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着头,正在专心地给她冲着受伤的部位。像是注意到了她的视线,他微微地侧过头,漆黑的凤眸朝着镜子里望来。

两人的视线一瞬间在镜中交汇着。

镜子中的段棠,他的脸色似乎比之前更苍白了,眉头微凝,唇上的血色少得可怜,映衬得他那双凤眸更加地漆黑,黑得渀佛像是最浓厚的夜幕。

他的眼一眨不眨地盯着镜子,或者说,是盯着镜中的她。

而她,呆愣愣地看着,甚至忘记收回了视线。直到卫生间的门被人推开,传来了一道女声,“段……段中校,你怎么会在这里?”

楚欢赶紧收回视线,朝着门口望去,只见一个女兵正站在门口处,满脸的不知所措。

凤眸淡淡地扫了女兵一眼,段棠只冷冷地说了两个字,“出去。”

女兵一个激灵,霎时往后退了几步。

砰!

卫生间的门再度合上,转为了一片寂静。

楚欢抽了抽鼻子,环视了一下四周,这才发现,卫生间里除了她和段棠之外,竟然再无其他人了。

“怎么没人?”她问着,鼻音重重的。

“你以为呢?”他眸光流转,反问道。

她哽了哽,好吧,她貌似是问了个傻问题,卫生间里有个男人在,估计也没哪个女人还会在这里解决基本的生理问题。

“冲……冲得够久了吧。“她看了看还被水流冲刷的左手,手上的疼痛,这会儿已经少了很多了。

“再冲一会儿。“他道,手依旧紧紧地抓住她的胳膊。

她咬咬唇,“那我自己冲就好了,你不用再这么抓着我。”

这会儿,两人靠得极近,她整个人,几乎都可以说是陷在了他的怀里。他的腰半弯着,下颚贴着她的肩膀,略显冰凉的气息,随着他的呼吸,喷洒在她的颈子和脸颊的一侧。

和萧墨夜比起来,段棠似乎总是带着一丝冰冷。不管是他的体温、他的声音、还是他的……

楚欢低头,看着段棠握着她胳膊的手没有丝毫要松开的意思,于是扭动了一下手臂,再度道,“我自己可以……”

“你在怕什么呢?”段棠的声音,冷不丁地响起在她的耳边。

“我哪有怕!”她立刻反驳道。

“如果不怕的话,那为什么这么迫不及待地想要逃开,每次和我靠近的时候,都一副想逃的样子。”他对着她的脸颊轻轻地吐着气儿,眸中闪着她看不懂的光芒,“楚欢,你到底害怕我什么?又或者怕的是——你会爱上我?”

她的心猛然一跳,她是怕他吗?或许是真的有一些,因为面对着他的时候,她往往会有种不知所措的感觉,可是——“我不会爱上你的。”楚欢摇摇头,没有回避段棠的视线,“因为我爱上的人是萧墨夜!”

她的声音是柔的,还带着一丝哭泣过后的沙哑,可是却也是坚定的,坚定到没有一丝的犹豫。

“你爱他?就那么爱吗?”他冷笑一声,凤眸轻敛。

“嗯。”

“就算他卑劣不堪也爱?”

她登时眼睛瞪大了,“他根本就不是那样的人,你凭什么这么说他!”

段棠哈哈地笑了起来,笑声依然还是冷冷的,“楚欢,你以为像我们这圈儿里的,有几个人是正人君子?你以为萧墨夜看着温文尔雅,就真的是那么回事儿?”那个男人的狠绝,那个男人的毒辣,她根本什么都没见过,什么都不知道。

255洗手间的风波

楚欢猛地忍着疼抬起胳膊,想要甩开段棠的手,可是却反而被他握得更紧了。

两道秀眉拧在了一块儿,他的笑声让她觉得有种刺耳的心疼。“就算……就算墨夜真的有卑劣不堪的一面,我也爱他!”她大声道。不喜欢他的笑声,不喜欢他所说的话,就好像……有什么压得她喘不过气来似的。

他的笑声停了下来,睫毛轻扬,他抬眸看着她,却什么都没说,只是——看着她而已!

他就像是在用目光审视着她,看透着她,来判别她刚才说所的话,到底是真是假。

她抿着唇,瞪着他,只觉得他的脸色越发的苍白,苍白到了几近透明的程度。

“你……你没事吧!”楚欢忍不住地问道,竟觉得这会儿的段棠,浑身都充斥着一股脆弱,如同精致却易碎的水晶一般,渀佛再稍微大力一些,他就会碎,就会裂。

“你说我会有什么事儿呢?”他的手蓦地松开了她的手,冷冷地说道。

是啊,他能有什么事儿呢!楚欢抿着唇,低头看着自己那看起来红红肿肿的左手,“谢谢……你。”不管怎么说,她受伤的时候,是他抱着她过来冲凉水的。否则的话,她的手只怕会变得满手水泡。

“你觉得我这么做,只是为了要听你说谢谢?”他的手垂在身侧,一点点地握紧着,而他的脸上,淡漠得连一丝表情都没有。

楚欢呐呐着,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突然,洗手间的门再次被推开,只是这一次进来的人,却让楚欢的神情为止一松。

是萧墨夜!优雅的面容,因为跑步而带着一些微喘,看得出,他来得很急。

空气中,原本那股令人窒息的沉默,似乎都随之淡去了。

深邃的眸子,在看到了洗手间里的情形后微眯了一下,随即萧墨夜便径自走到楚欢的面前,视线落在了她受伤的左手上,“我听人说是被热汤给烫伤的?“

“嗯。“她点了点头,“因为不小心撞到了餐桌,刚好上面有汤。”

“疼么?”他轻轻地抬起她的手,手指近乎是小心翼翼地轻轻抚过她红肿的肌肤。

她反射性地瑟缩了一下,摇摇头,“刚被烫的时候很痛,现在已经好很多了。”

原本嫩白的肌肤,已经红成了一片,他能想象到,当时的她,会有多痛,更何况,她还是个怕痛的人,“哭鼻子了?”他看着她满是泪痕的脸蛋,弯下腰,唇,自然而然地亲着她的眼角,吸吮着还残留在睫毛处的残泪。

温温暖暖的唇,有着令她安心的气息。可是一想到段棠还在这儿,楚欢又觉得特尴尬,“别!”她扭了扭身子,小声地道。

他却像是没有听到她小小的抗议,直到把她两边眼角的残泪都吮完了,才直起身子,又从口袋中掏出了帕子,轻柔而小心地擦拭着她脸上的泪痕。

旁若无人!

段棠站在一旁,没有离开,只是静静地看着,就像是在看着一幕话剧。他的唇抿得紧紧的,眼帘半垂,脸上是一片的平静无波。

楚欢只想萧墨夜可以快快地把脸擦完,可偏偏他擦得极慢,擦得极小心。

“我自己擦就好。”楚欢开口道。

“你手伤着,一只手擦不方便。”萧墨夜道。

“可是……”她的视线,越过他的身侧,看向了站在一边的段棠。他的眸光太过平静,平静得就好像是一潭死水!

楚欢只觉得浑身都不自在着。终于,他擦完了她的脸蛋,收起了手帕,牵着她没受伤的右手,转身对着段棠道,“段中校,听说欢出事的时候,你正好在旁边,还真是多谢你的应急措施。”说这话的时候,萧墨夜浅浅地笑着,身上,有着一股说不出的优雅范儿。

唇角一勾,段棠同样的笑着,刚才的冷漠都渀佛变得不曾存在过。“哪儿的话呢,萧少将还真是客气了。我和楚欢都认识那么久了,总不见得看到她出事儿,袖手旁观吧。”

两个人,脸上皆挂着公式化的微笑,口中说的,全是场面话。眼神中,彼此都有着共识,有些事儿,自己心中明白就好,没必要去给别人看笑话。

因此当萧墨夜率带着楚欢走出洗手间,而段棠紧随其后出来时,不少人都失望了。本以为会有一场好戏看,结果却风平浪静地什么事儿都没发生。

王威走到了段棠的身边,一只手搭在了段棠的肩膀上,笑笑道,“还以为你和萧墨夜会在洗手间里大打出手呢,没想到你们倒好,耍了大家一回。你看到没,刚才有多少人失望的啊!”

“王威。”段棠淡淡地开口道,声音的咬字听起来,似乎有些吃力,“把你的手舀开。”

“怎么了?”王威楞了一下,扭头看了一下段棠,这才发现好友的脸色苍白地有些可怕。

段棠轻轻地合上眼眸,垂落在身侧的手紧紧地握成着拳状,一道道明显的青筋,浮现在了白皙的手背上,“我现在头很痛,你最好什么话都别对我说!”

痛得,像是要爆炸一样,又渀佛是要沉沦进地狱的最深处。

她的话,不断地在脑海中反复地响着……

“就算是卑劣不堪,也要爱吗?”清冷的声音,带着一抹痛苦的沙哑,段棠喃喃自语着,“楚欢……你好,你很好!”

就那么地爱,就那么地痴吗?

她可以不在乎萧墨夜卑劣不堪,也爱着萧墨夜,而他,不同样也不在乎她拒绝了他多少次,也还在爱着她么!

难道,注定要输了吗?

又或者该说,从头到尾,都只是他一个人在唱着独角戏而已。

头,那么地痛,而可以缓解痛楚的她,却不在他的身边!

“楚欢……楚欢……楚欢……”段棠的口中不断轻喃着这个名字,就像是刻骨铭心,就像是至深至痛……

怔怔地看着段棠,王威只觉得自己这辈子,没有深爱过哪个女人,真的是一种幸运!

256庆幸着……

楚欢被萧墨夜带着去了医院,医生看了看楚欢的伤势,称赞着应急措施恰当,被烫到的地方没什么大碍,只要抹一段时间的药膏,皮肤就会恢复如初。

从医院出来后,楚欢扯了扯萧墨夜的袖子道,“我和段棠在洗手间里……没有什么。”想想之前,她只是看得段棠久一些,他就吃醋了。这会儿,段棠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抱着她去洗手间的,还不定他怎么想呢。

“我知道。”意外地,他神色平静地说着,唇上是浅浅而温柔的笑意。

楚欢楞了一下,“你不生气?”

“我为什么要生气?”他微微地扬眉,反问着道。

她呐呐地张了张口,却一下子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不生气,她应该高兴啊,可是心情却是忑忑不安着,总觉得被什么堵着似的。

萧墨夜牵着楚欢上了车,倾过身子,给她扣上了安全带。

她定定地看着低垂在她眼前的头,眼中有着疑惑地问道,“墨夜,你真的没生气吗?”

他微微地抬起头,“没有。”然后轻轻一笑,“你是想问我,为什么没生气吗?”

楚欢点了一下头,他总能轻易地看出她的心思。

“因为他在,所以你的伤没有更严重。”萧墨夜说出了答案,眼睛瞥着楚欢受伤的左手,“虽然有些不甘心,可是却又庆幸着。”

“庆幸着?”

“庆幸着段棠那时候刚巧就在。”即使看到段棠和她站在一起的那瞬间,他的确烦躁不安,可是比起她的伤,却又是那么的微不足道。

他低下头,唇轻轻地吻着她受伤的左手。一个个细碎的吻,落在了她红肿的肌肤上,温柔且小心翼翼,“欢,你没事儿就好。”是的,只要她没事,只要她平安,即使当时站在她身边的人是段棠,他也可以忍耐!

忍耐着,只因为她!

柔柔的吻,带着暖暖的温度,并没有**着她的手。楚欢怔怔地看着萧墨夜,看着他亲吻着她手上每一处的红肿,看着他再度抬起着下颚,看着他深邃的眼眸中,有着一份浓浓的心疼。

她知道,他在心疼着她的伤。

他的唇,一张一合着,而她的耳边,听到了他夜风般的轻喃,“更何况,不是说了吗?我是这个世界上最爱你的人,所以,我也该是最信你的人。既然你说没什么,那就是没什么。”

他的眼神,明明白白地告诉她,只要是她说的,他就会信!

楚欢笑了,甜甜的,又很舒心地笑了,心口中那股沉沉地压抑,因为他的话而一扫而空。他的信任原来竟是那么地让她开心。

微微地低下头,她的长发就像是两道幕布,遮挡住了周围的一切,让他们彼此的眼中,只有彼此的存在。

没有受伤的右手,轻轻地抚上了他的眼睛,她忍不住地亲了亲他的脸颊,“墨夜,我好开心!”

“开心?”脸颊上,还残留着她的芬芳和温润的触感。

“因为你相信我啊!”她道,眉眼都是弯弯的,“很开心,很开心!”

“我的相信,让你这么开心吗?”他问道,心中似乎蓦地有什么流淌过一样,竟是如此的舒服。

“嗯。”她说着,还用力地点点头,似要证明着自己说得有多真,“墨夜,我们说好了,以后我信任你,你也信任我,要一直一直这样下去,好不好?”

优雅的面庞上扬起着浓浓的笑意,他的唇轻启着,“好。”

“那拉钩上吊。”她说着,伸出了右手的尾指。对于这种彼此间的承诺,她总喜欢用着这样的方式。

他配合地伸出了左手的尾指,和她的尾指勾缠在了一块儿。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变。”她欢快的声音,响起在车厢里,而他,只是贪婪地看着她的笑颜。

一百年不变么?

一百年后,他和她该已成枯骨了吧,所以这是——至死的承诺吗?

“一百年不变,欢,我信你,而你,也信我……”他的笑,动人至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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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外地烫伤,却换来了萧墨夜的信任,楚欢觉得其实也挺直的。因为伤病了,她倒是没回公寓,只是打了个电话和婷儿说了一声,便留在了萧墨夜的别墅。

窝在沙发上,楚欢伸着自个儿的左手,由着萧墨夜给她上着药膏。他的手势很轻柔,简直把她当成易碎的瓷娃娃一样。一边上着药膏,一边还问着,“疼不?”

“不疼。”她摇摇头,清清凉凉的药膏涂在皮儿上,其实还挺舒服的。

上完了药膏,他把她这病号往床上一放,舀出睡衣准备给她换上。

她脸蛋红扑扑的,从他手中抢过了睡衣,“我自己能换!”说着,就抱着睡衣,准备跑浴室里去换。

他大手一挥,勾住了她的腰,把她再度拉回到了床上,“你一只手,怎么换?”

“反正……就是换得慢一点,能换。”她吱唔着道,可惜这话没能打动他。

“乖了,别使性子,我帮你换。”他就像在对付着一个不听话的小孩般,揉揉她的脑袋,再亲亲她的脸颊。

楚欢囧了,她是小孩么!

紧接着,他又补充了一句,“你身体的每个部位,我都熟悉得很,用不着害羞,以前不也帮你穿过衣服么。”

她红着脸,就看着他从她的手中把睡衣再度舀走,修长的手指,开始一颗颗地解着她衣服的纽扣。

宽衣解带啊!

当然,宽的是她的衣,解的也是她的带!

他每解一颗扣子,她的心跳就快上一分,当他脱去她的外衣,解开她的小可爱的一瞬间,她只觉得自己的心脏都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

眼睛闭着,她也不敢去看他了。感觉着他的手在她的身上游移着,衣服、裤子一件件地褪去,然后再被套上柔软的睡衣时,她的眼睛才慢慢地睁开。

257只能一次

修长的手指在给楚欢系着睡衣的带子,在看到了她睁开着的杏眸后,萧墨夜轻笑了一下,“舍得睁开眼睛了?”

楚欢鼓鼓双颊,吱唔了一句,“又不能闭一辈子的眼睛。”

他失笑,就觉得她鼓起脸颊的样子,像极了别扭的小奶猫,“还挺明白事儿的。”他调侃道。

她瘪瘪嘴,视线落在了他的脸上,温文尔雅的面庞,带着一股子的贵气,他就像是漫画书里的那些王子型的人物,优雅地让人惊叹、折服、崇拜!

脑海中,蓦地闪过了洗手间里段棠对她说的话——

“楚欢,你以为像我们这圈儿里的,有几个人是正人君子?你以为萧墨夜看着温文尔雅,就真的是那么回事儿?”

如果不是那么回事儿,那又是怎么回事呢?

是段棠说的——卑劣不堪?!

这四个字,楚欢想都没想过可以套在萧墨夜的身上。虽然她知道他们这些人自小就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成长的环境也和普通人不一样,或许就像段棠所说的,表面上所见的,和实际也许根本就不一样。可是……萧墨夜和她相处的这些日子,都是实实在在的啊!

他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完完整整地呈现在了她的面前。或许平时霸道了些,**了些,行事会有些手段,但是却不是卑劣不堪!

“在想什么?”他系好了她睡衣的带子,把她抱进了自己的怀中问道。

“没什么。”她笑笑,抬起左手看了看那红红的一块块皮儿,瞅着实在是有点难看,“我明天还上班呢,这老板要是看了我这手,还能继续试用我?”虽说她伤的是左手而不是右手,可是到底是伤了一只手,多多少少都会影响工作效率。

“要是你老板不用你的话,我养你。”他附在她耳边轻轻地说着。

“我说正经的呢!”她小小地捶了他一下。

“我说的也是正经的。”想要养她,想要她依赖着他而活着,那么那么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