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他们都开口说了,要杀要剐都随咱们…那就杀了吧,就埋在咱们院子里的树下,说不定来年花开的还更漂亮些呢。”

严洛东看了一眼薛宸,肃立道:“是,无非都是些匪类,杀了倒也算是为民除害了。”

说着就听见一旁传出了一声声的拔刀声,徐天骄当场就吓得软趴到了地上,不住的磕头,说道:

“不,不,不要杀我!我不是匪,我是民,你们,你们不能杀我,薛小姐,薛小姐,我…我是,我是你舅舅啊!我是你舅舅啊!”

徐天骄口不择言,说了这么一句,刚说完,就被严洛东踹翻在了地上,薛宸冰冷的声音传来:

“我舅舅?我舅舅在大兴,他姓卢,你算我哪门子舅舅?”

徐天骄在地上挣扎:“我,我是你府上徐姨娘的哥哥,你,你回去问问你家姨娘就知道了?我是她哥哥,她嫁给了你爹,那你就是我外甥女儿啊,哈哈,我真是你舅舅。”

薛宸一抬手,一个护卫就再上前给了徐天骄一顿胖揍,走的他鼻青脸肿,鼻血横流,薛宸冷声说道: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你说你是徐姨娘的哥哥,你就是了?徐姨娘是我爹的妾侍,平日里对我多番恭敬,可你是她哥哥,却勾结匪类来打劫我,怎么,这里头还有徐姨娘的事?”

徐天骄有点犹豫要不要把徐素娥扯进来,可是,这小姐肯定不是个善茬儿,哪里有个闺阁小姐的柔弱样子,行事这般狠辣,身边还全都是凶神恶煞,武功高强的护卫,那打在他身上的力气可一点都不像是警告,如今她肯定是把他们带到了僻静之处,就算是杀了他们,必定也没人知晓的地方,想到这里,徐天骄就慌了。

薛宸继续逼迫:“我猜猜,你勾结匪类打劫我的事,是徐姨娘让你干的?”

徐天骄还在犹豫,突然身上又是几下裂骨的疼,他从来就是个酒囊饭袋,没出息,也没吃过苦,当场就大叫起来:

“是,是!就是她让我干的!小姐你大人大量不要杀我,我,我下辈子给你当牛做马,求求你不要杀我!”

“混账东西!”

徐天骄的话音刚落,就听一道暴喝声自门外传来,厅中所有人都看向了声音的方向,薛宸看见来人之后,眉头就不动声色的蹙了起来。

只见薛云涛愤然走入,而跟着他一起进门的还有素雅清纯的仿佛像一朵小白花般的徐素娥。

薛宸美丽的双眸微微眯起,就知道今天的事儿要坏,却是不动声色迎了上去,说道:

“父亲,您来的正好。您也听到了,这位是徐姨娘的哥哥,而他就在刚才,勾结了这帮匪类,想要打劫绑架我,被我的护卫擒了过来,一问之下他竟说出是徐姨娘指使他这么做,这件事,您怎么看?”

薛云涛还没说话,身后的徐素娥就对薛宸跪了下来,声音婉约的说道:

“大小姐,是妾身对不住你,妾身有这样一个不成器的哥哥,实在是家门不幸,今日早晨妾身命人送参汤回去给老母补身,就听老母说起哥哥今日要做的混账事,我知道之后不敢耽搁,就直接去了老爷衙所门外求见,老爷这才随我一同赶了过来,幸好大小姐吉人天相,福泽深厚,若真是被这狼心狗肺之人伤着,我,我就只能以死明志了。”

薛宸看着徐素娥,冷哼了一声,然后又看向薛云涛,不言不语的等他开声说话。

薛云涛坐到上首的位置上,冷冷说道:

“这世间竟有你这等吃里扒外的狗东西,简直混账至极!自己欠下一身赌债,没钱偿还,竟把脑筋动到薛家来!还敢胡乱攀咬,若不是素娥早些通知我知晓,被你冤枉了去,这天下还没个王法了!”

薛宸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抬眼就对上了徐素娥那双泫然欲泣的眼睛,只有她看得到,那蒙蒙的水雾之后,隐藏的是怎样的狠毒心计。

既然薛云涛已经相信这件事和徐素娥无关,也是徐素娥实在精明,知道徐天骄多时不回,就猜到已经出事,然后才抢先一步找到了薛云涛,‘揭露’徐天骄的恶行。

徐天骄被蒙着眼睛,不知道该看向哪里,他此时脑子里已经完全懵了,他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什么,不应该说什么,可听薛云涛的话语,分明就是已经把所有的罪都推到他的身上来了,正要说话,就听徐素娥又接着说道:

“哥哥,你怎会如此糊涂,做出这种丧尽天良的事情来?你我兄妹一场,到头来你却要这样陷我于不义之中,,你可知你的那番话会彻底毁了我,毁了徐家!你怎会如此糊涂,到了这种时候,你还要胡乱攀咬于我!”

徐天骄脑中猛地一激灵,想着徐素娥说得对,她如今是徐家的经济来源,若是她垮了,徐家一定会跟着垮,可若是他把罪认下来,只要徐素娥还在薛家,就不怕她不救他的,毕竟是兄妹啊。

低下头便没再说什么,于此,便等同于认罪了。

薛宸冷笑,一双美眸中盛满了失望,眉峰微微蹙起,敛下眸子长长的睫毛给她的卧蚕投下阴影,美的那么惊人,眸光一动,就瞥向了跪在地上的徐素娥身上,居高临下的睨视着徐素娥,就勾唇说道:

“徐姨娘的话真是发人深省,你这么提醒他,不就是要他承担了这事儿,完了你再去救他的意思吗?”

徐素娥脸上一片凄苦,说道:“出了这种事,大小姐误会我也是应该,但是我徐素娥敢对天发誓,若是我曾对小姐动过不轨之心,就让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这件事真的与我无关,小姐请你相信我,好不好?”

薛宸没有说话,薛云涛的脸上却是早已露出相信的意思,只听徐素娥又说道:

“我家道中落,承蒙老爷不嫌弃,让我过上了好日子,我怎么会还不知足,让娘家哥哥做出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情来呢。老爷对我这样好,小姐您又处处维护我,若是这件事被老爷发现了,对我又有什么好处呢?”

薛云涛已经从椅子上站起来,准备上前搀扶徐姨娘一把,却被薛宸挡在了中间,冷冷的说道:

“你说你与这件事情无关,别说那些冠冕堂皇的话,真要我信你,那你就做出一点让我相信的事来。你当着我的面,处置了你那哥哥。别说什么打一顿送官法办的话,我是不会相信的。提醒你一下,你哥哥犯得是什么罪,若是被他得逞,我们薛家损失的就只是些金银吗?他毁掉的是我的一生,而我的一生差点被毁掉,你觉得应该怎么处置?”

徐素娥哀怨的脸抬了起来,泪眼汪汪的看着薛宸,想要对她身后的薛云涛递去求助的目光,却被薛宸拦在中间,徐素娥知道,今天这事儿若是她在处置徐天骄方面有任何迟疑与不舍,到最后,就没有办法彻底把自己置身事外,到时候,若是被徐天骄扯出更多其他的事情,那她这辈子才算是真的完了。

眼眸中腾起一股子狠意来,徐素娥从地上缓缓站起,对着薛宸的美眸,咬牙说道:

“这件事是我哥哥做的不对,我若是求情,小姐定会怀疑我的真心,既然如此,那我便做出处置来——当场打死!小姐觉得怎么样?”

薛宸勾起了嘴,丝毫不为这四个字犯怵,冷冷说道:

“好,就照你说的办!”

37|35|

“胡闹!”

薛云涛听她们的话,忍不住站了出来,对薛宸说道:“行了,这件事我自有主张,打一顿,送官法办,按抢匪处置,总行了吧?”

“不行!”薛宸一口否定,指着跪地的徐天骄和徐素娥说道:

“爹,您就算要宠这个姨娘也该分清楚事情轻重,这个姨娘指使亲哥哥劫持绑架您的女儿,我是您的嫡长女,是薛家的嫡长孙女,我若是名节受损或是死了,您觉得这个家里谁的受益最大?是不是她的女儿薛婉?我昨日特意去向您说起我今日要来白马寺,若是没有人通风报信,徐天骄他天大的本事能知道我的去向。再说另一件,原本我想让庶弟庶妹今日都来白马寺,就算他们没见过太太,可终究也称太太为嫡母,为母尽孝,我是好意,可是她的这两个孩子,今早一个感染了风寒,一个被先生留堂东府,这要不是姨娘主张,天下哪里就有这么巧的事?我的人从出事开始,就赶去城内找您过来庄里替我主持公道,可是徐姨娘她一个深宅姨娘,若不是早早派人盯着,知道了动向,她凭什么能去您那儿那样及时?她来府中这么多日子,从来没有私自出过门,为何偏偏今日就私自回去给她母亲送汤药,还正巧让她母亲告诉了她徐天骄的事情,您觉得她母亲是什么人?不知道儿子做的这些事要被人知道了,那就是个死吗?她母亲告诉她这件事,就是要她儿子死,您想想这可能吗?”

徐素娥立刻伏趴到薛云涛跟前,委屈的喊冤道:

“老爷,这件事是我的错,我不该纵容兄长做出这等伤天害理之事,我的母亲身体不好,这您是知道的,前些日子我也时常送汤药去给她,每隔五日一回,今日正好是五日之期,大小姐又不在府内,我便私自做主出门给母亲送汤药去,我母亲自是耿直之人,便将这事告知于我,我们都是有良知的,哪里在知道了我哥哥要做的混账事之后还无动于衷呢?我自然是要去找老爷的,在路上半点都不曾耽搁,在路上还差点撞到一辆马车,我的手臂就是那个时候蹭破了皮,我说这些并不是要老爷同情我,只是想老爷知道,我对大小姐尊敬爱护不输自己的孩儿,我也是做母亲的人,将心比心,我又哪里会对一个孩子下毒手呢?至于大小姐说的婉姐儿和雷哥儿今日不便之事,也确实是巧了,我与他们并不住在一起,婉姐儿如何得了风寒我也不知,雷哥儿昨天根本就没有回府,就更加没有我们串通之说了,还请老爷明鉴,请大小姐明鉴呀!”

薛云涛低头看了看徐素娥挽起袖子的手肘,上头确实有几路已经结痂的血痕,手心里也给擦破了皮,确实是一副走的太急摔倒了的样子。

“爹,这件事若是你偏袒徐姨娘,我便也顾不得什么颜面,干脆把徐天骄带回东府,交给老夫人调查处置好了。”

薛宸这样说道,徐姨娘脸色大变,脱口喊道:

“不可以!”声音有些大,让薛云涛意外的看了看她,只听徐姨娘慌忙低下了头,这才恢复了冷静,缓声说道:

“这件事再怎么说都是家丑,徐天骄是妾身的哥哥,这一点妾身无论如何都是不能否认的,老夫人年事已高,咱们怎好用这样的事情去打扰。”

薛宸冷笑一声,周身散发着绝不妥协的底气,沉声说道:

“不想送到老夫人跟前儿,那姨娘也该交个章程出来。现在是你的哥哥勾结匪类企图绑架勒索薛家嫡长女,他既然敢做,就要承担这份后果!姨娘斟酌着来处置吧,若是轻了或是包庇了,那咱们最终还得去老夫人那儿,让老夫人将这件事的前因后果调查个水落石出,明明白白才好。”

薛云涛觉得薛宸的这些话稍微重了点,而且他也不愿意家里的事情闹到东府去,正要再说一番情,却见薛宸猛地回头瞪了他一眼,眸子里的杀伐决断让薛云涛心头一紧,都到了嗓子眼儿的话,还给全都咽了回去。

心道不知什么时候,女儿竟变得这样厉害!虽然心中不喜,但也明白他实在不宜再在这件事上出面,毕竟犯事的是他爱妾的哥哥,并且道理明显是偏着女儿那边,若是女儿主动说出不追究了,那还好说,他随便将人处置一番也就够了,可如今,女儿明摆着不想息事宁人,要严惩,他若是偏袒的太厉害,传出去总是不好听的,干脆两手一摊,就让她们自己处置去好了。

徐素娥见薛云涛向薛宸妥协,只觉得心灰意冷,再看向薛宸的时候,眸子里似乎都带着刀一般,恨不得能把眼前这姑娘劈成两半,指甲掐进掌心的肉里,薛宸来到她正前方,居高临下的看着跪地不起的徐素娥,面无表情的说了一句:

“姨娘想好了吗?若是姨娘不会处置,那咱们就老夫人面前请吧。看看最后,老夫人能调查出个什么前因后果来。”

徐素娥仰头看着薛宸,她玩弄心计半辈子,却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被一个小姑娘的气势逼得说不出话来。

薛宸这招实在是太狠了,她明知道自己不敢和她去老夫人跟前儿说道理,毕竟她是什么出身,只有自己知道,若是真在老夫人那儿被扒了皮,那她这么多年的努力就全都白费了,还有可能会被打回原形。

转头看了看那个被蒙住了双眼,堵上了嘴,被人五花大绑,安静的跪在那里等她搭救的哥哥,徐素娥把心一横,从地上站了起来,与薛宸打了个照面之后,被薛宸眼中的冰冷刺痛了眼角。

转过身去,走到了徐天骄面前,用所有人都听得到的声音,朗声说道:

“徐天骄自作孽,冒犯了大小姐,是他该死。他虽是我兄长,亦不能赦其罪!给我打——打死为止!”

薛云涛先前自然也带了一些人来,听到徐姨娘的吩咐,对先前主子们说的话也都明了在心,这是大小姐逼着姨娘自己动手处置她兄弟,而姨娘也是个心狠的,竟然对自己的兄弟都能下得了手打死,见没人出来阻止,也不敢耽搁,四个人分了四根棍子,去到五花大绑不住挣扎的徐天骄两侧,严洛东一声令下,棍子如雨点般打在了徐天骄身上,伴随着一棍棍血肉的撞击,还夹杂着徐天骄发自喉咙的嚎叫。

画面血腥,惨不忍睹,就是薛云涛也不敢直视那个画面,可反观薛宸和徐素娥,两个人竟然就站在三步台阶之上,冷冷的看着庭院里徐天骄一声高过一声的惨嚎。

一声类似杀猪的叫声之后,绑住徐天骄嘴巴的布条给松到了下巴,只见他大张着满是血迹的嘴,口齿不清的说道:

“徐素娥…你好狠的心!我是你哥哥,我是救你…”

不等徐天骄说完一句,徐素娥就厉声喊道:“把他的嘴堵上!休得要小姐和老爷听到那等污言秽语!狠狠的——打死!”

徐素娥一声令下之后,徐天骄的嘴就又被堵了起来,乱棍之下,很快就消停下来。

薛宸站在台阶之上,冷冷的看这一切,转头看了一眼站在她身旁的徐素娥,见她双唇紧抿,双手握在一起,捏的死紧,指甲几乎都要掐进肉里,神情说不出的狠戾,似乎那个在被打的不是她的亲哥哥,而只是一个没有任何关系的路人一般,她这样的反应,倒是让薛宸十分好奇,徐天骄嘴里藏了她什么秘密,让她宁愿背负杀兄的名声,也不敢把徐天骄送到东府去。

“徐姨娘真是女中豪杰,大义灭亲的这样爽快。”薛婉目不斜视的看着几乎已经没什么动弹的徐天骄,冷笑着说道。

徐素娥的脸上再也挂不出虚假的笑容来,眼睛被倒在血泊中的徐天骄刺痛着,整个身子为了忍住颤抖几乎用尽了力气,咬牙切齿的对薛宸回道:

“这下,大小姐该满意了吧。”

薛宸勾唇冷笑,如一朵开在血色忘川河边的曼陀罗,美的惊人,却透着妖冶之气,试问有哪个十二岁的小姑娘在看见眼前这样血腥的场景之后,依旧能泰然自若的仿佛出来郊游一般?

单这一点,就让徐素娥觉得浑身发冷,头皮发麻。

打人的人停下了动作,蹲下身去探了探徐天骄的鼻息,然后过来向薛宸复命,说道:

“大小姐,人已经死了。要不要去通告官府一声?”

薛宸扭头,一眨不眨的盯着徐素娥说道:“自然是要的,和官府说清楚,死的是府里姨娘的哥哥,在四喜胡同的干货铺子做副管事,却对主家起了歹心,试图绑架勒索,被主家发现,由府上姨娘亲自下令打死,姨娘大义灭亲,就说我说的,请官府颁个文书下来,我要给姨娘建个烈女祠。”

那听令之人有些纳闷,直言说道:“小姐,烈女祠是乡里乡绅弄的,府衙里不办这个。”

徐素娥脸色铁青,薛宸却是一脸笑意,说道:“是吗?那是我记错了,这一点就不用说了,你去官府报了案就回来,姨娘的赏,自然还是等老爷亲自给她颁发吧。”

徐素娥看着眼前这嘴里说着句句诛心之言的女孩儿,再也受不了情绪波动,直挺挺的往后倒了下去。

38|35|

徐天骄的尸体从田庄里抬出去,直接让人抬去了府台衙门,按作犯上仆婢之罪,经由府衙过场审理之后,将尸体交由亲属认领发丧。

徐素娥晕倒之后,薛云涛就领着她回去了,薛宸看着他这样子,只说还要在庄子里住两日,薛云涛对她一点办法都没有,如今她又促使徐氏杀了自己的哥哥,两人回去之后,免不得又是一阵子的针尖麦芒,到时候矛盾越来越大,她现在不回去也好,让两个人都稍微冷静冷静。

薛云涛离开之后,薛宸就带着枕鸳,亲自和庄头一起去了桃园,看着眼前这绿油油的一片,薛宸沉闷的心情就觉得大好起来,戴了薄纱手套,饶有兴趣的爬上了短梯摘桃子。

衾凤扶着梯子,枕鸳举着篮子过头顶,薛宸摘一个就放到枕鸳头顶的篮子里,衾凤对梯子上的薛宸问道:

“小姐,咱们真的在这庄子上住几天吗?”

薛宸拨开眼前的一根枝桠,声音轻快,与刚才的压抑冷漠完全像是换了个人似的,说道:

“是啊。这里桃子都熟了,咱们在庄上多住两日,吃个够再回去。”

衾凤和枕鸳对视一眼,枕鸳举着篮子,小嘴嘟的老高,说道:“小姐,您这心可真大。这庄子上才刚…刚死过人,您也不怕。”

薛宸这才知道这两个小丫头在想什么,将两只桃子抛入篮子里,然后又伸手摘了一颗已经有些软的桃子,就提着裙摆,小心走下了梯子,由着衾凤给她掸了掸衣裙上的绒毛和叶子,对枕鸳说道:

“他活的时候我都不怕他,死了更没什么怕的了。再说,尸体不是运走了吗?”

枕鸳还想说什么,衾凤适时打断,说道:

“小姐说的对。今日要不是小姐高瞻远瞩,咱们若是照了他们的道,那后果就真的不堪设想了。那人也实在太坏了,就该他死!”

薛宸下来了,枕鸳也就不用把篮子顶在头上,将篮子用胳膊夹在腰间,说道:

“我不是同情那坏人,只是觉得…有些渗人罢了。”

薛宸听了她的话,也只是笑笑,并没有责怪她,毕竟今日这种情况,如果是她上一世十二岁的时候,估计也和枕鸳一样,吓得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拿着一颗自己摘下来的软桃子,薛宸兴致大起的去到水缸边上,舀了一盆水放在地上,仔仔细细将桃子洗干净,然后用帕子包裹着擦拭桃子表面的水渍,与在府里的矜持不同,竟然边走就边咬起了桃子。

迎面遇见庄子里做活儿的婆子们,竟然还主动对她们微笑,赚足了庄子里人们的好感,衾凤和枕鸳实在是心服口服了,她们小姐是神,先前在东院,小姐杀伐决断,把徐姨娘逼得厥过去的狠劲历历在目,可她现在又跟个孩子似的,天真的叫人忍不住的怜爱同情。

薛宸吃完一个桃子,差不多就把庄子前后逛完了,回到了主院,正要上二楼休息,却见严洛东从那头走来,对她请示:

“小姐,那两个匪类该如何处置?”

薛宸转头看了看严洛东,有些不懂他为什么特意来问她这个问题,敛目一想,问道:

“严护卫觉得不该把他们一同送官去吗?”

严洛东抬眼看了看薛宸,犹豫了一下,才缓缓摇了摇头,说道:

“那两个都是江湖人,常年盘踞龙头山上,一般不惹官家,就算是对普通百姓也很少残害性命,只是求财而已,他们这一回是听从了徐天骄所言,以为轿子里是大兴卢家的孙女,劫道就是为了劫财,这么说也不是要小姐放他们一马,只是想说,像他们这样的人,能给方便总比给教训要来的好,把他们送去官府也没什么,不过几步路的事,可是这梁子结下之后,咱们府上就难再太平了。”

薛宸立刻就听懂了严洛东的话,毫不犹豫的点点头,说道:“这就是江湖中人说的,与人方便,就是与自己方便的意思了。”

“是,小姐聪慧过人,正是这个意思,今日留一线,他日好相见,做人总不能做的太绝。”

严洛东年过四十,确实是有资格教育薛宸这样的毛头小丫头的,薛宸也很愿意听他的话,遂同意了严洛东将那两个龙头山的匪类放回去。

夜幕降临,天际的红云渐渐的乌了下来,不过片刻的功夫,竟然聚集了成片乌云,不过片刻,就雷声大作,狂风暴雨起来。

雨大的惊人,还夹杂着电闪雷鸣,倾盆般哗啦啦的倒下来,打在屋檐庭院里,发出噼里啪啦倒豆子般的声音。

薛宸打开了西窗,因为屋檐够宽,所以,窗户开着也不会打入雨点,她伏在窗前看着外头的景象,有些忧心桃园里的桃树,隐约的还能看见桃园里人头攒动着,大伙儿正张开油布替桃树抵挡暴风雨呢。

衾凤披着蓑衣穿过细密的雨帘冲了过来,跑上了小楼,看见薛宸就对她说道:

“小姐,庄头让我来问问您,有人前来避雨投宿,咱们是接待还是不接待?”

薛宸转过身来,对衾凤问道:

“什么人?怎会到咱们庄子里来投宿?去跟庄头说,避雨倒是可以,投宿就算了,今日庄里有女眷,不方便。”

说着话,让枕鸳把西窗给关了起来,屋里瞬间就亮堂安静了许多,没有风吹入,烛火也不摇晃了,接过枕鸳递来的一杯热茶,薛宸一边坐下一边随口对衾凤说道。

衾凤的脸上似乎有些为难,说道:“小姐,只怕来的人没那么好打发。庄头说,他们共有七八个人,虽然都穿着蓑衣,可是一个个全都骑在马背上,蓑衣下面穿的也不是寻常衣服,看样子像是衙门里的人,带着刀,还有三个穿的是锦衣卫的飞鱼服,隐约瞧见衣服上有血,这些人可都是不好惹的,庄头实在没注意,让我来问小姐。”

薛宸的目光这才抬了起来,将茶杯捧在手里,纳闷的说道:

“衙门里的人?锦衣卫?”

这荒郊野外的,怎么会有锦衣卫?薛宸心中纳闷不已,便对衾凤说道:

“枕鸳,你去把严护卫喊来,问问他这事儿该怎么办。衾凤你去回庄头,让那些人进来吧,好生伺候着,热汤热水管够,别得罪了才好,至于投宿,等问过严护卫再说吧。”

两个丫头火速领命去了。薛宸却是怎么都静不下心来。

锦衣卫为什么别的地方不去,偏偏来到她的庄子里避雨投宿,是真的投宿,还是别有所图?薛宸一万个不放心。

严洛东很快就被喊了过来,让薛宸稍安勿躁,说一切等他看过了再说,有他这句话,薛宸就觉得放心多了,仔细思量起来。

她这庄子里,前后有三四十个护卫,按理说就算锦衣卫有所图,她也是不怕的,可现在,她就是不知道,这些人到底图的是什么,这才是最难办的。

没多会儿,枕鸳就又回来了,这回,他们带来一个让薛宸都为之惊讶的消息:

“小姐,严护卫正在和那些人说话,可那些人的头领说,他,他是您表哥…要见一见您…”

“…”

薛宸无语了,枕鸳也很无语,这年头锦衣卫投个宿还要来表哥表妹的攀关系?等等,表哥?薛宸脑中灵光一闪,莫非是…

39|35|

“小姐,您见还是不见?”

枕鸳等不到薛宸的回答,从旁问道,因为庄头和严护卫那里还在等着她回话。

薛宸想了想之后,果断的摇头,说道:“不见了,你去跟那个头领说,现在已经晚了,女眷实在不方便见客,至于他说是我表哥…但,我似乎没有大理寺的官差表哥,就说他们找错人了。”

枕鸳点点头,然后又问:“那他们投宿的事?”

“是避雨还是投宿,一会儿看吧,若是雨一直下,他们留下也无妨,但一会儿若是雨小了,还是让他们走吧,留着不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