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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莱冷着脸:“你就是这么跟jing察说的?”

陈念垂眸看见她的手在抽动,很快摇头,说:“写的。”

可那一巴掌还是打过来了。

陈念偏着头,黑发甩到前边,拦住她红一片白一片的脸颊,给她遮羞。

“我量你也不会乱说。”魏莱低低吐出一句。上课铃响,看门的女生徐渺催促,“魏莱,走了。”

魏莱走近陈念,从她绑得整整齐齐的发束里揪出几根,缠在手指上,缓慢拉扯,直至扯断:“陈念,你最好没给我乱说话。”

……

每个班级都是一个小社会,有性格张扬的,有庸庸碌碌的,还有安静内敛的;有特立独行的,有普普通通的,还有看不见的。

陈念属于后者。

陈念赶在上课铃结束时回到教室。她看一眼忙碌的老师和同学,没有人看她。她走回座位上坐下。

胡小蝶是自.杀的,她对自己说。

一开始有点儿分心,被打的脸颊还在辣辣地疼。

渐渐安定。

她低头在草稿纸上算公式,铅笔沙沙作响。

数学老师从她旁边经过,看一眼她的解题过程,点了点头,走几步后点名:“陈念。”

陈念抬头。

“说说这道题的答案。”

纸上写着α+3β。陈念缓缓放下笔,站起身,低声回答:“阿……阿……阿尔法加三,”

“啊……啊……啊……”魏莱似娇.喘地模仿陈念的口吃,她眯着眼睛,表情暧昧,喘得绘声绘色。

同学都觉得好笑,便哄堂大笑。

这样上课才有意思,有没有恶意都没关系。

陈念没反应,她在嘲笑声中长大,早就习惯。

嘲笑和排斥从幼儿园开始,谁说人之初性本善呢,谁说“他们只是孩子”呢,孩子的等级划分、拉帮结派和打压异己,偏偏是最原始最残酷的。

他们不像成年人伪善,所以他们看不起谁,讨厌谁,就光明正大表现出来,光明正大地欺压他,嘲笑他,孤立他,打击他。

“安静!”数学老师恼怒地敲讲台,“现在笑得这么开心,我看你们有几个能笑到高考后。”老师的威力仅限于对未来的嘲讽。

“魏莱,去外边罚站!”

“哗”的椅子响,响得骄傲又挑衅。魏莱懒散地站起身,嚼着口香糖,吊儿郎当地走出去,回头还盯了陈念一眼。

陈念坐下。同桌好友小米握住她的手背,难过地看她,陈念摇摇头表示没事。

临近高考,大家都顶着升学的压力,悲与欢一闪而过,不挂心里,转眼人就埋头在书海中。

体育课也不用好好上,是自由活动。

想读书的留在教室学习;想放松的,或早已放弃的,去操场活动。

竹筐里的蓝球排球羽毛球被一抢而空,陈念捡了筐底的跳绳。

“陈念,要不要一起打羽毛球?”说话的是班里最高的男生李想,他是体育生,百米破了省里记录,文化课还不赖,保送去了所很好的大学。

陈念摇摇头,背后的长马尾轻轻晃了晃。

“陈念,你真不爱说话。”李想低头看她,带着笑。

陈念仰头望,他真高。

大部分学生都戴眼镜,但李想视力很好,眼睛炯炯有神,离弦的箭不仅可以形容他的起跑速度,还能形容他明亮的眼睛。

“没……没什么要说……说的。”喉咙是天生被打了结的。可惜了她那副好听的嗓音。

陈念长得很清秀,眉毛淡淡的,睫毛又黑又长,嘴很小巧,李想看着她,想到了书里写的“樱桃小口”。难怪话少。

李想说:“陈念,班上一些无聊的人,你不要理她们。好好学习,加油努力,等考试完了,就能永远离开这里了。”

少年的安慰小心而又励志,带着自我安慰的希望,陈念点点头。

“那一起打羽毛球吗?”

陈念摇头。

李想笑了,给自己找台阶下:“下次吧。”

他走了。

陈念看见了魏莱,坐在看台上眯着眼看她,冷冷的,不对,她在看她身后。

陈念回头,见李想正和曾好说话,把球拍递给她,两人一起打球去了。

陈念拿了跳绳远离人群,走去操场的角落跳,跳着跳着,从正午的阳光下跳进桑树的阴影里。

蝉在她头顶叫:知了……知了……

“喂。”低低的男音,没什么情绪。

陈念陡然停下,心跳砰砰,四下寻,没人。远处的操场上同学们在活动。

少年轻哼一声:“这里。”语气里三分无语七分冷嘲。

陈念扭头看相反方向,是那晚的白T恤男孩,隔着学校的栏杆,站在太阳下。今天他还穿着白T恤,校服裤子,外套系在腰上,不知是中专还是技校的。

他手里拿着一支没点的烟,手指轻弹着烟身。

蝉声扯破天空,

陈念鼻翼上渗出细细的汗,白皙的脸颊和脖子透着健康鲜艳的红色;许是因为跳绳,心还在剧烈抖索,她不经意抿紧嘴唇,往后挪了一步。

围栏一边是阳光,一边是阴影。

他的眼神穿过光与暗的界限,明亮逼人:“他们拿了你多少钱?”

“七……”陈念一口气下去,“十块。”

他在校服裤兜里摸了摸,掏出两张崭新的五十,手伸进栏杆空隙递给她。

陈念不接,摇头:“没零……”

他等了一秒,见她居然没话了,冷淡道:“没零钱也不用找了。”

陈念愣了愣,闭上嘴,舌尖上的“钱”吞了回去,最后还是摇头。

他的手仍悬着,眯起眼睛看她半刻,忽而冷笑一声:“你接不接?”

陈念握着跳绳,转身准备走,他却收了手,后退几步。

陈念诧异,见他突然加速冲过来,手脚并用两三步上了铁栅栏,纵身一跃,跳到她面前的草坪上。

他低头拍手上的灰尘。

陈念的心鼓到喉咙里,更是一句话讲不出来,瞪着眼睛看他。

他的脸干净苍白,眉骨上有块淤青,站在树荫下,眼睛更黑更凉,那股子邪气又上来了。他走到她面前,个子高她一截,气势从她头顶压下来,陈念攥着跳绳不接,他于是把纸币从她拳头缝儿里塞进去。

新钱硬,陈念手疼得厉害。

他转身离开,她看他的背影,单薄料峭,利落少年。

他走几步后,回了头。

依然那样不明的眼神,穿过额前的碎发看她,问:“你叫什么名字?”

陈念犹豫半刻:“陈……陈念。”

他不解:“成陈年?”南方人前后鼻音不分。这名儿听着像陈年老酒,老气横秋的。

陈念没点头也没摇头,想着算是默认,他就可以走了。

但他眼睛判断着什么,没走。他捡了根树枝,走回她身边。他拿树枝点点地,又递给她,下指令:“写出来。”

陈念蹲下去,在沙地上写自己的名字。

“陈念。”他念了一遍,质询,“念是哪个意思?”

信念,念旧,念书?

陈念解释:“今……”她用了很大的力气,说出来的话却一如既往的轻声,“……今心。”

他拿眼角看她,明白过来那个“成陈年”是怎么回事了。

她知道被发现了,平定地看他,等着他笑,但他并没有一星半点的情绪。

学校院墙外有人喊,喊一个名字。

白T恤走到院墙边,踩上水泥墩,他个儿高,抬手就抓到铁栅栏顶端的箭头,稍一使力,单薄的身体就违背重力地跃上去了。

陈念觉得那箭头会刮到他,但没有,甚至没刮到他腰间的校服,他燕子一样轻盈地落去校外的水泥地上。

他走了,这次没有回头。

陈念从树荫里走出来望一眼,一群男生站在路对面,有的手里拿着棍子。

陈念把手里皱巴巴的纸币放回运动服兜里。

她收了跳绳,决定回教室复习。

不久前,李想说出了她的心里话:“好好学习,加油努力,等考试完了,就能永远离开这里了。”

所谓努力,所谓奋斗,说白了,只是为逃离眼下所在的困境。

作者有话要说:【题外话】

因某些原因,本文背景需改变去国外。但作者在外,高原山区信号不好,上网困难,无法细节处一一修改。希望读者们发挥想象力配合。

背景可选在韩国,书中任意角色名前可加“朴闵金李”等任意姓氏(鉴于韩国有陈姓北姓,男女主就不用改了。)北京=首尔,曦城=曦城,珠海=光州或随便哪儿,哪哪省=济州岛或随便哪儿,高考=修业能力考试。

背景还可选在日本,书中任意角色名前可加“野崎日暮松岛工藤”等任意姓氏,北京=东京,曦城=曦城,珠海=大阪或随便哪儿,哪哪省=京都或随便哪儿,高考=日本高考

在这儿算是统一改了,存稿内容就先不一一改了。

☆、chapter 3

Chapter 3

下午的太阳晒得人周身发热,陈念快步走进竹林小道,顿入一片阴凉。

假山和亭台通往教学楼后门,陈念走到半路,遇见了曾好,课上给她传纸条的胡小蝶的好友。

陈念知道她是来找自己的,停下来。

曾好的眼睛肿得像杏核,看着陈念:“你怎么不回我的纸条啊?”

陈念沉默地摇一下头,表示无话可说。

曾好攥紧拳头:“他们也问过我好几次,因为我是小蝶最好的朋友。可我真什么都不知道,一点儿忙也帮不上。”

她一说,眼泪不争气地漫上来,“那些天小蝶是怪怪的,大家都看得到,她不爱说话了,心事重重。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和同学的关系变差了,但又觉得不至于。我问过她,她否认,说是别的事。后来就……”

陈念面无表情,扭头望一眼教室。竹叶在风里摇摇晃晃,阳光在细叶上跳跃,白水一样。

“我不信小蝶会……,可他们说小蝶死的时候,校园都空了,没有外人。保安的嫌疑也被排除。如果真的是自杀,”

曾好抬头,“陈念,你是最后一个看见小蝶活着的人,她到底有没有和你说什么?”

陈念摇头。

“陈念,你说话呀。”曾好几乎崩溃。

陈念默了半刻,慢慢开口:“没有。我和她不……不熟。连你都不……不知道,我……我怎么会知?”

曾好坚持:“如果她自杀,她不可能不和别人说什么呀。”

陈念看着她的眼睛,反问:“说……什么呢?”

曾好一愣,是啊,说什么呢。

“陈念,你说的是真的吗?她真的什么也没和你说?”

陈念:“真的。”

越长大,说谎功力越出色。这就像是自然习得的。

曾好看着陈念,她的脸色一如既往的苍白,像永远在过冬的人;一双眼睛黑漆漆的,平静极了,像下了雪的夜。

曾好肩膀垮下去,不知是挫败还是茫然,说:“好吧。”

陈念看她黯然失神,有一瞬想提醒她,不到两个月就要高考,好好复习才是关键,还想和她说,离李想远点儿。但最后,她什么也没说,

走进楼梯间,身后曾好追上来拉住她的手臂,语速飞快:“会不会因为魏莱?我一直以为不至于,但我找不出别的缘由,是不是她?”

陈念迅速把手抽回来。

……

陈念把三百块钱装进书包,一百块塞进口袋,从ATM间走出来。

她四处看了一眼,才快步离开。

经过路口,陈念闻到一阵包子香,她去铺子前排队买两个包子当晚饭,给老板递了一百块找零。

“没有零钱呀?”老板皱眉。

陈念抿着嘴,摇摇头。

老板翻了翻抽屉,没有五十的。他不耐烦地转身去包里找钱,回头塞了陈念一大把。

陈念认真数数,九十八块八毛。她把十块和二十块的纸币看了看,又检查五十块的,水印,盲点……

钱币太旧,陈念费了一会儿时间,身后的顾客哼地嘲笑:“看这么久,下次随身带个验钞机吧。”

老板也催促:“别挡这儿了,后边人全排队等你呢。”

陈念有点尴尬,把包子塞进书包,低头离开。

表面镇定地走了一会儿,心里头还是不安宁,又把那五十块拿出来瞧。

尚未瞧出名堂,看见了眼熟的人,是那天围住那个白T恤要钱的一伙坏男孩,聚在一起边走边笑,边吞云吐雾。

陈念心里头咯噔,不动声色地把钱攥进拳头,又挪回校服口袋。

她揪着书包带子想转身绕远路,但对方看见她了,也认出来了:“诶,你站住!”

陈念硬着头皮停下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