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子,欢天喜地的好似过年。

仙蕙无法融入到欢乐的气氛里,看着家人眼里的欣喜明亮,既觉得不值,又觉得隐隐心痛,――他们都还不知道,在江都,除了父亲,还有荣氏母子几个在等着,热闹的日子才刚刚开始,闹心事儿多着呢。

夜里睡觉前,明蕙又打来了温水,给妹妹擦了一遍,“你呀,赶快好起来吧。”动作又温柔,又细致,眼里透着关心和心疼,“咱们马上就要去江都,你若病着,路上折腾该难受了。”

仙蕙拉着她的袖子,“姐姐,你快过来躺着。”

明蕙给她再擦了一遍,才放下帕子,笑道:“你这一病,倒是懂事了许多。”

仙蕙心酸一笑。

心中暗暗下定决心,这一世…,决不让悲剧重演!自己要照顾好姐姐,照顾好母亲和哥嫂,还有祖母、小侄女,让疼爱自己的人都活得好好儿的。

她给姐姐掖了掖被子,“睡罢。”

可是闭上眼睛,思绪却是一直翻涌不定。

仙芝镇去江都有七、八天路程,一来一回,也就半个月时间,而前世,父亲却过了二十天才到。现在回想,他所谓的路上耽误了几天,实际上是因为在和荣氏争执吧?谈好了条件,然后才来接这一房人。

也就是说,还得在仙芝镇呆二十天时间。

记忆里,自己的这次烧热并不严重,没几天就好了,现在更是想早一点好起来。因为自己要趁着这二十天时间,去办一件挺要紧的事儿。

前世自己死得头一年,江都发生了一场规模很大的瘟疫。当时感染瘟疫的人先是发热,继而身上开始起小红点儿,然后便身上溃烂,到死的时候人不人、鬼不鬼的,简直惨不忍睹。

方才琴姐儿争蒸蛋吃,想起这事儿,因为她就是在那场瘟疫里不幸夭折了。

还有…,自己亡故的未婚夫。

那年春天,家里给自己订下了一门亲事。对方名叫陆涧,和姐夫宋文庭一起中了秀才,有同年之谊,两人性子相投常在一起做学问,慢慢成了至交好友。

姐姐嫁人以后,一直担心荣氏会给父亲乱上眼药,胡乱把自己嫁了。因而和姐夫商议,姐夫便推荐了陆涧,说是人物、模样、学问都不错,重点是人品性子好,将来能跟自己和和美美的过一辈子。

姐夫宋文庭是一个好脾气的人,母亲听说是他的至交,便先有了三分愿意,后面又亲自相看陆涧,细节自己不知道…,但没过几天,母亲就同意了这门婚事,自然是很满意了。

那时自己是待字闺中的姑娘,没见过陆涧,不知道长什么模样,是什么性格。只知道订亲以后,每逢过节、生辰,他都礼数周到的亲自登门送礼,虽然他家清寒,但是心意礼数是足足的。

还记得,他通过母亲送了自己一对画眉鸟儿。

自己逗着那对可爱的画眉鸟儿,芳心初动,私下里向姐姐问起他,“那陆涧,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人呢?”

姐姐听了便笑,“放心,我的妹妹长得跟天仙儿似的,自然要配一个如意郎君。那陆涧啊,人品好,学问好,模样儿也…”压低了声音,“悄悄的说,比你姐夫还要好看不少呢。”

自己先是脸上一红,继而打趣,“好哇,回头我要告诉姐夫。”

“我拧你这个小油嘴!”姐姐回了娘家,多少带出一些做姑娘时的淘气,和自己扭打在床上,两个人笑作一团儿。

可惜那样的欢笑时光持续不长,到了秋天,满城瘟疫就开始了。

当时闹得很大,京城里派了一群太医过来。没多久,太医们公布了研制出来的祛瘟药方,里面需要一味比较少见的药,――仙灵芝。这味药长在陡峭的崖壁上,叶子状若灵芝,每年秋天结果,果子晒干以后,里面小小的籽可以入药。

仙灵芝产量稀少,别的地方没有,仙芝镇却正是因为这个得名。

可惜当时江都的瘟疫蔓延太大,消息一经传出,仙灵芝就被哄抢,很快整个仙芝镇的药铺都被抢光。仙灵芝成了稀罕货,原本只要二两银子一斤的药材,后来二百两银子都买不来,价钱足足翻了一百倍,并且还是有价无市。

而且那药不是吃一副就能好的,少说得吃上个七、八副,还得搭上别的药材。算下来,即便运气好,吃了药能治得了病,至少也要花上几百两银子才够。

穷人得了这病,只能等死。

邵家虽然有钱,却有荣氏管着,父亲又并不心疼一个小孙女。为了治好琴姐儿,哥哥嫂嫂把体己全拿了出来,母亲也贴补,自己的月例银子亦是交出,――但小孩子经不起折腾,最终没有熬过去。

而陆涧家十分清寒,他家的人为了治好他,把整个陆家都给折腾得精光,还是没有能够留住他的性命。自己和他的亲事不了了之,不然的话,就得捧着牌位嫁人,守望门寡,――别说自己不肯,就是母亲和哥哥姐姐也不愿意。

侄女死了,未婚夫也死了。

那之后,自己郁郁寡欢了好长时间。

正是因为这些事儿,在次年大郡王妃三十寿诞的时候,母亲才会被荣氏游说,同意带着自己去庆王府拜寿,想着一则散散心,二则宴席上面贵客多,没准儿能给自己相一门不错的亲事。

不料…,荣氏她们一早就存了歹意。

☆、相遇

仙蕙的病和前世一样,很快退热,没过几天就康复痊愈了。

她此刻发愁的是,即便眼下仙灵芝没有被人抬价,也得二两银子一斤,要到哪里去变出银子呢?或许,等去了江都有了月例银子,再派人回来买?不行,得先把今年的仙灵芝囤一些,明年再买,后年就该哄抢涨价买不到了。

得事先囤好两年的份量,才能以防万一。

琴姐儿肯定是要救的,而陆涧…,不管今生自己会不会和他成亲,都不想看着一个好好儿的人,就那么被瘟疫给折磨死了。

多囤一点,万一还有别人要用呢?有备无患。

仙蕙想来想去,最后拿钥匙打开了小抽屉,里面放着两个盒子,这是家里唯一的金子货了。当年给哥哥下聘礼用了几样,现在仅剩一对金手镯,两对金耳环,自己和姐姐只得每人一只金镯子,一对金耳环。母亲说,等到自己和姐姐出嫁前,让人把金手镯给熔了,重新打一对细点儿的,取好事成双的喜头。

阳光下,陈旧的金子发出昏暗微黄的光芒。

仙蕙在金手镯上恋恋不舍的抚摸,还套在手腕上,比了比,舍不得…,却没有别的东西值钱了。她最终狠了狠心,把自己的那份金手镯和金耳环,都用帕子包起,揣在怀里出了门。

邵大奶奶正在院子里掸被子,瞅见小姑的身影,探头问道:“去哪儿啊?”

仙蕙笑了笑,“在屋子里闷了好些天,出去逛逛。”

小镇上住户不多,大家都是街坊邻居十分相熟,邵大奶奶也没在意,只是叮咛,“别走太远,早点回来啊。”今日得知公爹的消息心情好,满脸笑容的,“你哥说了,晌午买一条大草鱼回来,拿大葱蒜头红烧了,你爱吃的。”

“知道啦,我的好嫂嫂。”仙蕙笑吟吟的出了院子。

邵大奶奶看着她出了门,摇摇头,小姑子从前娇生惯养的,不爱理人,最近倒是嘴甜许多,人看着也更懂事了。而大姑子一直都是好脾气,婆婆又是个讲理的人,丈夫能干,这样的婆家已是不错。

再说…,眼下找到公爹,马上一家子就要去江都过好日子呢。

邵大奶奶满心欢喜起来,身为邵家儿媳,颇有一种与荣戚焉的感受,想着自己是嫁进邵家沾了光,赚了福,更该好好表现一番。掸完了被子,又进去拿了鞋底出来,坐在阳光下纳鞋底,打算赶一双鞋子出来孝敬公爹。

婆婆和两个姑子都心灵手巧,刺绣上头比不得,只好做一双厚厚的布鞋了。

在邵大奶奶纳鞋底的功夫,仙蕙已经到了镇上小药铺,她戴了帷帽,一进门,就被掌柜的笑问:“哟,这是谁家闺女?抓药呢。”

“嗯。”仙蕙走到柜台前,瞅了瞅,“仙灵芝怎么卖的?”

“姑娘泡水喝?还是入药?”掌柜的口角伶俐,介绍起来,“这仙灵芝啊,平时泡水喝清火明目,还散结消肿,治头痛,又性子平不寒凉,就算天天喝都使得。要是姑娘想入药,给我瞧瞧药方,看看有没有相冲的药材…”

仙蕙没耐心听他多说,打断道:“泡水喝的。”

“好叻。”掌柜的察言观色,自然不会继续罗里啰嗦下去,“这平时泡水喝啊,一次放个三、五粒也就够了。”转身拿了秤,笑问:“姑娘要几钱?一两?”

仙蕙道:“我要五斤。”

“五斤?”掌柜的怔住了,咳了咳,“姑娘,你这不是来逗乐的吧?我这儿药铺里头,现在总共也没这么多仙灵芝啊。再说了,…五斤?一斤二两银子,五斤整整十两银子。”摇头笑了笑,“你去哪儿弄这么多钱?”

“这些个…”仙蕙把帕子摊开,指了指里面的金手镯和金耳环,“一起有六钱多的金子,不算工匠钱,能值十两银子了吧?你看看,这可是上好的陈年足金。”

“姑娘。”掌柜连连摆手,“我啊,不敢做你这份买卖。”指了指左右街道,“大家街坊邻居的,你把家里东西拿了出来,换五斤药材。知道的,说你年纪小不懂事,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存心诓骗了你。”

仙蕙还要分辩,“不是…”

“姑娘,啥也别说了。”掌柜打断她,“你赶紧的,把东西收起来别弄丢了。”

“你不卖?”仙蕙微愠。

“不卖。”掌柜断然拒绝,又朝里面喊,“孩儿他娘,快出来瞧瞧,这到底是谁家的姑娘?大白天的,闲着没事儿来找消遣。”

仙蕙跺了跺脚,满心恼火无奈的出去了。

心下后悔不已,早知道,就该先去当铺换了银子,然后隔三差五的买一点,才不会吓着那胆小的掌柜。可是去当铺的话,必定是要被狠狠克扣的,六钱金子,只怕最多能典出八两银子,想想就觉得肉痛。

“姐姐,姐姐。”一个穿着补丁衣裳的小姑娘凑了过来,“姐姐你要买仙灵芝?”

仙蕙看了她一眼,抬脚就走。

“姐姐,我刚才在门口都听见了。”小姑娘在后头紧跟不舍,追着道:“那掌柜的不卖给你,我卖给你。我们村的山崖上长了不少仙灵芝,他们药铺里头的仙灵芝,都是我们村的人送来的。”

仙蕙停下脚步,“是吗?那你送药铺好了,何必找我?”

“姐姐你不知道。”小姑娘压低了声音,说道:“姐姐你在药铺买仙灵芝,得二两银子一斤吧?我们送去,掌柜的只八钱银子一斤的收。”搓了搓手,腆着脸陪笑,“要是姐姐从我们这里买,不敢要多了,给涨点儿,一两银子一斤就成。”

“你有多少?”

“赶巧儿。”小姑娘一脸兴奋之色,“今年秋天的仙灵芝还没送,正晒着,过几天才能搓出籽来。今年仙灵芝长势不错,多的不敢说,村里的仙灵芝都加起来,七、八斤肯定有的。”她乐呵,“到时候我在村子里收齐了,一起给你送来。”

仙蕙笑了,“哦,你是想赚一个中间人的钱。”

小姑娘笑嘻嘻的,“是啊。”

仙蕙想了想,觉得这笔买卖十分划算,但是又不放心。

小姑娘见她犹豫不语,怕她不肯买,忙道:“姐姐你放心,我保证让人都给你晒得干干的,绝不重秤,不会亏了你的。”

“行。”仙蕙应了,“这样吧。”她想了一个两全之策,“你们不是还要过几天才能晒干出货吗?等到晒干了,弄好了,你给送到城西头的邵家。”在自己家,先验明了货再给钱,省得遇上骗子之流,“记住了,你来的时候敲门,只说找邵家二姑娘有事,不许说送了仙灵芝。”

“哎哎,记住了。”小姑娘应下,又道:“姐姐,我叫时莺。”

仙蕙点头,挥挥手,“行,回头见。”

“好的,回头见。”时莺一面走,还一面回头笑着挥手,“姐姐,等着我啊。”她转身没入人群里,大约急着回去跟家里人说好消息,脚下步子飞快。偏生不巧,路过酒楼的时候,正好和里面出来的一个年轻公子撞上,两人碰在一起。

“瞎了你的狗眼了!”小厮上前骂道:“混跑什么?你踩着我家四公子的脚,弄脏了他的新靴子,找死呢?蠢货!”

仙蕙隔得远远的,看着一个身穿宝蓝色长袍的身影,身量颀长、高大挺拔,不过背对这边看不到脸,而且很快上了马车。

“公子饶命。”时莺跪在地上央求,连连磕头,“是我错了,我错了。”

小厮不依不饶,喝斥道:“来人!把这蠢丫头拖下去打一顿。”说着,便有几个跟班儿上来抓人,拉拉扯扯,顿时惹得人群围观起来。

仙蕙急忙提着裙子过去,钻进人群,喊了一嗓子,“等等。”

小厮仰起下巴,打量了下,“你谁啊?”

“你们别打人了。”仙蕙硬着头皮,说道:“既然只是弄脏了公子的靴子,那让她洗洗,赔个不是也就行了。”

“哟哟,瞧这管闲事的啊。”小厮啐道:“你说洗洗,就洗洗?不说你们会不会洗坏了好鞋,单说你让我们四公子光着脚,这能成吗?走开,走开。”满脸嫌恶的挥手,“别不识趣啊。”

马车里,年轻男子似乎微有不耐,“行了,打一顿就丢开了。”

仙蕙一则同情时莺,二则还等着她过几天送仙灵芝,要是打伤了,谁送?因而咬了咬牙,忙道:“那就赔你一双新靴子,总行了吧?”

“哟嗬。”小厮讥讽道:“你一个乡野村姑,居然说赔我家四公子的新靴?你以为随随便便做双鞋,就能赔了?你赔得起吗?”

仙蕙挺直了腰身,正色道:“你去打听打听,在仙芝镇上,有谁不知道邵家娘子刺绣第一?别说是做一双靴子,就是更精致的活计也难不倒。”

马车里,年轻男子语调淡淡,“刺绣第一?口气倒是不小。”有一种漫不经心的不屑之意,“既如此,那倒要见识见识了。”

仙蕙把帷帽上细布撕了一截,走上前,放在马车踏板上,“烦请阁下在上面踩一个脚印,好比着大小做靴子。”

车帘一晃,里面伸出一只男人的脚。

青底粉面小朝靴,做工精致,上面刺绣隐隐暗纹,奢华但是又不会显得花哨。再往上看…,雪白的绫裤,宝蓝色的锦缎长袍,显然对方是富贵人家的公子哥儿,从头到脚,就没有一处不讲究的。

他踩了一脚,留下一个淡淡的完整脚印。

仙蕙拎起细布起身,“敢问公子住在何处?十天后,我亲自把靴子给你送过去。”

“十天?”年轻男子隔着车帘,徐徐道:“我都已经离开仙芝镇了。”

“就是,就是。”小厮赶紧帮腔,“你这是想耍赖啊!”

“当然不是。”仙蕙虽然是小女儿养得娇,但是自有骨气,耍赖的事做不来,飞快琢磨了一下,“三天!那就三天时间,不能再快了。”

“姑娘。”年轻男子似在轻笑,“你先说十天,后说三天,要么是开头没有诚意,要么就是后来在吹牛皮。”话锋一转,透出几分凌寒之意,“你若是存心戏耍,那…,我可是不会怜香惜玉的。”

仙蕙当即分辩,“我起先说十天,是想着我自己一个人做。后来说三天,是想着你很快就要离开,让母亲和姐姐帮着我做。”不悦反问,“何来戏耍?”

“三天后,同福客栈天字房。”年轻男子道了一句,不再多言。

☆、意外

仙蕙狠狠盯了那靴子几眼,还想再看,那人已经把脚收了回去。

“姐姐。”时莺爬了起来,哭道:“多谢姐姐搭救我,要不然…”乡下小姑娘,哪里见过那么大的阵仗?对方还喊着要拖下去打,早吓得没魂儿,这会子心口还是扑通乱跳,咽了咽口水,“总之姐姐的大恩大德,时莺记在心里,一定报答。”

仙蕙没理会她,为免忘了那人的靴子样式,闭着眼,在脑海里面回忆了一遍,又默默记了一遍,――方才海口都已经夸出去了,绝不能出错!对方不像是好相与的,必定要做一双靴子比他的更好,才叫他没话说。

时莺打量着她,“姐姐,你…、你咋了?”想了想,不由脸色一变,“姐姐你该不会是撒谎了吧?三天后,能不能做出靴子来啊?要是做不出…”

“做得出。”仙蕙打断她,“你别说话,我得赶紧回去把鞋样子画下来,不然回头就忘了。”临走前,还不忘叮嘱了一句,“你也回去,过几天记得把东西送到我家来。”

“哎,哎。”时莺连声应道。

仙蕙赶紧回了家,拿了纸笔,把那靴子的纹样一一画下。

“弄什么呢?”明蕙从堂屋那边过来,进了门,上前瞅了瞅,“呵,今儿太阳是打那边出来了?你居然在画鞋样子。”掰了妹妹的脸,打趣道:“往日里,你既不捻针又不拿线的,我和母亲还发愁,怕你回头嫁了人被婆家嫌弃呢。”

“姐姐,你快看看。”仙蕙没功夫开玩笑,拉她看鞋样子,“就这鞋…,你、我,再加上娘和嫂嫂,三天时间能赶出来吗?”

“闹什么?慌里慌张的。”明蕙拿起鞋样子细看,“挺精细的呀,掐了牙,还绣了好些暗纹,这可得费一点时间。”抬头问道:“你怎么突然想着做鞋子了?这是…,打算给哥哥做的。”

“不是。”仙蕙迟疑了下,去找了母亲和嫂嫂过来,然后道:“今儿我在街上踩着了一个人,那人说我弄脏了他的鞋,非得让赔一双新的。”因为撒谎心虚,“说好了,三天后给他送到同福客栈去。”

“还有这样的事?”邵家的女眷们都吃了一惊。

明蕙诧异道:“那人是什么人啊?这么霸道。”

“哎呀,先别说了。”仙蕙着急,“娘,你看看,咱们四个人三天能做出来吗?”拿了细布递上去,“这是尺寸,我让他印了一个脚印儿。”又拿纸,“这是图样。”

沈氏看了看细布,又拿起鞋样子细细的估摸,“这鞋做得精致,三天…,怕是得熬夜才行。”戳了她额头一下,“你呀,好好的怎么踩着人家脚了?”

可是埋怨贵归埋怨,到底心疼小女儿,动起手来,却是比谁都要干脆利索。

沈氏先赶紧买了青缎裁好料子,然后分了工,她和邵大奶奶各人纳一只鞋底儿,这是费手劲的力气活。明蕙和仙蕙各负责一只鞋子刺绣,这个考眼力,更考心灵手巧,两姐妹配合默契,做出来的两只鞋花纹才会一模一样。

最后鞋底合一,是需要经验的熟手活计,依旧留给沈氏。

如此婆媳姑嫂四人合力,加上熬了夜,总算在三天时间里完工了。

仙蕙心中明白,这是仗着自己是得宠的小女儿,家人才会如此心疼自己,加上撒谎更是愧疚,因此对着母亲、姐姐和嫂嫂,都挨个谢了一遍。然后顾不上补瞌睡,就包了靴子,急匆匆的赶到同福客栈,喘气道:“我…,我找天字房的客人。”

掌柜的让伙计上去找人。

不一会儿,上次喝斥时莺的小厮下楼,“哟嗬,你还真敢来啊。”招招手,“赶紧上来罢。”表情不屑的撇撇嘴,“只是等下你耽误了四公子的时间,不管挨骂挨打,那可都是自找的!”

仙蕙没功夫跟他磨嘴皮子,跟着上了楼。

小厮捧着包袱进去,带上门,“四公子,那姑娘送鞋来了。”

年轻男子漫不经心的拨茶,吹了吹,喝了一口,才去看地上打开的包袱,里面放着一双新做的朝靴。和他脚上的那双一模一样,而且…,不论鞋子弧度,还是刺绣,看起来似乎都要精致不少。

“哟…”小厮惊讶道:“倒是有几分本事。”只是心下仍旧不服气,“光是样子差不多也不行,合不合脚,还难说,她们又没有给四公子做过鞋。”

“那就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