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氏讥讽,“他那是躲清静,不想看见我这张冷脸罢了。”

仙蕙知道母亲心里怨气重,一时半会儿解不开,没有再劝什么,想给她留点自个儿平复的时间。自己起来倒了一碗水喝,等着哥哥回来,才问:“爹呢?说什么了?”

“爹在祖母的屋子里。”邵景烨的眼睛看向母亲,缓缓道:“说了…,让仙蕙好生养着,说是停几天再走也使得。”

――这是一种让步。

仙蕙神色一松,看来自己的努力起了效用。

******

吃晚饭的时候,邵元亨才从邵母的正屋里面出来。

他冷眼瞅着,沈氏虽然面色淡淡,倒也没有再面红耳赤的哭闹,几个儿女和儿媳都闷声不说话,――并没有想象中的鸡飞狗跳,不由松了口气。

只是也不敢说话,怕再挑起沈氏什么怒火,闹得饭也吃不清净。

邵元亨沉默,沈氏也沉默,邵母夹在中间亦是无言,一边是亲生儿子,一边是孝敬自己十几年的好儿媳,说啥都不合适啊。而仙蕙、明蕙和邵景烨,自然更不会开口,至于做媳妇的邵大奶奶,搂着女儿喂饭,一直连头都没敢抬。

一家人默默无声的吃完了饭,各自回房。

仙蕙躺在床上睡不着,叹息道:“今天晚上,娘只怕是要熬到天亮了。”

“是啊。”明蕙眼神一暗,“娘的心里苦不堪言,偏偏还要和爹同塌而眠,叫她如何安睡?娘又不好翻来覆去的折腾,没得起来再和爹吵嘴,只能直挺挺的躺到天亮,不知道多难受呢。”

仙蕙一阵无声的静默。

明蕙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亦是发呆。

仙蕙不想继续这种压抑的气氛,换了个话题,“姐姐,等到了江都,咱们就该分开住了。不然若是挤在一起,反而让荣氏笑话咱们寒碜,没那福气去享福。”语气一顿,“不过姐姐放心,就算咱们要住处屋子,平时要腻在一起,那是我们姐妹和睦亲密,旁人也不能说什么。”

“你这口气,怎么就跟熟门熟路似的?”明蕙有一点点起疑,打量着妹妹,“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之前去过江都邵府,已经住过了。”

仙蕙心下轻笑,自己的确是已经住过了,…上辈子。

“我瞎想的,大户人家的小姐不都各自有屋子,有丫头吗?”她随便找了借口,然后裹了裹被子,“早点睡,明儿还要打起精神赶路呢。”

“明天?”明蕙惊讶道:“你‘病’了,不休息几天?爹不是说了,可以停几天再走吗?”带出些许烦恼之意,“去了江都,母亲和咱们都得心烦,还不如在仙芝镇多呆几天,何必急着明天就走?”

“罢了,爹的心早就呆不住了。”仙蕙心下另有打算,拍拍姐姐的手,“快睡,这件事我自有主张,你先别问了。”

倒惹得明蕙笑了起来,“哎哎哎…,我才是姐姐,你是妹妹,瞧你这老气横秋的样儿,还要反倒照顾我了不成?小丫头,心思还挺大的。”

仙蕙替她掖了掖被子,目光疼惜,“姐姐,睡罢。”

姐姐,前世你为了我吃了太多的苦,受了太多的罪,所以…,今生换我来照顾你,护着你,再也不要让你受一丝委屈。

☆、怨憎会

次日天明,沈氏的眼睑下面一圈淡淡青色。

“娘,你在屋里等下。”仙蕙不想母亲等下出去,给父亲看见,以为她仍旧心怀怨怼,“我让嫂嫂煮个鸡蛋过来,滚一滚,把眼下颜色遮一下。”

“就这罢。”沈氏神色恹恹的,“我都是快奔四十的人了。”语气辛酸又嘲讽,“怎么打扮,都不如人家年轻貌美,何必费事?再折腾也是白搭。”

“娘,话不是这么说的。”仙蕙柔声劝道:“不为别人,为自己,打扮的精神爽利不好吗?至少不能让别人看不起,畏畏缩缩的,人家还以为你怕了她呢。”

“怕她?”沈氏心中原是郁气难平的,听了这话,倒是失声笑了,“你这丫头,昨儿拿话去激你哥哥,今儿又来激你娘?没大没小的,找打。”

“娘才舍不得打我呢。”仙蕙笑嘻嘻出了门,找了嫂嫂让她煮个鸡蛋,一会儿送母亲屋里,又找哥哥,“眼下无事,辛苦哥哥去街上走一趟,买点上等的胭脂水粉,还有眉黛,然后挑几朵戴得出去的绢花。”

“你用?”邵景烨不明问道。

“不是。”仙蕙拉他到旁边说话,压低声音,“哥哥,那荣氏比娘年轻,又是整天过好日子养得娇,会打扮,不定怎么光鲜亮丽呢。我不是要让娘跟她比美,但是到时候府里还有下人,大家瞧着,总不能让娘被比下去差太远吧?”

邵景烨挑眉,“我们娘哪里比别人差了?”

“我知道娘不比别人差。”仙蕙叹了口气,“可俗话说,马靠鞍装,人靠衣装。”想起前世母亲被嘲讽就恼火,“江都邵府的人都过着富贵日子,上上下下一双势利眼,岂能不狗眼看人低?咱们在小镇上穿着寒素,肯定不够人看的,就算配上金银首饰也不搭,反倒遭人笑话儿。”

邵景烨没有做声,眉宇间,隐隐透出强压下的怒气。

仙蕙又道:“刚巧昨儿我缠着爹买了几匹好料子,等下就跟母亲她们说说,咱们动手一人做两套新衣服,到了江都,再用胭脂水粉打扮一下。不说多鲜亮,好歹…,得体体面面的啊。”

“你别说了。”邵景烨目光微凝,“我明白。”掂了掂荷包,“昨儿爹给的银子还剩下不少,我这就去买,胭脂水粉、绢花、眉黛,全都给你们都买最好的。”

“哎,哥你慢点儿。”仙蕙挥挥手,然后去了堂屋找父亲,进门先福了福,然后喊了一声,“爹,女儿给你请安了。”

邵元亨对二女儿的印象还不错,点了点头,“来了。”

仙蕙怯怯道:“爹,我来给你认个错儿。”

“认错?”

仙蕙不觉得昨天假晕的事,能瞒过父亲,他要是真的那么蠢,就不能做成江都第一富商了。与其遮遮掩掩,不如过来利用一下,“昨儿…”低着头,一脸胆怯不安的模样,“我、我…,是假装晕倒的。”

“哦?”邵元亨放下拨了半天没喝的茶盏,饶有兴趣,“假装的?”

“女儿有错。”仙蕙先认了错,然后才道:“可是女儿也是一片好心。”拿了在厨房沾葱汁的帕子,擦了擦眼,顿时泪盈于睫,“当时女儿见娘气得厉害,心里就想,这人在气头上,难免会说些不过脑子的气话。万一…,娘说得难听,岂不伤了爹和娘的夫妻情分?岂不辜负爹来接我们的一番好意?”

邵元亨听得一怔,继而叹道:“哎,还是仙蕙你懂事啊。”二女儿如此细致贴心的向着他,心中甚是受用,“来来来,坐下说话。”

仙蕙在旁边坐下,“谢谢爹。”

邵元亨道:“你看看,连你小小年纪都明白的道理,你娘咋就不明白呢?只知道又吵又闹的,她要是能像你想得这么通透,那就好了。”

仙蕙忍了心头火气,“爹,娘的性子你是知道的,有些直,不拐弯儿,想来还得多劝劝才行。”语气一转,“可话又说回来了,要不是娘有这么一股子冲劲儿,只怕也养不大我们几个,更不用说孝顺祖母了。”

父亲千不好万不好,却有一条好处,事母极孝。

不管他是真心心疼祖母也好,为了孝道的美名也罢,对祖母的孝敬都没的说,只要搬出祖母来,不论什么事儿都好办得多。母亲就算脾气再硬再直,但对祖母十几年的孝顺不掺假,他是不能否认的。

果不其然,邵元亨听了这个,眉宇间的神色缓和几分,“我知道,你娘这些年很不容易,若是没有她,你祖母不能平安活到现在。这份情,我心里一直都记着,也想过要好好弥补她的,可她…”摇摇头,“还是那副孤傲脾气。”

孤傲?仙蕙心下讥讽,当年在一起的时候怎么不嫌孤傲?说到底,不过是他现在另有娇妻陪伴,就嫌元配不够年轻美貌,不懂温柔小意儿罢了。

但面上却一副赞同的神色,“爹你说得对,娘的脾气是有些孤傲,我得空就多劝劝她。回头呀,我就跟娘说,爹是来接咱们去享福的,好好儿的,娘你怎么能跟福气过去呢?我说多了,她慢慢就会明白过来的。”

邵元亨连连点头,“对,对对!你就拿这话劝她、问她。”语气里带出抱怨,“都一大把年纪了,又吵又闹,还不如你懂事,这人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仙蕙觉得再说下去,自己就先要被恶心坏了。

她忍了忍气,佯作怯怕,“爹,那我装病的事儿,你…,不怪我了吧?”

邵元亨笑着摆摆手,“不怪你,你是好心嘛。”看向明眸皓齿、肌肤光丽的女儿,只觉又乖巧,又懂事,而且还会讨人欢心,夸道:“你呀,倒是跟彤云有几分相像。哦…,你还不知道,彤云就是你在江都的妹妹。”

邵彤云?妹妹?仙蕙呼吸一窒。

不!自己当然知道她是谁,太知道她了。

邵元亨笑道:“彤云也是一个嘴甜会说话的,讨人喜欢。”

“是吗?”仙蕙强压了心中的那些怨恨,眉眼盈盈的笑,“听说,三妹妹和我一般大小年纪,爹又说我们性子相像,想必我们两个肯定合得来。”假意叹了口气,“不像姐姐总是闷闷的,不爱说话。”

男人都希望坐拥齐人之福。

邵元亨虽然对沈氏已经没啥兴趣,但是对两房儿女,还是希望他们相处融洽的,子孙满堂、人丁兴旺,是一件让人羡慕的好事儿啊。

因而听了二女儿的话,颔首道:“是的,你们两个同一年生的。”说到这个,不免有点尴尬,咳了咳,“那个…,彤云性子伶俐讨喜,爱说话,又好相处,回头你见她就知道了。”

“好。”仙蕙抿嘴一笑,“等到了江都,我就去找三妹妹玩儿。”

邵元亨点点头,然后道:“既然你没事儿了,那还是今儿下午动身罢。”

仙蕙知道他一刻都不想在仙芝镇逗留,昨儿说可以停几天再走,是为了跟这一房的人缓和关系,才勉强退让的。眼下既然自己挑明了没事,他当然巴不得马上就走,因而起身,“那我先回去再收拾一下,不打扰爹了。”

出了门,站在风里狠狠吸了一口冷气,才慢慢平复情绪。

父亲刚才的话倒也不夸张,邵彤云的确很是伶俐,讨喜,会说话,谁见了都说她好相处。不然的话,自己前世又怎么会轻易被她骗了?她和荣氏一样,两面三刀、口蜜腹剑,不到图穷匕首见的时候,根本不知道她藏了歹意!

仙蕙抬眸,望向江都方向。

邵彤云…,我们很快就要再见面了。

******

到了下午,邵家一行人就开始动身启程。

原本从仙芝镇去江都要七、八天路程,因为邵母上了年纪,不敢走快,所以路上又耽搁了几天,花了整整十天时间才抵达江都。进了城,街面上楼馆林立,车水马龙,小贩的叫喊声此起彼伏,一片热闹繁华景象。

马车在街道上缓缓行走,然后拐了几拐,最后停在一座青瓦白墙、红漆金环的大宅院门口。门口立着几个小厮,一个飞快进去通报,另几个手脚利索的拆了门槛,马车继续往里走。

明蕙有点紧张,低声道:“真大…,院子里都能行马车。”

仙蕙替她扶正了鬓角的绢花,安抚道:“那不挺好?往后你住一处,我住一处,娘和哥嫂各一处,祖母还有一处,往后咱们就能到处串门儿了。”

这话让明蕙的脸色缓和了些,对啊,邵府再大,有一半都是自己的亲人呢。

马车先过了影壁,再过内门,一直行驶到垂花门前才停下。

一个婆子拿来条凳,放在最前面的马车跟前,“请老太太下车,换软轿。”

邵母搭着丫头的手下了车,连连捶腰,“哎哟,连着十来天的马车赶路,我这一把老骨头啊,都快给颠散了。”

邵元亨赶紧跑了上去,亲自搀扶,“娘,儿子扶你上轿。”然后朝着后面道:“我先送娘去后院歇息,你们各自回屋,喝口茶、换身衣服,等吃晚饭时再一起说话。”

他跟着老娘,丢下仙芝镇的这一房人不管,很快便走远了。

仙蕙心下冷冷一笑,父亲可真会躲啊,把第一次见面的战火扔给两房妻儿,他自个儿当起了缩头乌龟!前世里,要是父亲一直跟在一起,那小丫头又怎会那般猖狂?竟然故意把母亲当做仆妇?!

“沈太太,请下车罢。”

“大小姐、二小姐,请下车…”

“大爷、大奶奶…”丫头婆子们纷纷忙碌起来,搬条凳的,搀扶主子的,接包袱的,院子里头一通热闹喧哗。

“给沈太太请安。”一个中年仆妇上前来,容长脸,穿着体面,头上发髻梳得一丝不乱,看着就颇为精明能干。她笑着自我介绍,“奴婢姓丁,荣太太派过来帮衬的,负责约束小丫头们…”

丫头打起车帘,沈氏从马车里面缓缓下来,淡声道:“好,知道了。”

丁妈妈眼里闪过一丝错愕之色。

旁人不明白,仙蕙却明白她在错愕什么。

前世里,丁妈妈和小丫头坠儿演了一出好戏,今生见母亲穿着体面,打扮合宜,所以担心好戏要演不下去了吧?眼见她东张西望的找人,似要打算找人递信儿,岂能让她得逞?当即走了过去,含笑打了个招呼,“丁妈妈。”

“这位是…”丁妈妈眼里的惊讶更浓,不,甚至可以说是惊艳!

仙蕙微笑,“我是仙蕙,这是我姐姐明蕙。”又指了指旁边,“这是我哥哥,还有我嫂嫂和大侄女儿。”

丁妈妈赶紧矮了矮身子,口中道:“给两位小姐请安,给大爷、大奶奶请安,给大姐儿请安。”

“丁妈妈不用客气。”仙蕙指着院子,“哎哟,这院子瞧着好新啊。”佯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好奇问道:“这该不是才修好的吧?几时修好的?一共几进几出啊?娘住哪儿?我和姐姐都住哪儿?”

问题一个接一个,主子问话,丁妈妈又不能不答,只得挨个回道:“这院子是今年年初才修好的,一共是四进四出。沈太太住二进院的正屋,大小姐和二小姐住…”

一个穿桃红比甲的小丫头跑了进来,正是坠儿。

“这是哪儿来的丫头?混跑什么?”仙蕙声音清澈似水,喝斥道:“蠢材!没看见太太和我们都在这儿啊?撞着人了怎么办?”

坠儿还没开口就被喝斥,而且仙蕙又点名了身份,张了张嘴,――原先准备的话实在不敢再说,只得灵机一变,改口道:“荣太太从老太太那边出来,叫、叫我…,过来报个信儿。”

“哦。”仙蕙似不耐烦,挥手道:“行,那你下去罢。”

坠儿看了看丁妈妈,不敢多言,神色紧张的退到一旁。

少顷,荣氏从院子门口进来。

她和前世一模一样的打扮,宝石红的琵琶襟袄儿,绣以金边,配一袭缕金百蝶穿花云缎裙,盛装丽服的出现在众人面前。特意穿了红,无非是要告诉这一房的人,她也是明媒正娶的嫡妻,不是二房。

这一回,荣氏眼里少了几分前世的得意之色,“这位…,就是沈太太吧?”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笑容勉强,“我领着彤云刚给老太太磕完了头,所以来迟了些。”

沈氏没再受到前世的那番羞辱,当然不会说不出话,眼瞅着荣氏表现大方,也不肯掉了价儿,淡淡含笑,“不急,反正我们都已经到了。”

后头进来一个穿绯色裙袄的俏丽少女,五官精致,长得和荣氏颇为相像,自然是邵彤云了。上来便先行礼,“见过沈太太,两位姐姐…”目光落在明蕙和仙蕙身上,惊愕掩都掩不住,竟然一时卡了壳儿。

荣氏推了推女儿,“彤云,你怎么呆了?”

邵彤云这才回神过来,赶紧补笑,“两位姐姐长得可真好看,性子又温和,一看就是好相处的人,往后啊,我可就多了两个伴儿了。”她的语气诚恳自然,好似真的很喜欢两位异母姐姐,“刚才我心里实在是太过欢喜,就忘记说话了。”

仙蕙听得笑了,“我这一见到三妹妹啊,也欢喜的很。”

☆、较量

邵彤云和气的笑,“看来,我和二姐姐想到一块儿去了。”

“是啊。”仙蕙接了话头,又道:“在仙芝镇的时候,爹就说了,说我和三妹妹有几分相像,性子伶俐讨喜,嘴甜、爱说话…”抿嘴儿一笑,模样无比天真娇憨,“我哪有爹说得那么好?倒是三妹妹你,和爹说得差不离呢。”

“是吗?”邵彤云的笑容有些僵,“看来…,爹很喜欢二姐姐啊。”

仙蕙笑笑,等于变相承认。

邵彤云一口气噎在心口,脸上笑容,差一点儿就挂不住了。

邵景烨领着妻儿上来,招呼两位妹妹,一起行礼,“见过荣太太、三妹妹。”他举止不卑不亢,颇有一派淡定从容的气度。

仙蕙和明蕙亦是落落大方行礼,无可挑剔。

甚至就连琴姐儿,虽然胆怯,但被母亲教的老实听话,也乖乖的弯了一下。

沈氏看着一对娇花软玉的女儿,俊朗出众的儿子,恭顺听话的儿媳,以及粉雕玉琢的大孙女,心中自是骄傲。因而越发挺直了腰身,以主人的姿态道:“走罢,都进屋子里说话。”

荣氏怔了怔,继而温婉笑道:“是啊,都进去再说。”

沈氏原本只是客套一句,心下揣度,她肯定不愿意跟这一房人打交道,过来打个招呼全了礼数,便该走了。没想到她还真的要进去,…是热情周到?还是不惧自己?只怕后者居多罢。

她不惧,自己也没什么好怕的。

沈氏转身上了台阶。

“娘。”邵景烨喊了一声,欠身道:“我先回去换身衣裳。”他是成年男子,跟前又是异母妹妹,又是打扮年轻的…,另一个母亲,看起来比自己妻子都大不了几岁,自然多有不便。

沈氏点头,“你先回罢。”

邵景烨交待妻子,“你在这儿,陪着娘、荣太太和几位妹妹说话儿。”然后朝着母亲和荣氏再次欠身,转身先走了。

邵大奶奶神色局促不安,跟紧了婆婆。

“走罢,”沈氏领着众人进了正厅,和荣氏并坐正中太师椅,一右一左,正好平起平坐,颇有几分两相对峙的意味儿。

明蕙挨着沈氏的下首坐了,按理说,接下来就该是仙蕙,然后才是做儿媳的邵大奶奶和小辈琴姐儿。可是这样一来,沈氏这边就显得人太多,荣氏那边人少,多少有点仗着人多打擂台的意思。

仙蕙虽然憎恨荣氏母女,但是并不像多起纷争,能少点矛盾,就少点,谁喜欢过鸡飞狗跳的日子呢?因而上前,拉了嫂嫂和侄女儿,“你们坐这儿,我过去和三妹妹坐一块儿说话。”

明蕙抬头看了妹妹一眼,露出诧异,继而垂下眼帘。

“三妹妹,我坐你旁边儿罢。”仙蕙笑眯眯的,径直走过去坐下了。

邵彤云微微一笑,“好。”

荣氏一派当家主母的姿态,吩咐丫头,“赶紧上茶。”算是小小的反击了一下,似乎在说,沈氏自充主人不算数,她才是邵府真正的女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