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宁兮闻言笑了笑,将自己不自然的神色掩饰了过去,“你也知道本宫以前的事情都不记得了,你不妨给本宫好好说说这个风将军好了。”

知玉微微笑着叹息了一声,“没什么好说的,即使曾经打了几场胜仗又如何,奈何年寿不永,终是英年早逝。”

安宁兮闻言也忍不住叹息一声,“的确是可惜…对了,他是什么时候开始驰名天下的?”她一直对这个问题很感兴趣,因为她重生之前根本没听说过这个人。

知玉想了想,“大概是八九年前吧。”

安宁兮这才恍然大悟,难怪,那时候她已经在崖底了,自然不知道上面的世界发生了什么事情。紧接着她又想起另外一个疑问,“西华的国姓正是风,这个风翌莫非是跟西华王室有些关系的?”

知玉嘲讽的笑了笑,“能有什么关系?只是西华王见他战功卓著,赐了他国姓罢了。”

安宁兮见他这副神情,有些奇怪,“知玉,你好像并不是很欣赏这位风翌将军啊?”

知玉微微一怔,紧接着又笑了起来,边笑边摇头,“怎么会,我只是觉得一直以来,是世人将他说的太夸张了,天下人才辈出,比他厉害的大有人在。”

安宁兮微笑着摇了摇头,“纵使比他厉害的再多,可是对崇敬他的人来说,他却是这世上唯一的存在。”

知玉的神色瞬间凝住,笑意消失,眼中光芒变的复杂难言,他抬眼静静的看了看安宁兮,默然不语。

安宁兮扬了扬手中的书籍,朝他笑了笑,“既然是号称战神的风翌所著,里面定有许多对本宫有益的指导,真是难为你为本宫送来这件礼物了。”

知玉这才回过神来,眼珠轻轻转动,漆黑的眸子里泛出戏谑的光芒,接着突然单膝跪地,朝安宁兮拱了拱手,“君上容禀,知玉自知在宫中已经给君上和太后造成了诸多困扰,还是请君上将知玉送出宫去吧。”

安宁兮一怔,伸手将他扶了起来,脸色变的认真,语气里满是坚定,“你放心,没有什么困扰之说,本宫一定会将你留在身边,绝对不会让任何人送你出宫。”

知玉微微皱眉,微垂的眼睫轻颤,显示着心中的奇怪,但听了安宁兮的话,还是立即又摆出一副喜悦的神情,向她行礼谢恩。

安宁兮朝他安抚的笑了笑,“你不必多想,好好待在宫中便是。”

知玉笑着点头,“既然如此,那知玉就不打扰君上练箭了。”安宁兮点了点头,他转身朝外走去,脸上犹自带着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意。

出了门,知玉下意识的看了看燕烙,却见她只是神色平常的垂手而立,并无异样,这才收回了先前的怀疑,忍不住嘲笑自己多心了。只不过是个小宫女而已,以前有很多宫女见到他也是那般手足无措的。

想到这里,他微微笑了笑,继续抬脚往重华殿而去,只是心中始终觉得那双眼睛很熟悉,似乎在哪儿见过。

秦皓跟着他走到回廊上,这才问他:“公子刚才试探出女侯的态度了?”

知玉笑意深沉,“本想看看她到底是不是真的不愿将我送出宫去,如今看来,她的态度倒果真很强硬。”

秦皓的脸上当即露出肯定的神色,笑道:“那就是我说对了,虽然女侯不比以前那般黏着公子了,但必定还是喜欢公子的。”

知玉勾着嘴角笑的漫不经心,“谁知道呢…”

两人渐行渐远,身影慢慢消失,燕烙这才抬眼朝那边看去,眼中满是哀伤。

然而很快她的思绪就被打断,一道身影快速的朝宫苑门口而来,到了门口后燕烙才发现他是个身着青衫的小厮。

小厮朝武之锐行了礼,语气急切:“武太傅,小的是霍都督府上的家奴,都督收到东越那边的消息,叫小的带着令牌赶紧入宫来报。”说着将信件和霍霄的令牌递到他面前。

武之锐闻言神情一震,取了他手中的信件和令牌,朝燕烙点了点头,转身进了宫苑之中。

不久,宫苑中传来一声冷笑,接着是箭羽钉入靶子的声音,安宁兮的声音随后响起,不高不低,冷若冰雪,“哼,很好,楚业祈…居然朝南来了…”

挥戈向南方

南昭收到所谓东越有异动的消息终于得到了证实。南昭昭和十三年,东越大业十二年,正值深秋,刚经历中周之战不久的东越再度挑起战事。

这次仍旧是由楚业祈亲自率军出征,只是目标不再是皇权所在的中周,也不是其他强国,而是一些实力有限的小国。经过上次一战,楚业祈已然认识到欲速则不达,这次改为先蚕食各个小国,以期实力增强后再图谋他国。

楚业祈在东越与宣子都等大将制定了十分详细的作战计划,路线则是一路往南而来,作战方式十分巧妙,外面甚至有传言连唯一可与之抗衡的西华都觉得十分震惊,竟袖手旁观,毫无相助周边小国之意。

安宁兮在南昭宫廷中收到消息后不久,楚业祈的军队便到了南昭附近,开始对其周边四个小国虎视眈眈。

很快,四个小国求援的信件便送到了她手中。安宁兮端坐在书房中,看完了信件之后,起身叫武之锐去请霍霄等将领。

等待的过程中,她踱着步子到了书房中刚刚挂上的一副江山图前站定,仔细的研究着周边四国的情形。这四个小国彼此相连,每个国家都小的很,其实只相当于一两座城池而已,呈半月形环绕着南昭。

楚业祈显然是吸取了上次的经验,这次的手法没有上次那般迅猛,而是以大国之力,围困住小国主要出入口,限制其对外交流,甚至其中不临长江的几个小国的水源都已被他切断。

安宁兮仔细的看着江山图,修长的手指沿着南昭边界线缓缓划下,找到了与四个小国最为隐蔽的相接之地,嘴角缓缓勾起了一个弧度。

没多久,门外响起武之锐的声音,“君上,诸位将军都到了。”

安宁兮走回桌边坐下,朗声道:“都进来吧。”

众人进来之后,先向安宁兮行了礼,然后便都按照官职大小分列站在一边,静等着安宁兮发话。自从安宁兮做了那番军事改革之后,几乎每个将领都对她心生崇敬,态度自然也恭谨无比。

安宁兮的视线在众人身上扫过,落在霍霄身上,这才发现他居然一身戎装的赶了来,不像其他人那般穿着朝服,一身银色铠甲衬得他俊朗非常。

“霍都督这身装束,莫非是想立即就上战场去么?”

霍霄神情肃然的看向安宁兮,拱了拱手,“君上容禀,如今南昭周边小国即将被东越吞并,南昭岌岌可危,微臣心急如焚,早已急不可耐的想要出去迎战。”

安宁兮闻言笑了笑,轻轻摇了摇头,“霍都督此言差矣,所谓迎战,是要在对方前来叫阵之时才适用,如今东越王还没上门,你又何必如此着急。”

霍霄闻言一怔,“难道就坐等他上门来?”

安宁兮笑看着他,“霍都督认为此时我们还有别的可做的么?”

霍霄神色露出不甘,拳头握得死紧,“起码不能这么一直等着。”

安宁兮看向他的眼中露出赞赏,“很好,霍都督有这想法没错,今日本宫召你们前来便是让你们从别的方面入手,不用正面迎敌,却要大败东越。”说到最后四个字时,她脸上神情欢愉,嘴角笑意加重。

霍霄有些不明所以,“君上有什么好计策?”

安宁兮起身走到书桌右侧的江山图前站定,指了指刚才她找到的边界接壤处,转头看向众人,“这里是目前唯一可以进入四国而不会被东越察觉的通道,从这里进入这一国之后,便可顺便进入其他相连的三国。”

霍霄仔细看了看,又与身后的几人交换了一下眼色,转头看向她时有些犹豫,“君上,这里的路…怕是不好走吧。”

岂止是不好走,那里根本就没有路,除了水便是荆棘遍布的山林,其中从未有人涉足过。

安宁兮神情严肃,“所以才会找你们,假如连身为军人的你们都无法做到,反而心生惧意,那么南昭还有何人能够做到?”

霍霄闻言神色一震,他身后的众人也都露出了异样的神情,仿佛一瞬间意识到了自己身为军人的身份般,每个人脸上都肃然无比,甚至对刚才的退却显露出了微微的愧色。

安宁兮慢慢走回书桌边坐下,看向众人又加了一句:“本宫不仅要你们带兵从那儿进入四国,还要护送一个人安然无恙的到达那儿。”

众人一愣,霍霄刚想询问是谁,安宁兮却扬声朝外唤了武之锐进来。武之锐进门后,行完礼,安宁兮吩咐他:“去把郎尚书令请来。”

霍霄这才反应过来,“君上说的人就是郎尚书令?”

安宁兮点点头,“本宫打算派他出使四国,你要好生护送。”

一边的吴祯上前一步朝安宁兮拱手道:“君上难道要派霍都督亲自去么?这件事交给末将们去办就好了。”

安宁兮抬眼看了看他,淡淡一笑,“吴将军倒是对霍都督关心的紧,本宫也不强求,霍都督愿意去便去,不愿意便算了。”

霍霄闻言回身瞪了一眼吴祯,接着转头向安宁兮拱了拱手,“君上放心,微臣定当安全护送郎尚书令到达四国境内。”

安宁兮满意的点了点头,“南昭得霍都督这种身先士卒的将领,实乃大幸。”

霍霄赶紧垂首称不敢,吴祯听了这话也不好再说什么。

基本上安排的也差不多了,安宁兮估计郎清夜也该到了,便朝众人挥了挥手,“都退下吧。”众人向安宁兮行礼后纷纷告退。

不一会儿,郎清夜就到了书房,官帽下的发丝有些凌乱,想必是急切赶来所致。

安宁兮抬手阻止了他要行礼的动作,直接问道:“郎爱卿想必已经知道南昭如今的形势了吧?”

郎清夜赶紧点头,“是,微臣都已知晓,已经忧思多日。”

安宁兮微微笑了笑,“郎爱卿忧思什么?”

郎清夜看了她一眼,叹息道:“微臣忧思微臣只是一介书生,根本毫无征战沙场的能力,不能为国分忧,实在惭愧。”

听了这话,安宁兮忍不住笑出声来,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又赶紧用袖子遮了遮唇。“郎爱卿实在太谦虚了,书生虽不能驰骋沙场,智谋却可稳定局势,特别是像郎爱卿这样的才子。”

郎清夜闻言,惊诧的看着她,“君上这么说,是有什么打算了么?”

安宁兮摆正了坐姿,神情也认真了许多,“如今我南昭周边四个小国被困,眼看就要败给东越,到时候势必会影响到南昭,然而退一步想,这对南昭来说,未必不是个好机会,只要我们能把握的住,便能实力大增。”

郎清夜皱了皱眉,有些不明白,“君上说的是什么意思?”

安宁兮的神色越发严肃,“我会修书四国,里面写上应对东越的作战之法,而后你带着这些信件出使四国,告诉四国君主,如果接受南昭的条件,便把信件中的作战方法告知他们。”

郎清夜仍旧有些不明所以,“可是东越如今并未与这四个小国作战,它们又何需什么战术?”

安宁兮微微笑了笑,“等我们救援的东西送到,东越王见久困不下,迟早免不了要一战。”

郎清夜恍然大悟,“原来君上早就做好准备要救援四国。可是…”他神情犹豫的看着安宁兮,“君上有把握送去的作战之法能够帮助到这四国么?”

安宁兮脸上的笑容变得有些神秘,“有把握。”

楚业祈如今所走的每一步都在她的预料之中,而她也从上次的中周之战中看出了楚业祈的战术至今丝毫没有什么变化的事实。那些都是以前他们在一起时研究出来的,如今自己再去一一破解,怎能没有把握。

郎清夜点了点头,“君上所说的条件是…”

安宁兮起身走至郎清夜跟前,微微笑着附在他耳边说了几句,郎清夜眼中露出惊诧,安宁兮却毫不在意,继续笑着道:“郎爱卿,这次的事情如果做得好,南昭丞相之位便是你的。”

郎清夜闻言一惊,慌忙拜倒在地,“君上不可,南昭从无丞相,怎可为微臣破例。”

安宁兮笑了笑,“你是怕自己骑到你父亲头上是不是?无妨,论功行赏,本就应该。你好好把这件事办好,便是南昭第一功臣。”

郎清夜浑身一震,许久才拱手道:“微臣定不负君上所托。”

安宁兮点了点头,缓缓勾起嘴角,笑的云淡风轻,眼中光芒却是肃杀一片。

楚业祈,这次仍旧会让你铩羽而归的。

作者有话要说:这两天都有事,今天庶女没来得及码,先停更一天,明天恢复~~这里的话,明天要停更一天了~~

实在对不住大家,明天正好可以利用时间想想让知玉归位的事,唉…我又激动了~~~

对不住各位,鞠躬谢罪,伏地任抽~~~

空城疑心计

秋风萧瑟,东越营地气氛一片肃然。

当中大帐之中,楚业祈一身玄色铠甲,立于木架上的地图前默然不语,他的身后站着一干将领,全都垂首望地,不敢抬眼看他。

许久之后,楚业祈转过头来,脸上带着一丝怒意,“寡人的问话你们都没听清楚是么?寡人问你们,为何一月过去,这四个小国还是毫发无伤,且毫无投降的迹象?”

见众人都不言语,楚业祈越发生气,重重的哼了一声。照理说如此之小的国家,别说一月,就是半月也该有效果了,可如今却毫无动静,怎能不叫他心急。

将领之中终于有人抬起头来,正是宣子都,他看了一眼楚业祈,犹豫着道:“王上容禀,依属下看,定是这四国得到了他国的援助。”

楚业祈眉头微挑,“你是想说南昭?”离这四国最近且最有能力的莫过于南昭。

他踱步到地图前,皱着眉细细思索,许久之后,像是突然发现了什么一般冷笑起来,“想不到女侯如今的心思竟缜密至此,居然发现了这么隐蔽的通道,只是这里如此难走,她又何必为了救援四国而冒这险?”说到后来,竟似如自言自语一般。

宣子都看了一眼地图,想了想,“兴许是怕唇亡齿寒吧。”

楚业祈沉思半晌,摇了摇头,“这四个小国对南昭来说还没有重要到这地步,毕竟南昭的实力也不算弱,可是如今女侯为了这四个小国这么尽心尽力,倒让我觉得有些古怪了。”

宣子都不明所以,“王上觉得哪里古怪?”

楚业祈眯了眯眼,“寡人还记得上次在宫中设宴时,她搅乱了寡人的大计,而后归国时又一副不温不火的态度,再加上现在…如今连在一起想来,总觉得她像是故意要与我东越作对一般。”

宣子都皱紧了眉头,“莫非…是因为那次属下射伤了她,女侯怀恨在心?”

楚业祈想了想,“有这可能。”

说完这句,他像是突然回过神来一般,朝众人摆了摆手,“罢了,先不说这个,当务之急是要拿下这四小国。我们这次直往南方而来无非就是看中此地富庶,拿下这四小国之后,将来图谋南昭才有可能。”他走到一边的条案后坐下,抬眼看向众人,终于做了决定,“号令全军,即刻进攻。”

众人闻言,立即称是。

军队很快便集结起来,楚业祈端坐于马上,看着前方年久失修的城池,眼中露出鄙夷的神色。这里是四小国中最边上的一国,只要率军进入这里,东越大军的铁蹄便可一路往南,甚至是直至南昭境内。

宣子都打马至他跟前,朝他拱了拱手,“王上,何时攻城?”

楚业祈看了一眼对面根本毫无一人的城楼,心中暗觉诧异,这国中既无人守城抗敌,又无人前来请降,一时之间倒让他有些投鼠忌器。想到这点,他的脸上微微露出犹豫之色。

正沉思间,城楼上突然有了动静。

楚业祈和宣子都同时凝神看去,只见城楼上方慢慢露出一道人影,一身淡青色的长衫,玉簪绾发,身形挺拔,身后跟着两个小童,一人怀抱古琴,一人手执羽扇。接着又有人上前摆上了琴案,添了香炉,身后怀抱古琴的小童上前将琴摆好,那人便施施然坐了,开始慢条斯理的抚琴,另一个小童在他身后为他摇扇。

楚业祈惊讶的看着眼前的一幕,许久才说出话来:“这是…空城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