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正是池灿。

扳倒兰山父子后,他在众臣心中份量有所不同,这两日端的是意气风发。

乔昭很难把现在神采飞扬的男子与前些日子醉酒后怨气满腹的那个人联想到一起。

再看与池灿回话的兄长同样神色轻松的模样,她心中便不由有些感慨:男儿果然要有所建树才会心境宽阔。

正想着,池灿已经往她这里看过来。

“池大哥。”乔昭笑着打了招呼。

池灿似是没想到乔昭全然不计较不久前发生的那场不愉快,微微一怔后笑了笑。

很快一行人出了北城门,赶到了京郊官道旁的一处茶摊。

邵知等人已经候在那里了,见乔昭来了,赶忙来拜见主母。

“将军大概何时能到?”乔昭由阿珠、冰绿左右扶着下了马车,眺目远望。

官道宽阔平整,道路两旁树木成荫,远望还是一片郁郁葱葱,仿佛无边无际。

再往侧边远方看,则是此起彼伏的青山,这个时节花开正好,满山坡的野花给连绵青山铺上一块块绚丽花毯,能遥见数辆马车错落停驻在那里,应该是某些府上的女眷出门游玩来了。

乔昭轻轻吸了一口带着青草香的空气,顿觉神清气爽。

“刚刚接到信儿,将军大概再过一个时辰左右就能到了。夫人,您先坐着喝口茶吧。”邵知搬了一条长凳,拿袖子扫了扫,请乔昭坐下。

出门在外,乔昭当然不会穷讲究,道了声谢坐下来。

乔墨与池灿在另一桌坐下,边喝茶边等待着。

乔晚在侯府中憋久了,难得出来放风,眼睛好奇张望着,忽然眉头一皱,拉了拉乔昭衣袖:“黎姐姐,你看那边那些人好奇怪啊,出远门怎么还一家老少都去啊。”

乔昭不经意看了一眼,不由一愣。

正往他们这个方向走来的足有几十口人,明显看出是一大家子,最前头是一辆老旧马车,再往后则是几辆无蓬板车,上面堆满了杂物,空余地方坐着几个幼童。

车后面走着男女老少,男人们神情麻木,女人们眼圈通红,若不是不见哀乐与白幡,还以为这是出殡的队伍。

有那么几位年轻的姑娘被护着走在中间,乔昭立刻认出其中一人正是兰惜浓。

似是心有所感,在长长队伍中走着的兰惜浓忽然抬眸对上了乔昭的视线。

那一瞬间,乔昭心情格外复杂。

京城贵女中,兰惜浓与江诗冉一样,比真正的公主还要活得尊贵些,高高在上了十几年,一朝变故却沦落到连马车都坐不起的境地。

“二姐,你怎么不走了?”兰惜浓身边一位少女问道。

兰惜浓目不转睛望着乔昭,没有理会少女的话。

最前方的马车窗帘忽然被掀开,露出一张老迈成树皮的脸。

兰山浑浊目光落在池灿与乔墨身上,陡然一亮,很快又变得黯淡无光,默默放下了窗帘。

池灿冷笑一声:“还真是老天开眼,让咱们能看到兰山狼狈离京的光景。”

“确实是老天开眼。”乔墨淡淡从兰家老少身上扫过,眸中毫无波澜。

兰山父子指使人害死他全家时可没想过不该滥杀无辜,兰家老少享受着荣华富贵时更没寻思过那锦衣玉食的日子是靠着喝别人的血换来的。

享得了富贵,就该受得了贫苦,这很公平。

乔昭轻叹一声:“大哥,借你碧箫一用。”

乔墨解下腰间碧箫递给乔昭。

碧箫入手微凉,乔昭把碧箫凑在唇边,吹奏起来。

轻柔幽静的箫音响起,如若风过送到兰惜浓耳中,正是前朝名曲《送君行》。

她与兰惜浓同在馥山社,如果不是双方天然的敌对立场,或许能成为朋友,而今这种情形更是不便交谈,那便以一曲道别吧。

宁静悠远的箫音回荡在山野间,兰惜浓目光闪了闪,露出淡淡的笑容,抬脚往前而去。

“呸!”眼见着兰家人走远了,摊主狠狠啐了一口,见乔昭等人看过来,忙解释道,“兰家人就是咱大梁的祸害,现在总算完了,以后大家就有好日子过了。哼,谁想到他们还从这里路过啊,要是冲撞了贵人们那还了得…”

乔昭收回视线,已经没有兴趣多听。

兰山父子是十恶不赦,但这些话听起来确实没有什么意思。

前方急促的马蹄声传来,一道银白色身影由远及近快速奔来。

池灿立刻站起身来:“庭泉来了。”

骏马如风,很快就看清了来人的模样。

银盔甲红披风,来人正是邵明渊。

池灿翻身上马迎上去。

邵明渊勒住缰绳,笑问:“都办妥了?”

池灿笑着点头:“妥了!”

二人相视一笑,伸手击掌。

邵明渊看向乔昭。

在对方灼热目光下,乔昭莫名脸热起来,胡乱问道:“怎么就你一个人?”

“我心急,把他们甩在后面呢。”话音才落,邵明渊俯身伸手握住乔昭手腕,一个用力把她拉到马上。

瞬间落入熟悉的怀抱里,乔昭微讶:“庭泉?”

耳边响起男人爽朗的笑声:“夫人,咱们该回家了。”

第774章 早年传闻

坐在邵明渊身前,乔昭脸色微红,垂眸盯着那只握着缰绳的大手不语。

池灿见了不由纳闷。

当初他去嘉丰这丫头非闹着一起去,共乘一骑时可没见她害羞呐。

这是越大脸皮越薄了?

短暂的疑惑过后,看着好友喜笑颜开的模样,池灿冷哼一声:“注意点,青天白日的。”

邵明渊失笑:“你什么时候也在意这些了?”

池灿翻了个白眼:“我不在意啊,但你可是堂堂冠军侯,大梁百姓心中正直端正的大将军。”

邵明渊低头看了乔昭一眼,环住媳妇纤腰的大手紧了紧,笑吟吟道:“正直端正的大将军也要娶妻生子呢,疼自己媳妇天经地义,别人管不着。”

曾经他们是未婚男女,自然不能在人前越雷池一步,现在已经成了夫妻,妻子来接凯旋的丈夫回家,夫妻共乘一马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池灿看着碍眼,双腿一夹马腹跑远了。

邵明渊笑笑,看向乔墨:“舅兄,我先带昭昭走了。”

“去吧。”乔墨笑道。

大妹与侯爷琴瑟和鸣,他当然乐见其成。

眼巴巴看着两匹马先后绝尘而去带起一路烟尘,乔晚眼睛亮亮的:“大哥,姐夫对黎姐姐真好。”

乔墨低头看着乔晚,温声问:“羡慕了?”

乔晚猛点头:“当然羡慕啦,我以前看到父亲、母亲相敬如宾那样相处就觉得极好了,如今看到姐夫与黎姐姐才知道原来夫妻间还能这般要好。”

乔墨微微一愣,这才察觉幼妹已经悄悄长大了,不由笑道:“大哥忘了我们晚晚很快就该嫁人了。”

乔晚小脸瞬间红透了:”大哥你胡说什么呀。”

小姑娘说着眼珠一转,笑道:“倒是大哥都好大年纪了,咱们已经出了孝,不知道什么时候给我找个嫂嫂呢?”

“嫂嫂总会有的。”乔墨淡淡笑道。

“那有了嫂嫂咱们是不是就该从侯府搬出去了?”

乔墨认真看着乔晚:“晚晚舍不得?”

幼妹跟着母亲长大,虽然天性活泼,但他相信该有的规矩不会忘的。

果然乔晚摇头道:“没有啊,姐夫虽好,但大哥成家后咱们再住在侯府就会被人笑话贪恋富贵啦,我可不想听别人这样说咱们。”

小姑娘说着不由挺了挺脊背。

她的祖父是举世闻名的大儒,祖母是皇家郡主,母亲早早就教育过她了,如果一个人没有家族荣耀感,那很容易就做出没骨头的事来,身为乔家人才不能被人家说这样的闲话。

“是啊,咱们该搬出去了。”乔墨拍了拍马背,“晚晚能上去吗?”

乔晚得意一笑:“当然能,姐夫送我的小马驹已经长得比这匹白马还要高了呢。”

白马:“…”能不能别这么比较?马也是有尊严的!

乔晚踩着马蹬翻身而上,乔墨坐到后面,笑道:“来,大哥也带你骑马。”

一行人先后回到侯府。

邵明渊环视一眼熟悉的府邸,他离开时还是春寒料峭,现在已是花木葱葱。

“昭昭,家里让你打理得真好。”邵明渊抓着乔昭的手,轻轻捏了捏她柔软的手心。

二人共乘一骑,一路上没少被某人占便宜,乔昭此刻身子还有些发软,瞪了邵明渊一眼:“少说些有的没的,快去洗漱吧。”

“嗯,那你先招呼着拾曦与舅兄他们。”邵明渊颇为遗憾看了朝思暮想的人一眼,这才大步走进净房。

乔昭早就吩咐厨房准备好了酒菜,先让丫鬟们给池灿与乔墨奉上香茗,等邵明渊换上家常青袍出来立刻便开饭了。

饭后丫鬟又上了茶水,几人这才聊起来。

“兰松泉被判斩首,兰山罢官还乡,总算是除了这两个祸害,想来很快皇上就要提许明达为首辅了,内阁又会进新人,到时又是一番新格局。”池灿喝了口茶,懒洋洋说道。

邵明渊不着痕迹看了乔墨一眼,笑道:“皇上提谁当首辅无所谓,关键是能替我岳父一家报仇雪恨,这才是最重要的。”

朝中的勾心斗角他虽接触不多却心中通透,换谁来做不见得就好到哪里去,他是武将,不掺和那些,反正谁对不住他在意的人想法子弄死就是了。

“兰山这一倒台,他那些门生亲信还没等我参就有无数人争相恐后弹劾了,忽然觉得怪寂寞的。”池灿嘴角挂着讥诮。

“要真能一直寂寞下去反而是好事。”邵明渊仿佛想到什么,问道,“拾曦,你有没有听说过无梅师太的往事?”

乔昭握着茶杯的手一顿。

“无梅师太?”池灿收敛起懒洋洋的样子,“怎么好端端提到她?”

面对至交好友邵明渊没什么可隐瞒:“无梅师太曾赠给昭昭一条手串,后来昭昭几次遇险都与那条手串有关。前些日子我派人去南边调查,查出无梅师太与肃王身边一位亲信隐隐有些关系——”

“我知道你说的是谁了。”池灿皱了一下眉,“那个人叫薛平,是肃王的得力干将,当初肃王造反结果短短数月就兵败如山倒,有个传闻便是与此人有关。”

“什么传闻?”

“说是薛平受肃王所托把多年来积攒的金银珠宝兑换成银钱用以买粮草,结果那笔钱不翼而飞,薛平拔剑自刎,从此再无人知道那笔银钱的下落。”

“这又与无梅师太有何关联?”邵明渊问。

“后来不知怎的又传说有人在京郊见过薛平,说他去见了一位长公主。”说到这里,池灿冷笑,“本来这些似是而非的传闻没有什么人知道了,我之所以有所耳闻,便是因为薛平把银钱交给了长公主那个莫名其妙的说法。”

几人不由被池灿勾起了好奇心。

池灿神色更冷:“我与母亲当初被肃王余孽困在凌台山,便是受那个传闻所累,他们误会我母亲是那位长公主!”

“这样说来,手珠中的秘密或许便与那批银钱有关。”

池灿把茶杯往茶几上一放:“我再想法查查去。”

池灿一走,乔墨很快识趣离去,把空间留给小别的夫妻二人。

邵明渊深深看了乔昭一眼。

“干嘛——”乔昭话音未落,便被拦腰抱了起来。

“睡觉!”邵明渊霸气十足回道。

第775章 遗诏

吃饱喝足,邵明渊大手抚摸着乔昭光洁的背,叹道:“还是家里好。”

已经累瘫的乔姑娘无力睨了神清气爽的男人一眼。

“想我没?”邵明渊探过头来,贴在她耳边问。

“不想。”

“真的不想?”邵明渊双手捧住乔昭的脸,凝视着她的眼睛。

男人黑眸湛湛,满是柔情,乔昭不由自主点头:“想了。”

“那再来一次?”

乔昭一巴掌拍过去:“别胡来。”

邵明渊轻笑出声,揽着乔昭不放手:“昭昭,你喜欢北边吗?”

“问这个做什么?”乔昭迎上邵明渊的眼。

“我在想,京城太乱了些,若是有可能,咱们在北边安家挺好的。当然,前提是要你喜欢。”

他在北地经营多年,根基无可撼动,在那里他就不担心昭昭受到意外的伤害了。

乔昭一时没有回答。

邵明渊似是想到了什么,面色微变,歉然握紧乔昭的手:“当然,你若是喜欢南方,咱们就去南方,或者习惯了京城,咱们就还在京城。我都听你的。”

乔昭笑起来:“傻子,对我来说,咱们只要在一起,哪里都是一样的,所以这些你安排就好。”

邵明渊眼睛一亮:“你真这么想?”

“我干嘛骗你?”

“昭昭,你真好!”男人压过来,二人笑着滚作一团。

门外,冰绿默默抬头望天。

当丫鬟真是个辛苦活,当嫁了人的主子的丫鬟更是个辛苦活,这日子真有点过不下去了。

算了,她还是逗二饼玩去吧。

沐王府上,沐王盯着心腹秘密呈上来的一个不起眼长盒子面上阴晴不定。

这个长条盒子是兰山托人送给他的,里面到底是什么?

沐王伸出手去,触到盒子时仿佛被火烧般缩了回去,一颗心急跳起来。

不知为什么,他总觉得这个盒子里关着猛兽,一旦打开局面就会变得不受控制了。

沐王觉得这个念头有些好笑,到底是好奇心占了上风,再次伸出手去,心一横把盒子打开。

一角明黄映入眼帘,沐王几乎在瞬间合拢盒子,厉声道:“都出去!”

待屋子里伺候的人退了出去,沐王依然心跳如雷。

他缓了缓气,手不停颤抖着把盒子打开,这才看清盒中之物。

沐王眼神一缩。

那是——

沐王迅速拿起盒中之物打开来,看完后脸上闪过狂喜。

遗诏,这居然是一道传位于他的遗诏!

原来父皇早就写好了遗诏,准备待百年之后把皇位传给他!

沐王死死抓着遗诏,又哭又笑,哭笑到后来忽然表情一僵。

不对!

他迅速低头再次看了遗诏一眼,上面确实是明康帝的字迹,同时盖了玉玺大印,无论怎么看都不似作假。

可是沐王渐渐恢复了理智。

这遗诏定然不是真的,如果是真的,怎么会落在兰山手里?

那么兰山把这道假遗诏交给他的目的是——

沐王脸上表情变化不断,最终转为狠厉。

不管兰山是什么意思,眼下这道真假难辨的遗诏就在他手里,只要父皇在未立太子之前匆匆归天——

沐王越想越激动,举起“遗诏”亲了亲,小心翼翼放入盒子中,随后四处转了转,先是藏在枕头下的暗格里,想想又不放心,取出来后又藏到书架上的夹层里,依然不放心,抱着“遗诏”在屋子里乱转起来。

兰山父子这一倒台,京城上下欢庆数日,许多兰山同党陆续被弹劾收拾,而曾经因得罪兰山父子被陷害的官员则陆续平反,这其中就包括前御史欧阳海。

只可惜欧阳海一家全都惨死,如今只剩几座新坟。

欧阳微雨的坟前,乔昭上了一柱清香,轻声道:“欧阳姑娘,害你全家的人如今已经得到了应有的惩罚,你可以瞑目了。”

她说完走至一旁,与等候在那里的邵明渊和乔墨站到一起。

池灿走过去,沉默片刻,扬唇笑道:“我说过的,你不会白死,现在你看,我没有骗你。”

若是人有来生,那么希望你能投胎到一户寻常富户,平安喜乐一生。

“走吧。”池灿上了一柱清香,对乔昭等人道。

几人一起向停靠在路边树下的马车走去。

“有人来了。”邵明渊驻足。

不多时就见一辆小巧的青帷马车拐过岔路缓缓驶来。

乔昭眸光一闪,看向乔墨:“好像是寇府的马车。”

马车很快就到了眼前停下,寇梓墨与寇青岚姐妹先后下了马车。

见到站在路旁的乔墨,寇梓墨脸色明显变了一下,很快恢复平静,垂眸冲乔墨屈膝一礼:“表哥好久不见。”

寇青岚跟着见礼,神色却没有寇梓墨那么平静了。

她提着裙角走至乔墨面前,弯唇问道:“表哥怎么许久没过去了?祖母他们一直念着你呢。”

乔墨温和笑道:“才出了孝,衙门里事情也多,回头我会带晚晚过去看望外祖母他们的。”

寇青岚眼波流转,冲乔昭三人略略屈膝,随后问道:“表哥你们也是来祭拜欧阳姑娘的?”

“我们来给欧阳御史上一炷香,侯夫人来祭拜欧阳姑娘。”

“真是巧了,我陪大姐来祭拜欧阳姑娘,没想到遇到了表哥。”寇青岚说到这里扭头喊道:“大姐,你怎么不过来?”

几道视线投过来,寇梓墨无法,只得走了过来。

面对脱去素衣换上青衫的乔墨,寇梓墨只觉心有千言万语却无从说起,倒恨不得立刻离开此地了。

偏偏寇青岚笑道:“大姐你那日不说有事情拜托表哥帮忙吗,既然今天遇到了,就不用等表哥去府上了。”

说到这,寇青岚看了乔昭三人一眼,大大方方一笑:“几位不介意稍等一下吧,让我大姐与表哥说几句话。”

“青岚——”寇梓墨羞恼不已,在外人面前却不好表现出来。

“好啦,大姐你与表哥快些说吧,我先给欧阳姑娘上香。”

乔墨心中叹了口气,冲寇梓墨温和笑笑:“表妹有事情找我帮忙吗?不知道是什么事?”

他一边问一边往不远处的树下走去,倒是缓解了寇梓墨的尴尬。

第776章 人生苦

葱郁树下,乔墨与寇梓墨站定。

寇梓墨心中有些恼怒妹妹的自作主张,可是与朝思暮想的心上人靠近了,羞愧之余又生出不可言说的甜蜜来。

这甜蜜带着苦涩,她清楚不过是昙花一现,可即便这样,她都觉得来之不易。

她本来以为此生再无与表哥这样靠近的机会。

乔墨对寇梓墨的情意何尝不是心知肚明,可是他此刻除了叹息,别无他想。

他与梓墨表妹年纪相差不小,从来都是把她当妹妹看的,后来察觉到她的情意虽然没有流露出什么,却也曾想过,梓墨表妹品性纯良,若是双方长辈有意,亲上加亲未尝不好。

然而终究是世事无常,一场大火让乔家支离破碎,也让他的心中再没有儿女情长。

寄人篱下的那段日子更是让他看明白了许多东西。

即便站在他眼前的是一位深爱着他的好姑娘,他们到底回不到当初了。

既然此生无缘,他自然不能让她存着念想,为此一直郁郁不乐。

“表妹——”

乔墨刚开口,寇梓墨忽然抬眸打断了他的话:“表哥,其实我没有事找你帮忙。”

乔墨一愣,沉默了片刻笑道:“我知道。”

梓墨表妹这是打算说清楚了?这样也好。

“我自小到大,一直心悦表哥。”

这一次乔墨沉默时间更长,而后轻声道:“我知道,但我一直把表妹当妹妹。”

这一次换寇梓墨轻轻一笑:“我也知道。”

她认真看着乔墨的眼,笑得温柔:“所以我想告诉表哥,你不需要有负担,在我母亲被关进祠堂那一日起,我就把你放下啦。要说来,今天确实有话对表哥说的,那就是祝表哥仕途顺遂,早日觅得佳妻。”

表哥已经出了孝期,又是二十多岁的人了,兰山一倒台更成了无数人眼中的乘龙快婿,今年定亲已是必然。

“多谢表妹了,也祝表妹早日嫁得良人。”乔墨语气平静无波。

寇梓墨只觉字字锥心,痛得指尖轻颤,面上却缓缓露出个笑容。

表哥这样说其实也好,让她连最后一点奢望都不再有。

不过这是她早就预料到的事,表哥若真是那种心思不正的人,在寇府小住的那段日子就不会对她那般疏离。

她是清楚的,那个时候表哥若是对她有一点亲近,她便能做出非他不嫁的事来。

还好,表哥是从不会放下自尊的人,她也是。

寇梓墨面上越发平静,冲乔墨微微屈膝:“青岚爱胡闹,表哥不要介意。我们祭拜过欧阳姑娘还要赶着回去,就不与表哥多说了。”

“表妹去吧。”

寇梓墨再次一福,转身往寇青岚那里走去。

乔墨视线在少女纤细背影停留一瞬,面色平静走到路旁马车那里,冲邵明渊三人笑笑:“回去吧。”

乔昭转头遥望了跪倒在欧阳微雨坟前的寇梓墨一眼,悄悄叹了口气,弯腰上了马车。

一行人越行越远。

寇梓墨已是泣不成声,轻抚着欧阳微雨的墓碑哭道:“微雨,我来看你了。”

京城贵女之中,除了胞妹青岚,她与欧阳微雨自**好,说是情同姐妹也不为过了。

犹记得欧阳微雨离京那日还说过她们总有再见的机会,谁知再次见面却已经天人永隔。

“微雨,为什么你会这般命苦?”

她已经得知了欧阳微雨的遭遇,如果换了她被卖入青楼,为父伸冤后除了一死也没有更好的选择。

死了,世人会赞一声欧阳御史的女儿忍辱负重,刚烈大义,可若是苟且偷生,那整个家族永远别想再抬起头来。

她理解好友的选择,却心痛好友的遭遇。

寇梓墨扶着冰冷的墓碑几乎要哭得背过气去。

老天为何如此不公,总是让人把种种悲苦经历个遍。

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

“大姐,你不要哭了,仔细身体。”

寇梓墨一把抱住寇青岚,伏在她肩头痛哭:“青岚,我好难受,真的好难受…”

寇青岚回抱着寇梓墨,轻轻拍了拍姐姐的后背。

大姐难受的何尝只是欧阳姑娘的死,还有与表哥的有缘无份吧。

更可怜的是,大姐连难受都只能借着哭欧阳姑娘说出来。

寇青岚越想越心疼,扶着寇梓墨起身:“大姐,咱们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