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低下头看着那只布满老茧,一看就是饱经风霜的手良久,才叹息道:“抱歉,我…做不到。”无视他错愕的表情,我缓缓掠过他往前走。

对这些已经决定誓死效忠我的将领来说,他们关心的是我的成败。他们提出这样斩草除根的建议没有错,他们忘记除了他们自己,底下的士兵也有家属也没有什么值得责怪的。

一将功成万骨枯,这是中华大陆上用千百年的沉重历史萃取出来的至理。它用血淋淋的事实讲述着成王败寇的残酷和血腥。

当初,我既然选择了走上从政和领军这条路,就很清楚,双手沾血是必然的事实。

我不是没有眼睁睁看着杀戮发生过,我不是没有指挥千军万马浴血奋战过,我不是没有为了某些利益牺牲掉无关的人过,可是,这样赤裸裸的没有任何真实意义的残杀,我真的做不到。

走过拐角的时候,不意外地看到韩绝双手环胸靠在墙上,用深沉地目光凝视着我:“你放走那七万士兵,他们不会领你的情。你让我解救那些士兵的家属,能救多少救多少,也不过是自欺欺人的想法。临宇,终有一天你会被你的妇人之仁害死!”

我凉凉地睨了他一眼:“让你帮忙就帮忙,恁地那么多废话!”

韩绝蹙眉看着我:“有时觉得你这人深不可测,与天斗,与地斗,皆有可能。有时看你又愚蠢得直冒傻气。这样的你真的适合当皇帝吗?”

我冲着他露出个温柔地笑容,直把他吓得打了个哆嗦:“我有说过我要当皇帝吗?”

韩绝被我气得翻了个白眼,瞪了我一眼,转身离去。

我叹了口气,一边走,一边不回头地问:“亦寒,你觉得呢?”

不等他回答,我就接口道:“你肯定会说,只要公子开心就好。”

“是。”在我身后,亦寒的声音清冷而夹杂着淡淡的宠溺和包容,“只要公子开心就好。”

我挑眉一笑,心情顿时舒畅了很多。转过阶梯,遥远的,望不到尽头的西面就是金耀啊!那个我效忠了六年的金耀国!

我一步步走下城楼,每走一步,就将属于金耀的过去抛却一点。心口有钝钝的痛和酸楚,也有血液沸腾的激扬,我和杨毅,那个曾和我各取所需,相互利用,却也相互扶持的帝王,我们终于还是走到了这一步——君臣相斗。

杨毅,从今以后你再不是我的君,我也不是你的臣;杨毅,从今以后你我沙场相见,两国相争,绝不留情。

小佚

2008.2.26 20:05

第14章 一将功成完。

下次更新:2月29日,周五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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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寄宿

第15章 寄宿

睡觉睡到自然醒,我睁开眼,原本是漆黑一片,现在还是漆黑一片。不过从窗外传来的隐隐约约的嬉闹声和落在脸上的温热度,可以猜到现在应该是白天,而且还是个阳光明媚的日子。

起床第一件事洗脸刷牙,第二件事吃早餐,第三件事把那个快被遗忘了的无赖赶出去。

我摸索着从床上爬起来,床头忽然传来悦耳的歌声:“远离家乡,不胜唏嘘,幻化成秋夜,而我却像落叶归根坠在你心间…”

“喂。”

“蓝蓝!我是哥哥,我和阿姨现在都在医院,徐冽发高烧了。”

“…”发烧?

“你一个人在家别乱走,我这就过去接你。”

“…”我好象记得徐冽说过,他从小到大就生过三次病,每次一发烧命就去了一半。

“蓝蓝,你有听我在说吗?”

“有。”我回答。

“本来是想叫你一起过来的,可是怎么也叫不醒你。你也别太担心了。医生说烧的是有点高,如果再拖延一下就会变成脑膜炎,不过幸好送来的早。”

“恩。”…

挂下电话,我在床上呆坐了一会,随即烦恼地抓了抓头发。按理说,常人在外面冻了五六个小时会生病很正常。发烧烧到接近脑膜炎,我也确实有些担心。可是…

事情真的是变复杂了呢!我叹了一口气,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

“滴——滴——…滴!滴!…”一种极其怪异,又说不出得熟悉的声音传入耳中。

只有我一个人的房间静寂异常,稍微有一点声响,就能清楚听到。我一边苦苦思索着,一边摸索着起身寻着那声音找去。

“滴——滴——滴——”我的心脏随着那声音一下下跳动,近了!越来越近了!

突然,像是一匹连绵的布被割了一刀,断裂开来一般,那声音嘎然而止。我皱眉凝神,却再也听不到任何声响。正站在原地良久沉思着,忽然听到哥哥的声音。

“蓝蓝,不是叫你老实呆在房里吗?怎么自己出来了?”哥哥责备地拉我往回走,“快点去洗脸刷牙,我们去医院。”

“哥…”我为难地侧着头,“我还是不去医院吧。”

“那怎么成?”哥哥断然否决,“你一个人留在家里万一出了什么事怎么办?”

唉…我暗叹了一口气,只好认命地跟着哥哥走。

医院里都是消毒水的味道,微微刺激着鼻膜,我不喜欢,但也谈不上讨厌。这是一种简单到有些单调,却又让人很容易习惯的味道。

哥哥领着我左拐右拐,又是电梯,又是过道,转得我晕头转向,才走进一间幽静的病房。

“他怎么样了?”哥哥问道。

“还是没醒来。”阿姨压低了声音说,“不过烧退得差不多了。蓝蓝也来了?”

我恩了一声,让哥哥扶着我找个地方坐下来。领路的时候哥哥的动作忽然顿了下,片刻后似乎拐了个小小的角度。我心里一动,还没来得及想明白,习惯性摸索的手已经碰到了一片温热的皮肤。

从触感敏锐的指腹上可以感觉到,那是一张脸,掌心覆盖的是高挺的鼻,手腕下方有湿热的气吐出来。我压下心头烦躁,不动声色地收回手:“哥,没有其他位置吗?”

“没…不…不是。”哥哥的声音立时结巴,“有的。我…我扶你过去。”

我靠坐在软椅上,微闭着眼思索最快拿下风吟的战略。卓清是必须退位的,否则木双双就没有了辅佐幼子掌权的理由。可是,卓清的命该不该留呢?

留下他的命,莫说将来可能会被人利用的后患,就是眼前那些风吟老臣子也不会同意另立新君。若到时来个誓死表忠心,我就要头疼了。以借刀杀人之法除掉他,是最一劳永逸的方法。只是…只是又一条人命啊!我长叹…

“伽蓝。”

我皱了皱眉,是徐冽的声音。他在梦呓吗?哥哥他们都不在吗?

“伽蓝…”

我决定不去理他,虽然嘶哑的声音,期盼的语调让我微微心痛,但也仅只是微微而已了。

“伽蓝,你睡着了吗?”

你才睡着了呢!不过…梦呓的人会问你睡着了吗?

前方传来一阵响动,什么东西?是翻身吗?估计是梦呓结束了。我不去理会它,继续闭着眼思考问题。卓清的三个儿子,都是姬妾所生,必须选一个便于控制的…

周身的气氛忽然变得怪异,粘稠地,暧昧地,在我还没来得及反应的时候。一只灼烫的手掌已经抚上了我的脸,从略微冰凉的额头,到鼻尖,到…

“啪——”我一把扣住在我脸上游移的手,睁开眼,“你醒了?”

被我抓住的手似是僵了下,徐冽用沙哑的声音很无奈地说:“我刚刚叫了你好几声。”

我嘴角抽了抽,松开手,干笑道:“我刚刚打了下盹,没听见。”

安静了一会。徐冽用很缓慢地语速说:“伽蓝,我生病了。”

“哦…”是人都知道你生病了。否则你现在在哪?

“发…高烧。”他说得更缓慢了。

“…”你到底想说什么啊?

“伽蓝…”他意犹未尽,显有下文地叫了我一声。

“什么?”

“医生说病人不能走动。”

“…”那你刚刚是用爬的?

“也不能太过劳累。”

我真是…#¥%(@#,咬着牙问:“所…以?”

徐冽清了清嗓子:“所以,我既不能乘飞机回国,在瑞士也没什么地方可以住。就只能寄宿在你家了。当然,我会付住宿费给你。”精神刚好一点,无赖兼唯我独尊的秉性又窜上来了。

我冷笑道:“医院里有床,有被子,还有免费的看护。只要你有钱,爱呆多久呆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