似乎派不上用场了。西姜恭王满心喜悦叹口气,颇有种英雄无用武之地的遗憾。

靖安侯府外挤满了看热闹的人,众多锦鳞卫把侯府围得水泄不通。

“你们放开我!”靖安侯世子邵景渊拼命挣扎开锦鳞卫的控制,冲到靖安侯面前,声嘶力竭问道,“父亲,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靖安侯面色平静,紧绷唇角一言不发。

“父亲,您说话啊!邵明渊为什么成了乱臣贼子的遗孤?他不是您的外室子吗?”

见靖安侯依然不做声,邵景渊几乎要抓狂,把追过来的锦鳞卫推搡开,大声质问:“父亲,您为什么要收留乱臣贼子的遗孤?您难道不知道这样会害死我们全家人?”

靖安侯闭了闭眼,沉声道:“明渊不是乱臣贼子的遗孤。”

邵景渊眼睛一亮:“邵明渊就是您的外室子对不对?父亲,那您和他们说啊,什么乱臣贼子和咱们侯府没有关系,他们凭什么抓咱们?”

一只手搭在邵景渊肩头:“好了,邵世子,有什么话你们父子可以在天牢里慢慢说,现在不要耽误我们办事了。”

“你走开——”

邵景渊伸手去推那名锦鳞卫,那名锦鳞卫神色冰冷,照着邵景渊肚子就踹了一脚,冷笑道:“邵世子,我们锦鳞卫可不是侯府的下人,容得你撒野!来人,把他带走!”

邵景渊被几名锦鳞卫按着挣扎不脱,扭头嘶声喊道:“父亲,您说话啊,您和他们解释啊!”

靖安侯嘴唇颤了颤,一字一顿道:“镇远侯不是乱臣贼子!”

邵景渊脸色猛然白了,一脸绝望。

“带走!”

冠军侯府大门四开,黑压压站了一群手持绣春刀的锦鳞卫。

拔出的绣春刀在阳光下闪着寒光,令看热闹的人们瞧着胆寒,但这依然阻止不了他们瞧热闹的天性。

邵明渊面色平静从府中走了出来。

江远朝站在他面前,淡淡笑道:“侯爷,今日得罪了。”

邵明渊冷冷目光在江远朝面上转了转,一言不发往前走去。

江远朝脸上笑意一滞。

冠军侯这是不屑于与他说话?到了这个时候,他真不知道这人还有什么凭仗能如此淡定。

“姐夫,姐夫——”府中追出个女童,锦鳞卫欲要阻拦,在江远朝示意下收回手。

乔晚跑过来,拉住邵明渊衣袖:“姐夫,他们为什么抓你?”

邵明渊低头摸摸乔晚的头:“晚晚不要担心,乖乖在家里呆着好不好?”

“姐夫,你会回来吗?”

“会的。”

乔晚强打精神露出一个笑容:“姐夫放心,我会乖乖呆在家里,不让你担心。”

“侯爷,请吧。”江远朝嘴角含笑道。

他一转身,便看到乔昭站在不远处,不由怔了一下。

第 656 章 第656章 怒问

乔昭走过来,江远朝嘴唇翕动想要说什么,却见她直接越过他,走到了邵明渊面前。

江远朝动了动唇,垂下眼去。

“昭昭,你怎么过来了?”

“我来送你。”

邵明渊抬手轻轻抚了抚她鸦黑的发:“不用,你照顾好自己就好。”

“我会的。”乔昭把手中食盒递给邵明渊,“你在里面更要照顾好自己。”

邵明渊把食盒接过来:“别担心,我不会有事的。”

一名锦鳞卫把手伸过来:“检查。”

乔昭看向江远朝。

江远朝避开她的视线,淡淡笑道:“职责所在,还望侯爷见谅。”

邵明渊定定看了江远朝一眼,忽然一笑:“江指挥使说得对,抓人确实是你们的职责所在。废话不必多说,打开检查吧。”

江远朝冲锦鳞卫点头示意。

锦鳞卫立刻把食盒打开。

朱漆雕花食盒共有三层,上面两层放的是一些好保存的吃食,最下面一层则是一些瓶瓶罐罐。

“大人——”锦鳞卫请示江远朝。

江远朝对邵明渊微微一笑:“侯爷,抱歉了,这些瓶瓶罐罐都不能带进去。”

邵明渊轻轻皱了一下眉,旋即舒展开,语气平静道:“昭昭,那你带回去吧。”

乔昭一言不发把东西收好,退至一旁。

江远朝深深看了乔昭一眼,见她半个眼神都不投过来,心中轻叹一声,面色转冷:“走。”

冠军侯府中只有邵明渊一个主子,其他人并不在抓捕范围之内,众多锦鳞卫团团围着邵明渊向前走去,看热闹的老百姓立刻让开一条道路,随着锦鳞卫走远议论声渐大。

“没想到啊,冠军侯居然是罪臣遗孤,我还以为他真是靖安侯的外室子呢。”

“你们听说了没,靖安侯全家都被抓起来了,连几岁大的孙子都没放过呢。”

“那有什么办法,谁让靖安侯包庇罪臣之子呢。先前听说冠军侯杀了西姜公主,我还道他是为了未婚妻出气,现在才知道原来是为了家人报仇。”

“杀了西姜公主怎么替家人报仇?”有人不解问道。

“这还想不明白吗?西姜公主死在咱们这里,人家西姜能罢休吗?要是不交出凶手,两国肯定就要闹僵了,一闹僵就要打仗,到时候两国打得不可开交,咱们大梁遭了殃,那可不就是替父报仇了。”

“要是这样说,冠军侯杀了西姜公主实在不该啊…”

乔昭默默听着百姓们的议论,心中一片冰凉。

百姓是最简单的一群人,好与坏皆看眼前,情绪最容易被挑动,为人利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