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涩琪心想,反正就是一顿饭而已,又不是请不起,于是点个头,当真思考起去哪吃饭的问题。结果出了大楼,苏兆阳直接把他的奥迪开到预订好的餐厅,虽然省了薛涩琪的麻烦,但不可避免地增加了她的紧张感。

坐定后,苏兆阳瞧她局促不安的样子,便促狭道:“不要告诉我从来没有男人请你吃饭!”薛涩琪道:“想请我吃饭的人多得是,只不过我从来没答应过。”唯一答应过葛离,可他老是带她去光顾那种不正规的小摊小店。

“我这次是被你骗了。”

“我怎么骗你了?”

“你不是说让我来请客吗?”

“我没说不让你请啊。”苏兆阳挑起一眉,“等会儿吃好了,你记得结账!”

“结账就结账。只不过……”

“只不过怎样?”

“只不过我再也不相信你的话了,就算你是老板也不能这样骗我。”

这就像是只正在发牢骚的小猫,苏兆阳忍住笑,回道:“哎,你也太小气了,本来我还想把那本十日谈绘本送给你的。既然你这么说,这顿饭还是我请吧,书我就不送了。”

“……”

“干嘛瞪我。我知道你眼睛很大,不用瞪。”

“……”

“再瞪下去你就变成小燕子了。”

这句话比较有效,她马上就不瞪了,只是很郁闷地捧着茶杯喝水。

苏兆阳觉得她实在可爱,一只手在桌上敲了两下,“想吃什么随便点。”

她闷闷地点了两个菜,然后皱眉思考怎样才能重新获得结账权。

苏兆阳主动道:“你来公司有段时间了,还习惯吗。”

“还好。”

“你在公司好像没什么特别要好的朋友。”

“是没有。”

“那你生活中有朋友吗?”

“当然有啊。”

“唔,有男朋友吗?”

“没有。”

“真的?”

“真的,我骗你干嘛?我还想快点找个呢!”

“哈哈,是不是你朋友都有对象了,就你一个人还没有?”

“也是,也不是,不光是有对象,我觉得她们比我幸运,遇到能够影响自己一生的人。可我呢?没有遇到这样的人……”

“这么说,你该不会大学四年都没有谈过恋爱吧?”

“也……不至于吧,起码谈过一点点。”

“什么叫做一点点?”

“就是很短暂嘛。”

“是嘛?真可惜,你们发展到什么程度了呢?”苏兆阳不动声色地问。

“程度……哎,说了你别笑我,他不过就在我脸上亲了几次。”

说真的,苏兆阳真有些想笑,“亲了几次?”

“两次。”薛涩琪回道。

“这就奇怪了。”苏兆阳认真道:“那个男孩是不是另有意中人了,要不就是心理上有毛病。男人对待自己喜欢的人不可能是这种态度。”

“是。他没毛病,只是太笨了而已。”薛涩琪黯然回道。

苏兆阳凝视着她的眼睛:“看你说得这么可怜,我决定无偿把那本书送给你,喏,明天下班,你自己到我办公室来拿,怎么样?”

“真的?”薛涩琪不胜欢喜,“太好了,谢谢,谢谢,这顿饭我请。”

“傻瓜,我一个大男人,怎么能让小女孩给我买单。”

两个人自此聊头十分投机,薛涩琪也越来越放松,敞开心扉和苏兆阳讲了很多自己朋友的事情,比如傅剑玲,许为静等等。

饭后苏兆阳结账,提出送她回家,一路上薛涩琪都觉得很轻松,眼看快到家门口,她对苏兆阳道:“别人都说跟老板相处会很累,有句话叫什么来着,伴君如伴虎,可是我觉得还好啊,你其实是个很好相处的人。”

苏兆阳嘴角溢出一抹笑:“想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

只见他一个急刹,把车停在路边,趁薛涩琪还没回神,他的大手紧紧钳制住她瘦瘦的肩膀,以一个十分果断而成人的吻俘获她。这是薛涩琪生平第一个深吻,黒甜之余,她感觉到冰雹一般的冷硬。

吻完了,她本想抡他一巴掌,却被他牢牢制肘着,只得愤愤问道:“你干什么!”

苏兆阳道:“我在教你,男人对自己喜欢的人就会做这样的事。”

“你……”

“我还得教你一件事,以后不要随便接受男人的邀请。你总不至于天真到认为男人请你吃饭送你东西只是闲着没事做。”他瞧她已经冷静下来,于是松开双手,“还有,其实我一直都很喜欢你。从你一进公司,我的眼睛里就只有你。”

“你怎么能说这种话,你是有老婆孩子的人。”

“我跟我老婆一直是各过各的。”

“你们离婚了?”

“没,我们分居多年了,就跟离婚没两样,她早就有男朋友了,我也试着谈过几个姑娘,但是都没什么感觉。”

薛涩琪有点被他这种快速的行动力吓到,且不说她对苏兆阳有没有好感,只说他有老婆这件事,不管是分居也好,怎么样也好,总之法律上他就是已婚人士,怎么能够这样明目张胆自信跋扈地追求她呢。

“对不起,在我的所有追求者中,有老婆的人是最没有优势的。”薛涩琪说完,便开门下车,临去了听到苏兆阳却在笑,“你笑什么?”

“没什么。”苏兆阳道:“你倒是比我想象中沉着,我还以为你会给我一巴掌然后辞职不干呢!”

薛涩琪磅地一把甩上门,“我明天就提交辞职信。”

苏兆阳的车却扬长而去。

薛涩琪这次是回家拿衣服的,经过这么个小插曲,当她气鼓鼓地走进自己的房间,居然忘了自己要干嘛。气急败坏地在房里走了几圈,又空着手回学校去了,半路发现自己还没拿衣服,简直有些抓狂。

折腾到半夜,她决定找人发泄一下,可她亲近的人只有傅剑玲一个,此刻正在她公司里面加班。

“你不回学校了吗?”薛涩琪在电话里问。

“回呀,就是会比较晚。你怎么了,有事找我?”傅剑玲回道。

“没……没什么事,那我挂了,你明天回学校的话,记得找我,最近你上班,我也在上班,忙得好几天都没见过面了吧,再这么下去,我会以为你跟韦宗泽合二为一了!”

“你这家伙……”

这个躁动的晚上,没人可以听她发牢骚,害她整晚都没能睡好,直到第二天凌晨四点半,接到傅剑玲的电话。

“我回学校了。”

“你这个点才回来。”

“你别告诉我你一整晚没睡着。到底怎么了?”

“没什么呀,你在哪?”

“食堂附近。”

“好,等我来找你。”

清晨这个点,正是空气清新,林荫道上面也没什么人的时候,太阳初升,光线柔和而通透,照得整个学校一片温雅。

薛涩琪找到傅剑玲的时候,她正拿着一个小相机拍照。

“你干嘛?咱们学校这些旧房子有什么好照的。”

傅剑玲笑道:“快毕业了,突然觉得时间过得好快。拍几张照片留恋一下。”

“唔……”薛涩琪和她并肩而行,“你觉得时间过得好快,我倒觉得过得好慢,慢死了,恨不得马上毕业。”

“毕业了你打算做什么?”傅剑玲问:“是去你爸爸那里做事,还是去你妈妈那里?”

“怎么我只有这两个选择吗?”

“除非你知道自己的方向,不然这两个选择有什么不好吗?你可以少走许多弯路。”

“你说话越来越像韦宗泽了。”

“呃……”傅剑玲清清嗓子:“你昨天晚上怎么回事?”

说到这个,薛涩琪的脸一红,“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就是……我老板他说对我有意思。”傅剑玲一惊:“这什么老板啊,你才进公司多长时间,他就追你了?低级!赶紧辞职。”

薛涩琪虽然也有这想法,但觉得傅剑玲的态度也太冷酷,“哎呀,人家也没有对我怎样。你不用这么紧张吧!”

“他没对你怎样,就能让你会失眠,对你怎样了,你岂不是要疯掉。”

“你不要这么敏锐嘛。”

“说吧!”

“初吻没了,法式的……那种。”

傅剑玲停下步子,转头看着她,“只有一件事,我想提醒你,他比你大很多,和以前追求你的那些男孩子不同,你绝对不是他的对手。我建议你赶紧辞职,再发展下去,你输的就不只是一个吻这么简单。”

“是是是,我知道了。”薛涩琪皱着眉,“我今天就辞职。”

薛涩琪说到做到,一大早她和剑玲吃完饭,就去图书馆打了一封辞职信,然后去中盛上班,到公司的时候,已经不早了,可苏兆阳却一直没出现。薛涩琪等了又等,等到下班,苏兆阳的办公室大门都一直紧闭着。

第二天,又是一样的情况。

第三天,还是一样的。

听说他出差了,要一个礼拜才回。

薛涩琪索性就等他一个礼拜,还记得他回来的那天是礼拜四,身后带着几个人,浩浩荡荡径直走进会议室,开会开到中午也不见休息,直接让徐莹给他们叫了外卖。后来徐莹看薛涩琪百无聊赖,没事做的样子,就故意让她和另一个女职员帮他们把外卖送进会议室。

薛涩琪憋着脾气,提着重重的饭盒走进去。看到一整个会议室的人都在听苏兆阳讲PPT。苏兆阳的声音沉而有力,行为举止也极有气势,只是看到她们提着饭盒进来时,朝她笑了一下,顿时整个会议室的人就都朝她们看过来。

苏兆阳暂停了PPT,两手插在裤子口袋里,道:“先吃饭吧。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然后走过来,帮着薛涩琪一起分发盒饭。期间有意无意以手指碰到她,他也视若无睹,薛涩琪看到他两只手都空荡荡,并没有带着结婚戒指。

他们这个会开了很长时间,直到下午五点才结束,那时都快下班了。

薛涩琪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拿着辞职信走进他的办公室。苏兆阳正在喝水,看到她进来,他笑着放下水瓶,沙哑着嗓子说:“坐吧,一个礼拜没见到你,怪想你的。可惜一回来就忙到现在,你看,嗓子都哑了。”

“我……”薛涩琪拿着信,放到他桌子上。

“你真的要辞职吗?”

她点点头。

苏兆阳深深叹口气,“是我的错,我太着急了。”

不知道为什么,这话竟然让薛涩琪脸红起来。

苏兆阳拿着信,仿佛很受伤,默默不语,也不看她,可她刚要说点什么,苏兆阳又抬头道:“你忘记我那天对你说的话吧,就当是我喝醉了,醉得昏天黑地,说梦话呢!行吗,Sukie。”

薛涩琪有些诧异:“你怎么知道我的英文名字,我好像没在公司用过。”

苏兆阳落寞道:“你忘了是我给你面试的。你写在简历上的每一个字我都记得。”

他说着走近她的身边,薛涩琪却感觉到是一团巨大的火焰正向她走来。

“你不用怕我,我一点也不可怕,至少对你,我是绝对不会伤害你的。如果你因为我的坦白,决定辞职,说真的,受伤的那个恐怕是我才对。”苏兆阳从茶几的玻璃台下取出那本绘图本的十日谈,将一张名片和她的辞职信都夹在里面:“这个送给你,其实我从来没有看过这本书。这个版本很罕见,我本来是想用来讨你欢心的,现在,就当是我贿赂你吧,让时光倒流,那天我对你说的话全都随风而逝,你不会因为这个原因辞职,好吗?”

苏兆阳的声音仿佛充满了魔力,每一个字都是一种咒语,而这咒语正一层一层钻进她的心。从来没有一个男人能带给她这样的感觉,为什么这么可惜,他是一个已婚的男人。

“我、我已经答应了我的朋友要辞职。我要守信用。”

苏兆阳听罢,眉毛一挑:“你的人生你做主,不需要什么事都要跟别人交代吧。再说,就事论事地说,你就是要炒掉我这个老板,总得给我一个理由吧。是我领导能力差,工作不努力?还是我骚扰到你了?”

薛涩琪撇撇嘴,不禁回道:“难道你没骚扰我嘛!”苏兆阳莞尔道:“可以的话,真想骚扰你一辈子。”话毕,抚摸了一下她的额头,“你出去吧,以后我绝对不会再骚扰你,但是如果你有什么需要,随时可以找我,这本书里面夹着我的名片,上面有我的私人电话。如果你铁了心还是要辞职的话,留下辞职信,你今天就可以走了。”

薛涩琪就这么被送出了办公室,说实话她真有点飘飘然,不是那种虚荣心上的,而是一种来自内心深处的被长期压制着的某种欲望蠢蠢欲动的感觉。她这次不敢再把这些事告诉傅剑玲,因为她如果知道了,一定会不断建议她辞职,可事实上她也没必要非得辞职不可吧。

事实上,傅剑玲也没空来管薛涩琪的这点闲事了,一来她觉得那个苏兆阳横竖是个已婚人士,薛涩琪就闭着眼睛找对象也不会找上这样的男人。二来,她自己和韦宗泽的感情也出了点小问题。

怪她和韦宗泽太长时间没见面,一见面就迫不及待想做点成人事宜。而且韦宗泽还多此一举决定找家高档的酒店来过夜,纪念他们的存折数字已经超过三万,就快可以付那套房子的首付。结果在那家酒店,傅剑玲遇到了她爸爸的同事,也是她和韦宗泽以前的班主任,他还带着一个比剑玲年纪稍长的姑娘,刚从一个房间里走出来。迎面相遇,十分尴尬,韦宗泽反应很快,拉住剑玲,招呼也没打与他擦肩而过。

“完了,他会告诉我爸爸。”傅剑玲坐在房间里的豪华双人床上皱眉道。

韦宗泽却不甚在意,走到房间的窗前,看了一眼夜景,便拉起窗帘。

“不会的,他自己带还着一个小姑娘呢。”说着坐到她身边,“等会儿我找人打听一下他手机号码,发个短信给他就行了。”

“什么短信?”

“唔,就说我和你是认真的,我会对你负责的,让他不要告诉你爸爸在这里碰到我们俩的事,不然我就告诉他儿子,他带女孩子来开房。”

“这样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这叫软硬兼施,双管齐下。”

“可是……”

韦宗泽却已不太把这件事放在心上,推她在床,便轻车熟路压在她的身上,埋首在她发间,“我想你。”温言软语说得剑玲一阵心悸,“我也是。”

韦宗泽这个人,属于那种凡事不做,要做就要成功的类型,并且他的这种性格就算在私密生活中也有很强的体现。自从他们有了第一次真正的性【爱】,之后每一次,他在这方面的表现都会和前一次大不一样,总比上一次更成熟,更圆滑,更懂得观察挑逗的时机和位置,他不会错过从她脸上闪过的任何一个表情,痛苦的,愉悦的,害怕的,渴望的,满足的,贪婪的,各种各样的神情都化成光一样的东西,折射在他的眼里。这大概就是比他那灵活【色】情的手指和唇舌更能迷惑傅剑玲的东西——一双只能看到她的眼睛。傅剑玲在高【潮】的时候,会感觉自己正躺在他那双眼睛所看见的风景里,而灵魂是经过好几个世纪才能凝聚的东西。

事后剑玲趴在床上问,“你睡了吗?”

韦宗泽闭着眼回道:“还没。”一会笑着问她:“这次怎么样,一点都不疼吧。”

从前几次虽然感觉也很好,但剑玲说每次都在进入的时候有点疼。

“这次不疼……”傅剑玲把脸埋入枕头里,羞怯地回道:“就是时间长了点……”

韦宗泽不禁笑起来,转身伏在她上方,一只手在她白皙的胳膊上滑动:“谁让我们很长时间才能做这么一次……唔,等以后结婚了就好了……”

“嗯。”说到这个,傅剑玲的精神又来了,连忙坐起身,从床头柜上拉来皮包,取出一本画册,“看看你喜欢哪一种感觉。”傅剑玲兴奋地说。

韦宗泽打开一看,发现里面全是室内设计的样图,而且风格各异,可以想象剑玲一有空就在画这些东西。每一张,都像一个会说话的梦,正在对他耳语。韦宗泽仔细看完了一遍,又重头再看。傅剑玲着急道:“不用看那么多遍,告诉我你喜欢哪张?”

韦宗泽居然眼睛湿润地抬起头,咽喉哽咽,说不出话来,一直胳膊搂住她的肩,给了个长长的吻。

“遇见你真好。我太幸福了。”韦宗泽说。

傅剑玲也不禁湿了眼睛,在这一刻,她是多么深刻地体会到韦宗泽对家的渴望。比任何人都深,又比任何都害怕,其实他对一个温暖的家充满敬畏。

第四十九章

那天傅剑玲和韦宗泽就在酒店里过夜了,努力这么久,他们还有很多心里话想说,可没想到第二天早上才凌晨五点,傅剑玲忽然接到家里打来的电话。

傅成海在电话里冷声问道:“你在哪儿?”

“爸爸。”傅剑玲有点惊讶,“我……在学校寝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