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虚?那个白衣服的女人又作法了?”雷无桀问道。

李凡松却笑道:“成了!成了!”

苏昌离忽然暴喝一声,提起巨剑,一跃而起,用力地将剑砸入了地中。在场的所有人都感觉整座山似乎都在那一刻晃了一下。

“破阵!”苏昌离喝道。

慕凉月一跃而起,白衣飘摇,口中喃喃自语,无数的彩蝶从她袖中飞出。

“走了!”雷无桀忽然觉得身后有一只手拉住了他,他猛地一惊,匆忙回头,却发现被人一把拉了出去。

那一瞬间,突然从一个剑气纵横的空间到了一个无比幽静的山谷,雷无桀愣了一下,发现自己周围空无一人,那个将自己拉出来的人又一个转身不见了。

今天真是见鬼了。雷无桀挠了挠头,正不明所以的时候,萧瑟忽然不知从哪里也被推了出来。

“怎么回事?”雷无桀急忙问道。

“是青城山的那个小道士。”萧瑟答道。

孤虚阵中,李凡松赞道:“小飞轩,你还挺有两把刷子。不枉费我帮你拖延了这么长时间。”

“要你废话。”飞轩瞪了他一眼,手一挥,又将身边的司空千落推了出去。

苏昌离拔起了地上的剑,笑道:“青城山少年出英雄,这样一个道童就能祭起这么大的孤虚之阵吗?”

飞轩低声道:“小师叔快走,这个人不简单。我的孤虚阵困不住他太久。”

“走?”苏昌离猛地提起剑,加快了脚下的步伐,“把命留下吧。”

“止!”飞轩忽然伸出手。

苏昌离身形一滞,愣了一下后恍然道:“这就是刚才一直压制我们的力量?这是什么武功?”

“道法·大龙象力。”他身后的慕凉月微微皱眉。

“很厉害?”苏昌离眉毛一挑。

“青城山镇山绝学。”慕凉月点头,“只有位列天师,才有资格修习。”

“好,这一趟没有白来。”苏昌离提着剑往前慢慢行进着,步伐先是缓慢,随即越来越快,简直就像是狂奔而来。

这还是人吗。飞轩心里惊呼一声,额头上的汗珠滑落了下来,已经用尽了全身真气,可那苏昌离却硬顶着大龙象力狂奔而来,他左手一把抓过李凡松,将他推了出去,随即立刻咬破手指,临空画下一个符箓,只听符箓画成之时,有狮吼传来。

苏昌离却已提剑杀到了飞轩面前。

狮子幻影正起,苏昌离将它一剑劈碎。飞轩乘势往后一仰,从阵中逃了出去。

阵外众人见飞轩也逃了出来,才长呼了一口气。可李凡松上前扶住飞轩,才发现他的手臂上鲜血淋漓。

“你受伤了!”李凡松急道。

“快跑!”飞轩伸出右手,在伤口处轻轻抹过,伤口立刻便止住了血,“我的大龙象力支撑不了太久了,他们很快就会破阵!跑!”

萧瑟此时打了个口哨,那刚刚跑到一边的两匹夜北马立刻跟了回来,他立刻翻身上马,对司空千落伸出右手。

司空千落愣了一下。

“快上来!”萧瑟说道。

司空千落微微有些脸红,将手伸出,被萧瑟一把拉了上去。

另一边雷无桀也跨上了马,李凡松也背着飞轩跃了上去。一行五人冲着山下狂奔而去。

“回青城山避一避吗?”李凡松问。

萧瑟摇头:“回青城山也只能避一时,虽然不知道他们到底什么原因,但是已经对我们有了必杀的决心。暗河从来都是不死不休。避无可避,我们还是直接去雷家堡,你道家仙门不妄动杀念,到了雷家堡可就不一样了。”

“好。”李凡松点头。

此时飞轩忽然额头红光一闪,低声说了一句:“阵破了。”随即便晕了过去。

“怎么了?”雷无桀转头问道。

“飞轩还是年纪太小,修为不够。刚刚的孤虚之阵耗费了他的太多心神,我现在必须要去找师父了。”李凡松答道。

雷无桀点点头:“此番也多亏李兄相助了,你们先回青城山吧。以后的路,我们自己能闯!”

李凡松抱起飞轩,一个纵身从马上跃了出去:“路上小心,可别死了,以后有机会还要……”

“醉酒歌楼,少年英雄!”雷无桀朗声道。

“醉歌!”李凡松轻喝一声,只见那桃木剑从鞘中飞了出来,他一脚踏上桃木剑,冲着青城山飞去。

山上,孤虚阵已破。

苏昌离站在山头,望着山下那两匹奔走着的快马,微微有些皱眉,似乎在思考着什么。若他功力最盛之时,以他的霸剑之势,几乎能从山上一跃而下,一剑斩断他们面前的山路。但是刚才的孤虚阵耗费了他太多的心神,他有些疲累,甚至打了个哈欠。

一身白衣的慕凉月走到了他的身边,问道:“不追吗?就这样放他们走?”

苏昌离摇了摇头:“不追了。就让他们走吧,但是他们很快就会后悔的。”

“后悔?”

苏昌离点点头:“后悔。后悔当初为什么不死在我的手中,一剑断头,本该是多么痛快的死法啊。他们不知道,从我手上逃脱后,在前面等待着他们的人,是多么可怕。”

第88章 十八刀阵

南安城。

阴雨绵绵。

可城门之下的那片土地却出奇的安静,只有雨滴敲打着竹纸伞的声音反复响起。

滴,滴,滴。

李寒衣望着面前这个面色如水,一身黑衣的男子,说道:“你已经重新拾回了自己的身份,不再是傀了?”

苏暮雨点点头,油纸伞微微倾斜,挡住了他的脸,李寒衣看不清他的神色,苏暮雨慢慢地朝着李寒衣走来,每一步的落下都有水花溅起,但是他的脚步声却很轻,几乎没有一点声音。只有雨水敲打着伞面的声音,清晰可闻。

“所以你现在已经是苏家的家主了?”李寒衣又问。

苏暮雨在李寒衣面前五步之处停下了脚步,点点头。

“你拦在这里,是想要来杀我?”李寒衣幽幽地说。

纸伞下的苏暮雨没有说话,不置可否。

“总不会是来叙旧的。”李寒衣笑了。

苏暮雨抬起了油纸伞,也笑了笑:“世界上应该没有人能够真的杀死雪月剑仙,我来这里,只是想拦住你。”

“拦住我?”李寒衣眉毛一挑。

“这条去雷门的路,我拦下了。请剑仙回那雪月城去。”苏暮雨话语说得恭敬,可意思却有些许狂傲了。

“请我回去?”李寒衣冷笑了一下,“凭你吗?”

苏暮雨手轻轻地转动着竹伞,那些水花绕着雨伞开始慢慢的旋转:“凭我的刀吧。我有十七柄刀,一柄剑。今日就算都断在了这里,也要拦住你。”

李寒衣不再说话,左手轻轻抬起了手中的剑。

苏暮雨的眼神也移到了那柄长剑上:“十大名剑中位列第三的铁马冰河,据说剑势霸道,如铁马踏破荒原,但同时鬼厉异常,拔剑出鞘,能斩断天空中的雪霰。”

“苏暮雨,其实那个时候见你的时候,我就很想和你比试一下。只可惜当时是盟友,现在也算了了当年的一个遗憾了。”李寒衣握紧了手中剑柄,剑身寒气陡然而起。

苏暮雨一笑,手依旧轻轻旋转着伞柄,只是速度越来越快:“同样的遗憾,也在我心中存了很多年。”

李寒衣没有再说话,身上散发出来的戾气胀满了宽松的长袍,衣袖不安地舞动着。

苏暮雨的手忽然停止了转动,那些围绕着竹伞旋转的雨水在那个瞬间哗然地落了下来,也就在那个瞬间,那一把竹伞突然“砰”地一声爆裂了开来,像是一朵花在瞬间的绽放一般,所有的伞骨也破裂了,露出了里面金属色的细刃,十七根伞骨炸了开来,十七把细刃散射出来,钉在了城墙之上,苏暮雨手中握着的伞柄露出了尖锐的剑身,他一跃起身,拿着剑朝着李寒衣直刺过来。

“我的剑叫做细雨。你的铁马冰河能斩断雪霰,可是雨呢?雨是斩不断的啊。”苏暮雨的直刺被李寒衣隔开了,他往右边一闪,躲开了李寒衣的反击。

“喝啊!”李寒衣突然暴喝一声,他右手将手中的铁马冰河挽出了一个剑花,随即竟然直击一劈而下。

苏暮雨愣了一下,急忙疾行后掠:“当年你一出手,引来满山茶花,本以为你的剑法都是那般优雅隽永的,可没想到这一出手竟然是这般凌厉的,竟是重刀的用法!”

“对阵一个杀手,又何谈什么优雅隽永呢?”李寒衣提剑追了上去,又是一记挥砍。

苏暮雨弯下身来,他的节奏已经被李寒衣完全压制住了了,他手中的长剑施展不开,只得不停地闪躲。雨忽然变得倾盆起来,雨水敲打在青石板的地面上,发出剧烈的声响,可苏暮雨此刻,却只听到了自己剧烈的呼吸声。

李寒衣右手猛挥铁马冰河,气势如雷,完全不似平常那般的剑仙模样,而像是战场上的猛兽,所有的尖牙都已经露了出来。她冷笑了一声:“不是说让我退回雪月城吗?那就拿出你的诚意来。”

苏暮雨将手中的剑旋转起来,那把被他叫做“细雨”的剑突然变得无比柔软,缠住了李寒衣的铁马冰河。李寒衣感觉到剑上的力量在瞬间便失去了寄托,心中一惊,急忙挥拳。苏暮雨在此刻也撤回了自己的剑,点足后掠。

李寒衣站在那里,由手持剑,突然闭上了双眼,飞舞的双袖突然安静了下来,仿佛身上的雷霆之势一下子丧失了。苏暮雨知道,李寒衣这是在积聚自己的气势,接下来他,将变得更加可怕。

“既然这样,那便给剑仙看看我更高的诚意吧!”苏暮雨左手突然一动,刚刚从纸伞上飞射而去插在城墙上的十七把细刃突然一动。李寒衣睁开了眼睛,发现许多极细极细几乎透明的丝线连接着苏暮雨的左手和那十七把细刃。

“刀丝。”李寒衣轻声道。

暗河刀丝,世上唯一只有刀刃,没有刀身的兵器。

苏暮雨“喝”了一声,左手用力一扯,十七把细刃从墙上飞射而下,向李寒衣的身后袭来。李寒衣转身旋转着自己的剑,那些十七把细刃被铁马冰河一击,突然又一次散射开来。李寒衣突然停住了身形。

十七把细刃开始在雨水中飞舞,没有规则的飞舞,像是被神人驾驭着一般,放肆飞舞着。可实际上控制着它们的,只是苏暮雨不停抽动着的左手。

然而李寒衣又一次静了下来,那些飞剑绕着他旋转着,却没有进攻。终于,一把细刃朝着他刺了过去,而李寒衣也动了。他突然,开始舞蹈。长袖纷飞,黑袍舞动,李寒衣挥着剑,突然开始了一段绝世的剑舞。他在那十七柄细刃的包围下开始了舞蹈,他挥剑,舞袖,俯身,金属的碰撞声像是琴声一般玲珑有致。李寒衣变得神采飞扬,一剑一舞恍若神人。十七柄细刃一次又一次地逼近,却找不到一丝破绽,而李寒衣便在这金属耀动的森林里,用剑挥着绝世剑舞。

苏暮雨用力地一扯左手,而后突然松开了手。那些飞舞在空中的细刃突然失去了支持,像是暮雨一般倾洒而下。男人挥着手中的剑,朝着李寒衣一跃而去。李寒衣却停住了身,他将手中的铁马冰河用力地插在了地上,剑势瞬间喷涌而出,十七柄倾洒而下的细刃在瞬间弹飞了出去。而苏暮雨的一剑在那一刻,穿透了雨帘,攻到了李寒衣的咽喉。

“细刃长虹,必杀之时倾洒而下,宛若暮雨。是极好的名字。”李寒衣微微点头。

第89章 暮雨寒夜

苏暮雨的细雨剑停在了李寒衣的咽喉处。

李寒衣的铁马冰河也已经抵在了苏暮雨的胸前。

“光从剑术来看,你的剑并不比任何一位剑仙要弱。”李寒衣望着苏暮雨。

苏暮雨摇头:“我的剑和你们的剑并不一样,你们的剑是剑,而我的,却是凶器。”

“所以今日我若没有杀死你,你便不会让开?”李寒衣微微皱眉。

苏暮雨点头:“暗河要做的事,从来都是不死不休。”

“好。”李寒衣点了点头,忽然点足后掠,脚掌在地上用力一踏,一片水花扬起,她右手微微抬剑,轻喝一声,“起!”

只见那些水花瞬间凝水成冰。

李寒衣长袖一挥,那些冰刃立刻冲着苏暮雨疾飞而去。

“你有十七柄刀,一柄剑。可对于我来说,天地万物,皆可为剑。”李寒衣傲然道。

苏暮雨猛地一扯左手,那十七柄摔在地上的细刃再度立起,猛地旋转起来,成为了挡在苏暮雨面前的一道锋利屏障,将那些冰刃瞬间搅得粉碎。

“无双城祖传养剑术,以鲜血喂剑,日复一日,最后心剑相同,才得飞剑术。道家也有道法御剑术,将符箓置入桃木剑中,再用无上道法,也能御剑而行。但是无论是无双城养剑术,而是道家御剑术,讲究的都是心剑合一。不过暮雨,他却是不同的。”不远处的酒楼之上,一个穿着长袍的老人望着这场对决,与坐在对面的紫衣公子说道。

那个穿着一身紫衣的富家公子顺着他的话问了下去:“苏家家主的御剑术,不同在哪里?”

穿着长袍的老人慢悠悠地喝了一口茶,缓缓道:“暮雨的御剑术脱胎于暗河祖传的傀儡术,只要手指足够灵活,暗河苏家的人能用手指操控刀丝控制一个人的一举一动。后来苏家百年前有位前辈用刀丝操控利刃,当时的他最顶尖的时候也能操控十七柄飞刃,加上手上的那柄剑,正好是十八。所以那位前辈后来便改名为苏十八了。只是他身死之后,苏家一直都没有人能再现那十八刀阵,直到暮雨的出现。暮雨的御剑术与无双城和道门最大的不同就是,他仍然剑是剑,人和人,十八刀阵的精髓,依然靠的是顶尖的技艺。这就是苏暮雨,所以他虽然能拦路李寒衣,却永远不会成为也不愿成为剑仙。”

“这样一个靠着纯粹剑术技艺的杀手,拦得住雪月剑仙?”紫衣公子问道。

长袍老人笑了笑,放下了茶杯:“公子,我听出你口中的轻视了。你是在不安吗?”

紫衣公子微微皱眉:“我只是不想李寒衣逃走。”

“暮雨已经挡在了李寒衣的面前,我在这侧守着,另一侧,那座城里的老爷子们似乎来了三个。李寒衣只有一个选择,那就是回头。”长袍老人轻轻敲了敲桌面。

“不能杀死他吗?一个苏暮雨就已经拦住他了,再加上一个你,李寒衣必死无疑。”紫衣公子眼神中闪过一道杀气。

“没有人能与苏暮雨联手,任何人都不可以。他的刀阵会把你砍成碎片的。更何况只要李寒衣不想死,江湖上任何一个人都杀不死他。那一人居一城的孤剑仙做不到,那双手刀剑皆可成仙的百里东君做不到,同样的,我们也做不到。”长袍老人依然慢悠悠地喝着茶,望着远处的战斗。

李寒衣的剑术很好看,每一剑都是一道寒气,凝水成冰,风华绝代。

苏暮雨的剑术却有着另一种好看,十八柄利刃凌空飞舞,露着森森寒光,令人惊叹技艺的绝妙。

李寒衣一个纵身后撤,跃到了城墙之上。

紫衣公子喜道:“他要退了?”

“不。”长袍老人忽然放下了茶杯,“她察觉到我们了。”

李寒衣忽然举起铁马冰河剑,长风吹起她的白袍,恍惚若仙人。

雨声戛然而止。

那城墙附近百丈之内,雨忽然停了。

变成了皑皑白雪。

雪落了下来。

却又不仅仅是雪,那雪花划过城下的树梢,露出了碗口大的切口。

“这一剑,叫雪满长空。”李寒衣垂首望着苏暮雨。

苏暮雨左手一挥,十七柄利刃全都列在了他的面前,他猛地一挥,十七柄利刃同时飞了出去。

李寒衣一剑斩下,寒光凛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