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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与城满意地“嗯”了一声,低头继续回复邮件。

程恩恩望向窗外,内心哭唧唧。

遇到一个财大气粗的雇主,真的很容易让人把持不住犯错误啊。

下次再打钱,她真的要收了!

他们到小学接上江小粲,车子直接开往清川道江家。程恩恩心里免不了忐忑,到了别墅下车,抬头看着这栋豪华气派的别墅,感觉自己非常之渺小。

江小粲牵着她的手,安抚她紧张的小情绪:“不用紧张,我爷爷奶奶都很好,你当自己家就行。”

进门便见沙发上坐着头发半白的两位老人,老太太慈眉善目,身上有一种内敛的优雅;老爷子则面容稍显严肃,目光如炬,不怒自威。两人穿着都简单朴实,素色衬衣外搭针织衫,但身上那股子养尊处优的气质。很容易将他们与平常老头老太太区别出来。

程恩恩迈着紧张的小碎步,害怕给江叔叔丢人,没敢四处乱看,但这栋别墅在余光中都闪烁着富贵光芒。不是暴发户的金灿灿的风格,反而很低调,装潢是中国风,家具是红木,墙上展柜摆着些古玩字画。

怎么说呢,就是有一种大户人家的感觉。

江与城领着身后两个小朋友过去:“爸,妈。”

江小粲一到跟前就扑到二老怀里去了,亲亲热热地一边搂一个:“爷爷奶奶,想粲宝儿了没有?”

江浦渊的脸色明显柔和几分,许明兰笑起来,轻轻戳了戳江小粲额头:“想你干吗,数你最闹人。”

程恩恩跟着江小粲叫,一声柔软乖巧的:“爷爷奶奶好。”

刚刚还在笑的许明兰微微诧异。

程恩恩出事之后,二老去医院看过,那时候人还昏迷着,醒来后又被江与城送去上什么学,几个月没见上一面。不过她的情况江与城简单提过几句,知道是记忆出了问题,但没想到竟然严重到这种程度。

许明兰眉头轻蹙,看了眼江浦渊。老爷子倒是呵呵一笑:“你不是一直想要个孙女吗,妥了。”

被许明兰暗暗瞪一眼:“胡说什么。”

江与城来之前交代了,不让在她面前多问,许明兰便没表现出什么,把程恩恩叫过去坐,又让佣人端了果盘来。除此之外,什么都没多说。

这刚好让程恩恩少了些面对陌生长辈的压力,乖乖吃着水果不插嘴。

老大夫妻俩出差未归,江一行律所有事情忙,就只有也在读高中的江峙放学回来。

他对着江与城叫四叔,程恩恩对他叫哥哥,江峙应得爽快,背后许明兰无奈地叹口气。真是乱套了。

江家的厨子也很厉害,但与江与城那儿是不同的风格。估摸着因为二老年纪大了,菜式都清淡,且注重养生。

一人一盅的鸡汤,炖的很鲜很好喝,里头有秋葵,程恩恩吃不下这东西,但不好意思剩饭,夹起一根一脸痛苦地放进嘴巴里。

江与城跟老爷子说着话,不动声色地将她剩下的半盅秋葵挪过来,再将自己的换过去。他的汤打眼一瞧像是一口未动,但秋葵都已经挑出来。

程恩恩感动死了,小声说:“谢谢江叔叔。”

江峙在对面瞧得清清楚楚,夹起一根秋葵举起,盯着江与城别有深意地笑:“四叔,多吃点,补肾。”

江与城八风不动,没搭理。

程恩恩反而在一旁边喝鸡汤,边认同地点头。秋葵是很好的,虽然她不爱吃。

吃完饭,江与城被老爷子叫去书房说话,江小粲带程恩恩上楼去参观,在他的房间逗留好一阵。他的玩具和宝贝很多,江家人也挺舍得,一块和田玉的籽料随随便便地丢给小朋友玩。

看完他的宝贝,江小粲去上洗手间,程恩恩先下楼,到一楼转角时,听到客厅的说话声。

是许明兰。

她讲话慢声细语,但不软,不弱,可见年轻时也是冷静睿智的厉害人物。“小粲和他妈妈感情深厚,不管怎样,她把孩子教得很好,你们如果能复合,对小粲也是最好的——不过妈想听听,你是怎么想的。”

接着是江与城平缓的嗓音:“和您一样。”

许明兰点点头:“你做事有分寸,我就不多说什么了。不过这孩子心里也苦,当初闹得这么僵,怕是不会轻易原谅你。”

“我知道。”江与城低声说。

程恩恩在那一瞬间福至心灵,回想起昨晚他吹蜡烛时说的那句话。

当时她什么都没意识到,只以为他照着自己复述了一遍。此刻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找回。

从江小粲平时的言辞间很容易看出,他是很爱自己的妈妈的,今天看来江叔叔也是一样。

这大概就能解释,为何他身边那么多优质女性,但还一直单身。

程恩恩到他们家已经一月有余,从未见过小粲妈妈的照片,不知她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

不过离开之后能让江叔叔和小粲这般挂念惦记,她应该很优秀吧。

她心里不太装事儿,但一旦有一件事情入了心,就容易一直琢磨。后来就有点心不在焉,坐在客厅听他们聊天时还跑神了。

第33章

“恩恩, 有时间多过来玩,我叫你陈姨多做些你爱吃的菜。”临走时, 许明兰温和道。

程恩恩反应迟钝了几秒钟:“谢谢奶奶。”

跟江与城身后出门, 他打开车门, 程恩恩爬上去, 等他从另一侧上来, 关了车门吩咐司机老张开车。

“小粲呢?”程恩恩向窗外瞅了瞅。

江与城看了她一眼:“他留在这儿。”

“哦。”刚才小粲还在她身边坐着,她都没注意到大家说了什么。

她神思不属,一路上车厢都很安静。夜幕降临,霓虹将城市装点成缤纷彩色。

行至半途, 江与城的电话响起, 他接起。程恩恩听他叫了声“钟叔”,后面寥寥几句没太听懂,过了会儿, 余光见他转过来,便下意识看向他。

“我待会儿过去。”江与城挂了电话, 看着程恩恩说:“我晚上有事,先送你回去。”

程恩恩乖乖点头。

她不知在琢磨什么,从江家出来之前就魂不守舍, 江与城停了片刻,忽然改口:“跟我去吧。”

程恩恩没听明白刚才那通电话是要叫他去哪儿,晕着脑袋答了声:“好。”

等下车看到富丽堂皇、灯光璀璨的建筑,大概是冷风一吹清醒了,她开始后悔跟来。这个地方, 看起来好像是什么会所。

江与城已经抬腿向前,程恩恩站在原地不动,微皱着眉头说:“我不能进去。”

江与城侧身看过来,询问地挑眉。

“我还没成年呢。”程恩恩小表情严肃,“不能进这种地方。”

要是被学校知道,会被批评的。

风将围巾一端从她肩上吹落下去,江与城抬手接住,往她脖子上绕了一圈,尾端折进去。程恩恩半张脸都被裹进围巾里了。

“进去打个招呼就走。”他压低的声线清冽,几分若有似无的低哄。

程恩恩妥协:“那好吧。”

她把脸往围巾里藏了仓,只露出一双眼睛,黑溜溜的。

江与城领她走进会所的旋转大门,早有服务生在等候,直接将人引上三楼,穿过一段幽静隐秘的走廊,走向尽头的VIP包厢。

不知为何,这段路让程恩恩觉得自己曾经走过,并且越靠近,感觉就越强烈。但她确信,自己十七年的人生里从未来过这个皇庭会所。

虽然很多人都有过对某个地方似曾相识的经历,并不稀奇,但今天的感觉似乎不同,程恩恩觉得有些不舒服。莫名其妙的不舒服。

她不知道是为什么,太过突然也找不到头绪,转眼间已经到达目的地,服务生在门上敲了两下之后推开。

刹那间,聒噪喧嚣的音乐声扑面而来。

“江叔叔…”她本能拉住江与城的袖子。

江与城正欲抬脚进门,脚步微顿,回身,垂眸看着她。

程恩恩觉得自己好像不该抓他袖子,但心底那股莫名的烦躁和压抑让她有些头脑不清了,为了给自己突兀的行为找个借口,她垂着头闷闷说:“好吵。”

江与城将袖子从她手中抽走,程恩恩正觉得心里一空,自然下落的手忽然被握住了。掌心有力,温热地包裹着她的手。

程恩恩心定了一些。

江与城牵她进门,偌大的包厢容纳了不下二十人,站着的坐着的,唱歌的跳舞的,穿着暴露的靓妹儿占了多数。空气中弥漫浓烈酒气和女人香气,纸醉金迷的销金窟。

屋里喧喧嚷嚷的乐声停了,一道声音从沙发中央传来,听起来是个年纪五六十的男人,带着笑:“与城来了。过来坐。”

“钟叔。”

江与城带着程恩恩穿越一道道探究打量的目光,走向那位钟叔。果然是个老头儿,头发染得黑亮,但一双精神瞿烁的眼睛更亮,原本倚在他身上的陪酒女自觉离开,腾出位置。江与城带程恩恩坐下,牵着她的手依然没松。

刚才有点害怕,牵久了程恩恩就觉出不自在了,手轻轻动了一下,想抽出来。江与城回头看了看她,慢慢松开。

除了钟叔之外还有另外几位男性,年纪从三十到六十不等,江与城似乎都认识,漫不经心寒暄着。

几位大佬在说话,刚才跳舞唱歌各种才艺表演的人便都停了,或是喝酒或是聊天,娇俏的笑声不时从各个方向传来。

程恩恩看了看四周一道道向自己投来的目光,一个个浓妆艳抹的女人,低头乖巧坐着,盯着自己的手指。不是不敢看,是不好意思看,有些姐姐的衣服她看着都觉得脸红。

虽然环境安静了很多,程恩恩还是不习惯这种场合,尤其是那些姐姐不停地在看她,边窃窃私语。她如坐针毡,瞧见桌子上有果盘,便去拿,想吃点东西转移注意力。

手伸到一半,被江与城截住,拉回来。

“别乱吃,不干净。”

来这里消费的非富即贵,尤其是这个顶级VIP包厢,会所准备的东西都是最好的。但这个场合总归带了那么点不干净的色彩,江与城不想让她碰那些东西。

他带着人进来,其他人是都看到了的,灯光暗,又挡着脸没看清,只以为是个普通的女伴。当下见状,钟总脸上笑意深了些,摇晃着酒杯说:“什么时候有了个新人儿啊,怎么不说带出来让叔叔见见?”

江与城浅浅抿了口酒,不答。

钟总往程恩恩的方向打量一眼:“看着年纪不大啊。”

说得好听点叫像学生妹儿,犀利点,就是穿着土气罢了。不过低头坐在那儿的样子,看着是真乖。

江与城显然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多说一个字,不动声色岔开话题。

聊了片刻,他搁下酒杯,正要找个说辞离开,钟总笑着朝某个方向招了招手,随即一道身影走来——黑长发,空气刘海,清清淡淡的妆容和学院风连衣裙,是又换了风格的池俏。

江与城眉头微不可查地皱起。

钟总笑了笑:“你们都认识过了,我就不多介绍了。这是我一个老友的女儿,听说前些日子在和你们公司谈代言?后来因为什么事儿得罪了你,代言吹了。”钟总仗着两家交情和长辈身份,说话是直来直去的,“代言事小,吹了就吹了,别伤了和气。”

“钟叔言重了。”江与城脸色漫不经心的,“不过我怎么不记得,池小姐什么时候得罪过我。”

池俏也不知真不懂假不懂,把这话当成台阶顺着就往下爬:“您看,是我自己小心眼了,江总大人大量。以前是我不懂事,这杯我敬您。”

她给江与城斟满酒,率先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江与城岿然不动。

池俏楚楚可怜地向钟总一望,钟总笑着举起酒杯:“来,与城,陪我喝一杯。”

江与城这才端起酒,脸色很淡。

恰在此时有电话进来,公司打来的,江与城道了声“失陪”,拿着电话起身。程恩恩抬眼瞅着他,江与城在她头顶摸了下,低沉的嗓音带着安抚的力量:

“我出去接个电话,很快回来。”

程恩恩想跟着出去的,又觉得那样太像跟屁虫了,给他丢脸,便老老实实地点头。

不过江与城一走,她便察觉到有人在盯着自己,一转头,对上一道讥诮的目光。程恩恩盯着看了会儿,才认出那是池俏。

女明星果然造型百变,今年又走清纯风了?

那次在诚礼冲击太大,池俏当时信了,回头越想越不对,这个土包子学生妹哪像一个八岁孩子的妈?换个角度,江太太据说是诚礼的大股东,董事会成员,怎么可能打扮成这样?她真是傻了才相信。

程恩恩也不知道她盯着自己一个劲儿冷笑是什么意思,默默收回视线。

池俏越看她那个无辜的样子越来气。装什么单纯,上回骗她不是骗得挺顺手的,心机婊。

她哼了一声,扬声在并不算吵闹的包厢里说:“诶,既然来玩,坐着不动有什么意思,你是江总带来的人,别让别人觉得我们冷落了你呀。看你的年纪,该不会还在上学吧?不喝酒也成,那就表演个节目,一起玩呗。”

所有人都盯着自己,程恩恩藏都无处可藏,只好重新把脸转向池俏:“什么节目?”

声音小,包裹在围巾里,听起来有点怯。

池俏见她上钩,往人堆里随手一指,“你,来给这位小妹妹演示一下,平时都表演什么节目。”

被她指到的女人上身露背抹胸,下身超短裙,除了关键部位其他地方都白得让人眼花,身上还擦了高光,映着灯光亮闪闪的。闻言走出来,二话不说弯下腰,双手撑地,两条腿抬起,分开,呈标准的180度。一个熟练而利落的倒立一字马。

裙子本来就短,裙摆掉下去,黑色内裤完完全全暴露在众人面前。但她好像根本不在意,展示了十几秒钟才起身,又直接将腿搬到头顶,底裤正冲着沙发的方向。

程恩恩移开眼。

她再迟钝,也看得出来,池俏是想羞辱她。

在场男士微笑着看热闹地,还有人拍了拍手。没有一个人站出来,为程恩恩解围。

池俏重新把矛头对准程恩恩,“来啊,该你了。”

“我不会。”程恩恩说。

池俏讥笑一声:“那你会什么?”

程恩恩往对面的墙上瞥了一眼,然后转向池俏,将围巾往下拉了一些,说:“我会扔飞镖。”

原本任由池俏胡闹、没有出手阻拦的钟总一怔。

程恩恩慢吞吞地起身,从桌子上拿起一只飞镖。她从没玩过飞镖,拿在手里转了转,也不知道哪来的自信,就觉得自己是个高手。

她站在那里看着池俏,左手往墙上的飞镖盘一指,慢吞吞地说:“你顶着苹果站在那儿,我给你表演一下。”

第34章

程恩恩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说出这句话的, 她以前从来没这么刚过。不知是拿在手里倍感亲切如人镖合一的飞镖给了她底气,还是因为今天心情不好。

她会因为数学考26分难过, 会为江叔叔的事情发愁, 但很少有现在这样内心暴动的时刻。

“你疯了吧!”