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这天晚上开始,上下人等就都开始打包行李了。纪子华兄妹的衣服再快也要第二天才能拿到,就帮着打包,结果发现根本插不上手。顾府的仆役做这些事非常熟练,纪子枫担心地问:“哥哥,咱们好像没什么大用。”被纪子华捂住了嘴:“那你不会学着点?”

第二天,依旧是打包行李的一天,白芷却很轻松,穿了夹衣,给白及上课,顺手把纪子华兄妹也带了来。白及的数学课已背完了乘法表,白芷不客气地检查完,又出了一大张卷子让他做。再问纪子华兄妹的文化水平,两人也识字、也会一点算术,纪子华偏门的学问也不少。

白芷第一件事就是薅了俩人来抄写,先把白及初学的三首诗抄个二十遍。

纪子枫自己抄写背诵倒老实,但是为哥哥说了句话:“三小姐,我哥哥识字儿的,您……教他点别的?”最后一句说得有些怯。

白芷道:“你不懂。”纪子华什么都能干,但是从来没有条件有一个系统的学习。他造假是行的,模仿上非常有天赋,然而如果不想靠捞偏门吃饭,就得跟白及一样,老老实实从头学。

纪子枫不敢多言,低头抄写。

抄到一半,白微急匆匆地赶来,问白芷:“悬丝诊脉……你能让蛊王不发现是你吗?”

白芷问道:“怎么?他扛不住了?没那么快吧?我看他的面相不像是马上就死的样子。你们仨,老实点儿,接着写!回来我检查作业!写不完加倍!”

出了屋子,白微才说:“对,是不像马上就死,可你想想,他跟谁在一起呢?”

“不能够吧?那一位也不是个会弑父的人。”

“肯定不是故意的,也肯定说不到一块儿,说不到一块儿,一气。不就坏了么?”白微直撇嘴,“蛊王有些名不符实啦,这样一位老前辈,什么场面没见过?居然就被气坏了。”

真的“坏”了。

白芷道:“你这口气,还挺遗憾?”

白微与她咬耳朵:“你不想他把苏府主带走吗?”

“不想,”白芷干脆地说,“反过来还差不多。你这想法很危险啊!”

“苏府主是什么人你知道的,现在她见到了师父……”

“等她想干点什么了,你再操心也不迟。是你师父让你来的?他又心软啦?”

白微翻了个白眼:“就刚才,苏府主带人上门来了,蛊王又被气了一场。”

“哦艹!”白芷说。

“走吧。”

苏晴并不想见白芷,顾清羽也体贴,让她在隔壁坐着。从客房卧室里拉出丝线来,白芷远远坐着,悬丝诊脉。这一回白芷看得尤其仔细,蛊王身体里也有蛊,如果没有这蛊,可能他已经挂了。

诊完了脉,总要见一见病人家属。顾清羽作陪,白芷与苏晴面面相觑,白芷先开的口:“他在靠蛊续命。蛊我不是很懂,但是从人体来说,顶多也就半年时间了。不过凡事总有例外,那个就看各人的运气了。”

苏晴有些憔悴,这种发自内心的疲惫是每个遇到无法沟通的父母的子女都有的无奈。姚勉吐血之后,她就发誓,先不与他起争执了。然而只要一说话,姚勉总能拱起她的火,她也总能气到姚勉。

晚上大家都要休息,算是相安无事。逍遥府的蛊还没解,苏晴还得见姚勉。话不投机半句多,苏晴又戳到了姚勉的痛点,姚勉又是一口血。

没办法,只能把他带回来见白芷。

对这种命不久矣的亲爹,还真没什么好招数。白芷只好说:“那蛊怎么办?”苏晴的头也疼了起来:“我会想办法的。”两人又没了话,就在白芷要离开的时候,苏晴问:“有没有让他安静下来的办法?”

顾清羽看了她一眼,苏晴道:“看我干嘛?他又要缠着我,我又不能气他,还能怎么办?”

白芷道:“您想让他安静到什么程度?一口气睡半年都行,我这就去配。可这不能延长他的寿命。”

苏晴道:“算了,我带他走吧,你离他远点,别让他看到了。白翼,你把女儿带走,也许是对的。如果我们在一起,也许会很快被他找到,然后……”苏晴看了白芷一眼。

白芷无所谓地笑笑:“我会小心的。”

“你不懂,”苏晴这几天受的刺激有点大,忍不住说了一些平时不会说的话,“你会被当成傀儡一样的摆布,每天学什么、做什么、说什么话、吃什么东西,几时起、几时睡、见什么人,都一一定好。你可自己挑衣服穿、挑首饰戴,衣服、首饰送到之前,已经被检查过了。不能看闲书,不能听野闻,不能跑出去玩。”

白芷动动眉毛,心说,这当爹的管得真是细。

苏晴却误会了,撇撇嘴:“你觉得是我不识好歹?三岁时这样管教,十三岁时还是这样管教!到了十五岁,告诉你,长大成人了,该说婆家了,还是这样管教!我都不知道自己是成人了,还是依旧三岁!让他知道有孙辈了,他不定要疯成什么样子!”

“我是说,”白芷做了个制止的手势,“我会尽量躲得远远的,免得把他气死。”

苏晴一呆:“哦。”

白芷指了指客房:“人醒了,要不要进去看看?我可以在外面等一等,以免再出意外。”

苏晴道:“我先不进去了。你们要走?”

“是啊,我给你留点安神药吧。”白芷说。

苏晴顾不上其他,痛快的接受了:“有劳。”

顾清羽先进去了,与姚勉说了几句话。姚勉的话有点含混不清,顾清羽的话白芷倒是听得明白。连听加猜,白芷露出了惊讶的表情,对苏晴比了个口型他要见我。苏晴眼瞪得大大的:“不许去!哪怕你不是我的孩子,也离他远远的!”

白芷点点头,抬步要走,顾清羽疾步走了出来,问苏晴:“虫娘前辈是你家同门前辈吗?”

白芷先懵了:“啥玩儿?”那不是铜铃婆婆的名字吗?

虫娘还真是姚勉的同门,都是玩蛊的,但是姚勉玩得比她好。姚勉是个很有原则的人,对自己闺女是这个标准,对同门也是这个标准,学蛊可以的,别出去瞎Q了,就在家里不好吗?多安逸?虫娘心气高,姚勉更觉得她这样出去是特别的危险,千方百计逼得虫娘退出江湖了。

由于她在江湖上的时间并不太长,师承也没人能说得清楚。如果不是姚勉现在说出来,或许再没人知道虫娘的来历了。倒是白芷为了虫娘的孙子返回顾家并不是秘密,姚勉知道了。

顾清羽现在要带闺女回家了,姚勉觉得顾家父女人都不错,除了劝顾清羽看好女儿,也要见一见白芷。他是好意,一是劝白芷收心回家之后就别再出来了,江湖不好玩,二是要提醒她一些注意事项。白芷身上没有蛊虫,这个他能察觉得出来他身上就有,如果白芷身上有虫,他会有感觉。

现在没有,不代表以后没有,养蛊也有忌讳的,还要避免蛊虫对身体的负面影响。在这方面姚勉确实是当世第一。毕竟还是虫娘的半个入室弟子,姚勉还念这份同门之谊。

白芷:……他还真是个好人啊!

苏晴气都喘不匀了,在院子里就吼开了:“你要干嘛?!老实活着不好吗?!!!”

姚勉这回战斗力居然回来了,下床走到门边:“你进来说!别在外面丢人!”

完了,又吵上了,苏晴三步并作两步蹿了进去,顾清羽只得跟了进去劝架。白芷也只好站在院子里,等着看抢救哪一个。

姚勉苦口婆心:“你现在逍遥法外,老了怎么办?”

苏晴不甘示弱:“你倒有女儿,老了过得很开心吗?”

白芷扶额,身上不舒服的感觉都没有那么重了,拣了个干净的石凳坐下听。听不两句,抬头一看,白及抱着一卷被子过来。白芷道:“你怎么来了?卷子……”

“写完了,”白及说,“等会儿给您批。”把被子铺了一半在旁边的凳子上,说:“过来坐这里。来呀!”口气很有点白微的风范。

白芷嘟囔着去坐了,白及顺手把另半边被子给她裹上:“纪小哥还在抄写,我没让他过来。呐,卷子。”

白芷裹着被子批卷子,把错题都拿指甲掐出印子:“错了三题,还行。”白及取回卷,皱眉去想。白芷听里面吵得有点不像话,弹了件东西进去,白及猛抬头:“那是什么?”

里面安静了。白芷说:“安神药。”白及跳了起来:“快,把师祖抬出来,不然二师伯又要念经给咱们听了!”

两人急急善后,姚勉又被抬回床上放好,顾清羽被搬了出来,苏晴被放到了客房的小榻上。白芷这才把一只小瓶子放到她的鼻子下。苏晴呛了一下,醒了过来。白芷道:“对不住了,让你们都安静了一下。”

苏晴问:“他呢?怎么样了?”

白芷拇指挑了个方向:“搬床上了。”

苏晴步子都变沉了,脚后跟拖在地上,一路蹭了过去。白芷裹着被子慢慢踱过去,说:“睡得还算不错,能够安静地多睡一会儿,对他的身体也好。”苏晴看着姚勉的脸说:“等下就把安神药给我吧。”

白芷道:“好。”一面顺手把被子给姚勉掖了掖。这是一个大夫的习惯性动作,她治过的病人太多,好些人是根本没有亲属照顾的,养了徒弟之后她更添了一点陆英的保姆属性。太顺手太自然了,以至于被子掖好了,她都没有反应出有哪里不对来。

倒是苏晴笑了:“他要知道你这么照顾他,该乐醒了。”

白芷一板一眼地说:“我是大夫。你我的缘份,造化弄人,我并不觉得自己欠了你们什么。人都是相处出来的,有感情就是有感情,没有就是没有。感情深不深,是什么样的感情,也是处出来的。我没管顾清羽正经叫过爹,也不会叫你母亲。你不喜欢我,我能做到的,也只有相忘于江湖。”

苏晴心里不好受,自我解嘲地说:“挺好。我与自己的父亲闹成这样,生了女儿,没有运气听她叫我一声娘,也很公平。真是的,我亲自生了一个都没听到她叫“娘”,更不会叫你外公了,这么执着要我娶妻生子干嘛?”

最后这一句话,她是冲床上的姚勉讲的。白芷道:“你这两天太累了,人一旦累了,情绪就会不好。如果睡不好,会影响脑子的。休息一下吧,你不觉得今天说了很多本不会说的话……”

一个问句的疑问语气还没有表述出来,床上的姚勉忽然睁开了眼睛:“外公?”

“艹!”白芷说。

“他怎么醒了啊?!”苏晴的语气又变得亢奋了起来,一扫之前的疲惫,先问白芷,继而对姚勉开火,“我说你别想有人叫你外公了!”

白芷裹紧了她的小被子,慢慢慢慢地往后退,身后白及扶住了她,师徒二人配合地要往外走。姚勉却坐了起来,问苏晴:“外公?”

白及勇敢地代白芷说:“老前辈,您需要休息。苏府主,请出来吧……”

【哦艹!】白芷一扭头,看到顾清羽正走过来。他僵在了门口,还张开了嘴,白芷扬手就是一个药丸子去封他哑穴,顾清羽反射性地躲了一下。被药丸打得有点疼,话却说了出来:“怎么了?”

姚勉又问了一句:“外公?五公子?”

苏晴与白芷一齐抢答:“您听岔了。”、“我说你别想当外公那么好的事了!”

不抢还好,一抢,姚勉又听出端倪来了:“哦,你们刚才以为我没醒,说话逗我呢?”

苏晴警惕地看着他:“你以为能诈到我?”

姚勉闭上眼睛,靠在板壁上,慢悠悠地又唤了一声:“五公子?”他不知道自己猜的对不对,他只听到了苏晴白芷两人最后的对话,但是诈一诈又何妨?

顾、白、苏三人都不蠢,但是他们都不知道姚勉听到了多少,不由面面相觑。尤其是苏晴,白芷对姚勉没有什么感情,苏晴还是认亲爹的。顾清羽的了解更少,只能以眼神询问白芷。白芷回了一个非常无奈的神情。

姚勉老神在在,唇角慢慢地翘了起来,仿佛是听到了一个天大的好消息。白芷试探地说:“清官难断家务事,您二位慢慢聊,客房想住多久住多久,我们明天就走啦。苏府主,毕竟是父女,别再争吵啦。”完全是局外人的口吻。

姚勉道:“怎么叫起苏府主来了呢?”

【还真听到了?】苏晴的表情糟糕了。

苏晴道:“不然呢?叫我娘吗?你外孙女已经死了,她不是你外孙女儿!夺舍知道吧?借尸还魂知道吧?认命吧你!”

姚勉霍地睁开了眼,目光如电,完全不像是宣判了死亡倒计时的人。只这一眼,苏晴就抓狂了:“你真的是在诈我?!!!”

姚勉含笑往白芷身上看去。

白芷别过了头,真是太惨了!

姚勉缓缓地说:“长生蛊。”

“艹!”白芷不记得最近发过几次这个音了。尼玛长生蛊本来就是姚勉炼出来的啊!说什么借尸还魂?换个说法不就是续命吗?【这位大姐,你气糊涂了吧?】

姚勉慈祥地看着白芷,又有点复杂地扫了顾清羽一眼。没有人比他更清楚长生蛊是什么了。

“你们走,”苏晴忽然说,脸色铁青,“他发癔症了,这件事与你们无关!”

行路

白芷抬腿就走, 顾清羽犹豫了一下,也随即转身。两人都明白,他们一旦软弱, 这棋就下不下去了。两人也都没有去配合姚勉的意愿, 开什么玩笑啊?就因为他要死了,别人就得围着他转?咋想这么美呢?

走得远了,白芷才停下步子, 白及小跑着跟上, 把拖到地上的被角理了起来:“师父?”他知道姚勉与白芷的关系, 非常担心白芷的处境。

白芷道:“没事,回去给你讲卷子,看看纪仔他们今天的作业写完了没有。明天要上路, 把随身的物品都带齐了, 作业本子要带上, 不要装进箱子里了,路上还要讲呢。”白及拎着被角:“好。”心里却想:【可惜没有带冬天的斗篷,不晓得纪姐姐的针线活怎么样。】

师徒二人回到住处,纪子华兄妹俩的作业已经写完了。纪子华在一边练功,捏着个金钱镖练准头, 纪子枫坐在一边,已经动手缝起了斗篷。

白微给白芷打包了许多衣物,却没有想过白芷会出现这个状况,厚衣服都没有带。纪子华眼尖,纪子枫也是惯常照顾人的, 由纪子华讨了些布料, 纪子枫得空就开始做斗篷。不讲究绣工的话,斗篷是非常好做的。纪子枫比着白芷的衣服尺寸裁好了料子, 正在锁边。

白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白芷则微讶:“你们的衣服就快得了,秋衣还没到时候做呢。”纪子枫道:“大小姐总裹着被子怎么成呢?”纪子华也一镖扔到了靶子上,走过来说:“她会做的。”

白及道:“我看正需要呢。”

白芷将三人都叫过来:“讲作业了。针线放下吧,我怎么着都能对付得了,也就几天的功夫。都坐。”

内容很快讲完了,吃过了午饭,白及悄悄溜出去找白微。白微已经从顾清羽那里知道了事情的经过,对苏晴颇有些不满,小声哔哔:“这下好了,又添了一件麻烦事儿。”他一直乐意师父有个完整的家,得享天伦,但是姚勉父女俩是真不合适。白微问白及:“你师父怎么说的?”

“师父说,明天启程。”

白微乐了:“她倒心大!也好,就当没有这回事!”

白及小声问:“那以后苏府主要是再找我师父的麻烦,怎么办?”姚勉也就半年好活了,等他死就行了。苏晴可不一样。

白微也学白芷揉揉他的头毛:“她,你就更不用担心啦,你师父不会受制于她的。”

白及还要说什么,商陆匆匆跑了过来:“二师兄,本家的消息,要我们支援。”

“什么?本家出事了?”

商陆道:“不是,不是本家,是出事了。悖∈钦庋的,陈王和世子不是带着王御史回京了吗?他们路上不断遇到刺客,开始只是寻常人,后来出现了些高手。世子与本家有交情,北上走了一阵儿,发现不对劲,向本家传讯。本家在南边没什么高手,知道师父南下了,就来求救。”

白微反问道:“沈家呢?他不是沈雍的表哥吗?”

论亲疏,也该是沈家先动。商陆想了一想:“沈雍是不是闭关了?这个时节闭关,是有点不对。沈家现在出名的是他的堂叔沈清?哎哟,这里头是不是有什么故事呀?”

他虽然万事不上心,经历过顾家的复杂局面,也养成了点条件反射。白微更是门儿清:“沈雍恐怕抽不出手来了,就算他能抽得出手来,他们家老太君也得让他干更重要的事,先保他自己的势力。”

“那怎么办?管不管?”

白微道:“走,咱们去见师父,管是肯定要管的,姿态也要做出来。只是刺杀陈王与世子?得干系到朝廷的势力,不能一拍脑袋就冲上去了。”

事情是明摆着的,林骏是不能不救的。官场对江湖的影响没那么大,但是本家那儿有一城的势力,就不免与之打个交道。

师兄弟二人带着本家派来的送信人见了顾清羽,来人说得比商陆更清晰:“北上不过几十里,他们便遇到了意外。先是道路两旁有山石滚落,接着是有饥民为盗。最后图穷匕现,才觉出阴谋来。属下们也不敢耽搁,正在护送他们尽力赶路,越往北,道上就越没有人敢动手。至于官场中的事,就不归咱们管了。”

顾清羽对白微道:“我与商陆同去,你和你师妹在后面慢慢走。”

白芷现在情况不明,她自己说不妨碍动手,然而精神一直不好,顾清羽也不放心她去打打杀杀。

白微点头:“好。我想,顶好还是问明白世子这回究竟是跟谁对上了,王御史干系到赈灾的事情,这个咱们责无旁贷。对方阻挠,恐怕未必只是为了赈灾一件事吧?当年您不是也遇到了?”

背后的利益纠葛什么的。再有,这边还有一个陈王,万一涉及到什么皇室秘闻,白微一万个不愿意掺和进去。

“你问那个做什么?”门口传来白芷的声音,懒洋洋的,她依旧裹着条被子,声音带点倦,“有功夫问这个,不如去找找是谁拦的路,与咱们有没有旧怨。有,咱们按江湖规矩办,管他是要杀谁!我了结恩怨,别人因此得到什么又失去什么,干我何事?”

白微眼睛一亮。

本家来的信使祝琼躬身道:“这个属下倒略知一二,朝廷里阻挠的是两股人,一是贪墨的那一伙,二是陈王的兄弟安王。这个咱们可以不用管,世子想必应付得了。拦截的人里,帮派也有几个,都蒙面,不肯表露身份,但是能认得出来‘如意拳’、‘白虹剑’等几派的功夫。刺客倒是认出了两个,一个是‘无孔不入’,一个是‘混江龙’。”

“无孔不入”是指这个人不知道怎么就混到目标身边,接着就得手了,江湖上几乎没有他与人交手的传闻。“混江龙”顾名思义,水性极佳,在水网密布之地行刺再合适不过了。

白微问道:“这些人,与咱们都有什么夙怨吗?”

“这……”顾家在江湖上的人缘平平,知交不多,恨顾家的人不少。

白芷道:“找有实据的,咱们笃定占理的。”

顾清羽道:“这些我来办,祝琼,你随我走,现在就动身,咱们路上细说。你们两个收拾好行李就走,记住,不许节外生枝,也不许仓促赶路!阿芷,不要仗着自己是大夫就不爱惜身体!二十几年来,你我都没有发现的蛊,不简单。”

“是。”

祝琼吃了一惊:“怎么三小姐玉体有恙?”白芷进来的时候他就看出脸色不对,一直没有合适的机会问。

白芷道:“没什么,人生体验嘛!你们忙。”顺手给祝琼扔了瓶药,顾清羽等人的急救包是她刚补充的,这个人却是新来的。

顾清羽带着祝琼、商陆等人轻装简从,飞马而去,留下白微与白芷。他的叮嘱不是废话,如果没有“不许节外生枝”,可能俩人就得再去搞一搞姚勉,白微还得盯一盯苏晴。如果没有“不许仓促赶路”,白微可能转眼就追上去了。

现在他留下了话,两个人再想钻空子,也得做得委婉一点。

第二天,照着原计划出发。

白芷被塞进了马车里,白微独自去向苏晴父女告别。客房院门口,与朱寅打了个照面。白微是真心不理解朱寅为什么要跟着苏晴在这儿讨姚勉的没趣,还是摆出了客气的面孔:“朱前辈。”

白芷告诉过他,朱寅的功夫不差,让他对朱寅礼貌一点,别讨打。朱寅道:“白少侠。”

两人气场不合,白微一把年纪还被称作“少侠”,面皮抖了一抖,问道:“老前辈和苏府主可还好?”

“还好。”

话不投机,白微道:“我来道个别。”

没有顾清羽,没有白芷,白微用很官方的态度向二人道了别。近来破事太多,苏晴精力损耗没有与他计较,只盯着姚勉,怕他作夭。孰料姚勉居然没的挑剔顾清羽和白芷的礼仪问题,也没有问他们怎么样了,而是和蔼地说:“这几日叨扰了,你们只管忙你们的事情。”

有长生蛊的先例,白微极小心克制地离开,回去后又让白芷给队伍里检查。白芷已经缓过来了,道:“安全。即便是蛊王,有我在,想要不动声色的下蛊,也得是极罕见的蛊才有效。你笑什么?世上所有的东西,都是金字塔型的,越是高端的数量越少。如果蛊真这么好用,江湖龙头就不是南沈北顾,至少得加上一个蛊王。逍遥府弄成现在这样,是有心算无心。”

从长生蛊的阴影里慢慢走出来,她对蛊王的忌惮也少了许多,更能冷静地对待了。

白微点点头:“好吧,这个只能你辛苦辛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