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 I Swear
I swear never sink in. (我可以发誓永不沉沦)
“嘻嘻!”
她们在笑,魔鬼的笑。她一脚踩在我的背上,然后抓起我的头发,我被迫向后抬起头。
“给我吃!”
她将那肮脏的的东西往我嘴里塞,那是只半融的冰棒,落在路边,给狗舔过,给不小心的孩子踩过,她把它捡起来,硬往我嘴里塞,我紧紧闭着嘴,死也不张开,冰棒的木签划破了我的牙龈和嘴唇,我痛得流眼泪,但我始终咬着牙,不吭声。
“你……”她生气了,扬起手就要打我。
“喂,笑笑,不好了,班主任来了!”却在这时,在一边放哨的女孩子赶紧拍了拍她的肩膀,“咱们快走吧,罗主任出了名的爱管闲事,要是让她抓到就麻烦了,快走!”
吴玉笑“切!”了一声,终于放下手,和其他几个女孩子转身就跑。
“丁奇?”果然,班主任没一会就走过来了,像是突然才看到我,惊讶地问,“怎么回事?怎么弄成这样?是谁欺负你了?”
我咬着牙,抹掉脸上肮脏的白色冰激凌汁液,摇摇头,没说话,拎着书包就要走。
“丁奇!跟老师说呀,老师给你做主,在学校里还敢这样欺负同学,这还得了。”罗主任追了上来,拽住我的衣服,一看见我手臂上的血口子却猛愣住,像被吓到了,我趁机使力一甩,拔腿就跑。
“丁奇——”她老成的声音在后面叫我。可是我只能跑,没有人可以给我做主,我还指望谁来帮我结束这场恶梦。我只有忍,我忍着,再有三个月就要高考了,等我考上C大,我就可以离开这个鬼地方,离开这该死的学校,离开这恶心的城市,我要过新的生活,让这一切都滚蛋吧!
还有三个月……
我们学校是个重点中学,初中高中都有,我在高三一班,是个理科班,我们班平均成绩在全市排在第四名,可以说,是个很受期待的班级。我叫丁奇,不是本地人,父母都是从乡下上来打工的,在我十三岁时才把我接到了城里,我在这个学校只是借读,没有学籍,所以,我的成绩再好,老师也不会放在心上,她们只关心那些自己学校的优等生,因为那关联着他们的声誉和学校地位。
我的父母都在工地上班,而且经常不回来,我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经常不回。好几次,房租太太都追着我跑,跟我要房租钱,好几次,我在冬天雪地里被房东太太扫地出门,直到父母回来,东拼西凑给了租金。我们一家三口,很少说话,父亲与母亲,父亲与我,母亲与我,我,与他们,我们很少说话,也很少团聚,只有过年的时候,三个人围在桌子边,算是吃了口年夜饭,然后各做各的事。
我的成绩很好,不过父母并不在乎,他们早就把话撂在了前头,就算我考上大学,他们也不会继续出钱供我念书,我要是想读大学,就得自己想办法。其实,我能有什么办法,只知道国家有扶贫政策和大学里该会有奖学金,具体怎么办,我是一片懵懂。但无论如何,我一定要离开这里,我觉得只有离开了这里,才能让一切归零重新开始。
我们班晚上六点到七点有一次自习,七点十分到八点十分有一次自习,我们把这个叫晚一和晚二,只有学校里比较优秀的学生,才能参加晚一和晚二,并且要交额外的费用,不过我没有交。班主任罗老师知道我家的情况,所以默许了,没有收我钱,但是她告诉我不能发资料给我,叫我跟别人借一借。她还一副慈悲的样子站在讲台上对着所有人说,同学之间要互相帮助,共同进步!
她哪里知道,上晚自习的学生大概有二十个,根本没有一个愿意借资料给我看,不仅因为大学的门槛高,人人都争的头破血流,更因为他们讨厌我,我说话带着些乡下口音,虽然我极力掩饰,但总在某些时候,不小心流露出来,所以他们讨厌我,觉得和我在一起很丢面子,还毫无根据地认为我一定会弄脏他们的东西。
在这教室里,在这学校里,在这城市里,在这车水马龙中,在这人海苍茫中,我是个忙碌而精神紧绷的高三待考生,不笑,不哭,不言,不语,17岁,浑身是伤。
今天的晚二上到八点二十分,我从教室里走出来,慢悠悠下了楼,抬头一看,操场旗杆上国旗时而飘动,隐约听得到啪啪的声响。夏夜,风是热的,好像人的呼吸,贴脸滑动,我只觉得肮脏污秽。
我们学校后院有一条小路,最近都说那条路上有蛇,一入夜便没有人从那里走。我看着那条黑黑的路,好像个无底洞,没有尽头,不知为何,我看着看着,就像被吸过去了一样,脚不由自主地往里走。
小路夹在学校和一个废弃工厂中间,很窄,只有一米来宽,我抱着书包,心口碰碰直跳,前面,一片黑,什么也看不见,只有月光投射到墙棱上,算是能让人辨识辨识方向,而后面,崆崆崆,我不敢回头,都说回头有鬼,看一次丢掉三魂,看两次丢掉七魄,看三次便是孽障缠身,从此永无天日。于是,我闷得发慌,一刻也不敢回头,只是往前走。
啊……
恩啊……
声音,断断续续,痛苦,痛苦于那样不能终止的快感。那个男人,冰冷的眼神,他像吸血鬼一样品尝着那个女人雪白的胸,月光下,还有细雨蒙蒙,那个女人靠在墙上不安地扭动着,细细地呻吟。
啊……
恩啊……
我呆住了,好象走进了另一个世界,两手使劲抓住自己的裙摆,惊恐的看着面前的一切。怎么会有人敢在外面做这种事?
可是,他并没有因为我意外的出现而停下动作,他继续,撩拨她。然后,昏暗的眼神穿过她染成酒红色的头发,危险地看着我,我吓得一声尖叫,转身就跑。
“嘿!”身后一声冷笑,清晰地窜入我的脑海。
在我们学校的后院墙外,夜晚八点三十分,我看到一个男人,与一个女人,做爱。
啊……
恩啊……
我使劲地跑,恐惧,焦虑,全身都在颤栗,当我跑回家时,父母又不在,我赶紧关上门,关上窗,钻进毛毯里,然后伸手探进自己的裙子,里面,一片潮湿。
我躲在被子里哭泣,只觉得身体越来越潮湿。
一眼,他一眼将我玷污。
彻夜无眠,彻夜无眠,无眠,无眠……
阳光有点腻,这使我怎么也无法积极起来,好象大脑里放了一块顽石,散发着某种令人发晕的味道,一阵一阵,我怎么也无法积极起来。
“丁奇,高三不是很紧张吗?你怎么还有空出来打工!”的bbcbff5c1f1ded46c25d28
我们,我,和禹劲,站在中百仓储的门口,浸在37度的热气流里,给一家糖果公司新产品做促销,这是份临时工,只在周六周日做,一天35元,不包餐。
我没有理他,禹劲是个大学生,K大一年级,长得很奶气,总是摆出一个副关心所有人的善良天使的嘴脸。我看见他就想吐,他就爱听人家说他好,说他品学兼优不娇气。呸,一天到晚像个过气女人一样,我看着他就倒胃口。
“丁奇,你真是不爱说话,你这样怎么推销产品啊,幸好有我带你!”他又说话了。
我低着头,还是不理他,只是一心摆玩着桌子上的赠品,买四袋糖送一个塑胶马克杯,是个小鸭子的造型。买七袋就送一支漂亮的礼品蜡烛,那些蜡烛真的很漂亮,被雕塑成各种形状,有的是婀娜多姿的女人,有的是英姿飒爽的狮虎,还有如希腊诸神一样俊美挺拔的男人,或卧,或立,十分漂亮。我特别喜欢这些蜡烛,总是舍不得将它们送出去,虽然有很多客户甚至专为了这些蜡烛而买走几十袋糖,但我仍在心里祈祷,他们不要来买我的糖,然后,不要带走我的蜡烛。
“丁奇……”过了一会儿,禹劲又叫我,“丁奇……”
别叫我,别叫了,很烦,你真的很烦。我在心里咒骂他,厌恶他,不,我厌恶这个世界所有的人,我厌恶太阳下这一片熙熙攘攘,吵吵杂杂,安静点,安静下来吧。
“丁……”见我不理他,禹劲忽然靠了过来,“你的背上,有道很长的血口子!正在流血,你没感觉吗?”
我一愣,手伸到后面一抹,果然都是血,原来是我的汗水浸湿了衣服,贴上肌肤后,反复的摩擦扯开了伤口,他不说我还真没有注意到,他一说,我顿时生疼,皱起眉毛,心下不由冰冷。
“你这样不行,会恶化伤口,而且,也会吓到客户!看你,脸白得象张纸。”他推了推我,“伤成这样怎么不好好修养,你回去吧,我会和顾小姐解释。”
我一下懵了,赶紧伸手抓着禹劲的T恤,“禹劲,禹劲,我不能,我不能丢了这工作,求求你!”
“可是,你这背上的伤……,哎呀,你看,又淌了好多血,吓死人了,你快回去吧!”
“不,我不能回去,让顾小姐看到了,她会掐掉我!”
“丁奇,这不过是个临时工,一天才35块钱,你何必这么执着,再找一个不就得了!”
“不,不,一定要这个礼拜,就差30块钱了!只要过了今天,我就凑足钱了。”
禹劲一呆,“你是不是要买什么东西钱不够,就30而已,跟你的同学借借不就完了,要不,我借给你也可以啊?”
我抬头看着他,“你借给我?”
他哑然笑笑,“不就是30块钱吗?还都不用还了,喏,拿去吧!”说完,就从裤兜里摸出30块钱递给我。
我看着他的手,白白的,炙热的阳光落在上面,十分刺眼,但我依旧瞪着眼看着那三十块钱,抬头再看他,他笑了笑,“拿去吧!”然后就塞到我手里。我攥着钱,眼睛不由一酸,我刚才还在心里骂他的,我干吗要骂他,一边想,我突地一下扇了自己一耳光,声音很响,把禹劲吓了一跳,“你这是干吗?”
我低下头,厚厚的留海遮去了大半张脸,我什么也没有说,咬咬牙,提着包就走了。
我没说谢谢。
星期一到了,Black Monday。
我们学校有规定,星期一一定要穿校服,这让很多人都唏嘘抱怨,因为这些城里的孩子更喜欢花花绿绿的名牌,炫耀漂亮时髦的服装是他们每天的乐趣之一。不过,这也都与我无关就是,夏天里,我只有两件衣服换洗,一件是自己的校服,另一件则是一个转校的同学不要了,“捐”给我的校服。
星期一,有两件事我必须要做,一是唱国歌,学校每周一早上都有晨会,要升国旗,唱国歌,敬礼!我一直都做得很认真,不过我越认真,周围的人越笑话我,我一直不明白为什么,我也不想明白。而我必须要做的第二件事,就是放学后去后花园,见吴玉笑。
……
沙沙沙,吴玉笑数钱的手指动得飞快,末了,她点点头,吐出口里的烟蒂,“恩!刚好300块。谢啦!”说着,拿那笔钱在我脸上一边煽一耳光。
我低着头,没有吭声。
“喂,丁奇同学!”吴玉笑见我不说话,走到我后面一把抓起我的头发,“这个月,我家里出了点意外,你看是不是要发扬一下互相帮助的精神,多资助一点?”
我转头瞪着她,她猛地一拉,我摔到了地上,头皮被拉扯的很疼,我咬牙——不要吭声,越吭声,他们越高兴,不要吭声,绝不吭声。
“呵呵!”吴玉笑阴森森地笑了一下,忽然伸出脚,踩在我的肚子上,然后向上勒,我的校服被她搓起来,皮肤在球鞋重刮下,出现一道深深的红痕,不要哭,不要吭声,绝对不要。
“哎哟,跟你说话,你没听见呀,同学!”吴玉笑俯下身,脚又往上移了些,钉子鞋,重重踩在我的右胸上,她伸出一只手,掐住我的左乳,长长的指甲,在上面掐出了五个血印。
“下礼拜带400块钱来,听到没?”吴玉笑掐完了,还继续在我肚子上刮动,我像被鞭打过一样,浑身都是一条又一条的痕迹。
我点点头,没有吭声。
我呆呆地坐在草场上,斜阳,投射下来,好安静啊,没有人打球,什么都没有了。只剩我一个,我呆呆地坐着,不想回家……
我坐在操场边,回想着白天里操场上那些玩得不亦乐呼的同学,他们都忽视我,该死,他们忽视我。为什么?为什么他们要忽视我?我很丑?我很讨人厌吗?那他们呢?他们不讨人厌吗?他们虚伪,自以为是,爱表现,哗众取宠,是的,他们让我更恶心,他们凭什么忽视我,他们是垃圾。
我一边想一边把头埋到双膝里,脑海一片冰冷汪洋。直到一阵风,水浸一般揉进我的皮肤,我才嗖地醒来,抬头一看,周围黑漆漆的,月亮都出来了,幽暗处传着阵阵草鸣。我拉起书包,回家吧!
我走到后院时,望着那条黑漆漆的小路,怔怔出神,鬼使神差地,我又往里走。
我还记得那天我看到的一切,我还无法将那一切当作现实来接受。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一看见那深不见底的黑暗,就不由自主地想接近。
果然,像是心电感应,我毫不意外地又一次看到了昨晚所看到的情景。
但是这次,我没有尖叫,只是沉默地站在一边看着,其实我还是很害怕,但更奇怪地是,我挪不开自己的脚步。他也看到了我,转过头,他一手捂上被他按在墙上的女人的嘴,忽然猛烈抽动起来,我清楚地看到,他们结合的地方,欲望的凶器,绽放着淫惑。那个女人被他捂着,只能发出闷闷的喘息,她没有看见我,可我却能看见她的乳头,在月色下,挺立着,颤抖着。我紧紧抱着书包,压抑着狂跳的心,从他们旁边安静地穿了过去。
陌生男人的眼睛,做爱的眼睛,灰暗的,冰冷的眼睛。我知道,我过去的时候,他盯着我,盯着我的背。
没有人会懂,这是一种寂寞与寂寞的相遇,虽然没有一句对白,但我坚信,我与他对彼此的好奇,就从这里开始。
“钱呢?”吴玉笑好整以暇地看着我,长长的指甲上涂着红色的指甲油,像只血爪。她夹着一只烟,烟灰不时落在地上。
我递钱给她。
“怎么只有100?”她凶狠地走到我面前,手指掐在我的胸上,指甲深深地陷进肉里。
我摇摇头,不吭声。
“跟你说话你没听见?”她一脚踹在我的肚子上,我很痛,拧着眉毛蜷缩在地上。
大概是心情不好,她比平常更凶,扔下烟头,她照我的肚子猛踹,“老子踢死你,踢死你,贱人,叫你以后不能生孩子,哈哈!”
她穿着大头皮鞋,在我身上使劲地踢。我只能尽力缩起来,不让她踢在肚子上。
“哎哟,笑笑,玩什么呢!?”
不知来的是谁,总之,我明显感到吴玉笑惊了一下,她收回脚,看着来人妩媚地笑了起来。“小哥哥,怎么有空来这边!”
这个人我知道,萧岚,区里有名的瘪三,不念书,整天在各个学校里晃荡勒索,打架生事。很多学生都很怕他,他现在应该也是高三。
萧岚和着一帮子人走了过来,吊儿郎当地往阑干上一跃,坐在上面说,“六哥来了,说想来我们学校玩玩!喏!”说完下巴朝一边挪了下。
吴玉笑一听这名字就吓得往后退了一步,脸色刷地就白了,“六哥!”
所有人都退开了些,学校后花园里,顿时一阵安静。
我赶紧乘机从地上爬起来,转身就跑,可是刚跑到花园拱门边就给拦了回来。
“婊子,跑什么跑?”萧岚坐在栏杆上看看我,又看看吴玉笑,说道,“笑笑,你哪儿找来这么个土豹子,丑八怪啊!”
吴玉笑站在一边,不自然地笑了笑,“呃,最近缺欠,找她接济呢!”
“哦……”萧岚摇摇头,“她有钱?”
我一听,使劲摇头。不管怎样,我真的没钱,我没钱。
“六哥!”
“六哥!”
……
忽然好几声招呼传来,萧岚和吴玉笑脸色都冷了下来,赶紧走到拱门边,到来人走进来时,都恭敬地喊了声六哥。
而我,一转头,就跌进了那样熟悉的黑暗里。
是他,虽然那些夜晚里我从来不曾看清楚他的相貌,但我非常确定,那就是他。
他很高大,吸着口烟,穿着白色的衬衣,只扣着两颗扣子。他的头发没有染过,黑亮凌乱。与萧岚,吴玉笑这种学校里的混混截然不同,他浑身都散发着一种难以形容的危险。因为逆光,我什么也看不清楚,只觉得,他隐约露出来的胸膛一片灰暗,那些,应该是纹身。
他像是无趣地往栏杆边一靠,直接就看着我,带着很多戒指的手随便扬了扬,“你过来!”
我一怔,竟然不知为何,两手本能地紧紧抓住自己的领口。
“过来!”
我走过去,站在他的面前。
“你果然是这个学校的!”
他夹着烟的那只手很轻很轻地游离在我的胳膊上,夏天,烈日,学校后花院好多知了在鸣叫,可我逐渐逐渐听不到任何声音,我不停地出冷汗。
“张嘴!”他说。
我惊恐地抬头,他却俯下身,他的鼻息就喷在我的脸上,我吓得微微张开了嘴。
“再张开些!”
我咬咬牙齿,张开了嘴。他低下头,暧昧地,狡猾地,他要干什么?我不敢动,眼泪在眼框里打转,几乎就要落下,他却一笑,他没有吻我,只是忽然将一口烟直接喷在了我的嘴里,那口烟很重,呛得我的眼泪全落了下来。可我还没有回神,只觉得身上嘶地一声,裂帛的声音。
“哇欧!”
“FUCK,看不出来她身材挺不错的。”
“BB——,处女的乳头是粉红色的耶!”
此起彼伏浪荡的嗤笑声就在我身边环绕着,我惊恐地看着自己被他撕掉的衣衫,这是夏天,他撕了我上衣,连胸罩一起扯断了,我猛地双手环抱自己。却看见周围一个又一个小流氓,像比赛似的,在那里打口哨。
我不能跑,我没有衣服,我大哭起来,不说话,只是大哭。
他却转过身,哈哈大笑,他就站在那里抽烟,像看戏一样,看着这些混蛋在学校的后花园里追逐我,调戏我,而我赤裸着上身,无论跑到那里都被会一个人抱在怀里,他们揪我,捏我,我挣扎,他们就看尽了我的身体,我不挣扎,他们就咬我,然后大声地说着淫秽不堪的话。我哭了又哭,但我就是不说话,我不说话。
他抽完烟,将烟蒂扔到地上。
他一走过来,这些混蛋终于不再动作,一瞬间,只听到风的声音,夜晚到了,安静,成为一种诡异。
我还在哭,无声地流眼泪。他忽然搂住我,舔我的眼泪,“做我的女人,你就要发誓,永不沉沦,否则……”他没有把话说完。
我抬头看着他,他的唇边,全是毁灭性的喘息。他伸出两手,毫不费力地拨开我环保着自己的手臂,他的拇指按在我的乳头上,将它们撩拨得挺立起来。
“不哭了?”他笑着说。
啊……
恩啊……
我闭上了眼,两只手紧紧攀着他的手,我拨不开他的手,他飞快地挑弄我,而我只能呻吟,在那么多混蛋面前,淫荡地轻叫,我听到好多人都在吹口哨,下流的口哨。但我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微睁开眼,看着他的眼,他的眼睛黑黑的,黑黑的,很可怕,没有底,像一潭死水,像一个禁忌。
天黑了,我没有回家,在学校后的小旅社里,17岁的身体,青色的17岁,我成了他的女人,我在他的身下一次又次泛起潮红。
他对我说,“我叫陆捡!”
听到大街上卖早点的争叫声,我才惺忪地睁开眼,发现已经7点了。我疲惫的很,坐起身来,扭头看着他,他的头发乱七八糟,他趴在床上,整张床都很凌乱,红色的毯子只盖在他的小腿上,他健壮的身体就坦露在我面前。我伸出一只手,顺着他的脊椎骨滑动,一直往下滑,往下滑,他的眉毛皱了皱,半睁开眼眯着我,我的手指,继续往下滑,往下滑,滑到他的尾椎骨上一按,就听碰的一声,他将我压在了身下。
“高三MM,你是故意的吗!”
“我叫丁奇!”我说。可他只是哦了一声,然后进入了我的身体,很容易进入,就像穿衣服脱衣服那样容易。
“我要去上学了!”
“哦!”他点点头,很快结束。然后起身去洗澡,“那你走吧!”
我坐起来,看着着个凌乱的房间。
这能叫一夜情吗?他毫无预兆地和我发生关系,而我竟然一点也不觉得意外,也不觉得自己是吃了什么亏。但我也没有想象这是因为我们相爱,我甚至不知道他是哪里人,做什么的,他多大了,结婚没。我只知道他肯定不是学生,他和我们都不一样。
“笑笑,跟我要钱!”我一边穿衣服,一边大声说。
“哦,她不会再找你茬了!”
我穿好衣服,站在门边问,“晚上,还见面吗?”
他好像在洗头,模模糊糊地回道,“我有需要会再找你!”
晚二上到八点十分,我一下课就抱着书包去后院墙那条小路,我跑得飞快,然后立刻就被一个怀抱楼住,“高三的MM,你真是让我惊讶,连吴玉笑都没有你这个胆子!”
我抬头,我喜欢的,那双比任何人都黑暗的眼睛,我伸手去摸,却摸到他右眼边上有条血口子,“怎么……回事?”我不知道该不该问。
他亲了亲我,“给人砍的,我反应快,躲开了!”
“是啊,那人悚得很,我反手就回了他十几刀子!”
“你把他砍死了?”
“啊?我不知道,砍完了就跑,谁还管那些!”
“你不怕他找你?”
“笑话,互相都不认识,谁找谁呀!”
“不认识?那为什么要打架?”
他一听这话就放开了我,点上一只烟,靠在墙上抽,“打架?你以为我是你们学校那些穷极无聊的秃毛鸡把!啐!”
那一瞬间,我意识到,他处在一个不同的世界,我们所无法理解的,以身试法的世界。
他和我不同,和萧岚,吴玉笑都不同。
陆捡从来不带我去见他那些朋友。有时在路上,我也会碰见他和一些人在一起打露天桌球,他怀里搂着女人,不时还亲热亲热。我们擦肩而过,眉毛也不会动一下,就像两个陌生人。可是对于他的这种态度,不知为何,我在心里松了一口气。
吴玉笑真的没有再找我的麻烦,我便不再去打工,一心一意都扑在了学习上面,离高考就剩两个月,我一刻也不想放松。我知道吴玉笑又开始对其他的女孩儿出手,我经过后花园时,她不时会看着我,带着些很虚幻的眼神,那时候,我会陡然忘记她曾对我做过的一切,只觉得她看上去很孤单,很迷惘。
从陆捡出现的那天,她再也不主动靠近我。
“你不属于我的世界,但你还是踏进来了,我会为你留一个地方,只属于你一个人,但是你不要沉沦,因为,我救不了你!”
某个夜里,陆捡又来找我,我们一起在大排挡吃烧烤,然后去了一间招待所开房。在床上,他忽然这么对我说,我听见他手腕上那些粗链子发出兵兵当当的碰撞声。我点点头。他笑了笑低头吻我,“好女孩!”
陆捡的肚脐下有道很深很深的疤,每次做爱时,我就去抠那个疤,我一抠,他就更兴奋,整夜地兴奋。他说,那叫天堂伤痕,酸痛,涩痒,他把他的欲望,全都堆积在那个地方。
我和陆捡,除了性关系,没有任何交集。但是很奇怪的,我们都觉得,这世界上的男人与女人之间,除了性关系,其他都是放屁。我们以此为思想根基,推论出世界毁灭的那一天,人们会因为我爱你三个字,互相残杀。因为人类太私自了,一旦发现自己拼命想抓住的东西,不过是一种虚无的时候,一定会发狂,会报复。
一说到报复两个字,陆捡就两眼发光,他问我,有没有看谁不顺眼,想不想干掉谁。
我不吭声,只是摇头。
他问我,一个讨厌的人都没有?
我说,有,只是不想杀人。
他摸摸我的头,我们窝在被子里接吻,我听见他说,好孩子!
有一天晚上,我突然接到他的电话,我的手机是他给的,也只有他知道号码。
“MM,出来和哥哥玩吧!”
他说的很无力,我心里一惊,“陆捡,你在哪?”
他顿了一会,像是在犹豫,不过还是告诉了我他的地址。
“香港路百川街辫子胡同59号。”
“……”我记在了本子上,“我马上就来。”
“等等。”他又叫了一声,“带瓶Mulata过来。”
“我不够钱。”
“去跟笑笑他们要。”
“笑笑?我不敢。”
“哈哈!”他在电话那边冷笑了一下,“去跟她要,她不敢不给的!”
笑笑吸了口烟,坐在栏杆上,不一会,她们抓来了一个女孩子,那样子,就像以前的我,女孩子惊恐害怕地看着我们,笑笑闷哼一声,“钱呢?”
女孩子战战兢兢地从裤兜里拿出钱,递过来的时候,手还在颤抖。
那双眼睛,那是我的眼睛,面前的情景,就像是我自己灵魂出窍,亲眼看到笑笑在我自己身上施暴,她把那女孩子打得浑身是伤,最后,她脱下她的裤子,留着长长指甲的手指就这么刺进了那女孩的阴道,女孩子尖叫一声,很惨,和着盛夏夕阳,空气里一阵闷冷。
笑笑把手伸出来,手指上沾满了那女孩子的血,女孩子大哭起来,冲到栏杆边要自杀,笑笑一巴掌煽了过去,“要跳楼给我去试验楼跳,那边可高得多,在这装什么装,跳下最多也就骨折!”
女孩呜呜地哭,呜呜地哭,我好像看到,我自己跪在那里,呜呜地哭。
女孩最后还是走了,她很疼,走的时候一步一停,摇摇晃晃。
笑笑往后一靠,吐出了一口烟,然后,幽怨地看着我。
“喏,钱给你!”
我接过钱,看着她,像看一个陌生人那样看着她。
她转过头,侧脸看上去,十分迷蒙,几乎无法想像她刚才做了那么残忍的事情。
“那天,他们轮奸了我!”她忽然说。
我只觉得脑袋里一炸,顿时一片空白。
“陆捡和我们这些学校里的混混不一样,他是真的黑道,杀过人,开过枪,那天夜里,他是第一个上我的。我怕得要死,他不准我哭,他说,MM,只要你不哭,大家一人搞一次就放你回去,要是你继续哭,咱们可要把你搞到死才算完。”说到这,她停了下来,转过身,看着灰暗的天空。
“丁奇,你居然敢和他在一起,真是太让我惊讶了。”她笑了笑,“卖淫,乱交,杀人,勒索,绑架,萧岚跟着他干吗你知道吗?贩毒!他是个危险分子,我真难以想象,你一个成绩优秀的高三学生,就快要高考了,听说你想考C大呢,你应该很有理想吧,怎么就有胆子和他在一起。你们做爱吗?为了做爱可以不顾一切吗?丁奇,我真想知道,你会有什么结局……”
我一路上瞢蒙然,脚下很虚浮,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到陆捡家的,我一敲门,就被一个怀抱紧紧扣在怀里。的285e19f2 保护版权!尊重作者!反对盗版!@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重重的血腥味,还有刺鼻的药水味道瞬间笼罩了我,我顿时回神,看到他胸口上绕着白色纱布,浸着大片的血。我吓得抬头看他,他却重重地吻下来,嘴里,是十分浓郁,甚至让人恶心想吐的烟草味。他把我的舌头吸到嘴里轻轻地咬,重重地吮。沉重的呼吸,我只觉浑身一软,就在他的怀里轻轻地喘气。
“陆捡……”我叫他的名字,却不停回想起吴玉笑的脸。
他嗷地一声挫败,两手立刻扯下皮带,转身将我按在床上,侵入。
他睁开眼看着身下的我,当他一进来,似乎就冷静了下来,他立起身,看着我们连接的地方,嘿嘿笑了笑,伸手拿起我带来的Mulata,汩汩倒在那个地方,他倒一些,就抽动一下,我忍不住大叫起来,他这么玩了好一会,才停下,喝上两口酒,然后居高临下地看着我,看了好久,才一件件脱我的衣服,当我全身都裸露在他面前时,我别过脸,不再看他那黑暗的眼睛,错误的眼睛。
“丁奇……”
他第一次,低声叫了我的名字。我们接吻,嘴里有唾液和烟草酒水的味道。
重重地吻,重重地吻,不,不够,他重重地咬我,我也重重地咬他。
然后,血,成了麻药,让我们高潮。
他俯在我身上问,“你沉沦了吗?高三MM。”
我的眼睛里都是眼泪,但是我笑了,我说,没有。
I swear never sink in.. (我可以发誓永不沉沦)
CHAPTER 2 I Forgot
陆捡和我,为什么会有交集,这是个很难回答的问题。我们甚至觉得,那并不是交集,而是一种游戏。他曾说,只要一眼他就能知道,我渴望着一些毁灭性的东西,我的眼神里充满了对生活的忍无可忍。
我靠在他怀里说,像我这种人满街都是,一点也不特别,当你更加了解我以后,就会发现,那只是你的幻想,其实我不过是个胆小鬼。
他听了我的话,只是跳下床,从冰箱里翻出一瓶Mulata,呷了几口,然后望着窗外说,相遇本来就是一场误会,当误会解除的时候,所有的感觉都将随之消失!而那些无法承受这种“消失”的人,结局会很悲惨。
陆捡不时就会说出这样的话来,我知道,这些话别的男孩儿是不会懂的,在那个看似和平的世界里,我从来就找不到知己,而在这片黑暗中,我却发现,人,竟能活得更加宽容。宽容的陆捡,突然的陆捡,糜烂的陆捡。与他在一起,任何事都不需要解释,那是种放松的快乐,我与他保持着平行的关系,我们从来不曾像情人那样亲热地逛街。除非他来找我,否则我除了上学上晚自习,就是回家继续温习功课,离高考还有两个月,不知道为什么,我的生活竟然因为这样的变化而越来越趋于平静,而这种平静,偶而,偶而,会灵光一闪地让我心惊肉跳。为什么?为什么?
可能我是知道原因的,只是,我不愿意回答。
前几天,班上有三个同学上课时相继中暑,严重的那个,呼啦啦地给救护车带走了。我趴在走廊栏杆边,看着小操场上许多人都凑热闹似的望着离去的救护车,不禁嗤笑起来。我们都还是孩子,却为什么已经这么虚浮冷酷。
在这个校园里,我们分为三种类型,好好念书的,绝不念书的,还有,将生活当成答卷,如果60分就能及格,那么答60分的题就够了的。而我,属于第一种,念书,成为信仰,信仰的结局,愿是重生。陆捡或许是喜欢我这样的,那还是吴玉笑告诉我的——陆捡身边,没有天使。
我都不知道吴玉笑为什么要对我说这个,但我的回答却很肯定,我也不是天使。
吴玉笑却对我挥挥手说,某些方面,你不如我懂那些人。我告诉你吧,好比这个世界分为两半,一边永远把另一边的人当作天使,因为他们早就看穿了自己,对自己不好奇了,就只好对别人好奇,而那个别人,就在对面的世界里。
这话倒让我想起一件事,就是,能让人强烈意识到,世界,分为两半。
那是个周末,陆捡整整一个礼拜没有找我,到了夜里,我就一个人坐在大排挡吃夜宵,忽然间,我听到后面几声嘈杂的尖叫,回头一看,三四个男人手里拿着长长的铁棒子猛往外边跑,后面,十几个人在追,被追的那几个眼看就要让人赶上了,扭头就开始掀翻周围的桌子板凳,将来往的行人往里推。他们一身的血,衣服都被扯烂了,跑到我这边时,我清楚的看到,其中一个就是陆捡,他一边被人打得头破血流,一边一棒一棒打到对方吐血,那些人乱作一堆,吓得整个大排挡的人都四处躲起来。直到听到警哨,他们才收手,各自逃走。陆捡正好朝着我这个方向,我看见他,甩下一脸的血,亡命地跑,一路踢开拦路的桌椅,与我擦肩而过,却,没有看见我。我也没有叫他,在那一瞬间,我认为自己根本就不认识他。
那是两个不同的世界,却存在于同一空间。
“高三的MM,听说你这回英语考试又是第一名!”陆捡坐在床头说话,间或听到噌噌几声,我不由立身一看,见他在清理枪屑,那些只有在电视里才听过的金属摩擦声,频频在我耳边响起。
他转头见我没回答,只是兀自发呆,便拿着枪在我面前晃了晃,笑道,“没见过真枪吧?”
我点点头。
“要玩一玩吗?”
我顿了一下,摇摇头,不要。
他笑了笑,“上次我见到峦菲,她个婊子可真够辣,敢跟老子比射枪,还赌谁输了谁去吸大P的粉!”他一边说,一边吸口烟,然后仔细地清理那把黑色的枪,“大P的粉都是水货,参和了不少废品,谁愿意吸那玩意呀!”说完,又看着我,“你知道我这是什么枪吗?”的e7f8a7fb0b77
我没说话,他哼了一声,“这叫千分之一枪。”话说得十分得意。
“千分之一枪?”这下我倒好奇了,靠过去趴在他的肩上问。“为什么叫这名字?”
他嘿嘿一笑,“听名字就知道吧,平均一千把枪中,只有一把能在质量,重量,精度,厚度,甚至色泽等各方面达到完美。就比如……”他将枪口对着我的眉心,“我这一把!”
我呆呆地看着他,那个黑色的洞口,就象那条黑色的小路,让我迷惑。我一下坐起来,拉下身上的罩衫,裸露出遍布青紫吻痕的身体,对他冷笑,“来,陆捡,来呀,开枪!”我的声音轻得连我自己听了,都不禁浑身一战,陆捡愣了一下,却是狂放大笑,他放下枪,和着衣服就粗鲁地扑了上来。
我们的卧室很窄小,唯一一扇窗,欠着一个十字窗棱,应着月光投射到床上,就是一个黑暗的十字架,我们就在那个十字下面疯狂,吸取对方身上,那份摄魂的神秘。的6855456e2fe46a
“你不怕我真的开枪?”他的鼻子摩擦着我的,他粗嘎地问我。
“I will show you fear in a handful of dust.”我看着他的眼睛说。
“这是什么?”
“一道英文试题,说出你最喜欢的诗人,并举例句做出自己的分析。”
“中文是什么意思?!”他停下了动作,很认真地问我。
“意思是:我要在一掊尘土里,让你看到恐惧!”我说。“那你的分析是?”他问。我换了个姿势躺着,抽出了压在他胳膊下的头发,侧过头回道,“这句话来自英国诗人T.S. Eliot 最著名的诗歌The Waste Land(荒原),我仅摘取了第30行的这一句话,我的注解是,那些尘土一定是人的骨灰。因为最大的恐惧,原自死亡发生后,活人对它的惊惶和难以捉摸。但我们不能否认,其中也包含某种好奇。”
我说着说着,就闭上眼昏沉沉想要入睡,却被陆捡猛力地掰住下巴,拧着我与他对视,他的眼神很明亮,那里面,还有快乐,他瞧着我的眼睛说,“你别睡!你别睡!”
那时候的陆捡,可爱得我这一生,都无法忘记
我又见到禹劲是个很意外的状况,学校组织高三同学到K大参观,这也是大学里拉生援的一个方法,不过那天去的人并不多,我只是想散散心,却没料到那么巧碰到了禹劲。
禹劲和一帮同学正在打篮球,阳光下,他们看上去活力四射,朝气蓬勃,我两手插在牛仔裤荷包里,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们。没一会儿,禹劲也看到了我,乘着中场休息,他跑过来和我打招呼。“嘿,好久不见!你的伤好了吗?”
我点点头,“恩。”然后掏出30块钱还给他。
他却一副高兴的样子,说,“丁奇,你终于没穿校服了,这不是很可爱吗?”
我笑了笑,“是吗?”
他一愣,“你变了,以前你都不理人的!”
“啊?”
“你呀,以前总是穿着校服,低着头,谁跟你说话都不想理,连客户来了,你都不看一眼,可把我累死了,知道吗?我一个人顶着咱们两个人的活儿呀!”他一边说,一边还低头看我,“呐,呐,你现在的样子,真的很可爱!”
我不禁失笑,将钱塞给他,转身就走,结果禹劲硬是跟了上来。
“你不打球了?”
“没事儿,只是好玩,天天都在打呢!”
“哦!”
“你来K大做什么?”
“参观!”
“哦,是这样的,最近很多高三学生来参观!”
“恩!”
“那个……,你的变化真的好大。”他挠了挠脑袋,说话时脸有点红。
我停了下来,夏日林荫大道上班驳的树阴在地上乱晃,贝光偶尔闪过我的眼睛,一阵和风吹过,我清晰地感觉到两颊碎碎的绒发飘动起来,若有若无抚过我的皮肤。我忽然转身,对着禹劲淡淡地笑起来,“那是因为,我有了秘密!”
禹劲一下没有会意,本能地重复了一遍,“秘……秘密?”说着,便激动起来,像个孩子一样充满好奇,“什么秘密,说来听听?啊……,算了,你也许根本就没有把我当朋友,你的秘密当然也不会告诉我!可是,我真的很好奇!”瞧他那副标准好学生的样子,我拍拍他的肩膀,上面都是他打篮球时流的汗水,问道,“禹劲,和我在一起你不觉得很没面子吗?”
禹劲怪怪地看着我,“为什么没面子?”
“我,很土啊,说话还不时有乡音!”我似笑不笑地说。
“啊?”禹劲怔了下,“什么跟什么呀,在大学里,所有的同学都来自五湖四海,各种口音都有,还不是相处得不错!你怎么在意这种事情。”
我会心地点点头,“禹劲,我也想读大学!”
“好啊,你考我们学校吧!”
“不,我要去C大!”
“C大比K大要难考得多,而且,它在外省啊,你要走?”“恩,我想离开这里!”我一边走一边看着自己的鞋,不由笑了起来,来K大是对的,我更加渴望那种健康明亮的生活,那本来就是我的梦想。
禹劲带着我把校园逛了个遍,图书馆,体育馆,食堂,操场,很多地方都去了。我们一直逛到晚上,他就说要请我吃饭。大学的周边其实很复杂,小卖部,餐厅,超市,发廊,书店应有尽有,但是一入夜里,最为活跃的却是酒吧。K大两边都有很多小酒吧,不大,但是各具特色,我看见很多年轻人出入。酒吧的名字也都很奇特,比如,裂爱伤痕,GIGI & BIBI,肥臀女人,东风归来,扫雪……,这些名字就像一个个勾人心神的故事,廖廖数字,却让人一次一次跌进了晦涩的梦,或者因为,人的灵魂本就有着光明与黑暗两个特质,天明时碌碌而为,入夜后痴缠迷乱。
“哎哟,禹劲!还带着女孩子啊!”一个装着很另类的男孩拦住了我们,他染了一头金发,说话不怀好意,他晃晃悠悠地走过来,渐渐地,周围其他的几个男孩也聚集了过来,我们被围在中间。
“禹劲,你认识他们?”
我冷冷地问,只见禹劲吓得一脸发白,点点头,“我欠他钱!”
“多少?”
“已经还了。”他脸更白了,“可是他们没完没了。”
我转头看着那个金发瘪三,也许是习惯了陆捡,所以我一点也不怕他。
金发拿着酒瓶子抵住我的下巴,“你是他女朋友?”
我摇头否认
“噢!陪哥哥玩玩?”他又说。
我没做声,眼光落在那个玻璃酒瓶上,我看见了一行字,Mulata。“说话,你是哑巴吖!”金发有些不爽,一手推了推我,很重,我差点跌倒,幸好禹劲扶住了我。
“妈的!”金发烦了,狠狠踹过来一脚,禹劲俯地大叫起来,似乎很痛苦,我看见他的眉毛拧得很重。禹劲的叫声引来了刚从另一家酒吧出来的人,那些人虽然穿着休闲,却都是黑衣,一个个笑着站在那里看热闹。我一愣,一眼就看到陆捡。他吊尔郎当地瞧了瞧我,然后无聊地低下头,乒丁一声,带钢响的打火机冒出黄蓝火蕊,他颓废地点上一根烟,吸一口,吐一口,又吸一口,再吐一口,我知道,他在犹豫,因为我和他的关系,不能走出那个映着黑色十字的房间。
金发男孩子背对着他,一脸下流地搂住我,可我只是怔怔然看着陆捡。
爱情会出现的方式很多……
当它出现的时候,也许会使你做一些自己从来都没有想过要去做的事,
而人生,不过是一种边毁灭边重建的过程。
我不知道金发都摸了我身上哪些地方,对于他的手,我毫无感觉,我只想知道陆捡会怎么做——陆捡总是用吸烟的时间来思考问题,就比如现在,我看见他的烟灰一截截断落,路灯下像能闪光,当他的烟烧尽时,他就有了答案。
金发大概也觉得气氛有点不对,太过安静了,于是转过头,陆捡已经站在他后面,什么也没说,直接伸手搂着我就走。周围几个人立刻围了上来,拦住我们,陆捡眉毛一挑,冷道,“让开!”
他的样子很狂妄,震得他们没一个敢上前,这些孩子其实都是在学校混的,最多吓唬吓唬禹劲这样的学生,可是像陆捡这种人,他们一看就不敢惹。几个人没说话,让开了路。
陆捡搂着我的手更用力,他几乎是拖着我往外走,“禹劲,还有禹劲。”我在他怀里低声说。
陆捡却没有停下来,一味往前走,我使劲挣扎起来,“陆捡,你放开我,禹劲还在那里!”我真不明白,顺手带走禹劲是很容易的事,他为什么不愿意。
“是他带你来晃酒吧?”陆捡一边说,一边加重了力,让我怎么扭动都无法挣脱。我只能频频回头,看到金发他们先是愣住,然后便围上去群殴禹劲,我听到,惨叫,还有唏嘘。陆捡死死地抓着我的手臂,在上面勒出了一个又一个手印,我被扣得无法动弹,只是离禹劲越来越远。陆捡一直把我拖到路边,他的朋友这时都跟了过来,淫糜地说,“哟,六哥,什么时候搭上这种MM的?怎么不早带出来给兄弟们见见!
“就是,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六哥搭上这款的,真新鲜。”
陆捡谁也没理,拦下一辆计程车就把我往上塞,只听他回头留下一句,“我先走了,12点仓库见!”然后就钻进车里,黑黑的计程车后座,我们呼吸着对方的呼吸,他猛地把我抱在怀里,狠狠咬上我的脖子,“说,今天怎么回事?”
他的动作吓到了司机,司机是个中年人,不时就回头看,陆捡毫不在乎,手伸到了我的牛仔裤里,“你怎么不在家看书!”
我被他抓疼了,轻声叫了一下,司机忍不住又回头,陆捡一脚踢到他的驾驶座后背上,只听磅地一声,“看你妈看,转过去!”说完就丢了一叠红色的钞票过去,“天华饭店!开快点!”
我们第一次在饭店开房,他几乎是拖着我进去的,我们的打扮很不相称,我一看就知道是个学生,他一看就知道是个流氓。但奇怪的是,柜台小姐一点也不惊讶,面无表情地问他要什么房间,我看见陆捡在登记薄上填上假的身份证号码和名字,他的字很难看,像几百年没有写过。最让我意外的是,他开了一间夜景房。我们一进房间,就看到落地窗后,一片绿灯红霓,这个城市好像退下了衣服的女郎般呈现在我面前,我惊呆了,走到窗边俯看这个世界,一瞬间,我只想做一件事,我也当真做了。
我飞快地脱光自己的衣服,不着一缕,我的身体贴在那玻璃窗上,渴望与下面那一片斑斓的灯火融为一体。
“太美了!”
昏暗中,陆捡与我异口同声,他把我压在窗上,急躁地解开自己的皮带,我只觉得背后一阵刺痛,他进入了我的身体,可是,很久以后,他都没有动一下,他安静地待在里面。
“你做什么?”我不耐地问。“沉默!”他依旧没有抽动。
我感觉得到他在我的身体里,占据着那个羞耻而甜蜜的地方,但他就是一动不动,他没有软小,依旧高昂甚至更加坚硬。我忍不住恶作剧似地使劲夹了他一下,耳边便立刻传来一阵紊乱的呼吸,他嗷叫一声。可是还是没有动。“沉默,是因为思考进入了死角,丁奇,我想问你一个问题!”他紧紧地压地着我,和我一起看着无边的夜色。
“你说!”我已不知是为他痴迷,还是为身下那片黑暗的美丽痴迷。
“你了解我吗?”他开始咬我,以舌尖的触感抚慰着濒临爆发的快感。
“我不了解你!”我闭着眼说。
“嘿嘿!”他笑了起来,听不出是高兴还是不高兴,然后,他开始抽动,很缓慢地,缓慢地抽出,然后重重地进入,他很有节奏,一点一点,逐渐高昂,抽出的时候他说,“愈合!”,插入的时候他说,“伤害”。
我扶在玻璃窗上,格格笑了起来,十分快乐。
我第一次觉得,有了陆捡,别的男人再也没可能让我高潮。陆捡,你知不知道,你是我溃烂的天使,我忽视着你的邪恶,却深深爱着你的温柔。
11点半,我感到床边一阵空,睁开眼,正好看到陆捡在穿衣服,他的手脚修长,穿着灰色的牛仔裤,套着一件黑色衬衣,依旧只扣了两个扣子,他胸口上的纹身若隐若现,裤腰上缀着很多粗链子。陆捡以前告诉过我,在没有武器的情况下,他就会拿那些钢链当鞭子使,一鞭过去,保证对方身上一道血口子,疼得叫娘。陆捡身上不会带任何废品,所有的装饰,都具有攻击性。
他戴好手表,抬头发现我正看着他,淡淡地笑了一下,走过来俯身在我的额头上亲亲,“你继续睡吧,明天还要上课!”我坐起来,忽然发现,我和他每从床上醒来一次就更加亲密一些。不由自主地,我用带着些疲惫沙哑的声音问道,“以后,我们就这样吗?”
他刚要出门,却在门口定住,没有转身,我看见他又点了只烟,然后咬在嘴里。
我的心就像漏了一拍,我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问这种问题,因为他的任何回答,都无法成为希望。我又躺下来拉上被子,看着他的背,若无其事地说道,“没什么,你走吧!”
他伸出手将烟夹在两指间,长长吐出一口气,“你继续睡!”然后开门出去。
第二天我一直睡到七点半点才起床,浑身酸痛,下床再走到落地窗边,看到的,是一个忙碌而明亮的世界——林立的写字楼,公寓楼,饭店,一道一道阳光从中穿过,折射,将空中飞舞的尘埃渲染成了淡淡的雾,只让人感到一种明媚,繁华,还有和平。
我要紧不慢地穿上衣服,将房间收拾得干干净净,还原得好象我们没有来过一样,临走时,我又回头看了一眼,真是个漂亮的房间,我对着落地窗的方向笑了笑,那种隔着房间看都市的感觉,真的很有趣,我只找得到一个词来形容,那就是激动!它让我激动,好象正呼唤着我过新的一天。
可是,新的一天,陆捡,你会在哪里?
中午,我坐在学校门口的小摊上吃东西,手里还拿着本口袋资料,一边吃一边看。
“嗨!”有人和我打招呼。
我抬起头,是吴玉笑。
“好认真啊!”她大咧咧地坐下来,旁边的几个同学一见她坐在这里,都端起东西离开。
我笑了一下,“找我有事?”
“没事不能找你?”她两手交叠,趴在桌子上看着我。
我继续看资料,“也不是,只不过我和你没什么好说的!”
吴玉笑哼了一声,“萧岚被抓了!”
我顿了一下,放下资料,看着她。
她得意地笑起来,“还是有话题的嘛!”然后一边拨弄自己那头染黄的枯发,一边说,“听说萧岚已经被人收买了,很有可能供出六哥!”
我没说话。
“你不担心吗?”吴玉笑没有得到预料的反应,有点不高兴。
我不想说话,我的心情她不会懂,“说完了你就走吧!你在这我没法看书。”
吴玉笑愣住,回神后一拳砸在桌子上,“不知好歹,告诉你,明天晚上8点,C区要出事,陆捡要被干掉了,到时候看谁还能罩你!”
入夜,我接到陆捡的电话,要我给他带消夜。我提着大包小包到他家去,一进门就闻到一股难闻的气味。
“你的手怎么了?”我把东西放在床边的茶几上,紧张地问。
他一边包扎伤口,一边说,“没事儿,刀子割的,吃个饭都能闹,累死老子了,真他妈不是人过的!”我坐到他旁边,那浓重的药水味和刺鼻的血腥味让我反胃,我将手压在肚子上,平复自己的呼吸。他却不用看也知道我在想什么,自嘲地说,“恶心吧,你坐那边去!”
我摇摇头,靠在他的肩膀上。
他包好了伤口,就用那只受伤的手拍拍我的头,“这回考试怎么样?”
“第一名!”
“挺不错的,将来考个好学校,毕业后再进大公司,然后吊个金龟婿结婚生子。”他说得好像真有这么回事。
我眼睛顿时一热,眼泪啪嗒啪嗒掉下来,他真的从来没有想过和我在一起吗?那我呢,我有没有想过,和他在一起?一生一世,和他在一起?不,我也没有想过,我竟然没有想过。
我把唇贴在他的胳膊上,上面还有咸咸的汗水味道,那一刻,我忽然好想给自己和他一个选择,于是,我说,“陆捡,明天,明天晚上8点,我在吴园等你。”他浑身一战,不自然地看着我,“谁告诉你的?”
“吴玉笑!”
“……”他又吸烟,“你以前从来不过问我的事,今天是怎么了?”
“你要是被抓了,会怎样?”
“枪毙!”他说得斩钉截铁。
“没被抓呢?”
“就这么混下去,越做越大!”
“最大能有多大?”
“不知道,就像个无底洞,没有尽头,直到我被抓或者被下一辈的取代为止!”
我坐起来,双手抚上他的脸。人的眼睛,会随着灵魂的逐渐污秽而越来越显得可恨,可悲,又可怜,“陆捡,你不想结束这种生活吗?”他一阵大笑,“你要我洗手不干?”
我没做声。
他继续说,“出来混的,回不了头,再说,我也不后悔。我天生不是本份做人的料,我爱奢侈,要我付出多少得到多少,这我做不来!”说完他吸口烟,然后怔怔出神地看着烟头上的火星,陷入沉默。
我也看着那抹火星子,然后点了点头,站起身,“明白了,那我走了。”我拿起桌子上的资料往外走,动作很快,快得他有些不适应,在我一脚要踏出门时,突然又叫住我,“丁奇!”
两个音节过后,依旧是沉默。
我停下来,就象昨晚在天华饭店离开时的他一样,不回头。
“明天晚上8点,我等你,如果你没来……”
“……”
“我们之间,就算是了了!”
爱情故事,辗转波折,爱情故事,缠绵悱恻。
我一想起我和他,就想说,这是一个爱情故事,但尤其可笑的是,说故事的人,不一定喜欢这故事,听故事的人,也不一定赞同这故事,就连故事里的人,也不会承认这是个爱情故事。因为,谁也不想亵渎爱情。仲夏夜,虫鸣入耳,热风一阵接着一阵,我靠坐在公园的长椅上,两腿交叠,看看手机,七点五十分,陆捡还没有来。我拿着一张DVD碟在手里转玩,不时听到身后大马路上车水马龙的嘈杂声和夜路行人的嬉笑怒骂,一时间,只觉得可笑。低下头,我随意瞧着脚下的路面,全由方砖一格一格铺成,我足足瞧了十分钟,直到园子里的旧钟楼钟声敲响20下,才惊觉一个数字出现在我的脑海里,654。654,我哑然失笑,方块计数癖,我从小就有这毛病,看到一格一格的东西就不自觉地想数,控都控制不住。人的大脑构造真的很有意思,很多情,起码我是这么觉得的。我总在想,死物尚且能让我如此着迷,更何况是一个人,我不能不着迷。八点了,吴园的露天旱冰场陡然亮起大片雨线般的小黄灯,孩子们兴奋地喧哗起来,环环扣在一起,在旱冰场上成圈状滑动。我闭上眼,顿时觉得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世界安静下来——
他没有来。
他不会来。
我一点也不意外。
我离开吴园时是十一点,我想当那些落魄的流浪汉跑到里面的长椅上睡觉时,总有一个人在椅子上会发现一张包装精美的DVD碟,它并不值钱,孤伶伶地靠在那里,与月光,与周围的一切毫不搭调,于是,流浪汉会把碟子扔进垃圾筒里。那是我最讨厌的一张碟,我看了很多遍,一次比一次更厌恶。但我拿着它等待陆捡,我准备在陆捡出现的时候,将它扔到河里去,然后,和陆捡两个人,尝试着新的生活。我幻想着陆捡去打工,做什么工作都可以,洗车修车,摆地摊,卖水果,然后我就考本地的大学,去当家教,我们住在一起,将生活积累成一种平淡,等到了合适的时候,我们就结婚……
多么幸福的人生计划呀,可事实却只会是——当他去做洗车工时,就有人去砸车,当他摆地摊时,就有人来抢劫,那个世界的人会一次又一次将黑水往他身上泼,然后唤醒他的贪婪,奢侈和好逸恶劳,他会想起自己说过的话,他说,十个人里只要有一个人不怕死,什么都敢做,那么剩下的九个人就都得听他的。他会说,这才是我。
陆捡,由始至终你都知道我们的不同,但我爱的是,你从来没有想过把我也拉进那个泥陷你的世界去陪你,而我恨的是,你也从来就没有相信过丁奇,你不相信,路,可以重走。
那张被我留在公园长椅上的碟,名字叫Trains Potting(猜火车),里面有这样一段话,曾将我天真的愿望,一击摧毁:
“选择生活,选择工作,选择职业,选择家庭。选择他妈的一个大电视。选择洗衣机,汽车,雷射唱机,电动开罐机。选择健康,低卡里路,低糖。选择固定利率房贷。选择起点,选择朋友,选择运动服和皮箱。选择一套他妈的三件套西装。……选择DIY,在一个星期天早上,他妈的搞不清自己是谁。选择在沙发上看无聊透顶的节目,往口里塞垃圾食物。选择腐朽,由你精子造出取代你的自私小鬼,可以说是最无耻的事了。选择你的未来,你的生活。但我干嘛要做?我选择不要生活,我选择其他。理由呢?没有理由。只要有海洛因,还要什么理由?”
离高考只剩下29天了,我再也没有接到陆捡的电话。这该算是分手吧,可我并没有像电视里演的那样,将对方送的东西全都扔掉或者还回去。我照样用他给我买的手机,照样穿他送给我的衣服,没有一点心理障碍。我每天都很充实,思维高频运作,不停做题和解题。我偶尔会想起他,但是没觉得心痛,只是不时会突然就问上一句,“你在哪儿呢!”自言自语,没有答案。
某天,吴玉笑在超市里碰到我,擦肩而过时,她问,“你们吹了?”
我点点头。
她哦了一声,然后跟了上来,“我听说……,陆捡把身边所有女朋友都甩了,连峦菲也没留下,全都撵走了。他现在一个人呢!”我笑了笑,没搭理,陆捡究竟有多少女人我从来就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从超市出来,吴玉笑还一直跟在旁边,喋喋不休地说她打听到的那些关于陆捡的事。我有时候挺好奇的,照理陆捡应该是她恨得咬牙切齿的人,结果她虽然怕,却总对他很在心。
那个时间是黄昏,黄昏,我把它称做——“某些东西”苏醒的时间
离超市不远,有一家迪厅,门口站了很多人,虽然穿得不一样,但都是黑色基调。吴玉笑对这类人群最感兴趣,老远就一直盯着,没一会儿,她忽然一个大巴掌拍在我的背上,我差点要吐出一口血来,“你干什么?”
“陆捡,那是陆捡。”吴玉笑十分激动,一直晃着我的胳膊。
我侧头看过去,迪厅门口最显眼的两个人,正互相对烟,其中一个真的是陆捡,他的头上还包着白纱布,整整一圈,他的脸上也是青一块紫一块,虽然看得不清楚,但我就觉得心口上扎了一下,疼疼地。他一定是又干什么事了,然后弄了这一身伤回来。
我和陆捡已经有大半个月没有碰面。
“我先走了!”低着头,我转身就走。
“哎,等等,你看,有好戏了。”吴玉笑却一把拉住我。“那是峦菲,我操,把她哥叫来撑腰!陆捡这下算有麻烦了。”我转头一看,正好看到陆捡挨了一拳,他没还手,吐了一口血在地上,然后直直看着对方。叫峦菲的女孩子站在一边,十分傲慢地看着他,不知道是对他说了什么,只见他无趣地笑了笑,接着便又挨了一拳,他还是没有还手,只是拽起自己的衣服擦掉嘴上的血,最后,对方那大个子忽然一个后旋踢,我看见黑色的皮鞋在空中一闪,朝着他下腹重重一击,他微微后退了些,却只见他抬头一笑,已经用双手挡下了那一踢。那人收回脚,顿了顿,居然和陆捡握手。虽然我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我能明白,那个男人的世界里,三拳两清,互不相欠。那是种潇洒,是种信仰,是种对平衡的维护,是种相处的模式。他们或许会为女人出手,但结果,绝不由女人左右。的54229abfcfa5
“我靠,这样就完了?”吴玉笑似乎很不满意,一脸受不了的样子,边说还边嚼着槟榔,一嘴难闻的气味。我皱起眉毛,提着东西就走。
“啊!陆捡吐血了!”吴玉笑却在后面大叫。
我就当没有听到,继续走。
“真的假的,吐了好多血啊,该不是伤内脏了吧!”吴玉笑继续说,越说越大声。
我想当做没听到,可我还是听到了,我扔下手里的东西,捂住耳朵,拔腿就跑。
……
你看到我了吧,陆捡,你一定看到了,但是我知道,你也一定会笑,当我把背影留给你时,你一定会狂妄地笑,笑得所有人心里毛毛的,空空的,不知所措的。的ef0d3930a7b6c95bd2b3
我一边跑,口袋里的手机就不停地响,是短信来了,我没有看,我只想先跑远一点,跑到一个再也看不到陆捡的地方再看。我一直跑一直跑,最后,直接跑到了家里,就像我第一次遇到他时那样,父母不在家,我关上门,关上窗,然后钻进毛毯里,我气喘吁吁,惊惶不安,用了好长的时间才平复下来,然后,我从裤子口袋里抽出手机,我的收件箱已经积满了短讯,全都是一个号码发来的,只有三个字:我想你!
……
我想你!我想你!我想你!我想你!我想你!我想你!我想你!我想你!我想你!我想你!我想你!我想你!我想你!我想你!我想你!我想你!我想你!我想你!我想你!我想你!我想你!我想你!我想你!我想你!我想你!我想你!我想你!我想你!我想你!我想你!我想你!我想你!我想你!我想你!我想你!我想你!……
陆捡,陆捡,你只有在寂寞的时候才想我。
可是我回到你的身边,却不能为了什么,不能为了将来,不能为了梦想,甚至不能为了爱情,因为你说这不是爱情,你曾要我不要沉沦,我做到了,我不沉沦,所以,我不怕在你身边。
That day,
That day,
I just forgot why I came back.(我只是忘了为何归来)
CHAPTER 3 I Believe
我的父亲与母亲很有意思,或者说,这个社会很有意思。父亲与母亲刚从乡下上来的时候,还很淳朴,与我不一样,他们那时已经三十多岁了,很难改变,无论他们怎么去适应这个城市,都始终摆脱不了浓重的乡村气息。当然了,人若清高,可以断然说这也没什么,实实在在的泥土味儿可是种性情!但,熙熙攘攘中,能有几人是真清高的?我的父亲与母亲为了融入这个不清高的社会,想方设法让自己蜕变,学着说本地话,学着时髦的打扮,学着冷酷和放纵。不要责怪我说话刻薄,我并不想一杆子打翻一船人,可是事实上,城市里真的比家乡里要冰冷很多很多,终是应了爷爷说过的话,繁华使人复杂,贫困教人清醒。我的父亲与母亲学城里人学得最多也最错误的一件事,就是开放。诚如现在,他们看着我穿着他们没有见过的新衣服一边频频看手机短讯一边低头吃饭,却不曾开口问一句:你的手机是哪来的?你的衣服是什么时候买的?你怎么有钱买衣服?房东说你经常不回家,那你都在哪里过夜?
他们什么也不问,好像他们对孩子做出了绝对的尊重,任凭选择,任凭努力奋斗或者颓败堕落,就像电视里教育频道常播的,给孩子一个自我发展的空间,让他们发掘出自我价值和潜力。哦!可我真想说,这个空间太大了,大得我有点儿冷。
我吃完饭,伸手拿起桌边的书包站起来,俯视着他们,“我去同学家里温习,晚上不回来了,明天直接去上课!”
母亲抬头看了看我,从荷包里掏了半天,不知道掏出了什么东西塞到我手里。我打开一看,竟然是一叠避孕套。我冷笑了一下,将避孕套放进书包里,说,“谢啦!”
我推门出去,没有听到一声责骂,质疑,还有挽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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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捡换了个新地方住,也是条深深的巷子,走道很窄,两边的墙壁都黑漆漆的,很乱,上面还有不少留言。比如,“今夜我等你,不见不散。”之类的,挺无聊。还有些是壁画,千篇一律的全是裸体女人。我穿着一条白色的裙子,提着一个塑胶袋,袋子里放着许多小冰块,冰块里面,埋着一瓶Mulata,我一边走,袋子里的酒瓶与冰块不时碰撞发出卡噔卡噔的声音,在这个夜色渐沉的时刻,显得十分撩人。
我一直走到陆捡家门口,站在那扇破旧的防盗门前,我没有按门铃,而是打了个电话过去。他没有接,电话里就嘟嘟一直响着,我也没有挂,直到,咖一声,门打开了,里面晕黄的灯光在我的脸上映出一道黄条,黄条逐渐扩大,然后他靠上来,他很高大,一瞬间就遮住了房间里的光,我的脸再度回到灰暗中。他看着我,我看着他。
“我说想你你就来吗?”他问。
我点点头。
“你想我吗?”他又问。
我从袋子里抽出那瓶Mulata递到他面前,“你的Mulata。”
他伸出手,直接扣着我的手腕,然后猛把我拉到怀里,他的力气很大,两手使劲在我的身上揉动,他低着头在我的耳边说,“我想你,我想死你了,我的混血姑娘!你怎么可以若无其事地离开,又怎么可以若无其事地回来!”
我们恨不得吃掉对方般地亲吻,昏黄的房间里,不时就能听到重重的牙齿撞击到牙齿的声音,我们纠缠在一起,陆捡抽下他腰上的皮带绑住我的双手,他让我趴在地上让他侵犯,我的白色长裙就那样无力地被他推到腰上,无论我怎样哀求,他却执拗地非要使用最像野兽的姿势结合,他甚至按着我的脑袋,不让我回头看他,而我的感觉只有疼痛,身体的疼痛,心的疼痛,但这种疼痛,伴着陆捡浓重淫糜的喘息,将我的灵魂彻底麻痹了。有一瞬间,我真的觉得我们是禽兽!
不能确定那样子过了多久,我只知道我能看到的一切都在晃动,在我快要昏过去的时候,他一把把我拉起来,将我抱到床上,我睁开眼,看着他,想他,好想他,原来再回到他身边,我会更想他。
“陆捡,陆捡,陆捡!”我不停地呼唤他的名字,以取代我内心里呼之欲出的不可以说出口也无法确定的三个字。
陆捡站在床上,两脚跨在我双腿边,他俯视我的神情很虚幻,我几乎无法看清。
“陆捡?”我坐起身,他却皱起眉,“别动,乖乖躺着!”
我又躺下来,却见眼前一道白,本能地闭上眼,我感到身上忽然一阵柔痒,再睁眼时,陆捡已经在我身上盖了上了一层白纱,我的身体,在那片白纱下,若隐若现。
“纯洁!”他俯下身,压在我的身上,“有一天,你结婚了,就会穿上和这个一样洁白的婚纱……”他一边说一边慢慢拨开那层纱,“怎么办,我不想看到那个情景!我只问你一句,丁奇,你愿不愿意永远和我在一起?”我心里一阵凌乱,只是低下头,拉起那层白纱盖住脸,透过白纱看到的陆捡,很模糊,没有英俊粗犷的五官,没有伤痕遍布的身体,那是一个灵魂,赤裸裸呈现在我眼前。
陆捡见我只是沉默,顿时十分失望,他坐下来,什么也没说,猛力抽出床头茶几的抽屉,从里面拿出一小袋白色的东西。这是第一次,他当着我的面吸毒。我转过头去,就当没有看见,可是我的耳朵却清楚地听到他吸粉时的鼻音。我把头埋在枕头里,一直不吭声。直到他吸完了,像是很舒服,他呼出一口气,然后重重地倒在床上,转身从我背后抱住我,他亲了亲我的脖子,说,“算了,算了,睡觉吧!”
我紧紧地抓着枕头,回神时才发现我竟然哭了,枕头上浸湿了一大片。我背对着他,擦掉眼泪,很肯定地说,“陆捡,我不会和你在一起,我绝不会和你在一起。更别说永远,永远没有永远!”
当我的话说完以后,身后一片静悄悄,我甚至感觉不到他的呼吸,卧室墙壁上的钟卡卡地响,不知过了多久,陆捡把我转过来,两手与我十指相扣,紧紧地扣着,他看着我的眼睛说,“做爱吧!”
过了那样一个夜晚,第二天我还是坚持去上学,不为别的,只是在他面前,我若连这个也坚持不了,我便注定会输,输给无形的造化,输给他,但我不能输,也不想输!我起床时陆捡还在睡觉,他身上好些伤口都裂开了,竟然也睡得着,我从书包里翻出早就买好的药水,纱布和创可贴,一一给他的伤口做处理。他睡着的时候就像个大孩子,带了几分天真无邪,有时被我弄疼了,他会皱起眉毛,嘴里不知嘀嘀咕咕在说什么,总让我忍不住想笑。我走的时候俯身在他额头上亲了一下,然后轻声说,“我去上学了,冰箱里有快餐,放在微波炉里热一下就能吃!”他忽然一下睁开眼,盯着我,然后以一种十分撒娇的口气说,“我不吃!”
我一笑,捏了捏他的鼻子,“我走了!”他不乐意地点点头,坐了起来,点起一只烟叼在嘴里,“走吧,走吧!”
很多时候,只要我们不去刻意追求结果,我和他在一起还是很开心的,就像现在。只不过,这种不刻意无法长久,人们生活在名为命运的大海里,即使不做任何的努力,也依旧会随波逐流而前进,我们前进,彼岸,就总会有一个结局在等待着。
离高考还有10天,学校里大部分同学都已经不来上课了,我坐在空荡荡的教室里,埋头做题。一直到中午,我的手机响了,是陆捡的短信,我打开一看,就两句话,晚上你不用过来了!我有事。
我将手机扔到桌子上,做了一早上的题,满脑子都是公式和换算,真的很累,忽然再收到陆捡的短信,只觉得懵懂,格格不入。
“丁奇!”吴玉笑站在门口叫我。
“找我有事?”
“同学录!你填一个吧!”她扔给我一个本子。
我有点惊讶,“真看不出来,你也搞这玩意啊?我怀疑有几个人敢填你的同学录?”
“哼!”吴玉笑两手插在荷包里,“谁敢不填我就揍谁!”
我扑哧笑了起来,打开那本同学录,很意外的,她居然让全班同学都填了,各种不同的字迹写满了留言,我翻到一页空白,然后拿出钢笔,在上面填上我的资料。
她接过去一看,非常不满,“怎么联系方式和地址都是空白!你不是有手机吗?”
我收拾好东西,懒得解释,就问她,“要不要一起去吃饭?”
她怔了一下,脸上露出些惊喜,“哎哟,没想到还有你主动要跟我一起吃饭的一天。你不是对我们这些人避之惟恐不及吗?还是,你被‘他’同化了?”
我睨着她,回道,“反正毕业后大家都要分道扬镳。”
吴玉笑站在我身后愣了一下,直到我回头看她,她将同学录夹在腋下,拽拽地说,“以前,对不起!”
我点点头,“没什么,伤害就是伤害,你说对不起也没用,我没有原谅你,我们不会是朋友!”我说完,她苦笑了笑,“说得也是!”
学校门口有很多小摊,炒菜炒饭面食,都很受学生欢迎,我们坐在最里面的一家,点了两盘炒面,“小哥哥说,最近陆捡的脾气越来越坏。”吴玉笑一边说一边观察我,“你们俩……究竟是怎么回事?”
“没事,和以前一样!”
“他……有没有打过你?”吴玉笑问这话时犹豫了一下。
我抬头,有点疑惑,“他干吗要打我?”
吴玉笑靠上来,“听说陆捡吸粉后有严重暴力倾向!”
我一下忡了,僵硬地摇摇头。
吴玉笑嘿嘿笑了笑,没再说什么。
那天放学后,我没有回家,我背着书包一个人在学校后院那条小路上徘徊了很长时间,最后,我还是去了陆捡家。陆捡家的大门锁得死死的,我没有钥匙,就在门口站着。的d56b9fc4b0
晚上九点,下雨了,淋得我浑身透湿。我望着黑漆漆的夜空,只觉得沉重,几乎呼吸不过来,下吧,当雨全都下下来,天空就会明亮了。
过了很久,大约十一点了吧,我的手机响了,我靠在锈迹斑斑的铁门上接电话,“喂?”
“……”那边没说话,只听得到一阵又一阵嘈杂的调笑声。
“陆捡?”我叫了一声。
“恩!”他终于开口了,“没什么事,突然想听听你的声音!”
“你在外面吗?好大的雨声!
“我在你家门口。” f
“……”他沉默了一下,然后我听到电话那边一个嘶哑的男声说,行,六哥,我办事你放心。你去吧!然后陆捡的声音再度传来,“你等着,我马上回来!”
陆捡从计程车上下来时,大雨还在下,他笔直冲过来,一手把我抱在怀里,一手拿钥匙开门。然后我们一起去洗澡。他家有个很大的浴缸,足够我们两人泡在里面。虽然是夏天,但是一直淋雨也会冷,所以陆捡一直搓着我的胳膊和大腿,直到我没那么冷了,他才舒了口气,往后一靠,“不是叫你今晚上不要来吗?”
我半沉在水里,看着他,“还有10天,我就要考试了。”
“哦!”他不太在意地应了一声,然后伸出手拉过落在地上的湿衣服,从里面翻出烟和打火机。
“我来!”我靠过去,与他肌肤相贴,然后接过他的打火机,噌一下,竟然没有打开,他眉毛一挑,咬着烟笑了起来,“笨蛋!”,我咬咬牙,又打一下,乒丁,火蕊冒出,燃着了他的烟。他深深吸了一口,然后从口鼻吐出,顿时烟雾缭绕。“你打算考什么学校。”过了一会儿,他问我。
“哦……”他又吸了口烟,然后以一副很不在意的口气问,“就没有别的想法?”
我摇摇头,他沉默了,飞快地站起身,带起一大片水。他穿上睡衣,然后端着烟缸出去。我愣了一下,只觉得这浴缸里的水立刻冷了下来,我也起身,穿上他的睡衣跟了出去。我们坐在客厅的沙发上。
“提问时间!”他将烟蒂摁熄,然后看着我,“丁奇,如果我希望你留在我身边,我需要怎么做?”我垂下眼,“你做不到,也不会做,何必问?”
他笑了笑,额前落下一缕湿发遮住了他的左眼,他伸手将它拨了上去,那动作真的很帅很帅,他点点头说,“你说得对,所以你从来不对我提要求。”
他见我不说话,也没有生气,只是转身搂着我,然后又说,“我有多久没有那么叫你了?”
“什么?”我一怔。
“高三的MM!”他呵呵地笑。
听到这几个字,我一下感到了时光的无情流逝,不知不觉中,我们的过去,竟然已经多的开始有了遗忘。我忍不住失笑,可一笑,他就重重地吻下来,封住我的嘴,拉扯着我的睡衣,他将粗糙的手掌盖在我的心口上,然后抱着我背对他坐在他的大腿上,他的唇贴着我的耳朵挑逗着我,在我已经意乱情迷的时候,他低语着,“第二个问题,丁奇,你猜……我爱不爱你?” f
我闭着眼,小声地回答,“你不爱!”我一说完,就感到胸口一阵痛,痛得我叫出声,他的两手,用力着抓着我的胸,痛,太痛了!我痛得向后仰,靠在他的肩膀上,眼泪顺着脸颊滑落,滴到他的手上。
“丁奇,你知道的,在那片黑暗中,我早就沉沦了,而你,却将一屡光芒绕住了我的脖子,我不要你沉沦,但是我却无法确定,没有沉沦的你,究竟是要拯救我,还是要杀了我。”他虽然说了这样的话,但他的手上却丝毫不放松,我痛得哭出了声,两手使劲地掰他的手,可我怎样也掰不开,只能叫着,我痛,我痛。陆捡终于松了手,为了让我缓过气,他开始轻轻地揉动,可他越温柔,我越觉得难受,我放声大哭,陆捡抱着我,“丁奇,丁奇,别离开我,我答应过你的,我会在这片黑暗里,为你留一个地方,你不用改变,只要你属于我!你不知道,我总是在想你,我越来越怕死,因为我想延长,延长你在我怀里的时间。丁奇……”
他叹了口气,然后紧紧抱着我,“我爱你!”
在那一瞬间,我有了一个很深的认识,就是,当一个男人对你说我爱你,而你也意识到你爱他的时候,第一感觉,并不会是幸福,而是惊慌,恐惧,还有彷徨。爱情,是种太甜蜜的东西,一旦发生,就不能停止,但是人人都知道,真正的爱情是疯狂的,它是一种对欲望的美化和推动,它让人们为自己的无法控制找到了最好的理由。
最好的理由——我爱你,爱你,爱你……
那一天晚上,他特别温柔,比任何时候都温柔,他膜拜一般吻遍了我的全身,黑暗里我不停地听到泽泽的声音,很色情,很甜蜜。我低着头仔细看着他的每一个动作,他也看着我,然后对我说,“丁奇,再给我讲个故事吧!讲个爱情故事……”
然后我思索了很久,我想起以前在一本杂志上看到的一个小故事——
某天,一个男孩来到一潭黑色的湖边,他问湖边的一个农民,“请问这里面有水草吗?”
农民说,“没有”,于是,男孩就跳进了湖里,农民以为他只是好玩,可是过了很长时间,男孩也没有浮出水面,农民吓到了,站在岸边走来走去,那潭湖水实在太黑了,他又不能跳下去救人。于是他就在湖边等着,可是等了很久很久,那男孩子却再也没有浮出水面。
后来农民才知道,男孩与自己的女朋友曾经到这湖中游玩,女朋友不小心从船上掉下,沉到了水里,于是他跳下去救她,可是在黑黑的水中,他什么也看不清,就在他好不容易抓到了她的头发时,却偏偏以为那是一把水草而放开了。
于是,他的女朋友永远地沉在了湖底……
我说完这个故事的时候,陆捡正好一个挺身,进入了我的身体,然后他冷笑了笑,说,“这什么乱七八糟的故事,又没灌水泥,又没怎地,人死了也得浮上来吧,哪有就这么永远沉下去的道理?”
可我那时只觉得身下的律动太温柔,我忍不住叫出他的名字,“陆捡……”
他却忽然扣着我的十指,加快速度,他的呼吸很重,不停地吸气吐气,我听见他说,“高三的MM,我们私奔吧!”他越说,身下的动作就越重,我只觉得全身都在晃动。
“我带你离开这里,我们去过新的生活。周围没有人认识我们,一切,都可以重新开始。我们租一个小房子,我每天吃你做的饭,然后夸你做得好。早上醒来,我会吻你,晚上睡觉,我会抱你,我们一起旅行,拍很多很多照片。我们结婚,然后你就跟我姓,你姓陆,是我陆捡的女人。”
情,性,欲,愿,痴,当这些都达到颠峰时,人们便会不能自己地说出一些美好的话来,说的人只知道要这么说,听的人只想着就这么相信。
我在他的怀里不停地点头,“好的,陆捡,我答应你,你说什么我都答应你!”
我不想否认,起码在那高潮来临的瞬间,这些甜言蜜语,并不肮脏,并不虚伪,它是我们内心里最脆弱最无奈的渴望。虽然,它不过是昙花一现。
那个清晨,我从疲惫中醒来,扭头却看到床边空空,陆捡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出去了,和以前一样,只要我没醒,他就不会和我打招呼。我呆呆地坐在床上,蓬头散发,涣散地环视着这个房间,我努力地想,昨天晚上,我们是不是说了什么很重要很重要的话?
我努力地想……
陆捡自那天后连续一个礼拜都没有再找我,或许是知道高考快到了,他想给我一个调整自己的时间吧。反倒是班主任,连问了好几个同学,才问到了我的电话号码,然后把我叫到了办公室谈话。没想到班主任居然为我向校长要了一封推荐函,我挺意外的,虽然这对我的考试没有什么帮助,但是进大学后总有点作用。
班主任和我聊了很多,无外一些人生大道理,我手里攥着信,尽管什么也没说,却第一次觉得,人生活在这世上也不是真的那么孤单。
整整讲了四个小时,班主任终于讲累了,于是拍拍我的肩,说:“要相信,只要努力,一切都会好的!好了,你回去吧,好好准备考试,祝你考上理想的大学。”
我点点头,郑重表达了我的感谢。
从教师办公室出来后,我一直低着头走路,走道上铺着一格一格的砖,我一看就习惯性地开始数。一,二,三……我数得很认真,该是入了迷,所以连吴玉笑跑来跟在我后面都没有察觉。当然,我只是默数而已,也没有真的出声,直到走出走廊,没有格子数了,我才抬起头,看到一片蓝天白云和盛夏刺眼的阳光。
“你真是个怪人!”吴玉笑忽然站到我面前。
“啊?”我还眯着眼,被阳光刺的有些迷糊,一时无法适应她的出现。
“我说你!”吴玉笑敲了敲我的额头,今天她穿着一条很短的咖啡色背带裤,上面是一件黄色贴身吊带,脖子上挂着串很长很长的骨链,绕了好几圈,她一动就哗哗地响。我捂嘴笑了起来,“就算停课了,你穿这样来学校,也是不合校规的!”
闻言,她倒拽了,“老娘我从幼儿园开始就没遵守过什么规矩,无聊到死,专管些穿衣说话假礼貌。”
我两手插到荷包里,一边走一边笑,“人不自我约束就没法和其他人相处哦!”
吴玉笑却把我一拉,我们俩站在树荫下,只听到知了不停鸣叫。
“丁奇,你是自我约束了,那又怎样?和谁处得好了?谁是你的朋友?有谁把你放在心上了?你就是孤僻闷骚?还有什么?你敢说你没在心里骂过谁,恨过谁?你不过是个胆小鬼,自闭儿,幻想狂。你想象有一天,所有忽视你看不起你的人都在你成功后悔恨今天的一切;你想象你完美无缺的真爱发生在某个明媚季节,而结局是豪华的婚礼和永恒的誓言;你想象你的事业蒸蒸日上,而波折只是象征性地发生一下有惊无险。丁奇,你可真是个幻想狂,你以为那个未来肯定会实现,所以现在的一切不过是个插曲?你以为这一分一秒的流逝,当真和你预想中的一样?不过,我想应该不是吧,起码你料不到我和你会有今天这样的对话!你更料不到这辈子你会遇到一个陆捡!陆捡,你最大的变数!我有没有说错?”
吴玉笑这话像是早在心里说过很多遍,说完时她的脸微微泛红,掩不住的激动。我看着这样的她,突然觉得好笑。我沉身坐到旁边的花台边上,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笑笑,你说人是不是很有意思?明明已经把对方看穿了,却还是无法不在意。就像你现在,知道就知道了,说出来又怎样?我不会变,可你却变了!”
吴玉笑站在原地,俯视着我,可能是在想什么,想好了,就见她低下头,伸手从胸口的荷包里拿出一张小巧的光碟。她把它递了过来,我却没有马上接下。
“这是昨天在酒吧里,陆捡唱的歌,我把它录下来,刻了两张碟,一张我要留着,一张,给你!”她盯着我的眼睛,有点凶狠地说。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过来。
“那……,再见了!”吴玉笑又看了我一会儿,然后跟我道别,起码我是这么觉得的。
我点点头,望着她的背影越走越远,却忽然忍不住问,“毕业后,你有什么打算?”
她没有回头,但还是回答了我的问题,“等高考结束,随便找个四类学校读着吧!其他的以后再说。反正走一步是一步!”说完,她又停了一下,那一下,我觉得她是在笑,她又说,“其实,就算是幻想,我也挺羡慕你的,起码你总有个向往!和我不一样……”我看着她,直到她彻底走出我的视线,那就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
我和吴玉笑,从认识到别离,从来就没有什么快乐可言,甚至,她留给我的伤痕已成为我毕生也消不去的印记,而那些却也恰恰是我晦涩少年时的证明,我相信不管过去多久,当我想起今天,都会为这一天她的背影而笑,不是为了开心或者悲痛,而是为了记忆中为数不多的难忘。
我们学校门口有家网吧,为了方便学生使用,他们特别弄了几台装有光驱和软驱的电脑。我就用那里的电脑听吴玉笑给我的碟。
吴玉笑是在现场录的,所以从头到尾都有酒吧里特有的嘈杂声,我甚至能想象出那个灯红酒绿的空间里千百张交错放纵的脸。那张碟里,闹哄哄的声音从未消停,却只在某一个时段里特别低,特别少,几乎等于安静,那就是在陆捡唱歌的时候。
其实,我以前就听过他唱歌,在我睡着的时候,他经常一个人靠着床头,边吸烟边断断续续唱上几句,他的嗓音很沙哑而低沉,总是把我弄醒了,然后我就继续装睡,悄悄地听着,直到,他唱完后,躺下来,把我的头发绕在他的手指上,呼噜呼噜睡了过去。我把播放的音量调到最大,立刻就听见陆捡的声音,和那些夜晚一样的真实。
“妈的,给老子滚!老子不唱!”
“嗨,六哥,别那么没胃口,谁不知道你以前搞乐队的,还是主唱呢!”
“就是,爽快一点,六哥,人家郑MM给你办了这么大的事儿,要你唱首歌你还不干啊!”
“……”
“哎?真上台了,好耶,大家鼓掌!时隔三年,亡命主唱再度登台啦!”
“不是吧!六哥,还以为你会坚持到底勒,怎么这没出息!难不成还真看上小郑啦?你玩欲擒故纵的吧!”
“郑MM啊,你赶紧乘胜追击吧,今晚就把六哥干了怎么样?”
“哈哈,个流氓,到底谁干谁啊!”
接着是一片七嘴八舌。
“都给我闭嘴,老子要唱了,谁再说话就给我站到台上来!妈的,没大没小!”
……
然后是一阵缓慢的吉他独奏,蓝调,忧伤而舒缓。所有人安静下来。再然后,我听到,他唱……
恨不能将你揉碎融入血液里,
却还是温柔地抚摸你。
恨不能将你一口一口吃下去,
却还是轻轻地吻着你。
恨不能将你杀死让你的自由停止,
却还是渐渐地,渐渐地远离。
咬死你吧,尝尝你血肉的滋味,
如何孕育出这样的灵魂。
掐死你吧,再不会有那样的呼吸,
吹拂在我黑衣衫下黑暗的心里
多少个夜,我进入你的身体,
想的却只有一个问题,
你是否感到害怕?
害怕有那么一天,我会对你说:
嘿,宝贝!
我爱你,我要杀死你!……
人说相见不如怀念。
相见时连说句话都要反复思量;不见时却怀念,怀念他唇齿间的烟愁酒香,怀念他眉宇间的狂放不羁,怀念他的沉默他的粗暴他的叹息。怀念!怀念!
从网吧出来时已是入夜,我听那张碟超过了三个钟头,出来后不免还觉得陆捡的声音在耳边回荡。对网吧,我真是不喜欢,里面烟雾缭绕,不断有人玩游戏玩到兴奋口出秽语,键盘和鼠标也很脏,每碰一次,就仿佛沾上了陌生人的汗液和浑浊的尘渍,只觉得难受。一出来,顿时轻松了一截。盛夏的夜向来暗得晚,尽管已过八点,天空却还透着丝丝亮光穿云而落,叫人抬眼看过去,只觉马路上车来车往人群穿梭中还带着种浓重的昏黄,明明是动态的,却仿佛安静得可怕,眨过眼,再看,还是一样。我并不喜欢这样的气氛,于是一边走一边给陆捡发短信,可一直到我站在家门口前掏钥匙开门,他却是一条信息也没回,这让我有些失落,没管门还还关着,钥匙还插在门孔里,只拿出手机给干脆就他打了过去。
电话里嘟嘟响了很久也无人接听,我一下子不知哪来的烦躁,不死心地拨了一次又一次,直到他终于接了,“喂?”
可我还来不及高兴,就听咯一声,我妈竟然在家里,她给我开了门。
“喂,喂?”这时电话那边传来连声询问。我却望着母亲呆住。她还是那样,抿着唇,面无表情,除了那双眼睛透着深深的哀愁,我以前一直忽视的哀愁。
“妈……”我忍不住叫了一声。
母亲的顿时红了眼,被我这一叫,她倒只站在门口,忘了让我进去。
“喂,喂,你是哪个?”手机里的声音开始带着厌烦,我猛然觉得不对劲,那不是陆捡的声音。
“你是谁?我找陆捡!”我抓着电话询问,站在门口忘了进去。
“找六哥?你谁?”
“我,我是他一个朋友!”
“朋友?放屁!他的朋友都在这!个婊子,谁告诉你六哥的号码的?”
“……”我一下给他骂傻了,不知道怎么回,只听到那边断断续续传来些对话。
—谁呀?
—不知道!
—六哥怎样了?—还没醒……
—还是去医院吧!
—可是万一六……
后面的话我没有听到,因为对方挂了电话。我不知道我的表情是怎样的,只知道母亲看着我,很久,然后摇摇头,门还虚掩着,她沉默地转身,只余下灯光透过门缝照在我脸上,我犹豫了一秒,便什么也没想,拉上门转身就跑。
陆捡不管出什么事都不会告诉我,原因很简单,告诉我也没用。当然我也不会问,只想着知道得越少越好,这或许就是人的理智,可是现在我才知道,理智是会麻痹的,它,需要休息。
我抱着书包没命地跑,跑到马路上拦了一辆TAXI,才刚上车,就听见一阵滚雷劈空作响,哗哗的大雨倾盆而下,瞬间就把车窗淋得透湿,窗外的风景模糊到只剩下些色块。我心里更加着急,总嫌着司机开车太慢。不知是过了多久,终于看到陆捡家那个黑漆漆的公寓楼,没等司机找钱,我就开门冲了出去。
陆捡家的大门还是关着死死的,我使劲地拍,拍到整个手掌发麻。
终于一个金黄色头发的男孩探出脑袋,他看到浑身湿透的我,一脸紧张,“你什么人?”
“陆捡呢?”我抹了抹遮眼的雨水。他呆看着我,似乎正在怀疑我的身份。我一下烦了,狠狠一脚踹到防盗门上,“开门啊你!”
金发的男孩本能地打开了门,大约也想着,我这么个女孩子能危险到哪去,我没再看他一眼,笔直就朝屋里走,走到客厅时,里面的几个男人都跑了出来,站在陆捡卧室门口,其中有个大个子,穿着黑色的背心,右脸上纹了条剑鱼,下巴上全是胡渣子,他拦住我,“干什么!”我也不知哪来的胆子,伸手就推开他,三步并两步穿过去,站在卧室门口,看着躺在床上的人——
陆捡靠在床上,还好,是醒着的,只是脸色苍白,流海乱七八糟地搭在额头上,他的神情还是那种漫不经心的冷。那一眼看过来,反而让我怔在门边上不了前。陆捡面无表情,歪头看了眼站在我身侧的剑鱼大个子,示意他关上门。大个子点点头,又扫了我几眼,两手把门关上。咔嚓一声后,房间就只剩我和他。
他就那么看着我,没说话,点了只烟。
“受伤了还吸烟!”我过去坐在床边上,立刻闻到刺鼻的药水味,比任以往何时候都重。
他却眉毛一挑,吐出几个烟圈儿,笑道,“很痛啊!”
我听着只觉得心疼,什么也不能说,可是陆捡,尼古丁能止你这浑身的伤么!
我们沉默了许久,或者是他的烟已抽完,他忽然伸手嵌住我的下巴,让我面朝他,他的眼睛总是那么黑,他说,“知道嘛?这里是我的地盘!”
我点点头,想摆脱他的手指,可他就是狠狠捏着,不放。我不确定他是不是高兴见到我,这是第一次——
“你自己跑到我的地盘来了,就别想出去!”他又说。
闻言,我噗嗤笑了起来,抓着他的手贴在脸颊上亲昵,“我一直都在你的地盘上啊!陆捡。”我一边说一边亲了亲他的手指,想讨他开心,可是抬头一看,他的眼神竟是那样冰冷,无动于衷。这一下我才觉得我们此时的情绪并不协调,心里不禁泛起一阵冷。见我停下了动作,陆捡往床头一靠,歪着脑袋瞥了瞥我,“说,我没叫你,你为什么来?”
“对不起,我不知道会让你不高兴!”我低下头,不敢看他。
他没说话,我忍不住微微抬头,只看到他黑漆漆的眼睛,有股让人摸不透的光芒。
“我给你发信息,你没回……”我说。他还是不做声。
“然后我等不了了,就给你打电话……”我又说。
“电话是你兄弟接的,我隐约听到你出事了……”他不做声。
“然后我什么都没想,就跑来了……”
他不做声。
啪哒,当第一滴眼泪掉下来,痛,已经无法抑制,我跪在床上开始大哭,“我来做什么呀,我什么忙都帮不上,我不知道我来做什么,我好怕,万一你死了,我的世界都要塌了,我跑的昏天黑地,什么人都不放在眼里!可是,等我真的来了,一看到你,我竟然更怕了,我在想啊你们又是犯了什么事?要是警察找来了怎么办?我来做什么?你又没叫我,你没叫我来啊!我来做什么?”
我从不知道原来自己有这么多的委屈,我越说越觉得难过,越难过我的哭声越大,甚至惊动了外面的人,只听有人敲了敲门,“六哥?”
“没事,别进来!”陆捡沉着声应了一下,然后伸手把我拉了起来,他看着我哭花了的脸,然后紧紧抱着我,“丁奇,你也知道害怕了吗?原来你会害怕啊……”
陆捡的身上有伤,虽然他狠狠搂着我,我却不敢动一下,我闻着他身上的烟味和药水味,蜷缩在他怀里,渐渐停止哭泣“你是我的女人,丁奇,我要让你选择,永远相爱,或者永远别离!只要你选择了,我们就不会再感到害怕。”
“选择?”我疑惑地问,他却忽然从床头扯下一条纱布,我还来不及反应,就已经被他绑住双手。
“陆捡?”我慌了,看着他,他的眼睛黑得渗入了墨水般幽暗,“陆捡?陆捡?你做什么?”
陆捡却笑了,冷酷地,仿佛这才是真正的他,“你还记得吗?我曾说要带着你私奔。”
我安静下来,看着他重新点起一只烟,吸一口,然后呼出来,“真可笑,干吗要私奔呢?不用私奔,我也可以得到你不是吗?”
他咬了咬烟嘴,然后拿出来,望着上面的齿痕发笑,“我已经28岁了,丁奇,你才18岁,为什么这么奇怪,我当初不过是贪个新鲜,玩玩而已,怎么会把自己也搭进去了。真不划算,我还叫你别沉沦呢,你真以为我那么风雅,不过是怕你将来缠着我,结果你怎么就这么老实,就这么听话!啊?你不知道吧,你不知道我有多不甘心呀!我这一辈子,就只对你一个女人说过那句话,你倒好,还不当回事儿。后来我想了想,也对,你不过就是一小丫头,我不过就是一混混,能把什么当回事儿啊!丁奇,你说,为什么你他妈的才18岁一切才刚开始!为什么你才这么点年纪就知道什么人能爱什么人不能爱?为什么你这也知道那也知道还敢和我在一起?为什么就算上了我的床还能总想着有一天要离开?啊?你说说看,为什么?”
陆捡一口气说下来,我已经不知所措,只知道摇头。
“丁奇,我告诉你,别让我混出头了,否则你到哪儿都跑不掉!”陆捡说完,拉起我手上的纱布,将我的手挂在他的脖子上,然后按住我的嘴,不让我说话,他按了很久,直到我的唇把他的手指暖热了,他才忽然眼睛一红,压着我一起倒在床上,他的头枕在我的肩窝上,我无法扭头看他,只觉得脖子附近一阵濡湿,他像个孩子那样,和我说了句悄悄话:
“你不爱我!丁奇!”
我记得啊!那夜,你对我说,高三的MM,我们私奔吧。
那是我最激动的一夜,满腔的我爱你,织成了茧,把我们紧紧包在里面。
你也不知道的。
我也不会告诉你,无论过去多久,我生命里也不会有第二个你。
无论过去多久……
I still believe I do love you.(我仍然相信我真的爱你)
CHAPTER 4 I Remember
总把事情看的太穿,反而容易失去正常的情感秩序,不能幸福,也不能平静。
这就是陆捡对我的评价。
陆捡把我绑在床头和他靠在一起,他看着我,忽然笑了起来,伸出一只手探到我的白衬衣下面徐徐揉弄。
“嘻嘻!这姿势真是让人想入非非!”他越玩越起劲,最后干脆把我的衣服整个掀起来。
我瞪着他,只觉得有些惊悚,吞了吞口水,我试探地回道,“你也玩够了吧,把我解开好不好?”
他却似笑非笑地瞧着我,“愚蠢的丁奇,让我来教你,很多时候人们之所以选择了又反悔,原因只有一个——他们没有付出相应的代价!”说着,他压了上来,我承载着他的整个身体,而他太沉重了,我几乎透不过气。
“你什么时候考试?”他一边问一边拉下我的裙子,我给他压得血气不顺,大概此刻脸已经是通红,虽然房间里开着空调,我们俩却都开始流汗。
“后,后天!”我艰难地回答。
“后天啊!”他玩味地咕哝着,一只手指准确地钻入了我的身体。
“啊!”我忍不住尖叫起来,却立刻就被他捂住了嘴。
“别叫!”他嘿嘿地笑,有种疯狂前的平静,“别叫,MM,我们慢慢来……”
我们真是慢慢地做的,很慢,他在我的身体里很久才抽动一下,他也不再说话,就是呼吸,呼吸,然后和着我一起呼吸,我们的频率逐渐一致,我们的气息开始融合,我们耐心等待着高潮。我也没有说话,心里老想着,或许他只是伤感了,需要抚慰,就像我自己一样。我的手被紧紧绑着绕在床头架上,所以我无法拥抱他,其实我很想拥抱他,他每动一下,我就更渴望怀里的充实,我满头大汗,额上好几处都因汗水积得过多而吸住了他的头发,他的唇在我的脸上游弋,我就在那些时候断断续续地说,“陆捡,让我抱抱你!抱抱你……”
而他却只是继续着零碎的吻,然后模糊不清地说:“空虚吗?”
我点点头,他却笑了,逐渐加快下体的动作,“我比你更空虚!”
白天,是机器的世界,运作,维修,然后渡过,而黑夜却是意识的世界,梦,欲,然后沉寂,一片黑暗来临。我们纠缠着,直到夜色浓重他也没有放开,我抬头望到窗边的明月,银白的月光和着摇曳的树枝交织出一幅定格的画面,我眯着眼睛看,已经不知道那些是真还是假,“窗帘,把窗帘拉上!”我无力地低喃着。
“不拉!”陆捡回答的声音疲惫而沙哑。
我们就像两条鱼,冰蓝的月光是海水,在这个开着冷气的房间里,听不到盛夏的虫鸣,只要树影一动,就仿佛海浪摇摆,我们随之晃动起来。我总觉得说不定自己早已经遇溺了,而这一切旖旎不过是意识弥留时的幻觉。就在我快要溺毙时,脖子上忽然一阵冷,我睁开眼,看到陆捡,两腿跪在我的腰侧,双手掐着我的脖子,时而加重时而放松,我有些呆滞地望着他。
“不要睡,一睡着我就掐死你!”他说。
“可我困……”我说。
他没有松手,俯下身来贴着我耳语,“丁奇,已经凌晨两点了,这是新的一天。”
“新的一天?”
“对!”
“陆捡!”
“恩?”
“让我睡一会儿好吗?”
“你累了吗?”
“恩……”他沉默了一下,终于松开了手,但他没有解开我,只是拉上被子上给我盖上,然后我听到他下床,窸窸窣窣穿上了衣服,然后喀一声打开门。
“你去哪?”我迷迷糊糊地问。
他好象是笑了笑,却什么也没说推门就出去了。或许真的是太累,我已经无法思考,只想快些入梦,在我闭上眼的最后一刻,我看到,厚厚的窗帘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拉上,严严实实遮住了星,月,夜……
盛夏炙热的阳光穿过窗帘照在床头上,我的手被交叉捆绑着,逐渐逐渐感受到温热,手指试探地动了动。不知道已经过了多久,我倦倦地睁开眼,只觉得全身酸痛,本能驱使我不停扭动着手腕,想要争脱束缚着我的白布。
可是他绑得很紧,似乎打了死结,而我的挣扎只能是徒劳的,这让我顿时烦躁不堪,我开始对着门大叫,“陆捡!陆捡!你混蛋,闹够了没有,快给我解开!”这时,门把一转,是那个金黄头发的男孩,他就站在门口探头看了看我,尖着嗓子吼道,“吵什么吵?再吵就强奸你!”我吓得一怔,没敢再做声,于是他又把门关上。
“陆捡!陆捡!”可是他一走,我又开始叫起来。从前,只要我来,陆捡都是独自在家,这个房间里一直只有我和他,然而现在,我已经不确定了,我不确定如果他不在,这个地方对我来说,还是否安全。
不过这一次我没叫多久,门就又打开了,进来的是陆捡,像是刚从外面回来,穿戴整齐,手里还托着一包东西。他站在门口对外面的人交代了几句就把门一锁,然后脱了外套往椅子上扔,露出包着纱布的胸膛。他悠哉地站在茶几边,从袋子里翻出一罐啤酒,乒地一声拧开,他连喝两口,才走到床边坐下,望着地板,淡淡地说:“饿不?”
我瞪着他,这一次我真的很生气,“你先放开我!”
“已经快到中午了,饿了就说!”他靠在床头,随手从床下抽出一本杂志,一边喝啤酒一边看,把我的话置若罔闻。3
“你放开我我就吃东西!”我开始赌气。
他却像没有听到一样,只顾看杂志,看了一会儿,又皱皱眉,抽出一只烟咬在嘴里转。
“我说话你听到没?”我拿脚踢他。他睨了我一眼,干脆拿左腿放在我的两腿上压着。
我的身体动弹不得,面对他这些反常的行为我也想不出门道,只能看着他,指望着从他的眼睛里得到些讯息,可他只是看杂志,抽烟,喝酒,完全没把我放在眼里。
“嗷!好痛!”侧着脑袋太久,我的脖子大概是扭住了经络,忽然发疼。
他转过头瞧我眉宇都拧死了,才相信我是真的很疼,于是俯下身,伸手绕我的脖子后面,以两指夹住我的颈窝轻轻地揉。一边揉一边还又塞了一个枕头在我背后。“怎样?还疼么?”
我抬头就吻他,又苦又涩的啤酒味在口中蔓延,他按在我脑后的手指开始顺着我的脊背往下滑,我紧紧贴着他,“陆捡,给我解开吧!”趁着他意识沉迷,我小心地说。不敢说得太快,也不敢说得太慢,不敢太大声,也不敢太小声,我说完了还要装作无意,唇依旧贴在他的脖子上游离。
“丁奇……”他闷闷地叫我的名字。
“恩?”而我的心却按耐不住开始狂跳。
他挪动身体,以温热的脸颊贴着我的,“就算我放开你,也不会让你走出去!”
“什么意思?”我只觉得脸上冷冷地,虚汗,一阵阵地往外渗出。
“明天就要高考吧,我不会让你去的!”
“陆捡?”
“你不是喜欢我吗?因为担心我怕失去我才来的吧,所以就在这里好好享受享受怎么样,你会知道真正的我,很多,很多……”他反复说着“很多很多”,不停地说,不停地吻,毫不理会我的挣扎。
他不让我参加高考,他不让我去考试?我完全无法思考了,只觉得惊惶,强烈的不安开始弥漫,我胡乱踢他,不再去顾虑他的伤,好几次我的膝盖都撞到了他的胸口,他痛得稍停下动作,然后立刻以两腿缠住我的,他大概是真的撞伤了,两手支撑起身体开始大口大口地吐气,直到彻底调整好了,他便整个人俯身下来,一只手在我的胸口滑动,另一只手伸到枕头下,摸出一小袋粉,他在我眼前晃了晃那只透明的塑胶袋,然后飞快地把东西撒在的我胸间,他喜欢这样,他真的喜欢这样,看着他充血的眼睛,我忽然惊觉这是我从未见过的陆捡,他的嘴角还带着失心的笑,极其兴奋,而那种兴奋加重了他的力道,他死死按着我的肩膀,俯身便狠狠吸食起来。赤裸的肌肤直接感受到了他鼻息处的疯狂,随着他吸食越多,他手上的力气越大,箍到我生疼。
“不要!”我尖叫起来,竟然看都不敢看他。
“哈哈,再多说点,啊?‘不要,不要!’,说啊!继续说,多说一点,多一点!”他不断说着“多一点,再多一点!”随着这些支离破碎的呢喃,他的动作几乎到了迷失的地步,他钻入我的身体,爱我,那真的是爱我,他的粗暴无法停止,他的一切仿佛烟花绽放……
我的体力被他一点一点抽干,汗湿的肌肤亲密地吸附着他的,我连一个完整的句子也说不出来,光是喘气已经累得浑身发抖。
“饿不?”他满足地枕在我的腰上,不时还故意用头发刺我。
我点点头,“饿,好饿……”
他笑了,从茶几上的袋子里拿出一罐八宝粥,我们以前经常吃的那一种,他靠在一边拿着小勺子喂我,有时候粘稠的粥水从我嘴边漏出,他就低头吸到自己嘴里。没有人,没有人像我这样,在身体还处于高潮余韵时吃东西,当甜丝丝的米粥滑入肠胃,我忍不住舒缓地呻吟起来。
陆捡只盘膝坐在一边,一罐八宝粥给他三扒两下就喂完了,“感觉怎样?爽吗?”
他下流地问我,我气得别过脸。
他吃吃地笑起来,“休息一下,我们再来!”
我猛地怔住,“你干脆杀了我算了,如果明天你不让我去考试,这辈子我都不原谅你!”
“你要怎么不原谅我?”
“不见你!”
“还有呢?”
“不理你!”
“还有呢?”
“不让你碰!”“哈哈,还有呢?”
“……”我转过脸,看见他有一下没一下地吹着自己的刘海,完全不在乎我那些幼稚的威胁,然后,他漫不经心地问,“丁奇,你遇见我的时候在想什么?”
“我什么也没想!”“撒谎!”他吹弄够了,把头发往上一捋,“你想男人了!”我其实并不知道那时的自己在想什么,但很肯定的是他的确从一开始就吸引了我。我侧过身背对着他,反问道,“那你遇见我的时候在想什么?”
“我什么也没想!”他说,毫不迟疑。
我一下语塞,我不能像他那样笃定地说他在撒谎,他的阅历比我多,我总不能说他对一个高三的外来妹一见钟情。
“真的吗?”恍惚中,我傻傻地问。
“真的!”他说,“我从不对人生的际遇抱着太大的幻想,因为道路的曲折会让你不知何时再相遇,又不知何时再别离。所以,我什么也没想!”
说完他就靠了上来,搂着我,“你失望了吗?你们女孩子就是喜欢幻想,不过我一直很好奇,幻想能够满足你们吗?幻想就是用来破灭的吧!丁奇,你知道吗?总有一天,当你习惯了黑暗,也就会对光明不以为然了。”
闻言,我却忍不住发抖,在他的怀里缩成一团,他就紧紧搂着我,喃喃说,“已经三点多了!我们睡一会儿再做!”
我重重闭上眼,顿时觉得心里无来由地发冷,空荡荡难以快乐。
我一刻也睡不着,虽然累,但就是睡不着,我的手腕已经勒出了血蛰,无力地挂在床架上,而那个拉扯的姿势也让我全身发酸,一动就止不住轻颤。陆捡却在我背后沉沉睡了过去,均匀的呼吸伴随着他起伏的胸膛不时拂过我的耳际。我不停地想,他究竟只是赌气吓唬我,还是真的真的不打算让我参加高考,一想到过了今晚,明天太阳出梢之时,我就该端端正正坐在教室里答题,堵一场用尽全力拼来的光明,我就开始辗转难安,无法入睡……
墙上的钟啪嗒啪嗒地响,不知不觉我竟在心里跟着数起来,一下,两下,三下……,我数啊数,随着时间一分一秒流失,我终于受不住,陷入了惊惶和不安,一连打好几个冷战。可是只要我一抖,陆捡就立刻收紧手臂摩擦几下,给我些温暖。他还呼噜呼噜地睡着,仿佛他那些动作都来自本能。那些细微的动作,只让我想哭,怨他恨他,怜他爱他,为什么会这样?
一直到晚上7点,他还是没有动静,而我却已心急如焚,我需要休息,需要平静,明天对我来说或许会是这一辈子最重要的一天,所以我害怕了,抬头看到厚重的窗帘,掩住了又一轮明月,我真的害怕了。
咚咚!有人敲门,然后听到有人喊,“六哥!”
陆捡还睡得沉,都没搭理,我赶紧晃晃身体摇醒他,适时门外的人又叫了一声,陆捡才终于睁开了眼,一脸不耐烦地说,“谁呀!”
“是我,幌子,都晚上8点了,兄弟们叫了外卖,要不要端过来!”
“噢!”陆捡抓抓头发,赤身裸体地爬下床,走到门边,一手解开栓子,外面的灯光便立刻从门缝渗了进来,我看不清楚站在门口说话的是谁,只大约听到他说,“新地方已经安排好了,过两天就可以搬过去!”然后陆捡淡淡地应了一声,接着对方又试探地问,“这女人是……”
陆捡接过饭盒就把门一推,“不干你们事,少管!叫兄弟们都休息去!别老跟下三品老流氓一样望着老子的房门流口水!”说完就听见喀一声,他锁上门。
“吃饭吧!”他把饭盒打开放在茶几上,一阵油米香扑鼻而来。
“解开我的手!”我心惊地看着他。
“我喂你!”他说。
“我不吃你喂的!”
他笑了笑,竟然没多说,伸手给我解开了白布条,长久的捆绑忽然间松开,我简直无法立刻适应,连坐起身都做不到,他失笑,把我拉起来。“吃吧!”
我挪了挪身体,坐在茶几边开始吃东西,久未吃到油盐,只觉得这些盒饭美味到不可思义,我开始狼吞虎咽,而他却只点支烟,倒在床上边抽边看着我。
“你不吃?
“我不饿!”
“哦……”我不知道怎么回答,他在背后看着我,我干脆转过身,盘腿坐在床上,边吃边和他对看着。
“想聊天吗?”他忽然说。
“呵呵!”他无意地笑了笑,“我啊,卖过几个女孩,都比你还小!”
他一语惊得我噎住,我的脸顿时发烫,他却像没事人一样继续说,“你知不知道,卖人也是有学问的,年龄,长相,往哪卖,卖给那些妈妈,还是直接卖给不懂行情的乡下人,男孩,女孩,他们的厄运,只在我们谈价还价时轻描淡写便注定!我第一次卖女孩的时候很紧张,总是梦见那女孩在哭,又总疑心自己落下什么痕迹让警察给逮到。后来干久了,什么人的脸都变得模糊,那女孩的也是!我再也不记得她了,她幼稚的声音,她的名字,她惊恐的叫声,我都不记得了,因为我发现,原来每个人都一样,只是要那个年龄,就有那样的声音,一点也不特别!”
我望着他的眼睛,黑漆漆地,不见底,让人觉得有种深深的绝望和冷血在里面飘忽着。
他说完吐了个烟圈,对我的惊讶不以为然,兀自便笑,好似他已陷入了独白,在这片月光下,真实竟成为了唯一的虚幻。他弹掉烟灰,接着说,“说实在的,卖掉一个活人不值多少钱,把个人拆散了卖器官,那可是价值连城。你说奇怪不奇怪!这是为什么呢,我告诉你吧,因为,杀人是变态的!人们轻易不敢那么做。可是,谁会买别人的器官?谁会?还不是那些道貌岸然的家伙,有钱,买个内脏就跟买凶杀人一样简单。”
听到这里我简直就要吐了,我浑身发冷,不敢看他,只低着头捧着饭盒说,“可是,医院里不是有人自愿捐献器官的吗?报纸上也登过那么多的故事,感动着所有人!”
“哈哈!”他无聊的笑了笑,然后欺身过来,在咫尺的距离看着我,“够吗?”
我一愣,还没有反应过来就给他拿走了手里的盒饭。
“当然不够,所以其他的途径就存在了,只要有钱,以身试法的人多着呢!”说着他推倒我,坐上我的腰间俯视我,“有钱人不用犯法,他们只要出钱让别人犯法就好了!知道吗?我们都在薄薄的纸币上过生活,早就高尚不起来。”
我说不出话来,只能看着他慢慢靠近,游戏般地吻零星地散落,徐徐诱惑着我,可我心里的震撼早已超越了肉体上的快乐,我无法做出任何反应,好象个死去的布偶随他摆弄。
他拉下我的手,上面全是被纱布勒出的血印,他以自己的双手分别掐着我的手腕令我彻底展开,然后,独自寻求着快感。
“说说话吧!丁奇,我想听你的声音!”他埋头说。
说什么?说什么!我开始疯狂地摇头,就像酒吧里那些吃了摇头丸的辣妹,我恨不得摔掉那满脑子的不知所措。而他只是嘿嘿的笑,缓慢地挤进我的身体,若即若离地挑弄着我。
“丁奇,丁奇,可别睡着了哦,我说过的吧,一睡着,我就掐死你!”
妖魔,这个世界有妖魔,蛰伏在每一个人的心里,你的,我的,他的,我们随时会失去自己,我们一迷惑,就被入侵。我无法再去爱上陆捡带来的快感,此时此刻,让我用尽一切力量去抵抗的,竟然只是他那漆黑的眼睛,猛然间,我才明白,陆捡就是要我知道,一旦无关爱与不爱时,性,只不过是个游戏,会腻。我渐渐开始了解自己,我知道即使再邂逅千万次故事,我还是我,或许更加孤单,或许更加寂寞。只是,惟独萦绕在心中的那一点憧憬,永不放弃,永不。一夜的纠缠,一夜的激情,却冷彻心扉,我果真没有睡着,我也无法睡着,整晚看着我的陆捡,脑海不停闪现着他的脸,酷酷的,忧伤的,兴奋的,沉迷的,痛苦的,那是一个人的一切,原来早已在我的面前层层上演。
当清晨的阳光穿过窗帘参差点落,我嘶竭的叫喊几乎就要震碎房间里所有的玻璃,我不管他还按着我的脑袋正兴奋地呻吟,我不管他还在我的身体里正快乐地推进。我大喊着,不知是对着谁呼救,“求求你,让我去考试,让我去考试,我要考试!求求你……”
他就在我的叫喊里加快着速度,他就在我的叫喊里持续高潮。
他紧紧搂着我,轻轻地说,“幸福太短暂了,丁奇,我一点也不想祝你好运!”
那天,我参加高考,也是那一天,我提前来潮,血象自己有了生命一般,不停地往外涌,我紧紧夹着腿,继续考试。没有一个来考试的学生像我这样憔悴和决绝,我握着笔,一刻不停地做题,我要考进C大,我一定要。我像个处女一样,流着血,在那个安静的教室里,脸色惨白,头还间歇性地发疼,我咬着牙,就是不愿意倒下。
直到写完最后一道题,我终于头一仰,栽到桌边,我隐约听到老师的尖叫,然后一双温暖的手把我抱起来,是双陌生人的手,是那个年轻的监考老师吧,我不由想笑,原来我们一直都在钻牛角尖,这世界上,明明处处是花园,我们却为何偏要走进荆棘的丛林呢。陆捡,我早就知道了,你再也,不会要我。
可是,就因为你不会要我了,我才能笃定地相信,你真的爱着我。你那么可恨,却还是会爱人,爱我……
六月底,高考,考完第一天我就在考场昏倒,然后被急送到学校的医务室,醒来时胸口还一直是闷闷的,待我翻身从床上坐起来,竟发现医务室里还有其他好几个考生,有的甚至是连试卷的一半都没做完,他们还在痛哭,企求老师们再给一次机会,可老师们又能如何,只是叹口气摇摇头,反复地说,“明年再来吧!孩子!”弄得那些考生哭得更伤心。
那天我就靠在床上,听着这些杂杂的哭闹声沉沉睡了过去,我实在太累,太累了。
高考只考两天,一天考两门,虽然我的身体状况不佳,但庆幸的是,陆捡的行为完全逼出了我内心里最深的执着,令我一进了考场就能保持高度的集中。直到第二天考另外两门,我甚至还觉得自己的状态已是游刃有余。交卷子那一刻,我都笑了,我笑高考像个醒魂钟,别人或许会讥讽它是迂腐的,会说一个人的才能和人生不该由一张小小的试卷来决定,但当我把卷子展平搁在桌子上等待收卷时,我觉得平静极了。高考该是个醒魂钟,像我们这个年代的孩子,生活太过平坦,长常期沁淫在自私自负自我中心的生活模式中迷失了自我,于是变得无法理解命运,无法理解现实,对生命成长必然会有的转折根本把握不住。我们单薄肤浅地过日子,无病呻吟,然后度过相同的每一天直到高考将我们改变,我们才终于一脚踩进现实里,很简单,不是吗!
我和着浩荡的人潮从学校走出来,与一个又一个焦急守在外面的家长擦肩而过,我要紧不慢地走,心里很轻松,做了一件自己一直想做的事,而且很努力地完成了,这无疑是一种快乐。我甚至不自觉地开始哼着小调,两脚交替踏出8字型步子悠闲地在街上晃。我的手机很快就响了,竟然是母亲打来的,她好象很不习惯这样通话,劈头就说,“你考完了没?”我想她应该是拿公用电话打的,因为手机上显示的是个陌生的座机号码,不过,没有孩子会听不出自己母亲的声音,我也一样。
“考完了!”我简单地说。
“那……”她顿了一下,“晚上你回来吃饭吗?”
我正要回答,身边却忽然一阵尘风拂过,我侧头一看,一辆黑色的跑车停在脚边,陆捡戴着茶色的眼镜,嗡嗡降下车窗,探出口看着我笑,“MM,和哥哥去玩吧!”
那一瞬间,我的手机几乎要给我捏碎,我慌慌张张地说,“妈,晚饭别等我了!”然后立刻关机,上了他的车。
陆捡嘴里还在嚼槟榔,见我上车了,就一口吐了出去,然后发动引擎,我还没来得及系上安全带,只觉身体给猛催得往后倒,他的车已经飞箭似的奔起来。
他不问我考得怎样,我也不问他是哪里弄来的车。
他就问:“饿么?”
我就问:“去哪?”
他笑了笑,“先去吃点东西,然后带你去狂欢岛看烟花,晚上就住在那边的饭店吧,那里有个很不错的SPA馆,听说最近请了一位名气挺大的芳疗师,咱们去试试!”
我呆了一下,小心翼翼地挪了挪身体,瞄他几眼,又挪了挪,一点一点,靠上他的肩膀,服帖地靠着。
他半天没支声,许久才冒出一句,“我还在开车呢!”
狂欢岛很热闹,他说这里什么时候来都是热闹的,有钱人的PARTY,菁英宴会,相亲配对节目,游乐园,漂流,夜总会,本市最大的SPA水疗会所,攀岩俱乐部,时下流行的活动这里全都有。
陆捡把车停在一家饭店门口,下车的时候他对我说,“随便玩玩,别迷上了!”
我点点头,紧紧地挽着他。
“别紧张啊!傻丫头!”他好笑地敲敲我的头,我们沿着一条鹅卵石小路走,尽头正是一家露天餐馆,好象他事先已预订过,我们一坐下来,服务员很快就开始上菜。那些菜都是他点的,他说吃喝玩乐他最拿手。
我们吃饭的时候很少聊天,多数时候我就是到处看看,有时也会看着他。他偶尔会很得意地问我“好吃吗?”我一说好吃他就猛往我碗里夹菜。他总叹,“吃来吃去中餐都是最棒的!”
吃完饭他牵着我往沙滩方向走,那边有很多妙龄女郎穿着比基尼在一群男人的注视下打沙滩排球。男人们看着那些晃动的乳房和屁股,层层叠叠叫嚣着。
可是我们经过那里时,陆捡连看都没看一眼,就是搂着我继续往前,直到冰冷的潮水沁湿了我们的鞋子,他才停下来。他不说话,望着天空。天空中忽然一团红光摇曳着,接着便是轰的一声传来。“烟花!”他说。
很多种烟花在空中绽放,色彩缤纷,流光斑斓。
“忽然发现我已经好久没看过烟花了……”我说。我说完就盯着他的手,他的手垂在身侧,“你不想握着我的手吗?”
他还是看着眼花,然后猛地把我一拽,搂在怀里,说:“嘘!别说话!”
我靠在他的胸口,闭上眼,深呼吸。陆捡……
那天陆捡带着我到处玩,玩得很开心,我们的对话也不多,走走停停,嬉嬉闹闹到了凌晨,他便拉我去了那家著名的SPA水疗会所,那家店是24小时营业的。我从来没有这样奢侈过,也从不知道SPA馆竟然是这样的富丽堂皇,我怀疑就算是国王的宫殿也不过如此。
陆捡的态度傲慢至极,专点那些昂贵不已的疗程,乐得那位大堂小姐脸上笑个不停。然后那位小姐给我们介绍了几位资深的芳疗师,我和陆捡两人就脱光了衣服躺床上,任她们灵巧的手指在身上推拿。
说真的,除了我自己和陆捡,以及我母亲,就没有第四个人这样碰触过我的身体,而且那还是带着技巧地,像施魔法似的轻易解除了我的紧张焦虑,还有,潜在的伤恸。
可是,就在我意识昏沉间,却听到陆捡在一边轻浮地笑道,“小姐,会玩儿冰火吗?”
那小姐一怔,顿时满脸恼怒,“先生,我们这里是正规的会馆,没有那些服务!”
陆捡却摇着两只脚大笑起来,“放你妈的狗屁!”
那小姐被他气得两眼含泪,咬牙站在一边一动不动。
陆捡又说,“不会玩就叫个会玩的进来!”
那小姐还是站在那不动。
陆捡睨着眼打量了她一下,“再问一次,会玩冰火吗?”
小姐沉默了几秒,最后还是点点头,“……会!”
“哈哈哈哈!”陆捡狂笑,坐起身看着那小姐,“行了,逗你玩儿呢,怎么就这么经不住?也不长脑袋,我老婆还在这呢,我哪里敢造反?”
这时给我推拿的小姐赶紧见风使舵,讨好地说,“原来这位是您的太太啊,好年轻哦,皮肤也很有弹性,先生真是好福气!”
陆捡趣味盎然地在腰部围上浴巾徐徐走过来,“好了,你们俩出去吧,我跟我老婆单独处会儿!”
那两个小姐一出去,我就瞪着他,“谁是你老婆!”
他坐上我的床,我身上还有些按摩膏,滑腻腻的,他的手指渐重渐轻地抚上来。
“啊……”
“舒服吗?”
“恩!”我闭着眼,想了想,终于还是忍不住问道,“陆捡,什么是冰火?”
他呵呵笑起来,“香港人搞出来的,冰火九重天,乱爽的一种玩法。”“……”我扭头看着他,他却很认真地在给我按摩,我看着他说,“教我!”
“啊?”
“你不是想玩吗?教我,我为你做!”我转过身体,对他说。
陆捡却没有笑,也没有靠上来,只是拿起浴巾给我披上,“丁奇,亲我一下好不好?”
我不懂。
他把脸靠过来,“最后一吻,能不能漫长一点点?”
我这时才明白,他在送我礼物,送我一个完美的离别,温暖的,有美酒佳肴,有笙歌繁华,还有刹那辉煌。
他是个情场高手,他明明知道我现在多么渴望,我们之间不止能有最后一个吻,我更希望我们有最后一次拥抱,最后一次结合,我要,他的炙热和呼吸,他如雷的心跳和痴迷。可他却狠狠地生吞下那欲望,只肯给我,和他自己,一个漫长的吻。
我缓慢地靠近他,拼命地延长那个时间,吻他,从碰到他的唇时,就已经成为一种绝望,对这段爱情的绝望,而他却立刻吸住我的舌,搜刮着所有的甜蜜,甜蜜,原来爱情这么甜蜜。他全都要了去。
那个辗转的吻,间或地我们停下来休息,然后继续,吻啊,能不能再漫长一点,哪怕只是一点,请圆了我这深沉的爱情……
翌日阳光普照,陆捡开车把我送到家门口,什么也没说,就是笑了一下,然后他的黑色跑车绝尘而去。
我知道他搬家了,但他没有告诉我新的地址,我想把手机还给他,他却说,你留着吧!或许有一天,我会再找你。
当时我就笑了,说,你要守信哦,要再来找我!他揉揉我的头发,对我说,“再见,丁奇!”
再见,丁奇!
生活永远不像伟大作品中那样时久弥醇,也不像历史列传中那样激烈汹涌,平凡的生活对于我们这样的小人物而言,不过是轻轻的遗忘,第二日忘记第一日,第三日忘记第二日……,直到我们把日子一天一天全都忘记了,就发会发现,记忆中沉淀下来的,全是一些刻骨铭心的画面,早就无关那是哪一天。
我想说的是,陆捡,即使我们不再相见,即使我们之间的一切最终都会随风而逝,我依然能够确信,你吻我时那极度不舍的眷恋,我这一生,也不会忘记——
I always remember your last kiss.(我永远记得你的最后一吻!)
I love you.(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