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程心中一惊,忙与众人赶出去看。却见本该安静下来的帐营,此刻火光连连,杀声阵阵。他的脑中闪过第一个想法便是——袭营。可是,这怎么可能呢?莫说湘西如今兵困马乏,根本不敢冒这个险来偷袭他们。更何况自己明明在帐营与湘西城之间布置了层层暗哨,如何会神不知鬼不觉就被人攻了进来。

正惊疑间,忽听身边有人发出一阵凄厉的惨叫声。钱程惊骇地回头,发现自己的心腹幕僚项蒙背后中箭,两眼突出,竟是骇然地往后倒去,被一脸惊惶的凌雾扶在手里。

钱程只觉心中大惊过于了大痛,上前两步一把扶住他。项蒙睁着那双恐怖的眼,看看钱程,又看看凌雾,嘴里发出啊啊的声音,似是想说什么。钱程惊痛地问:“纪舒(项蒙字),纪舒,你想同本将军说什么?”

“小…小…”项蒙看看钱程,又把目光不断扫向凌雾。凌雾眼泪流了满面,一把握住他颤抖的手,哽声道:“项先生安心去吧,我会小心保护元帅的。”

项蒙啊了一声,极度沙哑难听,却是一口气没提上来便断气了。那双眼还恐怖地睁着,眼里满是惊恐和愤恨,钱程黯然地闭起眼,用手将其合上。

“凌雾!”项蒙猛地站起身喝道,“传令三军将士不得慌乱逃跑,认识的人一队队组织起来,结伴而站。本将军要让混进来的这些枭小之辈,有路进,无路回。”

“是!”凌雾领命而去,却在转过身的一霎那露出淡淡的冷笑,俊秀犹带稚气的脸上满是不屑。

下完命令,身边的贴身侍卫围了过来团团护住他,钱程总算心定了一点,却忽然想道:刚刚自己身边明明都是护卫,那箭究竟是如何绕过人墙,射中项蒙的呢?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营中的火光却不见熄灭只见炽烈,喊杀声更是此起彼伏。钱程心头又是惊又是惧,朝身边的人吼道:“凌参将呢?为何去了这么久还未回来?!”

那些侍卫瑟缩了一下,显是没见过温文尔雅的儒将钱程发如此大的脾气。侍卫长王强正待上前回答,却忽觉前方火光大亮,随即如落雨般的箭石迎面而来。他耳听着几声尖叫,显是元帅身边侍卫已有人中招。他心中从未有过的大骇升起,扯开嗓子吼道:“敌军来袭了!保护元帅!保护元帅!”

钱程几乎是有些呆怔地看着那黑压压围来的士兵,青黑盔甲,手持长枪,眼眸晶亮嗜血。哪有兵困马乏,哪有疲兵弱旅之态?前方的骑兵一人一马,马脚上均裹着棉布,落地无声,火把是刚刚点起来的,响得噼里啪啦,似乎是为了特意告诉自己,你的死期到了。

忽地,他目光落到骑兵最后,步兵最前方的蓝衣少年身上。有些狼狈的骑马姿势,不知因何而皱起的眉头,被火光映红的俊秀脸庞,明明秀之美之以极,却偏偏淡漠而行,淡漠而喜,淡漠而怒。仿佛美则美矣,却不过是一副精美的画绢,了无生气。

是他!钱程瞳孔猛地一阵收缩,原本心如死灰的黯然中竟迸发出一阵强烈的恨意。这个害得他哥哥钱谦身败名裂,在家中郁郁而去的罪魁祸首;这个他出征前对着祖宗滴血明誓,无论如何都要取其首级的女神之子——金耀国年仅十八岁的少年丞相秦洛。

“元帅!快撤吧!”王强焦急的呼喊声立时惊醒了钱程,“元帅,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钱程也只是一忽而的恍神,就立刻恢复了理智。是啊!今夜大局已定,自己不逃岂非只能丧命于此?原来,这几个月来自己的险胜巧胜,都不过是他给自己布的陷阱。想不到啊!如此年轻,秀美若女子的少年,竟有如此忍心,如此心机。也难怪大哥当年会败在…

看着那渐渐变为万千黑点之一的少年身影,钱程长叹了一口气,逃亡而去。

话说那凌雾得了令后离开,轻松穿过火光烈焰处,难分敌我酣战中的士兵甚至根本没能发现他的踪迹。忽地,他眼前闪出一把长剑,银芒闪烁,快如闪电,巧如灵蛇。

凌雾低喝了一声,头往后仰,几乎成了九十度才堪堪避过那攻击。不等那剑撤回,凌雾就猛地直起身冲那人直扑过去,牢牢挂在他身上,笑道:“秦离,好久不见,想死你们了!”

只见那持剑的也是个与凌雾差不多大小的少年,眉目清澈,只是面上没什么笑容,年纪轻轻就绷着张脸,眼中却有几分笑意:“我随李叔而来的。公子的任务完成的如何?”

凌雾松开手得意地冲他眨眼,食指和拇指顶端相扣打了个圈,笑道:“自然没问题。不过,我想不通公子为何要放过钱程,赶尽杀绝不是更好吗?”

秦离白了他一眼:“你若能想通你便是公子了!”但看他一副极渴望知道的眼神,还是妥协道,“公子曾说过,火翎国如今以柳岑枫柳太傅为暗主,除却火翎皇帝君无痕,如还有人能与他抗衡,那便只有世代为帅的钱家。柳岑枫此人实力深不可测,与他正面敌对不如暗中削弱。”

“我明白了!”凌雾满脸惊叹地道,“柳岑枫与金耀对战胜多败少,而钱程钱谦却均属惨败。而且此次大战,听说柳岑枫就在湘西附近,若让钱程知其在此而不来相助自己,定然暗恨在心,到时就会对柳岑枫多有掣肘。况且,只要钱程仍在,那么作为太傅的柳岑枫就没有太多的领兵机会,毕竟君无痕就算再宠柳岑枫也不能不顾钱家的面子。对付钱程,自然比对付柳岑枫简单多了。公子此计一箭双雕,果然甚妙!”

秦离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想不到你小子在外历练一年,心思倒是灵活了不少。”顿了顿,又道,“公子说,今夜之后你就不用回火翎国了。就算那钱程不对你起疑,若被柳岑枫知道今夜之事,也必然会怀疑到你身上。所以…”

凌雾啊了一声,满脸说不出的欣喜兴奋:“所以说我可以回暗营,回公子和师父身边了?!”随即又忧道:“可是,我花了一年时间好不容易取得钱程信任,如今一走,公子在火翎的心血岂非白费了。”

“不必担心,公子早在半年前便安排了你的替身在火翎朝堂之上。到时,你只需由夫人易容替下他就成了。”秦离微笑,忽地面色一暗,道:“有件事待要告诉你。秦夜他…死了。”

“什么?!”凌雾惊叫了一声,待想清楚秦离在说什么,脸色猛地一阵惨白,竟连站立也不得。秦离忙扶住他:“秦雾,别这样。我知道你最重兄弟感情,可是…秦夜是为了保护公子而死的,也算死得其所,我们…”

凌雾,应该说秦雾眼中慢慢浮起了泪水,却连忙将脸埋在秦离颈上:“那日我走前,他还嘱咐我在火翎要多加小心。我还万分羡慕他能留在公子身边,为什么…为什么…是谁?究竟是谁杀了他?!”

秦离眼中慢慢凝聚起森冷:“柳岑枫手下梅兰秋菊,黑白无常。”

“敌军来袭了!保护元帅!保护元帅!”惊惶的喊声从远处飘送来。秦离眼中一亮:“秦雾,公子和师父到了。”

秦雾却仍是在他肩上靠了一会才直起身擦干泪,脸上已挂起了平日的笑容:“我定会杀了柳岑枫手下那群走狗,替秦夜报仇!”

秦离赞赏地点了点头,两人冲着火光骤亮处纵跃而去。穿过惊惶失措的敌军人群,迎面而来的刀剑都被两人毫不在意地挡去,直到那阵列整齐的骑兵布在眼前,到那在马上坐得极其狼狈的少年身影映入眼中。

秦离和秦雾都笑了起来,只不过秦离是淡笑,而秦雾却是嚣张地大笑:“公子果然还是老样子,骑马的姿势难看死了,而且怎么教也教不会。也难为师父了,日日对着我们这几个学武的天纵奇才,回头再教公子,可让他头大了。”

秦离笑着唾了他一口,但看到那蓝衣少年微皱的眉,左右摇晃的身子还是忍不住想赞同秦雾的话。他们离、罗、鬼、雾、血、夜六刹本都是各国饱受战乱之苦的孤儿,因着伊修爱尔学堂特殊的招收方式得以过上安稳的生活。后又因六人各自所长而被选入修罗暗营,成为六刹之一,由风亦寒指导武功,公子亲自教授知识,再分别交给三星栽培。

直到那时他们才知道,原来这个让全伊修大陆贵族平民甚至乞儿都趋之若骛的伊修爱尔学堂竟是眼前这个年仅十五岁的少年一手创建的,而且那学堂不过是为了掩饰修罗暗营存在,并为其培养人才的表象。这个事实若传递开去,该是何等的惊人?

只不过,这些都与他们无关。他们六人颠沛流离了十几年,受尽屈辱痛苦,根本连自己原是哪个国家的人都忘了。是公子给了他们优渥的生活,丰富的人生,傲人的才智武功,以及情深意重的兄弟。只要一想到这些,修罗暗营中人就无一不愿效忠公子,甚至为其而死。只是暗营中除了三星六刹,人人只知公子其人,却不知究竟是谁。

“秦离快看!”秦雾兴奋的声音传来。秦离忙收回思绪抬头看去,只见那被火光映红的天空中,一蓝衣少年手握锦旗立在马背上,当然若只他自己一人是绝对不可能站稳的。秦离只需想想,就能猜到师父此刻定然站在公子背后牢牢扶住他。

少年手中的锦旗挥动,锦旗上似有什么发光物体,只需火光照射到便金芒四射,即使远在几里外也能看得一清二楚。锦旗打了个圈又挥下,只见少年前方那黑压压一片的骑兵整齐地冲了出来,因为马的足底衬着棉花所以跑起来轻巧无声,唯觉诡异。

而本在营中厮杀的金耀士兵,一见那金光便迅速退了出去,或是隐匿黑暗中,或是在那骑兵面前晃过,胸前盔甲在火光下映出一道同样的金光,骑兵中立时便会有人将他们掩护进去,送至后方。

蓝衣少年脚下的马因为同伴都走了,晃了下,少年立刻一个趔趄差点跌下去,幸好被身后的青衣男子牢牢抱住。秦雾和秦离两人爆发出一阵大笑。

勉强站定后,少年也不停顿,向天空望了一眼,随即双手张开,从秦离的角度,刚好可以看到少年右手中指上套了个银指环,环上衔了几条银色的链子,仿若一面银帘,覆住他手面,又串到他手腕的链子上。秦离忍不住想,如此奇特的装饰,以前倒未在公子身上见过。

正想着,少年张开的双手猛地向前并拢。顿时那本在他身后的步兵有条不紊却迅速地掩了上来,极小部分人围在那少年四周,剩余的有的手持火把将那凌乱的营帐之地团团围住,有的则冲上来助骑兵砍杀余下的火翎士兵。

幸存的火翎士兵渐渐集中到了一起,虽已砍杀了近一夜,又随钱程逃走了一批,竟还有三四万人之多剩余。而且所剩之人形容狼狈却面无惧色,且手中各拿着一个精巧的弓弩,不时有箭从内射出,几乎是射杀了一人,仍有余力穿透,危及第二人。

秦雾皱眉道:“看来这里所剩下的便是柳岑枫借予钱程的其麾下最精锐的三万弓弩手。听说他们人人随身携带小巧的弓弩,射程可达百米之远,百发百中。而且这三万弓弩手不仅善骑射,也善行军作战,是以平日即便混在普通士兵中也看不出来。”

秦离点头:“柳岑枫果非常人,这样惊人的战斗力,恐怕也就我们暗营的离罗军才能勉强与其抗衡了。只可惜人数太少,今日恐怕还是要全灭于此了。”

秦雾若有所思地道:“不知公子会如何决断呢?”

“铮——”就在两人讨论的起劲时,一道激扬彭湃的琴声忽然毫无征兆地自天地间响起。

第35章 雪影金戈

第35章 雪影金戈

我在马上站的极不安稳,还得不时抬头看子默打出的锦旗暗语再照做,若非亦寒牢牢扶住我,恐怕我早掉落下去摔死千百回了。

底下保护我的是三千步兵,人人都不时望望战场,不时又用极度崇拜的眼神望望我。我自动自发地将他们的眼神转赠给子默,搞得他哭笑不得。

这场部署三月,一夜成就的战役,眼看就要尘埃落定了。子默身在半空遥望着前方以不损耗兵力方式慢慢消磨那三万弓弩手的骑兵,忽道:“伽蓝,这场计谋中间的每一个环节你都想透彻了吗?”

我一愣,抬头看向他。他冲我浅淡一笑:“伽蓝,你要记住,从这场战役开始,我所布的每一个局,所出的每一个计谋,或者不是最好的,但绝对是最适合你的。你要试着观察,试着学习,这样,就算哪一天我不在你身边了,你也能自己应付。”(原谅我,我真的太爱SAI那句话了:阿光,你看清楚了,接下来我的每一步棋都是为你而下的(原话忘了)。这种教他的方式,所以我就剽窃了。)

我心里咯噔了一下,不在我身边?忍不住便想说:傻瓜,你都不在我身边了,我还留在这个世界做什么,为谁完成梦想?但他自然知道我的想法,不需问,只从他那微微波荡的眼眸就能看出来了。我点点头:‘好,我知道了。’

眼望战场,心里开始自动整理子默的这个计策。这一次因湘西水患火翎国命钱程和孟昭率八十万大军趁虚来袭。孟昭带兵三十万被吕少俊截在了赤峡谷葫芦湾,也就是塔拉干沙漠的另一头,滨胜左侧城池金谷。吕少俊本就是守城名将,且金谷有后方丰饶城镇平泉补给,丝毫不怕围城,是以显然成了利于金耀的持久战。我当时就很奇怪孟昭为何要打如此愚蠢的持久战。经子默解说才明白。孟昭等在金谷城外以缓攻之势迫得吕少俊不能援军湘西,只要湘西一破,钱程和孟昭两军汇合,就算吕少俊有再大的能耐也无法抵御了。

而钱程则率领五十万大军过赤峡谷而来。子默让我先命人在赤峡谷与其大战,因让离罗军混杂在士兵中实力大增,兼且让士兵升起双倍炉灶,是以钱程以为我湘西守军全军出击。经过一个月数次激战,我让离罗军悄悄撤走隐藏在赤峡谷附近,我军实力不足自然只能败退至湘西城内。

原本,若要度过赤峡谷来攻,就必须为自己留好后路,至不济也要将后方清扫干净。可是一来,连日激战钱程五十万大军只剩三十,也是人困马乏;二来他坚信湘西城中早已空虚无抵抗之力,我又派人放出风声说吕少俊即将派援兵过来,才迫得他不顾一切度过赤峡谷追击而来。而等在后方待命的离罗军自是轻而易举地切断了他们的粮道。

子默说过,若非离罗军此时也是倦极,实力损耗过大,且有被发现的危险,他只需让离罗军与湘西守军前后夹击便可大获全胜。

另一个理由说来好笑,他认为这样打来毫无计谋可言,我学不到什么战略,是以绕了一大圈,才利用钱程身边的秦雾献策,以水路运粮。又在大雾天半路截击粮草,以金耀士兵替换,趁其不备深入敌方营地,内外夹击,何愁敌军不破。

我甩了甩有些麻木的手臂,对飘在鼻尖的血腥味毫无知觉:“有一点想不明白。为什么柳岑枫明明在附近却不来相助孟昭和钱程,况且还有他自己的三万亲信在此。”

子默点头笑道:“伽蓝,近半年训练下来,你的思维开始像模像样了。柳岑枫不来相助钱程,原因有三。第一,柳岑枫是何许人,在火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除非君无痕亲临,否则让其挂帅或监军也便算了。可是让他替钱程出谋划策,却绝不是他肯屈尊做的。他此次会来金耀边境,恐怕只是为了你。”

“第二,柳岑枫曾经五战吕将军之父吕林大胜而回,可是近两年却鲜有带兵机会,可见若非君无痕忌惮了他的权利过大,就是朝中非议其身份让其无从领兵作战。可是,这次钱程和孟昭这两个名将率八十万大军出发,可谓劳师动众,若仍是在你手下惨败而回。那么火翎国中就会开始怀疑除了柳岑枫究竟何人还可与你对敌,那么他就很有可能重掌兵权。”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所谓旁观者清,当局之迷。柳岑枫显是对你手下的势力颇为忌惮,知道一二又不甚了了。所以,他人在湘西,却坐山观虎斗,希望通过这次战役,能将你手下的暗营密探了解得一清二楚。”

我点了点头:‘那如今临宇手下的势力是否都暴露了?’

子默嘴角一扬,露出个相当悠然自得的笑容:“他是良将,我却也不是省油的灯。他想看你的势力,我就索性出尽离罗军让他看个够。离罗军锋芒毕露,吸引了他所有的目光,他自然无法注意到暗营其他几刹的活动,也未想到,我会利用粮草运送围歼这三十万金耀兵,而非逼退。在滨胜,他迫得夜部损失惨重,又将我们逼入沙漠,险死还生,今日,我就要他这些亲手栽培的精兵偿命。”

果然像是子默的性格。我笑笑,很诧异自己竟对那三万人的生死全不在意,仿佛说得不过是撕烂三万张纸,而非杀死三万个人。

“铮————!!”一声巨响忽然在左侧山头响起,霎时间金戈铁马、荡气回肠的琴声在整个天地蔓延开来。我、亦寒和子默均是心神一震,仰头望去。

左侧的山丘或者不高却极有名,名为赤霞。只因满山遍布红枫,一到秋季,山间仿佛由内而外燃了把火,映得上方天空都是红彤彤的。

此时晨光微露,只见那不远处的山丘因黑夜的淡去而慢慢显出其本来的颜色。红枫一片片飘落,连成线,粘成布,仿佛是山间自成一天地,漫漫红雨绵密下一般。当真是美到了极致,又艳到了极致。寻常人绝不敢往那山中而行,莫说这漫天红色迷人眼,单是那种妖冶与绝艳并存的美,便让如许人自惭形秽,不敢轻易滋扰了。

可是,此刻偏偏却有一人傲立山头,席地坐在那枫树下,枫叶间,操琴抚曲,形态悠然。明明清晨的山色美绝,他的气质却比那山色更美;明明红枫艳绝,他的身姿却比那红枫更艳。万红之白,更迷人眼。清晨的山风吹乱我的发丝,也吹落了满树的枫叶,即便站在这里,我仿佛也能听见那树叶交错间的沙沙声。

我有些恍惚地抚上自己的胸口,一阵阵熟悉的麻痛传来,眼睛却不敢稍离那一片红。红色纷纷扬扬,随着激扬的曲调漫天飞舞,仿佛受了琴声的操控时而飘散开去,时而又螺旋聚集。终于,琴声轻缓低沉下来,红枫跟着飘落,直到那黑发白衣,终于慢慢显现在我的面前。我深吸了一口气,看着那仿佛不属于尘世的银白,不属于常人的光芒,心中反复念着那句话:火枫飘尽雪影现…火枫飘尽…雪影现。

离得太远,即便以临宇的视力也看不清他的外貌表情。可是,我却清楚知道他在看着我,止戈歇琴,静静含笑地看着我。那似笑非笑,幽深莫测的神情,仿如魔咒,在我脑中盘旋。

忽地,琴声又起!由原来的金戈铁马变为犀利流畅,那些本被围攻至筋疲力尽的弓弩手竟猛然间精神大振,不顾一切地开始突围。

金耀骑兵虽兵精人多,可是行动却被那琴声所制,再加上一时没在意,竟真的被这群人冲破了一个口子。喊杀声立时震天,骑在马上的在呼喊,立在一旁的士兵也在助威,可是如此洪亮的声音却无论如何无法掩盖那丝丝缕缕倾袭而来的琴音。眼看着火翎兵越战越勇,就要突围出去,而我军却呈现了乱象。

“伽蓝!玉箫取出来!”我一愣,子默的声音又响,“李木带给你的玉箫取出来。”

我看他一脸凝重,只得照做,却道:‘子默,你不会让我压制他的琴音吧?你明知我是音盲,而且也没他那么厚的内力可以传声千里。’

子默倏地降到我身边:“我教你。至于内力,让风亦寒先暂时替你撑着。”我近看了才猛觉一惊,子默的笑容也是如此的似笑非笑,幽深莫测,竟与我脑中柳岑枫的神情一模一样。

忽地,我发现玉箫上多了双修长透明的手影,子默的脸就在我脸侧,身体在我体内若影若现,棕色的眼眸中燃起了幽深的兴奋和战意:“开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